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世忠很快得到犯人被劫走的消息,一边急派人按踪寻迹展开搜查追捕,一边又赶忙进宫面圣,这事一出一出的,他都有点心惊胆战了。
楚烨倒显得气定神闲,似是早有所料,许久,挥手让罗世忠退下,随即,令人召宁王见驾。
楚煊接到召令时,正坐在前厅品茶,他在等。
很快人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却是“有另一伙人抢人,混战中韩允被当场误杀。”
楚煊略一思付,“去叫老罗过来,别让人看见。”说完,起身进了宫。再从宫里回来,天时已至丑时二刻,罗世忠正等在前厅。
等楚煊说完了楚皇的意思,罗世忠骨子里的热血腾地一下激荡澎湃起来,恨不得能再在沙场冲锋陷阵。
“王爷,陛下允准与黎国开战,多年夙愿指日可偿。”
“不是允准开战,只是备战,到时我会见机行事,绝不能落了别国口舌。”楚煊的脑子急速的谋划着,好,只要拿出准备打仗的架势,相信深藏在暗处的鬼怪总会出来闹腾地。
“老罗,想打战,哪里都是战场,都会有敌人,兵部老林那里,我还得亲自去交待,家里就全交给你了!”重重的一掌拍在罗世忠肩上,尤其是“家里”两个咬得极为深切,罗世忠给了楚煊一个放心的眼神,四眸对视,只有信任和责任。
楚煊再回到王府时,天已蒙蒙亮,满院子仍是灯火通明。
幻血,李玉春等人都已换上了行军打扮,老管家带着人牵着马匹,拿着行囊,还不死心的多问一句,“王爷,这就走啊?”
楚煊环视在场众人,“嗯,时间紧迫,耽误不得!”
老管家本还想说吃了饭再走,楚煊已转身随便找了处隐蔽地方,换上了幻血给他准备的利落装束。
出城门时,还是那日的老兵值岗,看宁王一行数骑疾驰而来,站着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楚煊一眼就认出了他,经过他身边时,特意停了一下,扬起手上的马鞭,就在马上作了一个回礼的动作。
老兵当时就泪流满面,冲着远去的宁王的背影,“誓灭敌虏,扬我楚威——”,苍劲有力的呐喊虽单薄,却久久回荡在城门上空,像是在向上苍宣告示威。
018 备战
楚国边境,最北边的要塞桓城。二十万北路大军,全部集结在练兵场内。
有人说了,得多大个地方,才能装下这二十万人。这桓城,其实就是一处军营,长年累月的,兵丁也是人,也需要生活,慢慢的就形成了战时兵、平时民的特性。
这些兵,几乎都被楚煊操练过,个个全能。
高高搭起的点将台上,楚煊一身亮银盔甲,迎着日光折射着令人觉得寒冽杀气扑面而来的冷厉光芒。面罩银制假面,双手扣于身后,血色战袍在边塞的猎风中上下翻飞,使楚煊看起来,仿似一尊浴血而战的天神
。
与黎国的这一仗,楚国足足憋了十年。
十年前,黎国暗施诡计,致使楚国先皇对当时边关守将夏令昌连下三道召回令,回京受审,黎国趁机夺走了三座城池,扩大的疆域。夏令昌被以通敌罪名,判处以极刑,族人本已迁居外省,又突遭天祸,竟无一人存活。
一路上,楚煊谋思远虑,借了韩允的手先挑起黎国的火,就说替民讨要公道,夺回三城再说,若能再向西北进发,何乐不为,当年的奸人必是与黎国脱不了干系;集市上的女子分明是剧毒毙命却又无色无味,只是与自己一个错身,看来是有人在朝自己下手,会是谁呢?黎国、辽国,亦或就在楚国。
“誓灭敌虏—,扬我楚威—,誓灭敌虏—,扬我楚威—————”
练兵场上,数十万大军齐声呐喊,高呼军威,响彻天际,天上的流云似乎都感到震撼,瞬息间化得无影无踪。
北地明朗的阳光直射而下,照在一列列笔直如松的将士身上,勃发英气竟比那明晃晃的日光还要令人睁不开眼。
楚煊一扬手臂,数十万大军攸地收声,竟是连喘息也几不可闻,偌大一个练兵场,瞬时悄无声息。
“在场的将士们,你们有谁家人不曾被黎寇残杀?家园不曾被黎寇践踏?有谁十年来,能稳睡在高榻之上,而不夜半惊魂?而今,黎贼在我楚国天子脚下光天化日就敢行凶令人毙命,试问,孰可忍乎?”
