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一个混蛋,算是回归还是开始?
琴徊咬牙切齿的想。
而被他腹诽了无数次的混蛋,此刻正手持兵器懒懒的看着他。
“想杀我,那就试试看。”
“若不是你锁了我的元神,我会打不过你?!”
琴徊皱着眉咬牙切齿的低声痛斥。
“不锁了你的元神,你是想搅得我这里永无宁日么?”
盛衣一把将剑搭在肩上。
“我说你还打不打啊,不打就算我赢,让澜裳记下来。”
“你个混蛋!”
盛衣舒展着脖子,端的是从容不迫慢条斯理。
“多谢夸奖。”╮(╯_╰)╭
澜裳笑得一脸灿然,走上前来,将盛衣和琴徊的兵器捧过去放到树下的翠玉石桌上。
“天怪热的。两位主子过来喝茶。”
“啊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接过茶杯。
“澜裳的茶天下一绝。你真的不来点么?‘主子’?”
盛衣嘴角一勾,最后两个字说的很重。
“混蛋!”
“你这样可是要伤了我们澜裳的心了。”
“别拿我和你相提并论!”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公子喝茶。”
澜裳吐着舌头,笑的讨巧。
“多谢。”
接过茶杯,撇过脸去。
在这之前,琴徊从未手下留情。此番却不知为何,眼前这个机灵的小丫头,让他提不起半点杀意。而对面这个端着杯子眼眸微眯的少年,虽然讨厌,却并未让他感觉到半点威胁。
他们是妖。
真的是妖么?
有时候,琴徊甚至会稍稍慌神。
还是自己对于杀戮始终太过偏执。
“公子真的会杀了主子么?”
澜裳在一旁一脸担忧的问道。
“如果我说是呢?”
“那这天下就再没有比我主子更好的妖了。”
“哎,你呀~”
盛衣无奈的笑,抬手轻轻弹了一下澜裳的额头。
两人嬉笑半晌,盛衣转过脸,下巴微微扬起。眼睛似笑非笑。
“琴徊。”
“嗯?”
“为什么这么讨厌妖?”
“无可奉告。”
“呵呵。那么想杀我的话随时奉陪,只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回
第五回
桐云殿前有一颗巨大的梧桐树,支脉蔓延。阳光炽热,枝叶伸展,将整个院落遮蔽起来,换得点点清凉。梧桐花四季繁盛。层叠云海,晕染一方天地。
这里很美。像是天界仙境。
琴徊从未去过天庭,但每每提及,内心总是一阵莫名跃动,带着淡淡的压抑和伤感。他不知道自己这般竟是为何。只隐约觉得那个地方似曾相识。一宫一殿,一树一花,轮廓鲜明就像曾经有过的朝夕相对亲眼所见一般。
琴徊靠在竹藤躺椅上闭着眼睛,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轻柔泼洒,风起了,树叶随风而动,阳光也牵连着飘忽摩挲。让人直觉岁月停滞,时光徘徊。
最初在这世间行走,也除过妖降过魔,历练到现在的法力修为。
妖魔鬼怪,面目狰狞。
他始终忘不了那个索心的妖怪。它触碰到自己,全身血液都像是要冻结一般的冷。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和妖有所往来,更想不到自己还欠下了救命的恩情。
但是在这里,看到澜裳,看到盛衣甚至是之后见过的淮尘和霄刑,他只觉得暖。
妖的本质十恶不赦。
这样的告诫果真还是片面了么?
他想起那一日,自梦中悠悠转醒。眼帘微抬,视线渐渐明晰。满室的安然静默。铜玉香炉不时飘起轻烟一缕,满眼纱帐垂在床边,窗外的明光悉数遮挡,艰难的渗透,也成了如月光一般柔和顺从。清淡的花香弥漫,和缓了神经。
“公子醒了。可是需要些什么?”
轻快的声音响起。秀丽的少女,不知已在他床边站了几时。
她手捧干净的衣服站在一旁,笑靥活泼,杏眼眯起来,长长的睫毛和小巧的酒涡散发出年轻朝气。
“你……”
开口时,瞥见她眉间的淡色气息,断言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是妖?”
少女眨着眼睛,眸子里亮光一闪,笑着开口:
“主子说,你若因此要动了杀念,他就真是救错人了。”
“主子?”
疑惑间,红衣黑发,一张俊秀容颜一闪而过。而后便是那些顽劣的对话悉数想起。
他皱着眉头,无声的抿起嘴。
“嗯。是我们主子抱你回来的啊。”
“……”
“逢人都说,好一个清秀可爱的孩子呢~”
“……”
小丫头依旧满脸带笑,毫不畏惧的迎上男人极具杀伤性的目光。
那是他试炼中的劫难。神形俱损,偏偏这片地域之中妖法浓重,所以只能缩小形体,免得妖气侵体,染浊了他的元神。竟不想这一幕偏偏被那个混蛋撞见……
沐浴之后,接过一身干净的新衣。他坐在桌前看着小丫头麻利的摆上碗筷。
“你叫什么名字?”
