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不对,我好像忘记什么了,我好像忘记什么了!姐,我是不是把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全给忘了……姐,我记得我妈嫁人了,那边有个讨人厌的继弟……还有,南星呢……南星是谁……我怎么觉得他很重要……”
她一深入的想,就乱了起来,就大叫了起来……
苏锦忙抱紧她,哄着她:“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吗?”
可她冷静不下来,不停的叫,情绪越来越激烈,最后打了镇定剂才睡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办公室内,杨葭慧狂躁的抓着医生直问。
医生回答道:“病人之前遭遇过很大的打击,这一次呢,她又经历了丈夫和孩子一起失去这样一个不幸。她内心很难接受。她想忘记,想逃避。她想找一点快乐的事回忆。但是她的记忆里全是不愉快的过去。她的内心会在想忘记和想记起之间受折磨。
“她想忘记时,会把自己沉浸在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平静的时间点里,可当周围的人和她记忆里的对不上时,她又会拼命的想。只要她深入的想,她内心的痛苦就会漫上来,就会控制不住自己……这个时候,她有可能伤人,也有可能自残……
“就没办法治了吗?”
杨葭慧问得心痛如绞。
“不好治。”
医生叹:“最好是你们想一个比较真实的说法,让她相信,她已故的那些个家里人都出去旅游了,或是移民了。对,移民了比较好,而她因为某些原因留在了国内,现正独居。她一旦接受了这个思路,就不会深入的回忆,就会忘记那些不幸的过去,变得比较正常。这是最理想化的一种发展。否则,她很容易神经错乱,最后可能只能在精神病院度过余生……”
这太糟糕了,真是太糟糕了。
杨葭慧痛苦的捂住了嘴。
“我们一定要治好她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就这样被毁了呢?大夫,只要能医治好她,不管花多少钱,我们都治,求你给个法子吧……”
苏锦求着,情绪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她实在没办法接受好好的小彤变成了这副模样。
医生说:“我肯定会尽全力,不过,家人的配合很重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让她有一个稳定的心态。这样治疗起来才有效果,否则一切全是空谈……对了,那是叫子骞的人是谁?如果能把这人找来,请他配合着帮忙稳定她的情绪,也许会事半功倍……”………题外话………明天见。明天金子骞会来……
☆、365,胡思乱想,皆是在乎,因为他是她的人生导航灯……
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苏锦的脚步沉重极了,心难受极了,就像背上压了一座山,整个人莫名就喘不过气来了。
她无力的走着,就像随时随地都会往地上瘫下去一样,只有扶着墙,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滑倒鹊。
这样的苏锦,好似又回到了今年四月,脸上难有笑容,眼神难掩沉痛。
靳恒远不喜欢这样的苏锦,他希望她每天都是快快乐乐的。
“小苏,你要是这么的愁眉不展,韩彤见了,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惧”
没有去病房,靳恒远把人拉下了楼,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想开导她。
楼上那个环境,只会让她心情压抑,不得舒展……
“对不起,我……我心里实在难受……”
她捂着嘴,咬着唇,眼里全是无法掩饰的苦楚。这些苦楚就像满天的乌云,挡住了那光芒四射的太阳。
他讨厌这些挡去太阳的乌云。
可这一刻,他却不能为她将这些乌云驱逐了去。
现状是,他不是万能的,当这些不幸发生时,他没办法帮到她。
“事情本不用这样的。我只是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是个不祥的人。瞧瞧啊,任何人,只要和我沾上了,就会有一身的麻烦。好好的苏家说毁就毁了,好好的毕南星说没就没了,好好的小彤说傻了就傻了……我……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说不下去了,往一处石凳上坐了下来,把头埋到了双臂之间,显得是那么的无助。
“胡说了是不是?”
靳恒远不觉皱眉,跟着坐下,并扶住了她的肩:
“你要是也这么的胡思乱想,我看啊,小彤没好起来,你倒是会跟着病倒……”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丫头啊,一急就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却突然推开了他,步子打着踉跄,慌慌张张,躲得远远的,满口尽是悲声:
“我没在胡说。我就是一个不吉的人。你没看到吗?那么一打照片。所有和我沾过边的,都会没好下场的……你别碰我……你不要靠近我……你没看到吗?韩彤的神智真出问题了……那照片真灵验了……”
她张了张手臂,眼泪在无声的落下来。
理智在告诉她,那些不可信。
可感情上呢,早已变得盲目。
莫名的自责感让她惶惶不得心安,总觉得这一切的发生,全是因为她,于是,有些不理性的话,自然而自然就脱口而出了。
靳恒远的眉深皱了起来,跟着生起闷气来,声音也顿时冷下了:
“小苏,我们昨天说好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情绪化,我想问问你了,现在的你,这算什么?那些故弄玄虚的东西,你要信,你和毕家那老太婆有什么区别?”