楚煊的声音低沉,有些沙沙的,平日里说起话来让人听着有种炎夏里凉风拂面的感觉,很舒服。此时,他刻意运用内力,将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倍,听得在场的每一个军士都觉得那一字一句像是一把重锤一下一下地夯在心口处,那些惨痛的过往一下从老兵们的心底深处揪了出来。
楚煊是故意的,故意将那些伤口撕扯开,以此来激起军士们誓将黎国踏平的高昂士气,为楚国发兵正名,是为维护楚国子民的安定祥和。总之,战要打,还要打胜。
“不能——,不能——”,愤慨激昂的呐喊声再一次回荡在整个天地。
随后,楚煊宣布由前锋营领一万人马打头,过阆城,离尚被黎国占领的方城五十里处扎营,严令,不能暴露行踪。又安排了三路人马,指定各路左右两路的统帅,自己则亲自担任中军统帅,总领三军。楚烨赐楚煊的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楚煊又早在军中立了声威,二十万大军在他手里,用他的话说,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金亦风一身儒士打扮,看着楚煊从点将台上走下,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一边儿去,打扮成这样,连个台子都上不去,底下人以为我带个教书先生?”
楚煊一早让他换了盔甲,这人也拗,就是不换,说穿着不舒服。楚煊知道他是嫌那上头晒得慌,一把扯了身上的披风,塞他怀里。
“给爷拿着,你倒会找凉快地儿。”楚煊也热坏了,额上扣着面具,汗全顺着下巴淌进了脖子。
金亦风知他就这副德性,反正下来了,就只有亲近的几个人才能看到他这副样子,也不恼,好脾气地笑了笑,还不知从哪掏出把扇子给他打着风,楚煊也乐了,一把夺过去,自己“呼扇”地摇起来,“一看就没吃饭,还是爷自已动手凉快些!”
019 战与不战
黎国这边,果不出楚煊所料,乱,大乱,乱成了一锅粥。
韩允原名元昌,是黎国正宫娘娘所出嫡子,化名跟着使臣团出访楚国,就是听闻楚国出美女,想一饱艳福,结果被扣留在了楚国,成了阶下囚。
黎国皇帝元敬文被正宫娘娘抓袍扯袖地缠得没完,人前的端庄娴淑全被市井泼妇的浑样替了去,哭得是涕泪泗流,一副鬼模样。黎皇也心疼啊,那也是自己儿子好吧。
早年间,元敬文也是马上皇帝,当年楚国的三座城池,就是他御驾亲征夺下来的,近年来,无所忧虑,与楚国和辽国相安无事,渐渐地迷上长生之术,整天和着些道士和尚说些不着边际的天外飞仙,早已没了当年的英姿勇武。
此时大殿上,也是吵成了一锅粥。
主和的,说备上重礼,命人再见楚皇,把事情用钱压下来算了,和气了十年了,不要轻易撕破了脸。
主战的,说本来楚国就打不过咱们,不就仗着有了个宁王,怕什么,不过一小儿,打就打,干脆大军压境,灭了楚国,再下辽国,天下一统。
黎皇好容易摆脱了大老婆的纠缠,想找大臣们商议商议,多少年不动兵戈了,也要找个名堂,出师有名啊!
