面对着全厂职工和向玲如火般炽烈的仇恨目光,老李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慢慢打开的话匣子:“我是本地人,从盛世名泉建厂开始我就一直在这工作。虽然有点大言不惭,但这个工厂跟我的孩子差不多。我从小就是喝清泉寺的泉水长大的,我知道这水好,我也想让其他人尝尝。这也算是咱本地人的光荣。盛世名泉,听听,这个名字多好。”
还没有说两句,下面职工们竟然鼓起掌来,显然抱有这种感觉的老职工不在少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什么是矿泉水?估计那些喝水的人都不大清楚。肯定都认为,水嘛,喝起来不是都一样?可是咱不一样,咱是水厂的员工,盛世名泉有多好,都在咱心里装着呢啊!矿泉水可不比那些纯净水、矿物质水、山泉水。这是资源啊!咱每年还要给国家缴纳矿产资源开采费用呢!为啥整个江北就咱这能建水厂!因为这资源稀缺啊,这比那些金矿铁矿还要稀缺啊。就因为咱这地方好,山清水秀,没污染啊!现在啥东西没污染?菜上有农药,猪肉里有瘦肉精,空气里有汽车尾气。可咱这的水通过了国家检验,不管枯水期还是丰水期,检验都合格。这水得有多好?这可是祖先留给咱们的财富啊!”
王会发现,这个老李说起话来抑扬顿挫,富有感情,十分有演讲天赋。虽说半天都没说道正题上,但工人们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四周人们情绪十分高涨。
“咱都知道,矿泉水是可再生资源。如果开发利用的好,它就跟人的造血功能一样,你可以献血,它可以重生。不过人都是贪心啊!拿手大把大把的搂钱还觉得不够,还要上笊篱,上簸箕。你说血都抽干了,那人能好的了?”老李真是痛心疾首,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环境被破坏了谁都不好受,但是咱能不能直接说重点,她到底做了什么,这几个月减产那么多?就因为过度开采了?”王会见他绕来绕去不说正题,心里有些着急,催促道。
“哦,哦。你说的是。我太激动了。”老李拿手将眼角的泪擦干继续说道:“厂里追求效益,我们这些做工人的也没法不支持。谁都想多发俩钱,吃顿好的不是。不过去年开始,因为过度开采,水质就有些下降了。向厂长给上面说,准备购买一套新设备,什么纳滤水处理什么的,俺也不是太懂。可弄回来一看,新机器就那么几台,其余的乍一看油光锃亮的,其实跟老机器根本差不了多少。”
王会眉梢一挑,这个老李绕来绕去,终于说到正题上了。向玲这个老女人必然有什么事瞒着上面,不然就算她管理不善,过度开采导致水质下降,也不用把责任全都扛身上。必然是她见陈家家大业大,不从身上揩走点油,心里痒痒。所以见财起意在购买机器设备的时候,以次充好吃了回扣什么的。
“最近一直没怎么下雨,井里跟枯水期差不多,水质更是差的厉害。也就那几台先进的机器生产出来的水还能喝,普通机器弄出来的质量都不达标。所以只能减产,裁员,弄点假数据先瞒住上面,等到过一段下雨后看看水质会不会好转。”老李把这件事解释了个清楚。
王会也差不多听明白了。矿泉水这东西不比别的,向玲再楞也不敢以次充好,把不合格的水拿出去卖。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不仅要被罚个倾家荡产,还要吃官司,就算陈家也不一定能保住她。可是听说陈家购买新设备什么的有专门的采购部门,并不经过厂长的手,莫非还有更大的蛀虫隐藏在陈氏集团这栋表面光鲜的摩天大楼中吗?
“你这个老骨头,真该拿你去喂狗!”向玲在一边恨得咬牙切齿,数次想要扑上来,高原潮只好把她死死摁在地上。
“事情都清楚了,大家先散了吧。恩,大家耐心等待,最近就会恢复生产。”王会见四周的工人似乎蠢蠢欲动起来,害怕这些人情绪失控,万一干出点没法弥补的事情,到时候不好收场,挥手说道。
“高原潮,请向厂长到车上谈谈。”王会没有到厂里的办公室,这里是别人的地盘,说不定某处就有摄像头,窃听器什么的,还是自己车上比较安全。
周围的人群慢慢散开,但仍有不少的员工站在一边看热闹。虽然对方是个老丑的女人,但高原潮也不习惯太过粗鲁,尽量收敛力道,将向玲推搡到吉普车上。
车辆在王会的示意下,缓缓开出厂门,向一片群山中开去。
“向厂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贪污陈家的产业,绝不是吃官司这么简单。”王会斟酌的很久,决定先吓唬吓唬她。
“哼。”向玲的表情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敢做这事,必然已经留好退路,她自信幕后的人必然能保住她。
“呵呵,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啊。看过集结号吧?两个势力争斗,总有一部分人充当炮灰,或者叫弃子。不管胜者是谁,弃子的命运毫无疑问都是悲惨的!”王会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虽然脸上装的比较像,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坎坷不安,毕竟他只不过是把书上的死知识搬下来用而已,效果如何他还不太清楚。
“而你,向厂长,就是其中一枚弃子!而且是毫无价值的那种!”王会这句话说的煞有介事,脸上的表情与语气配合的十分巧妙。
“”沉默了许久,向玲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段话:“我在陈家兢兢业业十几年,劳心劳力。盛世名泉能有今天,我至少有一半的功劳。你说的根本不可能!”