最后一句,叱得那是何等的严厉。
是的,迷信的东西,是不能信的,可是,当人脆弱时,就很容易钻牛尖。
她捂着嘴,泪朦朦的盯着有点生气的他,心下其实很清楚:自己在害怕——她怕因为自己,真的会伤到他。
如果有一天,她也像韩彤一样,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死在面前,那她得有多绝望。
毕南星与韩彤是救命稻草;靳恒远与她是点亮了黯淡人生的导航灯,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就会失去方向……
“好,那你告诉我,会是谁要害小彤,害毕南星……请用事实来告诉我,那些所谓的预示全是胡编乱造的……”
摆事实讲道理,从来最有说服力。
可这偏偏是靳恒远回答不了的。
他只能瞪着她。
“小妹的不幸,全是因为我……苏锦,该对小妹负责的那个人也应是我……”
俩夫妻正对峙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
拐弯处,一个清冷异常的男子声音突然就穿透过来,有力的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靳恒远首先转过了头。
紧接着苏锦也豁然转了身,因为那
嗓音实在太熟悉了,也因为那一声“小妹”。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这么称呼韩彤的。
那个人是……
那一刻,鹅卵石铺成的幽静小道上,空无一人,能看到的是常绿矮灌木在风中摇晃。
紧接着,有一个人缓缓的从那一人高的树荫背后走了上来。
西装革履,风衣披于肩上,一色皆黑,身材高大挺拔,阳光下,对方鼻梁上的镜片,在闪闪发光。
透过镜片的那一瞬间,她对上了一双异常冷静的眼瞳,成熟而优雅的男子气息浓烈来袭,分外眼熟的俊气五官,更是令她瞪大了眼。
那一刻,她几乎怀疑自己双眼所看到的。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你是……金子骞!”
倒是靳恒远一眼认出了他,只因为他在苏暮白的视频当中见到过那张脸。
虽然那是很多年前的视频了,不过,金子骞的轮廓并没有改变多少。
所以,他叫出来时,语气完全是肯定的。
对,没错,没错,这人,真的就是那个失踪了已经好些年的金子骞,那个韩彤一直以来朝思暮想的初恋爱人。
苏锦冲了过去,狠狠的瞪着,不敢相信,他就这样大剌剌说出现就出现了。
“二妹,好久不见……”
金子骞礼貌的打起招呼,不再叫苏锦,而是依旧那一声往日的称呼,听着格外的亲切。
可这个被称为“二妹”的呢,却毫不犹豫扬起手给了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金子骞,这么多年,你死哪去了……”
伴着一声吼,她失声痛哭。
但为韩彤。
那个可怜的韩彤。
等了那么多年之后,他终于回来了!
可韩彤呢……
多年不见,现在的金子骞越发的稳重,越发的斯文,越发的迷人,浑身上下流露着一股子浓郁的成功人氏的优越气息。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他的眼睛没眨一下。
倒是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个看似助手的男人,沉脸喝了一句:“你干什么?”
金子骞扬了一下手,制止了那人,低低道了一句:“没事。”
苏锦根本没看那人一下,继续吼:“你离开的时候,说过的,你会每三天一个电话,每周一封信的和小彤联络的,结果呢,你是一去了无音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金子骞……你到底有没有把小彤当你女朋友吗?”
“有!”
金子骞神情复杂的扯了扯唇角,有力的答了一个字,随即嘴里发出一记悠悠的叹息:
“我若没把小彤当女朋友,今天,我就不会来这里……”
适时,靳恒远跟了过来。
“很抱歉,我太太因为小彤的事,情绪变得有点不稳定……金先生是吗?你好,我是靳恒远,苏锦的先生……”
靳恒远伸出了手。
“你好!靳先生。”
金子骞极友好的和他握了一下手。
“容我问一句,刚刚你说:小彤的不幸,全是因为你……该对小彤负责的那个人是你……这句话,我们该怎么理解?”
