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林冬开口想提醒几句,可想想好像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再者说,那人受了重伤,看叶霸天这样子也不是容易欺压的。
于是他的话在舌尖转了个方向,问道:“你多大年纪?”
他一直觉得奇怪,叶霸天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可是他弟弟叶青衫就与自己一般大小。
“我?”叶霸天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道:“二十三。”
居然和臧飞龙一样大?!
林冬算开了眼界了,笑道:“你看起来就像个少年。”
叶霸天不悦,“我要做天底下最霸气的男人,不许说我小。”
林冬点头,“我是夸你看起来年轻。”
“……”这有什么区别吗?
林冬似乎看出他所想,还一边下楼一边跟他解释,“年轻不代表年纪小啊,你看飞龙哥……”说到这里,他语气尴尬地一顿,转了个向,“我是说,你看南海哥,他看起来年轻吧?但也很男人啊,风流潇洒。”
叶霸天想了想,陈南海好像比自己和臧飞龙还小一岁?不过,林冬的话也有道理。
于是叶霸天的目标又变为了——要做看上去不老的霸气男人。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门口,林冬去找马车,叶霸天不放心,“你这人,都跟你说了一人上路危险,你怎么就不听。”
“我要往杭州去了,我还得找我的书呢。”林冬笑笑,心不在焉地回答。
叶霸天皱了个眉,“臧飞龙惹你了?我说实话啊,他那个人就是这股脾气,傲得很,倔得很,但人不坏的。他人要是不好,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跟着他了,而且他功夫是真好,有他和你一起,你不用担心的。”
林冬漫不经心地理着衣袖边,突然想起这衣服还是臧飞龙帮着一起选的,顿时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叶霸天还在叽叽咕咕,“像我这样的山贼可不多,如今世道不太平,有的人穷凶极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如和我一路吧,帮我收复所有山贼窝,我当了老大,你以后去哪里都不用怕了。”
林冬突然就觉得叶霸天可爱得紧,这种单纯的心思,让人想笑他天真的同时又隐隐羡慕。
“我……”话还没出口,那头臧飞龙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竹筐,里头装了一大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等到人走近了,两人才看清那竹筐里居然装的是各种武器。
有长鞭,双刀,短剑,长剑,暗器囊,戟、毒药粉……
林冬隐隐明白了臧飞龙的意图,抬眼看他,见男人将东西往他面前一杵,凶神恶煞道:“选一样带身上再走。”
他目光落到林冬背上的包裹,嘴角又往下拉了些,看起来脸更黑了。
林冬倒也没反对,有武器防身总是好的。他在竹筐里翻了翻,挑了把称手的短剑,别进腰带里。
“多谢。”
臧飞龙哼了一声,目光又转到叶霸天身上,“你跟着干什么?你要和他一起走?”
“我送送他不行啊。”叶霸天啧了一声,“有些人就是死鸭子嘴硬,心里舍不得又要梗着脖子不低头,装给谁看啊?”
臧飞龙顿时火了!他本来就觉得无比憋屈,要说道歉,他也说是自己做错了,偏偏这小子得寸进尺,到底谁给谁脸色看啊?他又没求着他留下来,彼此本来就是交易,自己帮他拿到那什么劳什子秘籍,他帮自己报仇。哪里意见不合了,说说不就完了,闹什么脾气?娘们儿吗?!
不过打一下亲一下怎么了?都是男人,他娘的怎么就碰不得了?!
他还眼巴巴给人送东西!这死小孩甩了脸色又要走,自己还给他送东西!到头来还自己讨不得好处!还被叶霸天说舍不得?舍不得?谁舍不得了?!
臧飞龙越想越火大,又被叶霸天这么一激,顿时眼睛都要冒出火光来。
叶霸天见他脸色不善,下意识要拔刀,可就在这转瞬之间,男人却是伸手突然将林冬往自己怀里一拉——
林冬一个悴不及防撞了过去,抬头还没能说话,黑影覆盖了下来。
一个结结实实的吻撞上了唇,真是用撞的,他只觉牙齿都要松了。
叶霸天先是呆了呆,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张大了嘴,变成一幅滑稽的傻愣表情。
而街上、客栈里的人也都愣愣看着这一幕。
林冬脑袋里嗡一声,眼前景色突然都变成了色彩缤纷的浆糊,唯独臧飞龙那张英俊的脸呈放大之势杵在面前,他甚至能感觉到男人箍紧自己的手。
这一吻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真要说来,其实就是两张唇叠在一起,臧飞龙什么也不会,只觉得唇上冰冰凉凉的,还有些软。凭着潜意识想要啃一啃,舔一舔,舌尖刚伸出去,怀里人陡然一颤,一把推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o^)/~~
☆、第三十三章 心事与人说
客栈前的诡异安静慢慢变为好奇的窃窃私语,林冬脸涨得通红,拿袖子捂着嘴兀自瞪大一双眼狠狠盯着臧飞龙。
臧飞龙还没感觉,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小孩抱起来又软又舒服,亲起来味道也好……嗯,比山寨里大厨做得烤鸭还要好。
他下意识舔了舔嘴角,这个动作在林冬眼里看起来却是无耻的挑衅。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先前他只是觉得他鲁莽,如今看来根本是没有大脑!
