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票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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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票灰姑娘-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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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想屋漏偏逢连夜雨,张会计财务部门的一次失误恰巧这时发生。接二连三的打击大伤「小船」的元气。公司的资金链眼看着面临断绝。

唉声叹气皱眉摇头,成了同事们那时脸上最常见的表情。他们聚在一起讨论的话题也只有一个——公司倒闭後每人能获得多少赔偿的失业救济金。

笑容逐渐从楚天雷脸上消失。虽然,他平常也很少笑。可是,轻松愉快的神情是完全与他绝缘了。面对公司内部逐渐涣散掉的状况,他起先还会声色厉苒,但到後来,也竟是眼不见为净,每天只把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一关,辟里啪啦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给银行打电话了。
可惜,这样做却是徒劳。

蔡小小很快发现这一点。

那天下班,公司里的人走了个精光。只有她,留了下来。对着没有订单的案头,对着闪烁的电脑,她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想为他分担忧愁的思绪如蚁虫般日夜不停地啃噬着她。他愁眉不展,她茶饭不思;他沉默憔悴,她心急如焚。

如果这时,出现一个精灵,让她用她的生命,与拥有为他解除彼时的困扰的能力相交换,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舍生取义。

「都他妈的是一群势利眼的小人!」当她轻轻推开他办公室的门,为他买来晚饭的盒饭与咖啡的易拉罐的时候,他红着脖子,黑着脸咒骂的模样落入她的视线。

「这帮可恶的顶着金融家头衔的混帐!比起我们这些凭自己实力吸丶食富人血液的虱子,他们更加不是东西!得,见你有钱有势,荣发了,便跟在你屁丶股後面陪着笑,流着哈拉子,拱手作揖得恳求你贷款,说是让你赏他们一碗糊口的饭;如今呢?见你倒了戏台,失了势,捉襟见肘了,立即换了一副面具,变得趾高气昂,像个人样起来!听了一大通你恳切的乞求,要麽好半天不出个鸟声,就此失聪;要麽左顾而言他,你向他提贷款,他跟你提娱乐说八卦——哎,那个什麽什麽明星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麽什麽绯闻,你听说没;更气人的还是最後一种情况,没等你开口,便先向你诉苦哭穷。屁!也不想想,这个与老百姓紧密贴合的宛若皮肤与肉的『穷』字,何时与他们这些人沾过边?穷的人,世上太多。穷的银行,我还没见过!」

他气愤地猛拍桌子,让堆在桌上的许多纷乱的债务报告纷纷坠落,掉在地上。蔡小小见了,俯身弯下腰,一一帮他捡起。

「这只是小额的贷款,怎麽会这麽难?」闭上眼,楚天雷手贴脑门,仰着脖子靠在座椅上,脸色颓然又憔悴。这时,突然,他手机响起。默默地听着手机那头的声音,他始终没说话,只在末了,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跟着,他接过蔡小小递过来的那些债务的文件,发呆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盯住空气中的某个点。
自言自语,
「我那套房子抵押了,不过才一百万……这帮吸血鬼,打压了我整整一倍的价钱……要不是我急於脱手,我这套房子起码值……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麽用呢?资金链的缺口还是补不上!还差……还差……」「四百万」这三个字被他狠狠地吞入腹中。

「楚总,我卡里还有一万块的积蓄……」蔡小小不忍看楚天雷的脸,低下头,揉着眼角,说得飞快。

男人拍了她两下手背,摇头苦笑,
「杯水车薪……杯水车薪……」
说罢,站起身,背转过身,望着十八层高楼下的如玩具般的汽车与如蚂蚁般的人群,怅然所失,
「陆大少!我X,你他妈的可真会挑!偏偏挑在我这个节骨眼上出国!好!不用自己掏腰包的出国游真是好!再没有什麽比这更好的了!」
跟着,他整个人随着窗外黯淡的阳光一同陷入黑暗。沉默了下去。

恰在这时,蔡小小的手机突然急响。她见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便按掉了。又响。又按……直到手机响得发烫,完全把楚天雷从失神中惊扰到的时候,蔡小小才万分不甘地接了电话,慌忙中,手机上的扬声键被按,那头火急火燎的声音在楚天雷如一潭死水的办公室的空气中散开——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蔡小小立即听了出来,是照料父亲吃药的那个企鹅胖护士!

