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她看着祖父只关心端木涵,而对他们兄妹两人却是一付高高在上的长者模样子;看着母亲哪怕对端木涵再不满,在他面前也要带着笑,把好东西留给他。好容易让祖母视自己如宝贝,可是却被杜婉婷几天的小手段就给比了下去,祖母竟然连进见太妃,都没有带上她,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服……
端木涵一直放心不下杜婉婷,男宾又去不得往院,看似面上无波,瞧着年成与郑纪州这两大在朝中只需一声响便能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物,大肆的抢棋拌嘴,实则正想法子去后院瞧瞧杜婉婷。
突然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经过,端木涵灵光一闪,折回厅内向小厮借来纸笔,一笔而就,吹干对折两下,又等了一个小丫鬟经过时走到她面前,给她一个一两重的银镂子,唤她去后院帮忙找找荣庆侯府四奶奶,将字条交给她。
小丫鬟高兴的应下,拔腿就往后院跑,刚进着花园不久,便见着立在花圃边上拽着叶儿的端木玥。
小丫鬟打着笑脸,上前询问她可知道荣庆侯府四奶奶在哪儿?端木玥正气杜婉婷,问过原因,便知是端木涵在寻她,心里更是生气,连带着把端木涵也一道恨上:若他不是父亲的嫡子,杜婉婷无论耍什么花招,都不可能得祖母的宠。
强压着怒气,问小丫鬟:“捎信?给我瞧瞧看,她这会子正在太妃的内堂说话。”
小丫鬟听她这么说,见她又眉清目秀,看着便知是位大家闺秀,不作多想,从袖中取中字条,上边龙飞凤舞的写着‘申初行园外湖边见’。端木涵的狂草也是练到了一定的境界,一般人,特别是女子,难有几个能看的懂的,只因杜婉婷时常在他写字时为他磨墨,看不懂他写什么时,会不耻下问,好歹还认得这几个简单的。
但没人想到的是,端木玥也认得,从小她就知道,祖父眼里只有端木涵,自然是不服气得,无意中听祖父夸端木涵字写的好,便记下了。在端木涵去游历时,取了他写的字,可是不但学不会,居然还看不懂,那时她还小,与端木鸿、端木淇及家族子弟们一道上学堂,便悄悄带着去问先生,久而久之,识了些个。
“这字,实在是看不懂,没法子帮你转答了,你只得自己等着她出来递给她。”端木玥带着遗憾道。
小丫鬟虽不认得字,但她知道字是一个一个的,未见过这种几乎象符一样的长长的,一串首尾相连。便一福身,只得自个儿小跑到彩檐下边侯着,等着杜婉婷出来。
此时已快到申初,端木玥则冷笑一声,略整整容装,光鲜秀气的向正在斗诗斗对子的亭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25乌龙
端木玥到了方亭中,站在定安伯钱奎的嫡孙女钱华身边。
端木玥从小便与钱华要好,自从今年初钱华应邀到侯府玩时,钱华无意间见了从老夫人那出来的端木涵,端木玥就觉得她变了。之后她来找端木玥玩,不是为了吟诗,更不是为了赏花,而是绕着弯儿想从端木玥那打探有关端木涵的一切消息。在端木玥告诉她,端木涵好男色后,她还病了一场,直到得知端木涵成亲后,她的病才渐渐转好,却是娇弱如薄瓷,时常独坐垂泪。
虽然钱华从没有对人说过自己的心事,但端木玥知道,她疯了。大家闺秀的修养,让钱华无法厚着脸皮,向人说出自己的心事,可是她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她被自己编织的绳索重重束缚着,一旦挣扎爆发,那将会是不顾一切。
端木玥讨厌端木涵,他挡住了自己与哥哥的前程,也讨厌杜婉婷,三言两语骗去了祖母的宠。她更知道,定安伯最疼钱华,断不会让钱华嫁人为妾,若钱华与端木涵出个什么事,定安伯要么会恨上端木涵,甚至会除去端木涵,让钱华死心,要么会除去杜婉婷,让钱华像大夫人那样,成为继室。端木玥希望是前者,没了端木涵,杜婉婷还能有什么能耐与她争呢?
“你去哪了?才刚我们还一直找你呢。”钱华见是她,娇柔的轻声问道。
“四哥差人来找四嫂,约她在行园外的湖边见面,我本想帮着找去,可她在安太妃那儿呢,我总不好进去,便让那传话的小丫鬟在外边侯着。”端木玥凑近她,低声笑着道:“以前我们还误以为四哥好男色,谁知道,他对四嫂竟是这般好,分开一会子都舍不得。”
钱华的削瘦的身子微微一颤:“是吗?”那语气好像端木涵是她相恋多年的爱人,突然移情别恋般的酸。
端木玥暗中翻了个白眼,小声的引着她,往人少的地方去:“可不是,好在他约的是四嫂,被人瞧见也没什么,若是旁人,可了不得,坏了人家名节,还不得娶了回去,这里哪个姑娘不比四嫂尊贵?”