叶霸天好半天才回神,见两人气氛尴尬——当然这只有他单方这么认为。他赶紧将林冬像护小鸡仔似的护在身后。
“臧飞龙!光天化日你调、戏良家夫男!”
林冬刚刚要褪下来的红晕又升上去了。他此时也注意到周围人好奇地打量眼神,现在要出门绝对不是什么好时机。
好在叶霸天和他想的一样,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拉了他就又走回去了。
几步上了楼,林冬就躲进了叶霸天的房间里。他脑子里还嗡嗡作响,只觉唇上火辣辣的烫。屋里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不喜欢被打扰的季乐皱着眉探出头来。
林冬也顾不上礼数了,将行囊往桌上一放,双手撑着两腮在桌边坐了下来。
叶霸天对着季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过凳子坐过去,道:“喂,当我是兄弟的话就说老实话,你和那臧飞龙是什么关系?”
季乐面上的不满顿时变了变,不动声色地听了起来。
“什么关系也不是。”林冬说着,又带了些赌气的意思,“我只是答应过帮他办成一件事。”
“什么事?”叶霸天好奇道。
“……家事。”
“啊。”叶霸天倒是一拍膝盖,“我知道了。”
这回变成林冬诧异,“你知道?”
“家事嘛,知道。”叶霸天点头,“他们那一寨子的人好像一直和谁过不去,陈南海偶尔也会下山去打听一些消息,我曾经听山子说起过大概,大概是家仇一类的吧。”
他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又给林冬倒了一杯,接着道:“做我们这行的,有多少没有苦衷?若是寻常人,娶妻生子老实活着,谁会来做山贼啊?”
林冬倒是有些惊讶,他以为在叶霸天的思想里,做山贼才是正道呢。原来他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叶霸天见他那样看着自己,勾了勾嘴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我和臧飞龙明明合不来为什么又这么了解他。”
林冬:“……”不,你完全想错了。
叶霸天还得意道:“既然是这么多年的敌人,当然就是最了解对方的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说着他还挤挤眼,“别吃醋啊。”
林冬无奈,“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你是军师嘛。”叶霸天道:“我听叶英说起过了,但是军师不都要尽全力办到答应过的事吗?”
林冬抿了抿唇,“这不一样,他要报的仇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的利益不在一条线上,我们的想法也不在一条线上。”
这样要怎么走下去?两人之后一定还会有更多的不适合之处出现。
叶霸天耸耸肩,“这有什么?你退一步,他让一步不就成了?他不知道的,你就要说出来,说出来他就知道了,不说的话谁知道啊?”
林冬愣了愣,“说出来就行了吗?”
“你没说过吗?”叶霸天莫名其妙,“就像我小时候和叶英分吃水果一样,他明明喜欢香梨却要吃蜜桃,我明明喜欢蜜桃,却要吃香梨。”
林冬笑起来,“那最后呢?”
“最后当然是有一天无意中发现,原来彼此吃的都是彼此不喜欢的,但还自以为是疼兄弟。”
叶霸天说起幼年趣事也笑起来,搔了搔脸,“所以说,有些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
林冬面色缓了缓,“也许你说得对……”
……
等到林冬回了房间,叶霸天刚关门,就听见屋里人道:“没想到你还会劝慰人。”
“嘿嘿。”叶霸天笑道:“当老大的就要会这一套,我下面可有两个血气正旺的弟弟呢。”
兄弟之间打架吵架在所难免,不过也因此叶霸天很擅长当和事老。
季乐盯着床顶看了一会儿,“那个臧飞龙,有家仇?”
“听说是这样的,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叶霸天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准备休息,季乐又开口,“那个小鬼,能帮他?”
