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红便自信的当场转身,五指挥动手中的菜刀,舞了一场,赢得杜婉婷一阵掌声,突然,杜婉婷眼前一亮:“你可会胡旋舞?”杜婉婷曾听过七彩胡旋舞,一直想看看是什么模样,看她转身的姿势之美,想来应该是的。
阿红豪气的道:“西北战事不断,谁有心思学那个?不过是看着胡番外族的舞姬们转过几圈。”
杜婉婷灵光闪过,眼珠子一转,悄悄让如莲去把萧焱骗到厨房来,自己则阿红又闲聊了别的,说着说着,便说到了李嫣的头上,又聊到男人纳妾。
阿红一听纳妾就气愤:“这群人怎么没个消停的,男人不纳妾,守着一个女人会死啊?我阿公就没纳过妾,萧焱那小子也别指望纳妾。”
“嗯,来一个挡一个,来两个撵一双。”杜婉婷伸手握了握拳,阿红还机灵的补了句:“连那群出主意的,也要让他们瘦瘦胆。”
“也对。”杜婉婷眯着眼,越看阿红越觉她可爱……
杜婉婷骗萧焱来厨房的法子,再简单不过,只叫如莲告诉他,他的美人图被搬到厨房当柴火了,萧焱定会火急火燎的赶来。
果然,不消一会儿,杜婉婷眼角就瞄见有人往厨房来,猜是萧焱了,便对阿红说到:“那些舞姬是怎么转的?你转个我瞧瞧。”
“记得是这样。”阿红嘴里还嚼着块萝卜,吐字不清的转着菜刀,自己也旋动起来。虽然没有大殿内千灯百柱,繁花壁画的背景,阿红也不过是身着,浅绿束腰窄袖细纱衣的丫鬟装,但她习武,又正值妙龄,记忆极好,虽然只转了一小段胡旋舞,却如身着霓裳,飞天独舞一般。
萧焱一身大汗,赶到了门口处,却被眼前的情景,看得呆住,阿红此时的身影,似乎与百寨坡遇到的红衣女子相重叠,越看越觉得两人极像,直到阿红将一小段胡舞跳完许久,他才回过神来。目光停驻在阿红身上,缓缓她走来,象要把她看穿一般:“你到底是谁?”
杜婉婷本只觉得阿红跳转起来的姿势极美,正好之前又听端木涵说过,萧焱夜夜逛青楼,只是为了看美人翩然而舞。因而让阿红舞上一段,至少让萧焱看到她的长处,哪里想得到会让阿红暴露了身份。
“年红玉。”阿红沉吟片晌,回答的很平静,她看的很开,瞒不住就招了、天天在他身边,都打动不了他的话,就再换种方式。胜败是兵家常事,她不是没打过败战,但相信只要坚持再打一场、两场……总有一场能胜,除非她死了。
萧焱顿觉自己像个傻瓜,一直都在人家的手掌心内,却还东躲西藏的起劲,他觉得全京城都在笑话他,为挽回面子,他还是赖在秋水院不走。之后连着几日,更起劲的使唤年红玉,语气虽然还是不好,态度却比以前好上许多,年红玉反而被他使唤的起了劲,连往日被她吓跑,不敢踏入秋水院半步的狗儿阿宝,也敢在年红玉跟前摇着尾巴,讨食吃……
次日杜婉婷与端木涵刚起,秋菊便在屋外喊到:“李姑娘给奶奶请安来了。”
杜婉婷为端木涵系盘扣的手儿顿了下,原本上弯的唇角明显下沉,很明显,这不是来给四奶奶请安,而是来见四爷的。杜婉婷带着恼意轻声对端木涵道:“她还没进门呢,这不合规矩吧?”没进门就自己找上门来,还找上寝间来,杜婉婷不知道该说李嫣是太单纯还是心机太深。
“自然。”端木涵象是等着看好戏般,就杜婉婷问的这一句,他就知道以杜婉婷的小聪明,不可能让李嫣在这院子里多呆一刻钟。
杜婉婷收到他的戏谑般的眼神,了解相公这是准了自己仗势欺人,不对,是仗规矩欺人了,心情大好。清了清嗓子,婉转如莺又带着正室的威仪与大气道:“告诉李姑娘,四爷在屋里呢,多有不便,何况她现在还只是客,这请安我还受不起,还是请她等几时再来吧。”杜婉婷故意把‘等’含糊的说成‘忍’,端木涵手握成拳,压在唇上憋着笑,吃了她一记刀眼。