钱华的身子又微微一抖,双眸闪烁,端木玥的话给了她启发,世俗的礼教终是敌不过那日所见着的俊逸身影。
突然,钱华扶额道:“我的头突然有点儿疼。”
“没关系吧,要不要请大夫来,我陪你去歇会儿。”端木玥面上紧张,心里冷冷的讽嘲道:不要脸。
钱华想尽快的摆脱她,又想能让人发现她与端木涵在幽会:“不用,我自己到厅里坐会儿就好,你帮我把小北喊来伺候就好。”小北是钱华的贴身丫鬟。
“好,我这就差人去喊她进来。”端木玥应承下,转身便走……
……
不到一刻钟时间,行园外的湖边闹腾了起来。
一个丫鬟急冲冲的进入安太妃的内堂禀报:湖边有人落水了。
“是谁落水?人如何了?”安太妃吃惊道,好好的生辰,发生这样的事,心里难免觉得晦气,边问着丫鬟,边领着众人往外走,端木老夫人与杜婉婷也随在她们的身后,但那丫鬟也只是听说,并不知道详情。
刚走出内堂,杜婉婷似乎有一个小丫鬟站在廊柱边,一直瞄着她,便疑惑的转身看了那丫鬟一眼,那小丫鬟可是尽职的很,恭敬的小声问她:“请问,您是端木家四奶奶吗?”
从内堂出来的一群人中,只有一个是年轻贵妇,小丫鬟很容易就能猜着,这个就是让她等了近半个时辰的正主了。
“正是。”杜婉婷心里奇怪的很。
小丫鬟便不再说话,只是双手奉上端木涵的手书,行了个礼,倒走着缓缓退了十来步后,才转身离开。那位贵客没有自报家门,她就不便多言,想来这位四奶奶是看得懂的。
众人心思都在落水者身上,没有人分心理会这一小事,唯有端木老夫人关心道:“何事?”
杜婉婷打开字条,一看就知道这是端木涵写的,仔细看清上边的字,深吸口气,来不及回老夫人的话,便拔腿就往花园外跑去,此时离端木涵约她的时辰已过近两刻,而给她的字条上所注的地点与丫鬟口中的落水地点一致,杜婉婷怕端木涵出了什么事。
当她来到湖边时,落水者已被安置到厢房休息,但湖边依旧有不少人。
“子诚……子诚……”杜婉婷心里一直恼自己,之前怎么就不顺了大夫人的意,让端木玥陪那些个老太妃们炫富显摆?费精神不说,还无法收到端木涵的手书,害他久等,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怎么得了?
这时,杜婉婷顾不上去想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想快些找着端木涵,先确认他安然无恙,但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是怎么也看不到端木涵的身影。
“婉婷。”就在杜婉婷一片茫然时,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唤她。
杜婉婷转身看清来人,便扑了上去,所有的担心被一股子说不出的懊恼替代,双手拼命捶打端木涵泄愤,却不是怎么用力,眼中蒙雾渐起:“你去哪了?吓死我了知不知道?还以为你落水……”
“这不是好好的,而且这里水浅。”端木涵轻松的捉住了她的手。
“水冷,会着凉。”杜婉婷微红着眼圈道。这是她对古人的认知:不会游泳,容易生病。何况端木涵八月都有过风寒记录。睫毛一闪,一滴泪挂在了眼角。
“现在五月。”端木涵用食指将那滴泪轻轻抹去。杜婉婷突然抱住他,赖着不动,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淡淡体香,感受周围萦绕着的温温的气息,渐渐的才觉的安心……
……
安太妃等人才走一半,安王爷差人命安王妃招待各家女眷,请安太妃到了正院花厅内,安太妃猜想,事情可能比较严重。
安王爷让自己的兄弟招呼男宾,他则要处理今日的落水一事。
花厅内在坐的人不多,安太妃、安王爷、年成。
“不行不行,我的孙女都比那姑娘大,你们不会让她对个小丫头片子喊祖母吧?”年成的大嗓门震耳欲聋:“万一惹毛了她,一刀咔嚓下去,我岂不是好心救人反而害了人。”
“可是,年将军,事关钱家姑娘名节呀。”安王爷无奈的道,是在他安王府出的事,东家自然要出面说媒,否则女方无言见人不说,他也会心存愧疚。
已经让安王妃问过定安侯夫人意见,事到如今,定安侯夫人只能将孙女儿给嫁与年成为继室,如今就是说服年成,促成这一件……安王爷也不知道这‘一树梨花压海棠’算不算美事。
年成老虽老,但他官职不低,据传言,嘉光帝还有意在年底封他为镇国公,若真如此,钱华将来嫁过去,便是个国公夫人,一品诰命。这总比孤老一世,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或削发为尼强吧。
“是啊,况且将军夫人去世了这么多年,如今您膝下就只有一个孙女,终是单薄了些,而且孙女也大了,不久便要嫁人的,何不就此娶位夫人,若生下一男,起码给年家也留个男丁不是?”安太妃语重心长道。
“那还是个孩子。”年成一脸苦逼样,心里把郑纪州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要不是那臭嘴,他能摊上这种破事儿?他又不恋童,要是徐娘半老,又带着风韵,兴许他还能考虑。