虽然她这句话说的十分坚决,但王会已经看出她的内心已经动摇。
“那陈家豪为什么没有通知你我来的消息。”王会趁着向玲内心不稳,出言诈道。这句话只要问出。不管她怎样回答,王会至少能推测出向玲的后台是不是陈家豪。如果是陈氏父子,这倒还好办。王会可以使出第一套计划,堂堂正正与之一搏。如果另有他人,这就难办了。敌人在暗,我在明。如此的劣势,就算是王会自信满满,也不得不从长计议。
“他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向玲一时不查,差点说漏了嘴。
王会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因为他已经从向玲的表情看出,她的后台并不是陈明润和陈家豪。
之前自己完全想错了,陈明润这步棋下的简直是妙至巅毫。不单单是一石二鸟,隔山观虎斗那么简单。向玲确实是枚弃子,可陈明润竟然是把别人的棋子给弃掉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天上掉馅饼
王会让高原潮将向玲带下车,自己一个人在车上静一静,将这件事仔仔细细想了个清楚。
陈氏集团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庞大无比,无坚不摧的巨人。但是积年累月的家族式经营很可能使内部已经朽坏。而陈明润对自己所谓的“感兴趣”也明显带有目的性。当然,陈小娜看起来也有什么目的,不过王会完全看不透她,所以也懒得多想。
陈明润重用自己的目的,跟历史上不少帝王重用性格耿直,持才傲物的大臣目的是同出一辙。三分欣赏,七分利用。利用自己来干什么,之前王会也能猜想到一点凤毛麟角,但现在答案已经差不多呼之欲出了。
肃清!而且很可能是为自己的儿子陈家豪扫平道路。这种事情在历史上简直比比皆是。太子无能,皇上还想传位给他,于是利用某个愣头青,肃清朝野,剔除毒瘤,为太子的安稳登基做准备。
至于要剔除谁,肃清谁,陈明润想要自己与谁争斗,现在答案已经露出了大概的轮廓。向玲的后台,甚至向玲后台的后台。毫无疑问,这人或者这群人处于陈氏集团的核心领导位置,就连陈明润自己都不方便出手清理。所以要借自己的手,来铲除对方。
而陈家豪这步棋,绝对是他老子的授意,因为这种好棋以他的水平应该还想不出来。
盛世名泉的问题,陈明润肯定早就知道,只不过睁只眼闭只眼而已。将自己派过来,就是为了让自己找向玲的茬,引起幕后人的敌视,两虎相争。他在关键的时候帮自己一把,将之铲除。自己感激涕零之余,陈家豪也成功接下家产,两全其美。
冷汗慢慢从王会头上冒了出来,他对脑海中自然而然产生的帝王阴谋论心惊不已。如果刚刚自己想的都是真的,虽说能够说的通,但人心也未免太险恶了。
不过,人心本来不就是很险恶吗?脑海中五千年的斗争史将答案明晰的告诉他。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历史上这种事实在是太多太多。虽然现代社会自己不至于落到惨遭杀害的下场,可必然付出与得到相去甚远。最重要的是处处受人算计,到处都是枷锁的感觉,王会很不喜欢。
如果自己忍让向玲让她成为自己的助手,那么开展厂里工作的时候,必然处处受她制约。以自己在舞会上表现出的自信和狂妄,与她产生矛盾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如果将之铲除必然引起向玲后台的疯狂敌视,为自己以后的道路增添不少障碍。当然,这很可能是陈明润希望看到的。限制自己的发展,并且借机肃清敌人。
“这步棋真是妙极啊!”王会不由在心里感慨道。
如果是普通人,就算是看穿陈明润的计划,相信也是无可奈何。这个根本就不是什么阴谋,而是阳谋。一边落入人家的算计里,一边还要感谢知遇之恩。抛头颅,洒热血,死而后已。聪明如诸葛孔明,不也被刘备拿这阳谋硬生生算计到死,还在为阿斗的蜀汉鞠躬尽瘁。
而处处容忍向玲,不把她这事捅出去,虽说可能会出乎那些高高在上之人的预料,但王会根本干不来。换句话说,就算知道前面是陷阱,他也非得跳进去。
一定要跟幕后的某人开战吗?王会踟蹰起来。富贵险中求,与之开战他并没有什么畏惧之心。可是就这样照着别人编写好的剧本演,王会总是感觉十分不自在。
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王会脑海中灵光一现,福至心灵,从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中间,隐约看到一条蜿蜒不已的羊肠小道。
这条路的话,也许能行!王会脸庞之上渐渐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高原潮,你们回来吧,我有几句话对向厂长说。”王会对车外的两人喊道。
向玲刚刚到外面冷静了片刻,越想越害怕,她感到自己真的很有可能成了弃子,如果真的是那样,自己的悲惨前景不需要预知未来的能力也能看个一清二楚。
