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缩短到仅只一寸时,顾兰舟骤然发力,五指曲张,狠狠朝下抓去。
然而,几乎与此同时,徐昊天突然略略弯腰,要将顾兰舟打横抱起到床上去折腾,于是顾兰舟这一抓失了准头,尖尖五指如五柄锋利的匕首般插进他的右肩肩头。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徐昊天右肩霎时多了五个血洞。
徐昊天立时痛吼一声,右手反射性地猛然挥出,一拳击在尚未来得及撤身的顾兰舟胸腹之间,将他打得一直退到墙边才勉强站住。
这一拳份量极重,顾兰舟只觉胸口剧痛眼前发黑,紧跟着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徐昊天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肩头的五个血洞,再转过头来,好似活见鬼般难以置信地瞪向扶着桌子急促喘息的顾兰舟,“你居然会武功?你要杀我?”
顾兰舟抬手擦去唇边血渍,先前温良无害的眉眼变作冰霜般的冷厉,“是又怎样?!你三番两次辱我欺我,今日我便要取你狗命!”
徐昊天狠狠瞪着他,先前眸子里浓烈的欲望渐渐为噬血的暴戾所取代,咬牙狞笑道:“好,很好,小美人,你比哥哥我想象的还要有味道了,让哥哥瞧瞧你还有什么手段!”说话之间,双拳捏得喀喀作响,话音一落便合身朝顾兰舟攻了过去,气势汹汹,仿佛猛虎下山。
顾兰舟心中一凛,稳住身形凝神应对。
从七岁起,他独自偷练武功七年,从未与人实战交手过,徐昊天无论身高力气还是对战经验都比他占有优势,因此两人交手十数个回合,顾兰舟应对滞涩,险象环生。
徐昊天却是暗暗心惊,顾兰舟的掌法招式实在古怪,刁钻狠厉变幻莫测,处处透着一股诡异与邪气,既非出自悬湖山庄,也不象他见识过的任何门派的功夫。
他虽处于上风,却应付得并不轻松,甚至比数日前他与常自在的那场比武还要紧张刺激,彼时双方要顾及比武规则,无法全力施展,此时顾兰舟却是在与他搏命,下手毫不留情,只要他稍一懈怠,就可能被对方看似无力实则劲力十足的一掌拍中,或被他尖利的五指抓出几个血洞来。
真是奇怪也哉,这小美人究竟从哪里学来的这般邪门功夫?
这稍一分神便付出了代价,“哧”的一声响,徐昊天胸前衣襟被顾兰舟指尖划破,胸口立时现出数道三寸来长的血痕。
这一下虽非致命,却也让徐昊天惊出一身冷汗,继而恼羞成怒,低吼一声,拿出十成功力重拳连击。
如此一来顾兰舟应对得更为吃力,脚下连连后退,在被徐昊天一记重拳袭向面门时,避无可避下仰天倒在床上,随后被徐昊天趁势纵身扑上,牢牢压在身下。
前面徐昊天吃了不少苦头,身上数处挂彩,此际为防顾兰舟出掌反击,徐昊天狠狠扣住他双肩,欲要卸下他双臂关节。
这时,顾兰舟咬了下唇,低吟出声:“好痛……”
少年眼角微微泛红,目中凝泪,将落未落。脸色虽惨白如雪,唇色却嫣红如樱,唇边犹自沾着一丝血痕,蜿蜒在纤细优美的脖颈间,看上去楚楚可人我见犹怜,同时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妖异美感。
徐昊天呼吸一窒,鬼使神差般松了手上力道,连语气也不自觉放轻了,居高临下地俯视身下动弹不得的美少年,磨着牙哼笑道:“你也知道痛?哥哥被你抓得浑身是血,也还没叫痛呢。”
“还是你厉害,我又痛又累,不想打了。”顾兰舟轻叹一声,无辜而又天真,旋即抬起一只手,在徐昊天一眨不眨的盯视下,修长微凉纤白如玉的手指小蛇一般爬上他胸膛,在那三道血痕上轻轻抚弄,口中低喃:“是这里痛么?”
徐昊天胸口酥麻,心中一荡,原本经过一场恶斗被压制住的欲、望如干柴遇烈火,一点即着,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用重新硬胀的下、身恶劣地在顾兰舟小腹上顶了顶,“是,你要如何补偿哥哥我?”