安太妃心道:你个老不羞把人家小姑娘的衣裳都扯破,还装什么卫道夫,要不是大伙合着都打不过你,还犯得着跟你这不要脸的废话。面上雍容的浅笑:“怎么说钱家四姑娘也是养在深闺的娇女,如今……”
“老夫可是什么都没做过。”年成高声打断安太妃,这辈子估计没有哪一天,比今天更令他对‘礼教’二字深感无奈:“不就是扯破点衣裳吗?有什么了不起,我家红玉跟人切磋时,不小心扯破男人衣裳那是常有的事,难不成她全要嫁。”
安太妃被他一虎啸,惊得险些跳起,这场说媒便因安太妃以不舒服为名退场,而宣告失败。
据说当日,郑纪州被年成追了七条街,最终只得躲到太后的永乐殿……
端木涵与杜婉婷坐在一处僻静的石桌边,聊起钱华落水之事。
其实端木涵对整件事的过程也不是非常清楚,事情实在突然:“当时我已在湖边等你,年将军与国舅突然间拉拉扯扯的到我跟前,非要给他们评理,断一盘棋的输赢。”端木涵说着,不禁失笑:“他们下棋,都只差一两粒子,和局多,又谁都不服谁。两人越吵越大声,我怕他们把人都引了来,就只能将他们先带开。不想才走两步,年将军就发现先夫人送他的玉佩不见了,独自折回湖边。我与国舅刚进行园不久,就听说湖边出了事,我们赶过去,就见钱家姑娘身上湿透,缩着身,晕在地上,年将军也湿了半身衣裳。我便陪同年将军去换身干净衣裳。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当时他在湖边弯着腰找玉佩,突然看见前方巨石堆后,像有人影在动,便立起喝了一声‘谁’,就听‘扑通’一声……”
就在始作俑者平静的说着别人的意外时,坐在后花园花厅内的端木玥,整个人已经惊呆了:居然在湖边的不是端木涵,为什么不是端木涵?
作者有话要说:
、26责骂
“我宁死也不嫁,母亲,求求你,不要让我嫁给年将军,我求求你。”钱华跪在地上,含着泪哀求。
钱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会发生这样的事,听着外边的谣言,又恼又哀:“发生了这等事,现在哪还由得你嫁不嫁?到底当时是怎么一回事,姑娘们都玩在一块,为何就你独自跑出花园?”
钱华被钱夫人这么一问,心里一窒,跌坐在地上,只知道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怎么会这样?明明端木玥跟她说端木涵在湖边,可是她却没有看到那个月华般的身影。只看到一张白发苍苍的雷公脸,听到虎啸般的喝声,便不慎滑入了湖里……
这一切,叫她怎么说?
端木玥明明白白的告诉她,端木涵会在湖边,可是为什么在湖边的不是他?是端木玥骗她吗?以前端木玥也曾告诉她,端木涵好男色,可是端木涵却成了亲,今日又是端木玥……
钱华突然眼前一黑:“端木玥……”
……
“你在干什么?”萧焱的怒吼声从书房传出。
望着被墨汁泼得花哩麻糟的书案及画卷,墨滴还一滴滴的流到地板,他几近崩溃,端木涵不知道从哪给他弄了这个瘟神,说什么有个丫鬟近身服侍,凡事都方便些,就这方便?萧焱无奈的侧望房梁。
“吼什么吼,我见你的墨干了,想给你再磨一些罢了,谁知道它会倒?”阿红眉毛一挑一挑,明显也在生气。她知道自己倒霉得做错事,可她不是故意的,萧焱凭什么这么吼她?除了她阿公外,敢吼她的,早都在阎王那报道了,哪里习惯受这种鸟气,拍桌咆哮道:“真是好心被雷劈,哼!”趁机,脚底抹油——溜了。
萧焱吓得愣在了原地。
独自坐在亭中的石桌边,撑着脑袋,望着书房门口,阿红恼上了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好容易磨的一下午的墨,就为了拍只该死的蚊子,全给洒了。明明暗中发誓不跟他吵的,怎么又一时怎么沉不住气,唉!
她今日本来已经磨好一大洗笔盆的墨……
许久,见萧焱戴着帷帽出了书房,阿红连忙冲下假山:“你要去哪?”
“你一丫鬟,敢管我去哪?让开!”萧焱也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更不会在丫鬟面前示弱。用力的伸手,想一把推开阿红,没想到自个儿却摔倒,瞬间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来的及深究,就已经消失。
“摔着哪了没?”阿红紧张的上前扶起他,像拎小鸡一样的四下里查看。
“放手,男女授受不亲……”萧焱拍开她的手,一甩袖,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别跟着我。”
阿红只当没听见,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萧焱转身,见这煞星就是不放过他,愤怒之余,灵光一闪,转向‘聚春园’……
要了间雅室,萧焱脱下帷帽,老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