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下早朝,因玉乾帝要与几位重臣商讨江南赈灾一事,便留下楚飞扬江沐辰等人,一行人来到上书房细谈江南水患一事。
待此事谈论地差不多,素来多听少说的海沉溪突然走到殿中央跪下,朗声道:“皇上圣明,这月月底即将是家父四十五岁寿辰,家父平生并无其他的心愿,只希望在自己的寿宴上,能够与皇上君臣同乐,还请皇上恩准。”
说着,海沉溪便磕头谢恩。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事,众人面上纷纷一愣,海王往年可从未提过过寿一事,怎么今年竟想起大办自己的寿宴?还让海沉溪请旨望玉乾帝赏脸前去海王府与之君臣同乐,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玉乾帝显然也没有料到海沉溪出列竟是为了此事,心中的警惕瞬间提高,含着浅笑的眼眸中微微泛着一丝冷芒与凌厉,面上却是带着一抹为难地开口,“海王功在社稷,为了西楚戎马半生,最终却落得独坐轮椅的下场。按理,朕的确应该亲自前往海王府为海王祝寿,只是近来事情繁多,加上江南深陷水患,虽已派容云鹤前去赈灾。可容家毕竟只是一介商贾,只怕与当地官员之间的接触还是会产生摩擦不合,朕心中十分担忧,实在没有心思再顾及旁事。且百姓受苦,江南多少农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朕岂能在这个时候享受安乐,弃百姓于不顾?”
说到最后,玉乾帝的脸上顿显大义凛然的表情,当真让人好生感动。
听出玉乾帝的推脱之词,海沉溪却不见焦急慌乱,低首跪在玉乾帝的面前继续开口,“回皇上,家父也曾有这般的顾忌。心知如今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他作为当朝海王,上应当为皇上分忧,下应当替百姓解围。奈何家父因为行动不便,终年只能深居简出,加上海王府地处深山老林之中,除去家父与微臣的俸禄之外倒没有其他的贴补,倒是不能为皇上解难。因此,家父这才想起自己的寿宴,愿将此次收到的所有贺礼送去江南灾区,为皇上为朝廷敬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至情至理,十分的感人,饶是玉乾帝想要拒绝,这一时半会也是找不出更好的理由。
毕竟,依照海沉溪的回答,海全是为了替玉乾帝分忧,这才决定举行寿宴,这并非海全的私心,而是为臣的忠诚之心。
若是玉乾帝立即拒绝,等于是拒绝了海全的忠心,定会被外人传为冷酷无情。
“皇上,海王一片赤诚之心,还请皇上恩准!”这时,绍毅将军袁耀突然站出列开口请旨,只听他声音洪亮,上书房内顿时传遍他的请旨声。
楚飞扬狭长眼眸一扫海沉溪与袁耀二人,嘴角勾起一抹蕴含深意的浅笑,缓缓开口,“袁将军,皇上正在思索,你又何必心急?本王深知,你曾是海王部下,自是希望海王能够过一个舒心的寿辰!只不过,皇上始终是皇上,下臣岂能威胁皇上、左右皇上的思虑?”
