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转过身去催他:“身子刚有点起色就乱跑,快回去!”
他笑了笑:“不碍事。”脸离火炉远了些,问:“想不想吃炖羊肉?”
我眼睛一亮:“好啊,好啊,我就是不会做别的才在这里烤着吃,炖羊肉,太好了!”
他一笑:“去把锅拿来。”
沙锅被放置在车厢内那张小几上,锅盖揭开,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我迫不及待的捞起一块儿羊肉放到嘴里,边不顾烫舌头的大嚼,边向坐在对面的萧焕含含糊糊地说:“好吃,好吃,这手艺你跟谁学的?”
他笑笑,看着我没形象的大口吃肉,并没有动筷子:“郦先生喜欢带块生肉来养心殿找我,我们遣开其他人,煮一锅肉,一起喝酒。”
我啧啧出声:“瞒着别人偷偷煮肉喝酒,你不要告诉我,你养心殿的御案下,藏着一口煮肉的沙锅啊。”
他笑着摇摇头:“没有。”随即正了正容:“锅和炉子在东暖阁我的床下藏着。”
我“扑”的笑了出来:“在床底下……等回了紫禁城,我一定要去把那口沙锅找出来。”
他也笑,夹起一块羊肉放到口中慢慢咀嚼,然后放下筷子笑了笑:“少了几味佐料,不很像以往的味道。”
我顿了顿:“你和郦先生感情,很好吧?”
他点了点头,笑:“郦先生虽说是父亲的结义兄弟,但是我一直都把他当作兄长。”他停停,又笑了笑:“这次启程来天山前,他劝我不住,当着我的面把药箱都摔了,一定是气急了。”
我叹口气,小声嘀咕:“我要是他,我就把药箱摔你头上。”
他一愣:“什么?”
我扮了个鬼脸:“耳朵倒挺尖的。”趁他没反应过来,赶快起身按住他的肩膀:“你等着,我去找些酒来。”
找到我带来的那只皮囊,把里面还剩的半囊烈酒放在炉上热,等酒熟透了,再匀到一只银杯里端到车内,向萧焕笑了笑:“可惜不是你最喜欢的竹叶青,不过很够劲儿,能喝一些么?”
他笑笑,点点头,从我手里接过酒杯放到唇边轻抿一口,随即放下杯子,用手帕掩住嘴咳嗽几声,笑了起来:“是好酒。”
“是好酒吧,”我把酒杯夺过来,放在自己面前:“有肉有酒,意思到了就行了。”我清咳一声:“喝多伤了身子,晚上可就不行了。”
他轩轩长眉,淡淡一笑:“放心,你的男宠,我还是能做到尽职尽责。”
虽然我老是“男宠”“男宠”的挂在嘴边,真让他亲口说出来了,听起来还是有些尴尬,我扬扬脸,含糊的“嗯”一声,赶快低头扒肉喝酒。
头顶突然一只有些冰凉的手盖住,我停下筷子抬起头,正看到他蒙着淡淡雾气的眼睛,我笑笑:“干什么?”
他微愣了愣,继而笑了:“苍苍,你只是迷恋我的相貌,对不对?”
我冲他咧嘴笑笑:“是啊。”放下筷子隔着桌子抱住他的头,在他淡白的薄唇上吻了一下:“我只是迷恋你,很迷恋而已。”
他蹙着眉,静静的凝视我,接着把头转开笑了笑:“苍苍,你有没有什么想干的事情?”
我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就笑:“什么想干的事情?”
他笑笑:“不出于任何考虑,只是你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样的事,你有没有?”
我点头仔细想了一下:“什么事都可以吗?不是练好武功做好皇后之类的,是很不上进的事,也可以吗?”
他笑:“可以的。”
“噢,”我想了想说:“小时候想去很多地方玩儿,跑得很远……现在,现在我想建立一个组织,帮派教会之类的,什么都可以。其实我挺喜欢凤来阁的,这里的上司和下属之间的区别不那么明显,繁文缛节也少,大家相处的很平和。我讨厌紫禁城和京城那样等级森严的地方,不都是人吗?为什么一定要分出个三六九等?如果是我建立的组织的话,所有的成员都是平等的,下属敢去指着上司的鼻子骂,但是骂过也就好了,大家互相攀着肩膀去酒肆喝酒。我们这个组织也不做什么称霸江南江北,一统武林的伟大事情,我们就是做点小生意维持生计,嗯,压送货物,做保镖,当佣工,什么事情都做,然后没事的时候可以帮助帮助弱小的人,杀富济贫,行侠仗义……有点混乱了。”我笑笑:“虽然知道在现在的武林中建一个这样的组织不可能,大家都是只知道杀杀杀,不过我还是喜欢这样,傻傻的吧?”
“这样很好。”他笑了笑,沉吟一下,抬头看向我:“苍苍,如果把凤来阁给你,让你做下一任的阁主,你可以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把凤来阁改组成你想要的样子吗?”