「蔡小小吗?你搞什麽呀,是我,蒋护士!你怎麽老不接电话?你父亲,出事啦!快来!你快来医院!」
事後,蔡小小获知,因为医院的座机电话被四十岁的徐娘半老的护士长煲电话粥,腾不出空隙,蒋护士情急之下,才拿自己的手机找到蔡小小的号码打过来。

「我爸爸怎麽啦?」蔡小小顿时慌了神,颤抖着声音追问。

「他昏倒了,正在急救……」

「不可能!他……昨天……还……还是好……好好的……」蔡小小苍白着脸,说话又开始结巴。

「啊呀,电话里说不清!你快点赶过来吧。」护士小蒋那头急催,就在蔡小小含泪要挂电话的时候,突然,小蒋又补充,「至於急救费用的事,你不必担心!」

什麽叫不必担心?
当站在重症监护室外的蔡小小,看见父亲躺着,浑身插满了各色细管,细管那段又连接着三台全是些德文,英文的医疗仪器的时候,她的整个人差点崩溃。如果说,楚天雷是她的生命里的明天的话,那麽父亲,就是她的今天与昨天。明天的故事还没开始,今天与昨天就要绝然地结束。这样的状况,无论对於谁而言,都是残忍的。忍耐的极限,就要被突破。

她咬着牙,不愿再在他面前暴露软弱。楚天雷是陪着她一起来的。

或许是出於些许的同情,但更多,他来医院的目的,却是出於对人之初,性本恶的估量。在听到蒋护士末尾那句叮咛後,他便认定了医院以及这些医疗人士的居心,认为事情已到了让这些人不得不说反语的地步。
「什麽叫不必担心钱,呸,摆明了就是让你揣着银行卡,夹着存折,捧着现金,往他们那里去送嘛!蔡小小,你不能阻拦我。我必须陪你去看看,看看这帮人究竟无耻到了什麽样的程度!」

楚天雷被吓到了。

当他陪着蔡小小一起面对蒋护士,护士长,以及笑眯眯的副院长聆听蔡父犯病始末的时候,震惊二字已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
——蔡父是因为兴奋过度而引发的急性脑溢血,而他之所以如此兴奋,则是由於当日听到了别人正拿着报纸议论起最近那期的彩票的中奖号码——那个与亡妻在前一次梦中告诉他的一模一样的号码——那个他当时收在皮夹子里的彩票上的号码——居然,他真的中了五百万的头奖?!

高呼着「中了!」咕咚一声,蔡父没来得及拿出皮夹,便栽倒在地。

本来,这也没什麽。不过是做几次心肺复苏,电击胸口的抢救套路罢了,医院里的人对死亡,早已习以为常。可是,经由蔡父当时周围几个病人的提醒,在了解到蔡父犯病的缘由之後,医院那边便突然忙碌得惊天动地了。

早已落满尘埃的那把「救死扶伤」的喇叭再度被吹响。全院上下,齐心协力,万众一心,以空前团结的程度紧紧围绕在蔡父周围。甚至於,将一个占用了重症监护室几个月的某某领导的某个光住院不交钱的亲戚给客气的请出了病房,而将席位让给了蔡父。

长期债券的投资回报虽丰,但毕竟不如手到擒来的现金来的实在。再说,老百姓的钱要起来也更加的方便些。
本着这样的原则,中奖後的蔡父那缀满了老年斑的躯体,便在一干白衣天使的人士的眼里变成了九九九的赤足金。

虽然病者没看见,但他们的笑容依旧是那样灿烂,手下的动作仍然是那样轻盈。这样的笑容与动作一直保持到彩票奖金唯一合法继承人的到来。

当蔡小小接过蒋护士颤抖着双手交还给她的那个夹着税後剩下来的四百万的奖金的彩票的皮甲的时候,楚天雷的心跳开始加速。四百万?!代表着四百万的这张纸就在眼前!离他这麽近!这麽近!几乎就在伸手一够,就能据为己有的距离!只要他想,那麽立刻,就能夺了这皮夹走人!可是,如此一来,这钱终究成不了他的,也无法被用到公司的血口上。他该怎麽办?他能做些什麽?他开始悄悄地打量蔡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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丶CHAP 13 又见彩票 (5)

CHAP 13 又见彩票 (5)

就像历史遵循着曲折前进的规律一样,有些事的发展也不止一个转折。蔡小小的回答立马给了楚天雷的太阳穴狠狠一击。

她首先很有礼貌地对诸多白衣男天使丶女天使们表示了感谢。
接着,用泪眼婆娑的眼睛望着躺在面前,脸若白纸的父亲,在看了让楚天雷和诸多天使们都觉如一个世纪般长的时间後,
她才开口,
「父亲的心意,我早就知道。父亲买彩票的意义也并非普通。或许大家不相信,可是,是真的……父亲买彩票,是为了母亲……我去世的母亲……死於白血病的母亲……因此,关於彩票的事,其实,父亲早已对我有过交代……」

讲到最关键处,她捂着嘴,哽咽着,停了下来。周围环绕在她身旁的人,个个都屏着呼吸,把耳朵竖起得老长。只有蒋护士不知怎麽的,突然鼻子扭动,仰天打了个重重地喷嚏。此喷嚏一打,立即遭到副院长与护士长的白眼。楚天雷虽然也狠狠瞪了过去,奈何不属同一上下级,对方根本不买他的账。

「父亲的意思是……」蔡小小接着说,「让我把这笔彩票的奖金——捐掉!捐给那些因为患了白血病而无力治病的困难人群!」

——全场静极。

副院长拉长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跟着,护士长脸上也不见了笑容,招呼一声不打地也走了。又过了一会儿,蒋护士也被叫出,在门外与人嘀咕了好一阵。之後就再没看见。