楚飞扬此言一出,袁耀半敛的鹰目中顿时浮上怒意,只是转瞬间却又覆上一层惶恐之色,立即朝着玉乾帝行磕头大礼,同时为自己叫屈道:“皇上明察,微臣岂敢有这等放肆的行为,只怕是楚王误会了微臣,曲解了微臣话中的意思。”
语毕,便见袁耀微抬起上身,半侧着脸庞,眼角余光轻瞥立于一旁的楚飞扬,一抹恨意一闪而过,随即又快速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楚飞扬嘴角始终挂着那抹浅笑,并未因为袁耀的喊冤而乱了方寸,颀长的身躯立于大殿上,犹如苍松不卑不亢,双目平视着前方,平静地黑眸中微微闪现一丝亮光,一如暗夜星辰闪亮璀璨。
楚飞扬突然的插话,让玉乾帝心口一紧,看着今日突然出列的袁耀,脑中自是调出袁耀的生平,平展的眉头微微一皱,并未立即开口应下此事。
“皇上,君臣同乐是朝中百官心愿。海王不但为了西楚牺牲了自己的双腿,更是深明大义,将自己的爱女和顺公主派去北齐和亲。皇上不如就看在这两件事情的面上,答应海郡王的请求吧。”殊不知,就在众人纷纷沉默之时,辰王竟出列开口,将海恬和亲一事也说了出来,堵住了玉乾帝即将到口的婉拒。
一抹冷光顿时射向面色坦然的辰王,玉乾帝搭在扶手上的双手猛然一紧,眉间的褶皱渐渐加深,却依旧紧抿着双唇,没有贸然地应下此事。
众人见气氛竟在辰王开口后变得凝重压抑,便更加不敢出大气,径自立于原地垂首静思。
唯有楚飞扬目光刮了辰王一眼,眼底的疑惑用浅笑裹着,让人察觉不出他的心思。
江沐辰岂会不知楚飞扬正在打量自己?一抹冰冷至极的目光射过去,直击楚飞扬眼底的浅笑,一冰一火,不知是冰灭了火还是火融了冰。
玉乾帝将二人表情看在眼中,心知这二人怕又是起了争端,只怕方才楚飞扬开口让袁耀难堪,只是出于对海王府的不满。而江沐辰话中对楚飞扬的反驳,亦是二人之间由来已久的积怨所致。
“既如此,那便让太子替朕前去,为海王祝寿吧!”半晌,才听玉乾帝慢慢开口。
“微臣多谢皇上!”闻言,海沉溪高呼万岁,叩谢皇恩。
只是玉乾帝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他眼眸一扫下面的楚飞扬与江沐辰,再次开口,“既如此,此次太子出行,就有劳楚王与辰王两位爱卿了!”
太子出宫,乃是大事。且海王府路途遥远,自是马虎不得。
将江昊天交给任何人,都没有同时交给楚飞扬与江沐辰来得安全,只要这两人之间横着一个楚王妃,只怕这二人永远没有和睦相处的时候。
却不想,楚飞扬听到此话竟立即隐去脸上的浅笑,面色沉痛地开口,“回皇上,微臣二娘尸骨未寒,微臣身带重孝,岂能戴孝踏入海王府,这不但是对海王的不尊,也是对皇上的不敬啊!还请皇上另寻他人,以保太子安然无恙。”
闻言,玉乾帝眼底划过一丝不赞同,脸上渐渐浮上一层不悦,可楚飞扬所言却是事实,那谢氏的尸体如今还停放在刑部的大牢内,若自己执意如此,只怕海全楚飞扬二人定会同时记恨上自己。
“皇上,微臣如今还是被罚之身,只怕保护太子一事也是力不从心,还请皇上另命他人,以保太子安然无恙。”而这时,辰王竟也跟着楚飞扬开口。
一抹显而易见的怒意自玉乾帝的眼中闪过,看着这两人不想出力的模样,玉乾帝双唇微抖,显然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可却因为天子威重,却又不得不忍下这口不能发的怒气,只见他略显烦躁地挥了挥手,不悦道:“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众臣顿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退出了上书房。
‘哐当……’待众人离开后,上书房内瞬间响起一阵瓷器被摔碎的声响。
殿中跪满了不敢开口的宫人,玉乾帝立于玉阶之上,一手撑着龙案上,胸前起伏不定,显然是气急了。
“让你们查得事情,到底有没有进展?”怒气无处可发,玉乾帝低头瞪向余公公,眼底的恨意似要吃人,脸上的表情已渐渐扭曲变形,十分可怕。
余公公跪在地上,心跳如鼓,直面帝王的怒火,岂能不担心受怕?终究是伴君如伴虎,可却没有他选择得余地,只能颤声开口,“回皇上,正在追查中,还请皇上宽限一些日子。”
‘哗啦……’一声,龙案上的笔墨纸砚奏折均被玉乾帝扫落掉地……
只见玉乾帝喘着粗气,面色涨红、龙目中更是充血地低吼道:“一群饭桶!若是这个月底还查不出来,让他们提头来见!”