跑到大殿一看,几拨人吵得不可开交,自己人都快要打起来的。
哎呀,还是个乱啊。
正想跑,眼尖的大皇子元兴高呼一声,“陛下驾到——”
黎皇只好整整衣袍,面色沉静地坐到了龙椅上。
几拨人都住了嘴,眼瞅着陛下,黎皇看着底下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众卿可有良策啊?”
刚还说的热闹地要掀了大殿的顶,一时间又鸦雀无声。
黎皇爱子心切,谁家儿子摊上这事儿,老子能不急的,也不管不顾起来,“你们接着说啊,不都说得挺有道理的,怎么这会儿让你们说,又都不说了?朕还要你们何用啊?”
陛下急红了眼,一通喝斥,底下人呼啦啦跪了一大群。
三皇子元泽向前膝行一步,“父皇,七弟被扣,原也是被楚国抓住了把柄。儿臣以为,可先派使臣再度入楚都与楚国交涉,同时调集人马,在边关严密布防,以防楚国以平定民愤告之天下,借机向我国发兵,挑起两国纷争。”
黎皇点了点头,元泽领了两年的户部,也锻炼了些见地和胆识,说得还算有理。
遂命人速传密信给还滞留在楚国境内的使臣团,令他们再度入京,求楚皇网开一面。
谁知刚传了密信过去,那边的传书又到了,说本已将人救出,却又遭人伏击,七皇子不幸殒命。
黎皇登时就背过气去,半晌才缓过来劲儿,颤着手下了告天下令:楚国奸诈,设计陷害黎国皇子元昌,夺其性命,故黎国发兵征讨,一雪国辱。
没等发告出去,那边又有战报送来。楚军已攻下方城,现正在苇城城下叫阵。
黎朝的官员们此时结成了统一战队,一力请求黎皇速速发兵。
黎皇在几个儿子中间扫了几圈,最后定了元泽为统帅,六子元昊为副帅,调集全国兵马直达边境。
020 师出有名
楚国打着交出凶手的旗号,给了守方城的黎军半日功夫打商量,送信的还没到苇城,那边楚煊就开战了,方城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城楼上的旗帜就换成了楚国的了。
捷报飞一般地送回了楚都。
李明诚和一众老臣对楚煊的做法都有微言,本来只说是备战,怎么先动手打起来了,这不是授黎以柄,说楚国先行进犯吗?
楚烨力排众议,坚持将在外皇令有所不受。当即令人回信,若拿下苇城,就派人犒赏三军。
那夜,楚烨与楚煊面谈,还有疑虑,并未下最终的决定。想等将内政稳定了些,待国力再强一些,再对黎国宣战不迟,韩允之事用外交手段交涉一下。楚煊以为此乃天赐良机,正好借机作个大文章,即收拢了民心,又能一展楚国雄威,夺回三城一雪前耻,说不定还能狠震三国,称霸整个大陆,另外朝野上下也会真心臣服于楚烨,到时楚国怕不是要大大地繁荣一番。
楚烨经过一番强烈的思想斗争后,果断下令,出兵黎国。理由:黎使访楚,肆意妄为,激起民愤,为安民心,追缴黎贼。通俗点儿就是说,老百姓被黎国人欺负了,要求领导人为他们做主,否则就要闹事,政府又没把人看住,老百姓说政府不作为,差点造反,领导人没办法,只好实施跨国抓捕,你们不配合,我们就只能采取不友好的方式解决了。
楚煊接到回报,乐了。陛下还是很给力嘛1于是,传令三军,三天拿下苇城,陛下就会送好酒好肉给我们了,饷银翻番,说不定还有美女哦!
兵士们一下士气大增,个个把兵刃擦得锃亮,打磨得锋利无比,就等着战场上比功劳。
金亦辰总是有些看不惯楚煊的粗鄙之气,趁着他帐里没了人,想去劝劝他,“你好歹是个王爷,咱能不能说话不带山大王习气啊!”