立在院子里的李嫣听着,心里又是咯噔一声,本以为一大早,打扮出精致模样过来请安,既能见着四爷,又显得柔弱无依惹人怜爱,哪里想到自己还只是暂住,不便见男主人。
沉吟片刻后,李嫣温婉的对秋菊缓缓道:“烦请姐姐转告四奶奶一声,李嫣这就告退了,一会儿再过来拜见。”莺声燕语,如碎玉般动人。
李嫣缓缓退出映月轩,却未走远,立在离映月轩不远的游廊转角的柱边,等着端木涵出来。她不知道端木涵此时已经从东边的小门,穿过平安巷去了秋水院,安慰那只身心倍受打击的‘兔子’,顺便带他到年成那透透气,让年成准备桌上等席面,给他舒舒心,如今年红玉早已经找上门来了,萧焱再躲也无用。
李嫣没有等来端木涵,却见杜婉婷往这边走来,心底一怔,便想着避开,不料早已被如莲见着,故意高声喝了过去:“谁在那里。”
李嫣见已经躲不及,只得出来:“是我,见过四奶奶。”
“李姑娘?你怎么……”杜婉婷问了一半,住了口,免得两相难看。
“哦,我想着时候还早,便四下走走,哪知这院子里的游廊,绕来绕去的,又给绕了回来。四奶奶您这是往哪儿去呢?”李嫣勉强的找个借口,杜婉婷主仆几人也就这么听,没说什么。只是大家心里明白,天不亮就能摸到映月轩来,此时却在这附近迷了路?
“四奶奶这是要去大夫人院子里请安呢,而后还要与大夫人一道去老夫人那边。”如兰脆生生的道,似乎还有点儿示威的味道,李嫣不过是王爷送的,入了门,也就是个妾,没那个资格。如莲心里发笑,故意转身对杜婉婷道:“奶奶,时候不早了。”
李嫣立即退到一边:“嫣儿恭送四奶奶。”
杜婉婷径直她身边经过,走出几步,文嬷嬷向她请示道:“天气渐渐热了,过会子是不是要差人去前边锦英院,嘱咐青书多给四爷备些凉茶。”
杜婉婷一愣,见文嬷嬷向后斜了一眼,当即会意。
如兰自告奋勇道:“我这就过去吩咐。”说罢,便走开了去。
李嫣轻轻一声,带着丫鬟阿朵离开,打算绕远道悄悄往锦英堂去,没准便能遇着四爷,既然家主把她送给了四爷,她知道自己后半生全部依靠,就都在四爷身上了。却不知道,锦英院什么爷都有,就是少有四爷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41示好
小厮们一般无传唤不入后堂,如兰到前院来吩咐正做出发准备的青书:“四奶奶嘱咐,得多给四爷备些凉茶。”
“让奶奶放心吧,今儿爷是去大将军府,人家府上都备着呢。”青书自信的笑道。
如兰暗笑,总不能跟他说自己走这一遭,是蒙李嫣的吧:“奶奶当然知道,就怕四爷好茶,不喜凉茶,要你在一旁提醒着些。”
……
萧焱这回没有戴帷帽,再戴他反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估计全临安城都已经知道他回来了。
端木涵的意思很简单,既然知道阿红就是年红玉,两人也相处了这么久,究竟萧焱娶与不娶她,如何娶,都好歹与年将军说个明白,如今能在圣前左右这婚事的,是年家而不是贤郡王府。
萧焱一路不吭声,一脸怨气的随端木涵坐着马车出来,准备到将军府大闹一场,即便无法阻止这场婚事,多少也要夺回点面子,他不能白当了这一年的傻子。
年红玉的马车则尾随于他们之后,到了将军府,她依旧身着绿衣,跟在萧焱身后,迈开大步,往大门内走去,那气势不输前边的两人。
原来只对端木涵与萧焱点头示礼的门迎,见着她,立即单膝跪地行礼:“少将军。”
这惹得萧焱莫名的涌上一肚子火,转身哼了一声,准备回去,却被两名门卫拦下:“将军已等候多时,世子请。”
萧焱一愣,他是今早临时决定来,拜贴都没承上,将军府就得了消息?目光扫了扫端木涵与年红玉两人,大声斥喝门卫:“你们想怎样?还敢劫持本世子不成?”