顾兰舟双颊染晕,秀眉轻蹙,思考片刻后红唇微启,慢慢向上抬起头,双手轻轻抵在徐昊天胸前,欲拒还迎,既害羞又苦恼地轻嗔:“你好重,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小妖精,看老子今天不干死你!”徐昊天眸光一暗,咬牙切齿地骂,整个大脑都被高涨的欲、望所侵占。
他再也忍耐不得,松开钳制着顾兰舟双肩的手,改为向他衣内探入,触摸那滑腻细致的肌肤,同时低下头来,想要攫住那双如花瓣般柔嫩的唇。
顾兰舟等的就是这一刹,双手重获自由的同时,倾尽全力双掌齐出,一左一右狠狠拍在徐昊天太阳穴上。
徐昊天立时双目暴突,五官扭曲,浑身抽搐起来。
顾兰舟再伸手用力一推,将他从身上掀翻在地。
徐昊天痛苦非常,抱着脑袋在地上不住翻滚。
顾兰舟一个打挺跳下床,看着地上狼狈打滚再也无力施暴逞凶的男人,重重吐出胸口憋闷多时的浊气,恨恨道:“姓徐的狗贼,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昊天慢慢停止翻滚,佝偻着身子躺在地上,双目浑浊充血,连顾兰舟的模样都看不清,断断续续道:“下手真狠,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只是,我不甘心,你既然喜欢男人,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顾兰舟想也不想就反驳道:“你胡说!我才不喜欢男人!更不用说你了,看到就觉得恶心!”
徐昊天怄得差点直接翻了白眼,急喘片刻后才悠悠还了一丝魂,原本堪称俊美的脸被顾兰舟两掌拍得完全变了形,好不容易才挤出一抹难看的嘲讽笑意,支离破碎的语句混合着浓稠的血液一同从口中涌出,“我恶心?那你喜欢你那个便宜爹爹,又算什么?你别想否认,你瞒得过别人,可逃不过哥哥我的眼睛。”
一番话犹如一记惊天狂雷在顾兰舟耳边轰然炸响,他喜欢爹爹?他怎么会喜欢爹爹?!
徐昊天口中的喜欢很明显不是那种父子亲情的喜欢,顾兰舟此刻对这两个字面相同含义却相去十万八千里的词汇区分得格外清楚,但是,这可能么?
然而,下一刻,他内心深处就有一个声音大声作出回答:是的,你喜欢爹爹!你喜欢他,就象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喜欢男人一般喜欢他!
答案一出,长久以来围绕穆青山产生的懵懂、冲动、欢喜、惆怅与想要独占的欲、望统统有了解释,顾兰舟仿佛一名跋涉于漫漫长夜的孤独旅人终于迎来天边的曙光,刹那间激动得心潮澎湃,几乎要流下泪来。
他如梦似幻般恍然一笑,用最温柔欢欣的语气低声轻喃:“不错,你说得对,我喜欢他。”
尽管徐昊天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那抹娴花照水般的柔柔浅笑仍旧深深刺痛了他的眼,令他嫉妒得心脏都仿佛挨了重击般痛苦地抽搐起来。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犹如恶魔般低声诅咒:“可惜,他不喜欢你,一辈子都只把你当儿子看待,你会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永远求而不得……”
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令顾兰舟从终于明了自己心意的晕乎乎的喜悦中瞬间清醒过来,一时间既觉不寒而栗,又对徐昊天恨到极致,顺手操起旁边一只将近半个高的铁铸花瓶,发了狂般朝他没头没脑地狠狠砸去,“你闭嘴!闭嘴!他会喜欢我的!他总有一天会喜欢我的!”