“是是是,奴才遵命!”龙颜大怒,余公公面色煞白,立即结结巴巴地接口。
一众大臣步出内宫,各自骑上马匹或是登上自家的马车,转眼便出了皇宫。
“袁将军今日是想替谁出头?怎就这般沉不住气?差点因为将军而让海王府遭受皇上的怀疑。”海沉溪走到自己的坐骑前,从禁卫军的手中牵过马儿,面带冷笑地对身旁的袁耀开口。
“郡王说笑了,袁某只是希望能够帮助郡王,却不想中途竟跑出楚王。郡王要怪,那就只能怪楚王多嘴多舌,差点祸及海王府。”语毕,袁耀跨上马背,马鞭猛抽马身,整个人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海沉溪半眯着双目盯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却没有急着上马,左手轻抚马儿的鬃毛,扬起的唇角带着邪魅的冷意。
“王爷,只怕海王府的请帖已经送去楚相府了。”曲长卿与楚飞扬一同踏出内宫,两人同时朝着马厩而来,途中,曲长卿低声开口。看他严肃的表情,显然是担心云千梦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接下请帖,若是如此,只怕海王府定会将此事捅到玉乾帝面前借题打压楚家。
楚飞扬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担忧,原本轻抿的双唇在听到云千梦的名字后,竟是好心情地扬起,待心中回味过三,这才开口说道:“放心,梦儿心中有数,岂会轻易接下海王府的贴子?”
第三百零八章
“这出了集市,连呼吸也变得舒畅了!”马车还未靠近绿黛河,夏侯安儿嘴角含笑地伸了个懒腰,随即伸手轻挑车帘,那双盈盈含笑地美眸则是透过车窗看向外面。
只觉此时的郊外被金色的阳光笼罩在其中,绿黛河上水波无痕,微风轻拂过湖面,阳光洒在微波粼粼的湖面,泛出鱼鳞般的光芒,晃花了行人的眼。
“今儿个这天气可真是天朗气清,咱们出来踏青可算是选对日子了。”盈盈美眸紧盯着车窗外的美景,夏侯安儿的眼中尽是一片激动兴奋的神色,曼妙的身子已经紧贴在车内壁上,一张绝俗的小脸更是快要伸出车窗外。
云千梦端坐车内,见夏侯安儿那张绽放开心笑容的俊脸,也跟着笑了起来,却还是担心地嘱咐道:“快坐好,一会马车就停妥了,可别撞疼了。”
闻言,夏侯安儿粉白的脸颊上不由得浮上两片红霞,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随即缩回自己的头,放下车帘重新坐好。
“王妃,绿黛河到了。”这时,车外响起侍卫的提醒声。
云千梦对夏侯安儿点了点头,两人同时起身,夏侯安儿扶着云千梦缓缓步出车内,而迎夏与慕春则是先行下了马车,摆放后踏脚凳,两人在下面护着。
“走,咱们去那边的凉亭转转。”夏日绵绵,阳光明媚,一袭暖风拂过裙摆,荡起一卷轻纱衣角,看着眼前宽广的天地,越过绿黛河前方厚重坚固的城墙,云千梦的目光放在远处的青山间。
只见那层层叠叠的青山被薄雾轻烟笼罩在其中,似梦若幻似真似假让人看不清真容,只是望着山间翱翔的飞禽,云千梦心底却是泛着淡淡地钦羡,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一切的争斗,像那些鸟儿一般飞出狭小的空间?