“向厂长,我刚刚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不管你的后台是谁。将盛世名泉搞成这样,就算陈家不追究你的责任,但如果走上司法程序,你和你的后台,相信都会很麻烦吧。”王会说的是实话,毕竟贪污回扣以次充好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管她怎么逃,这份责任她是逃不掉了。
“我现在给你指一条阳关道,就看你走不走了。”王会继续笑道。
向玲露出疑惑的表情,显然不知道王会说的什么意思。到这种地步还有阳关道可以走吗?
“呵呵,对你来说绝对是条阳关道。设备的事,我可以隐瞒不提。减产的事我也可以隐瞒不提。你所有的过错,我都可以隐瞒不提。不仅不提,所有的烂帐,我都可以帮你扛下来!你觉得这个条件怎么样?”王会笑着说道。
这段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向玲给击懵了。找替死鬼这种事她何尝没有想过。天底下的蠢人是多,但想要碰上一个合适的也并不容易。所以这几个月时间,她除了等水质变好之外,更多的时间就是在陈氏集团里面物色一个替死鬼。
可是,她从来都没见过有人主动要求当替死鬼的,他竟然要将所有的黑锅扛下来。这人是白痴吗?还是说他有什么目的?
“当然,这个优厚的条件需要你付出一点代价。第一,你主动引咎辞职,排排场场,体体面面。明确的告诉你身后的人,你的辞职跟我一点关系都没。第二,我知道你在厂里安排了不少心腹,虽说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是你最好把他们给我拔了。我这人比较懒,不喜欢操心。第三,你的后台是谁,在陈家是什么地位。这事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不过我说过了,我这人比较懒,你最好能自己告诉我。”王会思索了一下,开出三个条件。
向玲呆愣了半晌,这三个条件并不过分,除了第三个条件她有些拿不准主意,其余的她现在就可以做到。
可是,天底下真的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置于死地
向玲思索再三,终于心一横,将这三个条件答应下来,不过需要王会做出必要的保证。
“向厂长,我看你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啊。保证什么的,我当然可以给你,但是这些嘴上说说的东西你难道就会相信吗?”王会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这是你现在唯一的一条路,既然你这么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那就不要走好了!高原潮,问问向厂长想去哪,咱们送她过去。”
说完,王会双眼紧闭,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向玲不闻不问。
向玲也没想到王会的言辞竟然如此激烈,一言不合就把自己的生路生生抹杀。想想后半辈子就要在牢狱里度过,还有陈氏集团的势力和残酷手段,她不禁抖若筛糠。
“我说,我说。我幕后的老板是陈狭天。”向玲一狠心,直接将幕后老板的名字报了出来。
“陈狭天,那是谁?”王会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人们都知道陈家的老板是陈明润,却不知道这老板的位置是他从他表哥陈狭天手里夺过去的。当年也是好一番算计,直搞了个天翻地覆,陈明润才成功上位。至于其中的豪门秘辛,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陈狭天这么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是一个不问世事的闲散人员,但事实上他已经控制了半个董事会。”向玲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全部说了出来。
她敢如此不避讳的说出来,原因很简单。陈家就那么几个势力,虽然互相之间纠缠不清,但王会只要用心去查,虽说要花费点时间,但必然可以知道的比她说出的还要详细。陈明润和陈狭天的斗了那么多年,外人虽然不知道,但陈家确是人尽皆知。近些年更是愈演愈烈,只差一层窗户纸就能摆到明面上。拿这些没什么用的情报换取自己一条生路,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向玲必须要赌一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