“澜裳。”
澜裳说:
“公子别怪主子。要是不锁住你的元神,这洲上的精怪们可不是日日夜夜都要惦记着公子了。”
午睡之后的百无聊赖,琴徊与澜裳对坐在棋盘前。
算是陪他打发这闲暇时光了。
“哼,放心,如果不犯我,我也必不会伤了他们。”
琴徊冷哼一声道。
“呵呵,公子想错啦~主子是怕他们伤了公子!”
澜裳说完,叹了口气。
真是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虽然沾了凡尘,但他身上的半点仙气,就连她也察觉的到。
若是将他的元神吸取,大概也能够就地成仙了吧……
“用不着他费心。”
澜裳闻言,翻了翻眼睛,一子下去,当机立断,结束了一场无烟杀戮。
“哎……亏了主子还让出了这桐云殿给公子,自己跑去和淮尘挤着住。哎~真是替他委屈……”
“……”
澜裳说,主子睡觉很挑地方,别的宅邸他压根儿不会去住。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真是破了例了。
澜裳说,主子是真的人好。
澜裳说,当年自己还没有脱去原型,被一个妖道士挫伤了元气,那片荒野走兽很多,到了夜里时常出没,她跌在树下,一动也动不了,坦然接受命运,却在这时主子出现,把她救下来。后来主子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妖精还想着安受天命,做什么梦呢?
澜裳说,主子从没要求过什么。是真心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澜裳说,她虽然并不是一开始就跟在他身边,但是她知道,主子心里始终有个地方,盛着一段想忘也忘不掉的劫。
澜裳说,她的主子,一直都是一个人。至少心是。
琴徊坐在一旁静静的听,手中的琥珀杯盏被他的体温沾染的微微发热。脑海中再次闪过那人的眉眼颦笑。想象他表情顽劣,说着那句:
妖精还想着安受天命,做什么梦呢?
嘴角一定邪邪的弯起,眼睛眯起来,酒涡轻轻浅浅。
内心泛起一阵温热,他抿着嘴垂下眼睛。
那个讨厌的家伙,真是个混蛋……
琴徊突然想起那天见到他时的样子。
印象很深,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也许那场对望早已深入到骨髓,篆刻进神魂。
天光大好,一如平常。静逸的院中忽而响起澜裳的欢笑和隐约的话语。
琴徊静静望了一眼,阳光泛白,强烈的向四周晕染,将门框一并淹没在午后耀眼的光芒里。他放下杯子走到门口,明亮如潮水一般退却。琴徊抬眼,便见到一抹修长的身影,白衣素净,黑发及腰。那人背对着他,至于身侧的手中,串珠不安分的“咯啦”、“咯啦”直响。逆光刺目,于是那人恍然一道剪影淹没在午后的艳阳里。
“你这小妖精,真是越发没大没小了,小心我收了你的内丹!”
声音轻曼,流进琴徊耳里,不禁心下起伏。
“嘻嘻,主子人好,才不会呢!”
眼见澜裳吐着舌头一溜烟跑了。在看看那人,垂首轻笑,侧脸的轮廓与这光景明暗清晰,分割强烈。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了几分躁动。
“哼,区区异妖,竟然还敢妄称为人!”
回神时,话已出口。对自己的这份肆意,暗自心惊。
再抬眼,见那人背影一滞,缓缓转身。眉眼带笑,眼眸如星如月,嘴唇微勾,扬起一股顽劣之意。
琴徊安静的站在门口,那人亦不动,负手立在院中。
然后那人轻声开口。
“我这赤笙宫何时也沾染了仙家气息,竟也能一日十年了?”