又过了片刻,两个魁梧得好似黑猩猩的护工门也不敲地闯了进来。他们两人一言不发地走到病床前,忽然伸手将缠绕在蔡父身上的管子一一拔下。

「你们干什麽?」蔡小小吓了一跳,想伸手去拉猩猩护工,却反被推了一把,撞到了墙上。

「混蛋!」楚天雷大叫一声,往这两猩猩扑来,奈何双拳难敌四手,「碰碰」两声,他被赏了一副熊猫眼。捂着被打紫的眼眶,他愤然怒吼,问他们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良心?

其中一个咧嘴露出满口黄牙的护工斜着嘴,反问,「天理?良心?能值几个钱?」

这一夜,当楚天雷与蔡小小将蔡父抬回家後的一个小时後,蔡父停止了呼吸。到死,他也没有再睁开过眼睛。

蔡小小没有哭,她在父亲床头,跪了一夜。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父亲留下的那个皮夹子。皮夹里母亲那张模糊的相片背後紧贴着的便是那张中了四百万的彩票(本应该是五百万,交掉一百万的税後,实际得到的是四百万),它仍然好端端的。

楚天雷也跟着陪了一整夜。接下来的日子,帮着蔡小小一同布置灵堂,联系殡葬,办理死亡证明,取消身份与户籍,所有这些,都是他费心周到地帮着她一同打理的。

好在蔡父没什麽亲戚,几个远房的亲戚在听说了蔡父被迫被遣还回家致死的事情之後,虽然开头都是义愤填膺地打着抱不平,但在听说彩票奖金最後的用途後,也都集体没了下文,一个个地不肯来了。

因此,蔡父的追悼会很是冷清。除了蔡父生前所在单位,那个某某国企来了个工会主席,以及两个当年蔡父手把手带出来的学徒,其馀来的少的可怜的几个人,竟都只是住在蔡小小她家周围的邻居。这些热心又善良的邻居中有刚刚六岁,才上小学一年级的住在蔡小小家对门的小男孩儿丁丁和他的父母,有八十多岁,一头银发的孤寡老人李奶奶,还有几个常常和蔡父一块儿锻炼身体,唠唠家常的大伯大叔。

楚天雷听到,挂在这些人嘴边的最多的两句话便是
——「老蔡是个好人哇!」
——「可惜啊,好人却没有好报!」

男孩儿丁丁和李奶奶在殡仪馆的灵堂前哭得最凶。前者哇哇大叫着「老蔡爷爷」,说以後再没有人陪着他一块儿夏天粘知了,秋天捉蛐蛐了;後者嚎啕捶胸,喊着「蔡小子」(八十岁的李奶奶是看着蔡父长大的),说「蔡小子」酷暑中帮她扛煤气罐上她们家七楼,连口水也不肯喝;严寒中又背着独自在家跌折了腿的她踩着没过膝盖的厚雪,带她去医院。比起她那出国後一年回来送给她一次钱的儿子,「蔡小子」才是她的儿子。

守候在灵堂前那群身着乌鸦般颜色西服的演奏家们,奏响了如乌鸦叫般的沙哑低沉的乐曲。哀乐降临!瞬间,死气沉沉,阴气缭绕。

「啊……我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你怎麽不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带走哇……『蔡小子』……你还不满六十哇……」

当由李奶奶领头的哭嚎附和着哀乐一同耳旁迸发的时候,蔡小小数日来积压的伤心到达了极限。

尖叫一声「爸!」她昏了过去。

直到她醒来,吊唁的宾客早已散尽。守候在父亲那张灰白的照片下的,除了几个已开始凋谢的花圈外,就只有楚天雷。他手里捏着方缠那工会主席送来的薄如一张纸般的信封。蔡小小知道,那里边装的是父亲的「殡葬费」。

她忽然感觉说不出话。是的,除了家里那粘满了墙的用来表彰工作成绩的奖状,父亲对於这世界的含义也只剩下眼前的这个信封。

父亲,终究是不在了。

她在楚天雷的陪同下,领了父亲的骨灰盒。坐在楚天雷的车里,往回家的路上,她那无声的哭泣,着实刺痛了司机的心。

「准备去告吗?」他问。

她摇头,「在请求医院的那些人为父亲开具死亡证明的时候,我就早已打消了这个念头。『穷不与富斗』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难道,就这麽算了?这不公平!」他揉着淤青的眼眶,生气,为她也为自己。

「公平?」她拭掉泪,双眼盯着汽车挡风玻璃前那条晦暗曲折的路,冷笑,「套用一下那天那个护工的话——『公平又值几个钱?』」

「小小……」他第一次讶然地看了她,她脸上露出的表情令他觉得陌生,喟叹一声,他又劝,「公平……是要靠人去争取的……」

「争取?」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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