“让他走。”年红玉堵气道,而后转向萧焱:“你既不愿,我也不勉强了,我累了,会让祖父入宫与陛下说清楚,将这婚事作罢。”说罢,一脸落莫的越过他,直往里走。
萧焱突然转身,冲着年红玉嚷道:“你想嫁就嫁,想不嫁就不嫁,我成了什么?要说也要我去说,轮不到你。”脚步更快的越过她去,沉着脸往里走。
年红玉在他身后顿时得意,谁说她想不嫁,这叫以进为退,即便今日被他走脱,明日一样缠着……
年成此时已经在厅堂高坐,他极力表现出一幅慈爱的祖父形象,可在萧焱看来,年成身上,有着一股子准备接受敌军降书的威势,萧焱一怔,也不行礼,拿出郡王世子的贵气,‘哗’的打开折扇,威仪的在客座上首落坐。
年成不与萧焱计较,抚须笑着与他寒喧,而且尽量的放低了他的粗嗓门,怕吓跑了这文弱的孙女婿,最后才把话题转到他们的婚事上。
萧焱看了年红玉一眼,想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她看了个精光,想到这几日顿顿不变的菜肴,想到昨夜看到的舞姿,还有她时而狗腿、时而蛮横的态度,时而大气、时而冒傻的举止,纠结了半宿,最终改了主意,嘴上却还是强硬:“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年红玉琴棋书画、规矩礼仪、女诫女红无一精通,娶回去连带贤郡王府都要遭人笑柄,不如先找个嬷嬷,好好教导一番才是。”说罢,瞪了年红玉一眼。
年成不知他为何还这般别扭,正要发作,却见年红玉一脸笑意的制止,只得悄悄对她说出自己的担忧:“攻心为上,攻身为下,大着肚子成亲不好看……”
“我怕什么不好看……”年红玉回得那个洒脱。
……
李嫣打扮的楚楚动人,在前院与后宅间的中庭内游廊闲逛,经过中庭去后院回话的管事、小厮,都不由得会回头看她一眼。
没多久,李嫣常在中庭走动的事儿,便传到了老夫人的耳中,老夫人眉头紧皱,手中转着佛珠,对钟嬷嬷叹气道:“弄来这么个人,是存心跟我们府里过不去呀。”
钟嬷嬷沉吟了片晌道:“老太太也甭着急,她是燕郡王赏得,咱退不得,可她要是真闹出个什么事儿来,咱也占了个理字。”
“还占个理?”老夫人摇头道:“你以为燕郡王送她来,是那么简单为了定安伯府与府里说和吗?”