“之前也许是,现在不确定。”叶霸天爬上对面的床,懒懒道:“他们若是分道扬镳,那就没林冬什么事了。”
“不过看他俩相处挺有趣的。”叶霸天笑得诡异,“我从来没见过臧飞龙那么吃瘪的样子,太爽了。”
季乐皱了皱眉,“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算什么君子所为?”
他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叶霸天,虽然被他所救,但对方是山贼,还是山贼头头,无论如何他也对他存不起什么感激之心来。
叶霸天在床上翻了个身,屁股对着那头的季乐,道:“你有病啊,我是山贼,不是君子……”
说着说着,他径直打起了鼾。
毫无睡相,不懂礼数,说话不经大脑。季乐又在心头给他打上几个标签,也闭眼睡了。
臧飞龙在楼下喝了两坛子酒才上了楼,他平日酒量不差,只是如今心头烦扰,这两坛子喝下去就觉得脚下有些虚浮。
打开门时那个说要走的人还在屋里坐着,窗下亮着油灯,夜色渐深,半开的窗户外风往里灌,他脑袋清明了一下,伸手抹了把脸,关门进了屋。
林冬有些紧张,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眼神就是不愿意抬起来。
余光瞄见那人脱鞋脱衣往里去了,赶紧道:“等等。”
臧飞龙沉声道:“你不是要走吗?”
“我有话跟你说,如果说不通,我再走。”
臧飞龙脚步一顿,转回头来,“说。”
“我先说一点。”林冬眼光与他的一撞,立刻又移开去,转而盯在臧飞龙身后的珠帘上,“我并不喜欢你强调你的主导权。”
臧飞龙蹙眉,“啥意思?”
“比如说,你说了什么,而我没有照做。你就要用你的方法来惩罚我。”林冬道:“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是你山寨里的小弟,我没有义务任何事都照你说的办。”
臧飞龙懂了,干巴巴道:“哦。”
“第二点。”林冬目光又转到臧飞龙左侧的花瓶上,“帮你报仇这件事,虽然我们是有交换条件的,但信任是必须的。你不能在关键时候按你的想法去做,要有团结意识。”
臧飞龙眼睛眯了起来,“我没有团结意识?”
他统一山寨这么多年,这死小孩居然来说他没有团结意识?!
“那不一样。”林冬知道他在想什么,道:“山寨里的人是自主团结在你的周围,以你为中心的,你只需要发号施令,我说的团结,是你要融入。”
“融入?”臧飞龙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瓣,思绪飘到了别处。
融……入?
好好的两个字被臧飞龙的想象安上了暧昧色彩,他喉咙动了动,只觉得酒劲又有点上头了。
“……所以说。”林冬说完一大串,发现臧飞龙表情呆呆的,不由皱眉,“你听我说话了吗?”
“哦,听了。”臧飞龙下意识回答,“融入嘛,嗯。”
林冬有些狐疑,他不生气吗?他不是应该发火吗?
“所以你答应了?”
“嗯。”臧飞龙点头,半响又回神,“答应什么?”
“不能擅自行动,也不能由着你高兴不高兴。”
“……我不高兴我为什么还要去做?”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的山寨小弟。”林冬肃容道:“你真的知道报这个仇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多少代价吗?弄个不好你还会掉进别人陷阱里。”
未来一定有需要臧飞龙忍耐的事情,甚至是做他讨厌的事情,既然他要报仇,这就是现实。
臧飞龙沉默了,他在原地站了会儿突然走过来在桌边坐下。
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林冬放松下来的心情陡然又紧张起来,但目光却不再四处游移,而是紧紧注视着男人,生怕他又突然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来。
“家仇,是必须报的。”臧飞龙第一次这么严肃地说起这件事来,“当年,代替我被推去刑场的是家仆的孩子,我活下来的代价,是让别的人替我去死。”
林冬其实想过这种可能,否则实在无法解释他是如何活下来的。可亲耳听到,还是觉得心里抽了一下。
试想想一个半大的孩子目睹全家被押去刑场,自己苟且偷生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可他做到了。
他不仅做到了,而且这么多年学功夫,统一这么多人,将那些过往埋藏在心底绝口不提。如果找不到机会,他是不是还会一辈子等下去,等那个一生只会出现一次的机遇。
而自己,也许就是那个唯一的机遇。
如果就这么散了,也许会将臧飞龙推上另一个极端。也许他就这么赤手空拳去以命相博了,这个男人,是做得出来的。
林冬突然意识到,他已经被牵连进来了,不再是能拍拍屁股说散就能散的了。
当他挂心起这件事,挂心起这个人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