花瓶砸落的第一下,就令徐昊天头开骨裂气绝身亡,紧接着的第二下、第三下乃次几十下,都只不过是让他的尸体变得更加残破,血肉飞溅。
直到双臂脱力,屋里弥漫起刺鼻的血腥气,顾兰舟才住了手,筋疲力尽地靠在墙上,沾满了血污、早已砸得凹凸不平的花瓶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地上的徐昊天死得不能再死了,不止是面目全非,几乎看不出人形,成了一堆破布裹着的烂肉。
而顾兰舟自己,也浑身染血,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希望大家看得痛快解气,而不是恶心反胃……
☆、意难平
过了许久,顾兰舟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望着面前血肉模糊死状恐怖的徐昊天,他止不住心中惊惶,浑身控制不住地发着抖,顺着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怕冷一般蜷着身体缩成一团。
他杀人了。
他这辈子第一次杀人。
他杀了徐昊天。
他终于杀了这个三番两次欺凌侮辱自己的恶贼……
片刻后,在浓重的血腥味中,面对一屋子惨不忍睹宛如修罗场的血肉狼籍,顾兰舟剧烈呕吐起来,直如第一次被徐昊天侵犯时吐了个天昏地暗。
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时,他心里终于好过了些,停止了神经质般的发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只是杀了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那人该死,根本死不足惜。他不但不应该感到罪恶恐惧,反而应该庆幸欢呼。
少年的面庞看上去仍旧柔弱稚嫩,眼睛却如淬了火的刀刃,凛冽冷锐,再无天真迷茫。
接下来,顾兰舟迅速脱下肮脏染血的衣服,就着先前洗澡剩下的水,将自己身上的污迹擦拭干净,再穿回小厮的褐色短打。
他推开窗子朝外看了看,然后跃上窗台,从二楼跳下仙石客栈背后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昏暗,只在天的尽头燃烧着一抹晚霞,殷红似血。
出了巷子来到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上,顾兰舟踌躇了。
向东,出了玉林镇,再往前便是悬湖山庄的范围。回去后,他要继续面对那些或无聊或讨厌的人,同时还要冒着暴露自己是杀人凶手的风险,提心吊胆地继续过单调乏味的日子。
向西,则通往玉林镇以外的地方,那是一个陌生而广大的天地,他自来到悬湖山庄后十二年间从未踏足、无限向往的世界。若去了那里,没人知道他是谁,更不会有人知道他双手沾满鲜血,他可以重新为人,自由自在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外面的世界再好,却没有他最喜欢的,没有他最想要的。
他不无留恋地最后看了一眼西边灿烂的晚霞,随即猛然回头,朝愈发暗沉的东边大步而去。
此时的他脸上已经没了易容妆的掩饰,在返回悬湖山庄的路上极有可能被人看到,但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已经杀了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一搏罢了。
赶到悬湖山庄山脚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山庄西门处冷冷清清,除了两名守门人,并没有其他悬湖山庄人或怒海帮弟子在场。
顾兰舟略松一口气,定了定神,将帽檐拉低至眉,朝西门走了过去。
光线太暗,两名守门人看不清顾兰舟的五官相貌,只依稀觉得有点眼熟,不过那身褐色短打比较显眼,正是悬湖山庄下人的统一服饰。
守门人不疑有它,只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顾兰舟压低了嗓音简单答道:“我在镇上和其他人走散了。大小姐和常少爷呢,回来没有?”
“不知道啊,反正没从西门经过,常大管事也还没回来呢。”
“哦。两位大哥辛苦了,我先上去了,看看大小姐他们回来没有。”
两名守门人应了,痛快地给他放了行。
顾兰舟一进西门,便拔足朝山庄跑去,只希望赶在穆青山之前回到小院。
如他所愿,等他两刻钟后回到山庄时,院里黑灯瞎火没有半点人声,穆青山的确还没回来。而整个山庄也空荡荡,见不到几个人走动,显而易见,古灵灵和常自在以及寻找他们的人也都未返回。路上偶尔遇到几个人,对他都只是十分寻常地匆匆一瞥便就与他擦肩而过,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来。
顾兰舟放下心来,进了院子第一件事便是打了井水将自己从头到脚再仔细清洗数遍,直到全身上下再嗅不到一丝血腥气。
然后他用一块旧布将小厮的衣服连同一块石头包好扎严,“咚”的一声丢进了井里。
确认再无一丝破绽后,顾兰舟进屋点灯,坐在窗下安心等待穆青山回来。
直到将近三更时分,一天下来耗费了大量体力与精神的顾兰舟开始不停打哈欠,才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响动。
他心里立时猛然一跳,一跃而起冲出了房门,直冲到穆青山面前一尺处时突然又硬生生顿住脚步,借着墨蓝苍穹上点点闪耀的星光默默仰望面前这个人,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他喜欢这个人。这个人养了他十二年,待他亲如己出,可是,他喜欢他。在今日之前,他不明白,现在他明白了,可是,他要如何开口向他表白,求得一份同样的喜欢?
见少年呆呆望着自己,一双眸子明明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却又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阴郁,穆青山有些诧异,“兰舟,怎么了?哦,是不是因为我今天回来得很晚,所以不高兴了?”
顾兰舟摇摇头,接着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伸手抱住穆青山的腰,把头贴在他胸前,倾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这个动作以往他时常会做,可是此刻做出来感觉却大异往昔,心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那熟悉的体息令他前所未有的贪恋,让他的指尖控制不住地轻轻发颤。
穆青山揽住少年瘦削的肩膀,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头,温言道:“对不起,我今天有事,一早就下山了。你呢,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尽管顾兰舟只在中午吃过一碗牛肉面,又在傍晚时吐了个干净,此时腹内空空如也,仍旧避实就虚地答道:“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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