楚煊斜眼白他一下,“这样,我保举你做个翰林院主事,专管编修楚国的行为礼仪,你看怎么样?”
金亦辰也拿他没办法,楚煊还反过来逗他,“我藏了壶好酒,没让春儿知道,你要能一口气喝光,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可巧,李玉春一掀帐帘,走了进去,听了半句,“喝什么?酒么?”
金亦辰笑得一脸春风,“上好的乌龙茶,李将军要喝么?”
李玉春是粗人,向来不沾茶,即便口渴,也是白水“咕咚”几口就下了肚,唯独嗜酒,一听茶,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打死也不喝那玩意儿,那只有两种人喝,一种酸腐文人,金亦辰这样的,一种高贵人,楚煊这样的,自己,还是酒配凉水吧。
李玉春来,是想问问楚煊,这苇城可不比方城,没有防备一击得中,也可以说是钻了黎军麻痹大意的空子,苇城现在固若金汤,听闻黎国大军就快抵达,再攻不下来,等黎国援军一到,可就失了先机了。
楚煊也正想着此事,问李玉春可有什么计策。
李玉春手一摊,一个王爷,一个军师都在这儿呢,自己哪会使什么计啊!
金亦辰在军营里声望极高,一双妙手救回了无数将士性命,一肚子阴谋诡计,比起楚煊的花花肠子一道弯儿也不少。偏楚煊就爱挑金亦辰的刺,金亦辰唯独见了楚煊就成了没嘴的葫芦,两人活像一对冤家。
金亦辰想了想,说要出去转转,自顾自地就走了。
楚煊则舒服地往帅椅上一靠,手一挥,“苍蝇终于飞走了,吵了爷半天,连个盹都没打成,你爱呆就呆着,爷得眯会儿。”说着,竟真就合上了眼。
李玉春被这两大神搞得没劲,想表现一把,没人搭理他,哎,走了。
021 王爷有点二
黎国的大军还在星夜兼程的朝苇城赶的时候,楚煊正坐在营帐前的空地上,地上铺的宫制毡毯,他也没个样子,恨不得躺在上面。一旁的小几上放着北地的瓜果,幻血老实的任他使唤,不时的取了水果送到他嘴边,他则忙得手舞足蹈,正给场下角逐的勇士鼓励加油。
“好,好样的,辰辰棒啊。 ”“哎,那边啊,克克,那边”。
场上围了一个太极八卦,中间隔开,各有一只大犬在对自己一方的猎物围追堵截。正是幻血从宁王府带的两只,楚煊抢了命名权,想都没想,就说叫辰辰和克克,还说谁敢反对,就让和他叫一个名字。
金亦辰被楚煊胡闹惯了,向来都像个哥哥似的包容他,根本不和他一般见识。肖克就悲催了,被从京城拐了不说,一路没少被李玉春几个折腾,还不能生气,哥几个说了,现在只是热身,等爷闲了,你就笑了。这会儿,肖克真的笑了,楚煊说,原打算叫你克克,显得亲切,现有了克克了,你就叫肖了吧,多喜庆。肖克心想,李玉春没骗他,这宁王真是惹不得,自己就这下场,还只是个开头。
楚煊看的开心,吃的高兴,只管张嘴,一口咬下去,差点磕掉大槽牙,吐出来是个核,金亦辰站旁边了,幻血不知道跑哪去了。
金亦辰拍拍手,又挥了挥,立即有人把狗牵了下去,拆了围栏。这才转头问楚煊,“想出来了?”
楚煊一讪,“刚想个半撇,被你一吓,又回去了”。金亦辰懒待看他的赖皮样子,抓了他的手臂就往大帐里走。“哎呀,好多人看着呢,再急也等天黑啊!”一干将士看着王爷兼统帅当众耍宝,一个个憋不住的乐。肖克算开了眼,这是宁王?这是个二五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