我滞了一下,我只不过是想要一个二三十人的组织,现在突然把一个弟子过万,势力遍布大江南北的庞然大物放到了我的面前,但是脑子中的想法像是沸水中的气泡,不断的冒了出来——如果把凤来阁给我,有了雄厚的财力支持,我可以让阁中的弟子帮众日常经营各项生意维持开销,凤来阁中的身份界限本来就很模糊,想要大家其乐融融的打成一团也不是什么难事,维持了基本开销之后,凤来阁就可以腾出人手来维持江湖秩序,我们虽然不能说让江湖面貌为之一新,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但是我们可以逐渐的让这个江湖更加的干净,有序,自由……
“我能。”不假思索的,声音大的连我自己都有些吃惊:“我现在虽然没有想好具体要怎么做,但我觉得我能,我可以把凤来阁改建成我想要的组织!”
他有些惊讶于我突然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掩嘴轻咳了两声,蒙着薄雾的深瞳中射出了一道光亮,挑起唇角笑了起来:“很好,我正为凤来阁阁主的继任发愁。”
我愣了愣,想到前几天他伏在桌上写的那张列着凤来阁各项状况的纸,一起晃到眼前的,还有雪白宣纸上那团刺目的鲜红,鼻尖酸了一下,我抱住他的头,又在他的薄唇上吻一下:“好好的干嘛说这些?吃东西。”
说着低头给他盛了一碗熬得浓浓的汤,催他:“快趁热喝汤,暖胃。”
他笑笑,端起汤碗抿了一口,放下碗后又笑了笑:“苍苍,真的从来没有人问过你自己想要干什么吗?”
我含糊的点头,电石火光间突然想起来,那还是在库莫尔大营的时候,我和库莫尔吵架,似乎随口说过一句“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到底想干什么”,当时萧焕易容成赵富贵躲在帐篷里,应该是听到了这句话,原来他一直还记得。
沙锅里腾起的热气迷了眼睛,眼前腾起白雾,我胡乱的点几下头,低头继续扒羊肉。
休息,聊天,一起煮东西吃,萧焕在眼睛好的时候,会看看书,我们每天晚上躺在一起,有时候会莋爱,但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的互相拥抱,什么都不做,彼此依偎着睡到天亮。
车外的大雪一直在继续,一刻不歇,积雪渐渐埋没了半只车轮,雪花肆虐的飞舞,天地间一片昏暗,宛如末日来临。
我的皇后 我的皇后续 第29章
章节字数:12174 更新时间:070901 03:57
清晨的戈壁大雪依旧,我像前几天一样,比萧焕早起一点,烧了洗漱用的热水,去沙岩下的临时搭起来的帐篷里给马喂了草料。
为了干活方便,我没有披外衣,从马棚里返回来时,就缩着肩膀走得很快,快步往马车的方向赶。
雪很深,我几乎是跳着走路,边跳边无意在路上扫到了什么。
我猛地停下脚步,那是一个脚印,一点也不深,留在纯白的雪地中也并不显眼,但这是一个很新的脚印,飘落的雪花还没有来得及掩盖住它的痕迹。
这个脚印不是我的,它要比我的脚大很多,这脚印也绝对不是萧焕的,这个脚印是由人施展高明的轻功所留下的,所以才会这么浅,有别人来过这里了。
没有时间给我想更多的,身侧的沙岩后突然传来刚猛的劲风,我凭直觉向旁边闪去,一柄长剑贴着肩膀险险擦过,劲风卷起飘落的雪花。
身旁的雪层突然破裂,纯钢的长棍和着飞扬的积雪从我脚下扫过,钢棍隔着皮靴扫在足踝上,剧痛清晰的传来,我再也站立不住,向雪地中倒去。
与此同时,耳中听到了一声巨响,不远处的马车在这声巨响中化为了一团耀眼的火球,热浪阵阵袭来,马车的碎屑和雪花一同凌乱的飞舞。
脸贴在冰冷的积雪中,一团燃烧着的雪狐裘“嗤”的一声落在我面前。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的掠过:萧焕还在车里。
我爬起来,疯了一样向燃烧着的马车残骸跑去,肩膀却突然被钢棍压住,身体重新跌到积雪中,细碎的雪花钻入鼻孔和眼睛。
我一脚踢在身后用钢棍压着我肩膀的那人腿上,他闷哼了一声,手上松了松,我趁机以手横扫,激起大片积雪,飞扬的雪片中,我滑过钢棍跳起,不管背后袭来的长剑,拼命向马车冲去。
还没踏出一步,腰突然被一只手臂揽住,我想也不想,回肘向那人胸前击去,刚碰到他的衣料,就停了下来——纯白的狐裘,淡淡的药香,这个人是萧焕。
王风切开雪幕,准确地迎上劈头而来的长剑,长剑无声的断成两段,青光毫无凝滞的微扬,没入那人的咽喉之中,血珠飞散,宛若落梅,在空中划过一道媚红的弧线。
那道媚红尚未消逝,王风轻回,已经切入了下一个人的手腕。
握着钢棍断手和血花一起飞上天空,凄厉的惨叫声中,那个白袍人握住手臂翻滚在雪地里。
萧焕左手揽着我的腰,右手甩掉王风上的血珠,淡然的声音里含着丝悲悯:“大师的伏魔杖法已有第五层的功力,想来在少林中辈位不低,为什么要为人所用?”