和苏锦不一样,靳恒远关心的是他刚刚说的第一句话,这个事,太有深意了。
“这事说来有点话长……我想先去见见小彤……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金子骞至始至终从从容容,提到韩彤时,更是满带关切。
“不好!现在的她精神有点失常……医生说可能得送精神病院……”
靳恒远淡淡回答时,眸光带着打量。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只为了看他的反应。
结果金子骞很平静:
“我想见她。可否带我上去!”
“当然可以,不过,在见她之前,我想问问金先生,你此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单纯的探望,还是为她而来……”
这很重要,现在的韩彤,真的真的是受不得半点刺激了。
此人来意不明,必须防一防的。………题外话………第一更。
☆、366,小妹,你说一句话,你愿意戴着它,嫁我吗?
这也正是苏锦想问的。
“对,如果你只是看一眼就走,那就算了……”
她也有这样的担忧,马上应和了一句惧。
金子骞瞄了他们俩个人一下,哪能看不出他们的防备之心,但并不生气,而是替韩彤感到庆幸,下一刻,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红丝绒的锦盒,打开,里头是一对简单的素戒,非常便宜的那一种鹊。
苏锦看着一怔。
与此同时,他静静落下了几句话:
“离开之前,我问过小妹,你有什么愿望。
“小妹说:想买对戒指,你戴一个,我戴一个。这样我们就算订婚了。
“于是我们就去了珠宝店,看中了这一对。
“只是当时,我们很穷,穷到买不起这样一对戒指,只能看一眼,之后灰溜溜去买了一对廉价的银戒。寒酸的让如今的我觉得可笑。可那份感情真的不能再真。
“后来,我父亲来接我,登机前,我向父亲借了钱,去将它买了下来:没有马上跑去送给她,是因为我想等我回来后再亲手戴到她手上。算是一份别后重逢的礼物。
“今天,我来就是想实现自己这个心愿的……
“我知道,我回来的有点晚了。可我的心,始终是那颗心,不管现在的她,是怎么样的,我都想娶回家珍藏……”
若不是真有把人家放在心里深爱着,也不至于说出这样感性的话来,那语气,充满了感情。
苏锦忽就捂住了嘴,眼底有泪水在漫上来,有流金往事,在脑海里翻着,那些画面,太过于美好,以至于在她和现在的情况联想到一起时,声音一下就哽咽了:
“既然你的心从来没变过,那为什么你从来不给她来个电话,让她知道你在哪个角落里生活着,为什么你要让她等了那么多年,从不来看她一下……”
这有点不可饶恕。
他没有心虚,面对为难,有的只有耐心:
“我有情非得已的苦衷。离开的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人在美国,心一直留在中国,留在善县。我只想说:二妹,不管小妹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她。她是我不可割去的过去……走遍千山万水,我午夜梦回,唯一思念的只有她……”
*
住院部楼上。
杨葭慧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薄飞泓就在附近守着。
她洗着手,神思有点恍惚,细细回数,自己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到这个男人了。现在的他,还是那个刀疤横脸的他,只是看在眼里,有点不太一样,大约是因为穿得太正式了,西装革履的,手帕袋上还挂了一副墨镜,令他多了几丝神秘的味道——跟了靳恒远之后,他整个儿变了。
只是她总觉得亲近不上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
“葭慧。”
他叫住了她。
“嗯!”
两个人对站着,你看我,我看你,一时竟无言。
“有话就说。”
她淡淡道。
“我……我有点想你……”
男人的话,实在有点憨厚,他在说完之后,有点小不自在,马上又补上一句:
“还有孩子……你们都还好吧!”
“不太好!”
杨葭慧轻轻道:“孩子住院了!一直高烧不退!”
薄飞泓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天!”
“怎么……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你又不是医生,打给你有用吗?再说,你在国外不是吗?”
杨葭慧平静的陈述。
薄飞泓张了张嘴,却没办法为自己辩解。
“放心,现在既然你在国内了,等一下,我会带你去看孩子的。”
杨葭慧淡淡转身走开,走道上只留下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薄飞泓扯了扯唇角,想叫住她,终没叫,往另一
个方向而去。
来到了公共阳台,望着当头的天空,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对于和杨葭慧的现状,他深感无力。
是的,一直以来,他找不到门道,拉近彼此的距离。也许是缘份不够,光靠小米团,不足以将他们变成一家人。
他从口袋取出一个丝绒盒,里头是一对他在英国买的耳钉。本来,想给她买戒指的,想着她应该不会接受,就买了耳钉,以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