恍然间有一种错觉。
相望,隔着微风,隔着暖阳,隔着两界,还有一树一地的梧桐落花。
鸟鸣叶动,还有太阳炙烤的火辣味道。他们彼此眸中映出对方的色彩。
只一眼,万籁寂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回
这蓬莱小洲四季常温。
琴徊记得那日无知闯入时,外界早已冰雪纷飞。寒风凛冽,他在林中快速穿行,内心掐算着时间。
再过不久,劫难临头,可不能在这种野兽出没的地方……
忽见明光一闪,好似仙踪。琴徊心头一跳,脚下转了个方向迅速靠过去。
尽头的山石洞映入眼帘。
虽然条件简陋,但是只是能躲避风雪。
他站在门口,默默释放感官搜寻其中是否有所异样。
气息平静,只有这山水的原始舒爽。
琴徊抿着嘴,试探着走进去。
光线渐渐淡去,山洞依旧崎岖深入。他睁大眼睛张望,似是要努力看透那黑暗尽头。
……再往里走就太危险了。
琴徊心想。
正当步子停下,准备沿路而返时,琴徊突然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掉入黑暗里。
……
……这是你去或不去都躲不掉的劫。
……你的心,不在这里。
……
意识模糊,鬼魅往返穿梭。
耳边隐约响起流水轻灵,鸟叫莺啼。
他缓缓睁眼,视线渐渐清晰,却不知所在何处。
一派繁盛,草木丛花。天气很暖,微风缠绵。
琴徊撑起胳膊,周身一阵酸疼。估计这一下摔得不轻。
不知自己昏了多久,他勉强坐起身,靠在身后的树干上。闭着眼睛掐指一算,心道劫难将近。
手指抚上身边繁茂的花朵,一股精纯的气息缠上指尖,让琴徊微微皱起眉头。
妖术。
看来自己是闯进了妖怪的地界了。
他咬着嘴唇试图站起身,却无奈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在和这周围的相抗衡一般,被压制的无法释放。
这下糟了。
如果在这里遭劫,迟早会被发现,到时候只怕会被生吞活剥了也未可知。
琴徊深深吸了几口气,定住心神。
他收了自己的形体,保存气力。准备找到出口。
之后几天下来一无所获。
劫难当头,他找到一处草深无人的地方,盘坐下来,他闭着眼,聚精会神,内心虔诚。直到那一声惊雷,疼到魂魄翻滚,差点连元神都被强硬震出身体。
草丛微荡,他喘着气,眼角一抹红色晕染。他撑起身子跌跌撞撞的向着草荡深处。
有人在他身后伤了他的脚裸,步子缓缓靠近,花香淡抹飘进他狂跳的心……
琴徊倒在地上,抬眼便见到那张脸从那纷杂的草丛后面浮现出来。
心口和伤痛瞬间失了感觉。
……是因为伤得太重所以才会猛然窒息么?
眼尾细长拖延,嘴角似笑非笑。
不知为何,琴徊只觉内心躁动无法平息。
……
一句“放肆”,只换来那人嘴角上扬。
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这些,他当然没有告诉过他。
即使是很久之后,也依旧成为他内心一道明媚的秘密。
……
……主子说,你若因此要动了杀念,他就真是救错人了。
澜裳从容的站在一边,笑眼眯起来,对刚刚醒来的琴徊说。
琴徊看着她,心下微动。
……
该说你自以为是,还是你善于看透人心?
……
琴徊默默思索。
于那日炙热午后,身心安定的状态下见到他。
微笑依旧是那样的微笑。
却只觉得怅然。
不知为何。
……
澜裳说,主子算是这小洲上第一等的闲人。
说话间,语气透出一股依赖和憧憬。
他问澜裳,房间那么多,那人为什么去扰别人清净。
澜裳听了,只咯咯的笑。满眼的暧昧神情。
……
这里每日都是怡人天气。
他坐在沁凉的石凳上,棋盘内纵横交错,一时间分不出个胜负。
“公子现在连让也不让着我了。”
澜裳嘟着嘴,举着棋子犹豫不定。
“总是让着你,便止步不前。何时才有长进?”
说话间,见澜裳将黑子点在盘上,琴徊微微挑眉,不急不缓的抬手,“啪”的一声,硝烟散了。
“哇!公子耍诈啊!”
“哼,谁让你按部就班。”
澜裳皱起鼻子朝他做了个鬼脸。
“扑哧”一声轻笑突兀传来。紧接着,婉转的男声响起:
“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能收住你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脸,看向门口。
“霄刑,你一回来就找不痛快呢?”
澜裳斜着眼瞪他。
“哎哎~大小姐饶命,小的岂敢!”
霄刑勾起嘴角,完全没有“小的”的样子。慢慢悠悠的晃过来。抬手一挥,棋盘消失,琥珀琉璃盏静静出现在石桌上。
“才酿好的桐花酒,特意带过来给你们尝尝。”
说完眼睛一转,邪笑着看向琴徊。
琴徊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很淡。
眼前的霄刑华衣锦缎,眼尾一根孔雀尾羽,莫名彰显了一种邪魅。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青衣淡雅,素净超然。
这真的是妖么?
琴徊腹诽。
“他叫淮尘,是主子的好朋友。”
澜裳道。
“琴徊公子,久仰了。”
那男人淡淡一笑,微微颔首。
淮尘的淡然,让琴徊稍稍紧绷的心境放松些许。
“还一口一个‘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