在深受不住剧痛的翻滚中,那人头上的风帽已经脱落了,露出里面烫着九颗戒疤的光头,听到萧焕的话,他慌乱的把头向积雪中钻去,嘶哑的大喊:“我不是少林弟子!我不是少林弟子……”
他一边叫,一边猛地从雪地中跃起,狠命撞向沙岩,鲜血和着脑浆飞溅开,他的身子僵硬的落在雪地中。
我把头侧开,松了口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抱住萧焕的身子。
他也侧开头,不看那具尸身,轻咳了一声,把手中的王风收入袖中,拍了拍我的肩膀:“伤到哪里没有?”
我动动脚踝,虽然疼,但并没有断骨,也不影响走路,刚才那个使杖的少林和尚,应该是对我手下留了情的。
我摇了摇头,萧焕也像松了口气,放开揽着我腰的手,低头咳嗽几声,肩膀微微耸动,又咳了几声,终于还是把一口血吐在了雪地中。
我这才看到他纯白的狐裘上沾了几片火药的黑印,披散的黑发也有些零乱,连忙扶住他的身子:“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他扶着我的手臂闭目调息了一下,张开眼睛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有些火药的余劲震到身上了而已。”
我点头,想起刚刚马车爆炸时猛烈的气流:“这么厉害的火药,是江南霹雳堂的人到了?”
萧焕点点头:“马车四周埋伏的三人,都是霹雳堂雷家的身手。”
我又看了看身边雪地中倒着的那个剑客,他手中的长剑狭窄而扁平,剑脊上雕着海南派的徽记。
来伏击我们的这几个人居然分属少林,海南,霹雳堂雷家这素来没有多少瓜葛,甚至还可以说颇有嫌隙的三派,这样的情况,不能说不诡异。
萧焕也蹙着眉思索,舒展眉头后,低咳了几声,向我笑了笑:“已经有人找到这里,我们不宜再留了。”
我看一眼被烧成一团残骸的马车,苦笑一声,食物和住处都没有了,就算我想留,也留不下来了。
把两匹马从马棚里牵了出来,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马车中的东西全被炸了个一干二净,别的就还罢了,就连郦先生留下给萧焕的那些药也被炸了个粉碎,连一粒渣都没有留下,幸亏火枪一直被我塞在靴筒里随身带着,不然我连个武器都没有了。
火炉在沙岩后,居然没怎么受爆炸的影响,一壶热水还烧得好好的,我从地上的死尸身上搜到一个水袋,装满一水袋热水,然后从尸体上扒下一件沾染血迹最少的外氅,披好后就算整装完毕了。
我做这些时,萧焕站一边等着,大约是被火药气流震动的内息还没有平复,不时的低咳。看着他又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真想再踢几脚地上的尸体泄愤:明明休息了之后,他这两三天都没怎么咳过血了。
我翻身上马,把另一匹马的缰绳也牵在手里,却并不把那匹马的缰绳递给萧焕,而是向他伸出了手:“上马吧。”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我,我拍拍身前马鞍上的空位:“坐这里来。”
他看看那个位置,犹豫了一下,我俯身拉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他拽上来:“你那身子,自己骑到一半儿肯定就要摔下来,我们骑一匹,这匹累了再换另外一匹。”
他被我拽到马上来按在身前,就笑了笑没动。
我交待:“马颠的不舒服了就说一声,我们停下来歇会儿,累了就靠在我肩膀上睡,别硬撑着知道吗?”
他“嗯”了一声:“你肩膀太矮,靠不到。”
我一下给憋到了,我是比他矮不少,现在他坐在我前面,我还要把头从他肩膀上掏出来看着前面的路,我们这么个姿势,根本不像我骑马带着他,而像是他骑马从后面带着我。
我清咳一声,肃了肃声音想壮出点声势来:“那我们就开始往……”
他淡淡的接上:“西南,我们要向西南方向走。”然后随手握住缰绳拨了拨马头:“这边。”
我更没面子,忍不住反问:“你怎么就知道这个方向是西南?怎么知道要往西南走?”
“旷野中的风是有规律的,连着看上几天,自然就能知道方向了。”他笑着回答:“至于为什么要往西南走,我们走的那条路南面是吐鲁番盆地,只有北面才有沙漠,而半个晚上就能抵达的沙漠,大概也就只有一片,我们现在大约是在博格达峰东北的那片戈壁滩里,这片戈壁其实不大,那些人三天才找到这里来,只是拜大雪所赐。”
我完全无话可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男宠没必要这么厉害……”
他笑出声来:“是吗?”接着笑:“时间紧,快走吧。”
我点头,赶快催马前进,雪片迎头打过来,却被坐在前面的萧焕遮掩了不少,边走,我边说:“是不是有很多人都在这片戈壁滩里找我们的下落,刚才那声爆炸,一定能把附近的人都吸引过来。”我又想了想,问:“你说三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