钟嬷嬷听老夫人这话,心里一怔:“这……”
“估计他们就在等着,让她闹出个什么来呢。”老夫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沉着脸道:“这人是说好,赏给老四,虽然没有明着说作妾,但王爷赏下的,又是这么个大美人,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如今老四媳妇刚进门,老四沾她不得,沾了就要给名份,那咱们又得罪杜家,而且对老五几个的亲事也不利。别人就更是沾她不得,真要是出个什么事,轻则说府里没规矩,重则是开罪了燕郡王。可又不能拘得她紧了,否则她哪天要告上一状,府里便是打了燕郡王的脸面,你看着吧,过不了十天半个月,燕郡王府准保借口派人上门瞧瞧呢,若这李嫣瘦了一分……唉!老四当初就不该惹着定安伯。”老夫人一想这件事的原由,就生气。
“那可得让侯爷想个法子呀。”钟嬷嬷担心道。
“他能有什么法子?”老夫人此时正在气头上,语气威严而深沉:“这人既然是送给老四的,就把人先交给老四媳妇,嘱咐她,要是让府里传出个什么腌腻事儿来,或这李嫣少根头发,得罪燕郡王,我都不绕她。”
“是。”钟嬷嬷闭了嘴,心想这老夫人也够阴的,这么一来,万一四爷对李嫣做了什么,四奶奶也只能替他掩着,弄个不好,还得自己主动提出让四爷纳妾,到时,可就不算府上不给亲家颜面了。
在府里锦衣御食了几十年,钟嬷嬷自然不希望有什么变故,这四爷得罪了定安伯府,定安伯府又是燕郡王的岳家,只怕四爷是没好果子吃了,连带着,府里上下怕是也要跟着倒楣,这李嫣,怕还只是开始……
二夫人与周氏得知老夫人将李嫣交给杜婉婷,都松了口气,她们原本还担心这李嫣不安份,但要怎么说都等杜婉婷不能服侍端木涵时,端木涵才好纳她为妾,万一这段时日,她不要脸的爬二老爷或二房大爷的床,那该如何是好?如今把人交给杜婉婷,也算实至名归,本来就是她院里的人,她不看着谁看着?到时,李嫣要闹真出个什么来,这责任只能由杜婉婷一个人扛着。
大夫人与端木玥更是高兴,她们就不信杜婉婷拘得住李嫣,到时,要么杜婉婷自己吃这哑巴亏,要么得罪了燕郡王,看这杜婉婷还怎么在府里立足。而端木鸿如今由监生被保举入燕郡王府当差,到时荣庆侯府与燕郡王修复关系,便要靠端木鸿。再则如今很明显,燕郡王这是对端木涵明捧暗整,这荣庆侯世子之位,定是与端木涵无缘了,否则还不得一家子赔葬?
大夫人此时觉得,她与定安伯府修好关系才是正途,笑着吩咐常妈妈道:“快备份厚礼,明儿我要亲自去趟定安府,看望伯父及堂兄堂嫂。”
……
钟嬷嬷很快将老夫人的话带到映月轩……
“请老太太放心,李姑娘既是养在我这,我定不会苛责于她。”杜婉婷笑盈盈的应下,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李嫣,与其放在府里任她作祟,不如搁在眼皮子底下,但她自己去提,反而会引人猜忌,如此一来,人人都认为理所当然,且巴不得她快些领了去:“就让她在我西边的小院住下吧。”
钟嬷嬷一怔,片晌后笑着夸杜婉婷道:“四奶奶真是大度,如此甚好,老婆子这就去回老太太话。”说罢,迈着老腿,快步出了花厅,也不走游廊,直接冒着烈阳横穿过庭院,出映月轩,似乎怕慢一步,杜婉婷就反诲一般。
映月轩西边的小院叫览月阁,就是用来安排端木涵将来妾氏们的居所……
杜婉婷差冬梅给李嫣传话,让她搬到览月阁住,李嫣原本还有些担心杜婉婷会害她,但细想想,自己是以燕郡王名义赐下的,一旦出个什么事,别说杜婉婷,就是整个荣庆府也脱不了干系,量杜婉婷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定是要与她修好关系呢。这般想着,欣喜万分,也不继续在花园内张望,直接回原来的屋子里,收拾一应妆奁衣物之类,当日便同阿朵一道搬了过去,并到杜婉婷房中拜谢。
“李姑娘莫要多礼,快请起,我是想着,你迟早都要搬了来,不如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