“表嫂,怎么了?那远山竟这么好看,看得这般出神!”夏侯安儿见云千梦并未迈动步伐,竟是立于原地远眺城外,也跟着看向那错落有致的远山,但除去轻烟云雾、飞禽走兽之外,夏侯安儿却并未体悟到云千梦的心境。
菱唇微抿,嘴角泛出一抹淡笑,云千梦牵起夏侯安儿的手,拉着她沿着绿黛河上的绿草坪缓缓往凉亭走去。
“出来散散心,看着远处的青山、近处的湖水,心情当真是豁然开朗。”鼻尖沁着绿草清香,眼中望着湖水粼粼,夏侯安儿绝美的小脸上荡漾着开心的笑容。
闻言,云千梦却是轻笑出声,脚下步子缓缓停下,微侧身看向落后一步的夏侯安儿,打趣道:“怎么,楚相府竟让你觉得这般无聊吗?还是说,你想搬去有山有水的地方居住?我倒是觉得阳明山不但风景秀丽,而且人杰地灵啊,瞧瞧海王府的那几位世子郡王公子爷,可都是人中龙凤,若是还有未娶之人,倒是与安儿十分的般配!倒不如让你表哥为你探探口风,若是某人有意,倒是一段大好的姻缘啊。”
说着,云千梦双眸半眯,眼底精光灿灿,嘴角的那抹坏笑尤为明显,惹得一旁的迎夏与慕春也纷纷轻笑出声。
夏侯安儿岂会不明白云千梦话里话外所提的是何人?小女儿心思微微被戳破,自是有些恼羞成怒,举起拳头本想捶打云千梦。可转念一想云千梦如今贵重的身子,却只能收起拳头,满面飞霞地别开了眼,双脚稍稍用力踩了下脚下的青草地,佯怒地轻吐出一句话来,“表嫂就爱捉弄人,以后不跟你谈心了。”
说完,便见夏侯安儿绞着手中的丝帕,朝着不远处的凉亭快步走去。
云千梦见她这般模样,便知夏侯安儿心中果真还是装着海沉溪的。
虽说海沉溪在海王的几个儿子中最为出类拔萃,可海王身份太过敏感,与楚飞扬非友似敌,这将来的事情可当真是不好说啊。
脸上虽挂着笑意,可云千梦的眼底却是一片冷静,心中径自担忧着前方疾步快走的那抹倩影。
“王妃,那不是王爷吗?”正说着,远处的石桥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迎夏性子活泼,早已是顺着声音扭头往后看去,竟不想看到了楚飞扬骑着骏马经过石桥,立即笑着提醒云千梦。
听迎夏说起,云千梦好奇地转身看向后方,果真见楚飞扬领着习凛骑马经过石桥,只见楚飞扬面色冷峻,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冽之气,脸上的清贵之气瞬间将他从众人中凸显了出来。可显然楚飞扬并未看到自己,径自经过石桥出了城门,似是赶着出去办事。
“倒是巧了!”日头渐大,室外的温度渐渐上升,阳光越发地刺眼,云千梦举起手中的团扇挡在眼前,看着楚飞扬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口,这才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只是奇怪的是,楚飞扬已经离开京城,身后却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且这阵声响由远至近地传来,速度竟是有增无减。
一道有别于湖边暖风的劲风从后面袭来,一匹黑色骏马停在草坪边的官道上,由上至下传来一道清冽中带着狂喜的男声,“想不到今日竟能在此遇到你。”
四周楚相府的侍卫顿时警惕了起来,众人右手已是搭上剑柄,微微出鞘的长剑在日光下泛出幽冷寒光,让人看之畏惧。
可这样的阵仗对于江沐辰而言,却不足为惧,阴冷的目光扫过护在云千梦四周的相府侍卫,江沐辰冷笑一声,眼底泛出讥笑,随即又将视线转到云千梦的身上,见她今日一袭淡绿绢质长裙,一头青丝仅是简单地用一根玉簪别住,亭亭玉立于着青山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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