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赤笙宫内不知从何时期渐渐安静下来。
舞阑殿内,女子缓缓睁眼,眸子里透着几丝迷茫。
“不瑶?不瑶?”
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你可是醒了。担心死我了!”
手被人握住。女子眨眨眼睛,缓缓流转视线,床边的男人眉头微锁,见她醒来顿时如释重负,露出了这些天鲜有的一抹微笑。
“霄刑……”
不瑶张口唤他道,声音有些沙哑。
“先喝点水,我去给你倒!”
说着起身奔到桌前,不一会儿便返回来。扶着她起身靠在窗边,霄刑小心翼翼的将杯子递至她嘴边。
“你一直……在照顾我么?”
不瑶抬眼看着他问道。
“呃……是啊。淮尘和盛衣都有事,所以我……大家都这么熟了嘛……哈哈哈。”
霄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不瑶抿着嘴,眼睛透过面前杯中的袅袅水汽,错觉一种湿润温柔。
“真是个笨蛋……”
不瑶轻声笑道。
……
长时间躺在床上,不瑶说,自己也该透透气了。
霄刑为她披上衣服,扶着她来到院中。
四季常暖,无论何时都是这等灿然。午后的太阳照的人发懒,没有风。霄刑和不瑶在院中晒着太阳。记忆中似乎从未有过的安逸平静。
霄刑恍惚有一种期盼,如若一直这般,多好……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这里没有以前热闹了。”
此刻周围安静,似乎少了往日的很多喧闹。
往日里门前来来往往,霄刑、盛衣还有淮尘总是会是不是过来,几个人在院中惬意的喝酒聊天。
谁谁谁前几天去了一趟凡间,在那儿遇见一个姑娘。
谁谁谁又被盛衣的混蛋相给骗了,整日整日的往他殿里跑。
谁谁谁那天跟我说,天界最近似乎有些不太安稳,有个小仙动了凡心被贬下界了。
……
太阳和记忆中一样和煦。半壁蔷薇兀自盛开。
只是喧闹已经不再。这偌大的小洲何时竟变得如此静默了?
霄刑坐在她身边缓缓道来。
从当日她受伤开始,一直到现在。
霄刑说,寒莲回来是为了一样东西。
霄刑说,她这次能够康复,全亏了盛衣从天界借来的两样宝物。
霄刑说,盛衣这次准备联手天界一起破灭巫族的势力。
霄刑说,眼下天界借盘古幡丢失一事正在讨伐妖族。
“你是说,淮尘已经去南宫了?”
不瑶皱起眉缓缓说道。
她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她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嗯。已经去了三日了。”
“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淮尘是我们当中最擅长用药的。什么水啊露啊的,就算不能攻击,但是自保绝对没问题,而且淮尘的剑法也不赖,所以放心吧。”
霄刑拍了拍不瑶的肩膀宽慰道。
不瑶闻言点点头。
“盛衣这次到底卖的什么关子?莫非是想来一招‘请君入瓮’?”
“呃……他……其实我没细问,这段时间光顾着——”
难道我会说:这段时间光顾着照顾你了,其他的统统没心思听么?
不过不瑶似乎并没有留意他脸上的异样,只是皱着眉头细细揣测。
“寒莲知道那东西的下落,就说明一定有人告密了……”
不瑶轻声道。
“我和淮尘提过这一点。”
“那盛衣怎么说?”
霄刑叹了口气说:
“盛衣说他不敢肯定。”
“知道那东西的人,只有你,我,淮尘,盛衣自己还有妖王,其余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不瑶蹙眉,眼神中的微光闪了闪。
当年为了盛衣,不瑶私下和霄刑一起策划了绝杀令。凡是知道那件东西下落的人,不管是谁,全部都被灭了口。这件事,两人始终绝口不提。因为他们知道,对于这样的做法,盛衣绝对不会苟同。但是为了他的安全,两人最终还是选择了行动。
“难不成有人泄密?”
不瑶咬着嘴唇道。
“不可能。妖王不会,你我不会,淮尘更不会。他对盛衣的感情,我们都清清楚楚。”
难耐的沉默。半晌之后,不瑶扶住额头。
“也许真的是我多虑了……”
两人对坐不语,不约而同的抬眼看着天空,有一方角落,云层很厚重,让人觉得一阵窒息。
那是南宫。如今的战场。
“盛衣呢?他也赶过去了么?”
不瑶仰头眺望那一片灰暗轻声问道。
“没有。昨天巫族的一支力量在去往南宫的途中和天兵开战,被正式划入了天界的敌对阵营。盛衣今早动身去西魔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回
盛衣站在西魔山的入口,半晌之后他抬起头,天光透亮,带着宁静之中隐藏的躁动。
……
淮尘前往南宫的当天,他隐了一身的气息潜进天庭,轻车熟路的来到玉清境。
“天尊,盛衣前来叨扰了。”
他语气带笑,大大咧咧的坐在桌前,手中的串珠“哗啦哗啦”作响。
“南宫乱成一团,你倒是清闲。”
老头子从里面走出来看着他道。
盛衣斜睨着老头子,抿着嘴似笑非笑。
“是不是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老头子问道。
“顺道看看你,一会儿就要去投诚了,说不定这辈子就要断送了。”
“呵呵,这辈子没了,还有下辈子啊。哈哈哈哈哈~”
老头子自说自话般的哈哈大笑。
“……”
“你的时间……又快到了吧……”
“咯啦”——
手上的串珠倏然停滞,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拨弄起来。
“就算没有我,淮尘他们也会继续按计划行事,这个天尊不必担心。”
盛衣从容淡笑,老头子看在眼里不住地叹气。
“以前你就是这个样子,当初在紫霄宫的时候,什么都不说,看似逆来顺受,其实你骨子里呀,犟得跟什么似的。也就是这样,我和太上老君才总是惯着你!”
眼见老头子收起刚才的顽童性子,盛衣一阵诧异的挑眉。
“别,天尊您这样说我还真不适应。”
老头子瞪眼:
“混小子什么时候才能收收你这破性子!”
“……”
说着又要上去敲他,却被盛衣笑着躲开。
这是,小仙童从外面走进来对老头子说:
“天尊,寰阳上仙求见。”
“请进来。”
“哦?寰阳上仙……就是你上次要给我介绍的人?”
“呵呵,是啊,那天帮你借到宝鉴,你还没当面谢谢人家呢。”
见到老头子一脸贼笑,盛衣扬眉挑起嘴角。
“那我还真要见识一下。”
说话间,那人已经走上前来。
盛衣抬眼对上那人的视线,笑容微微一滞,留在嘴角。
“是你……”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盛衣顽劣一笑,眼神中邪光明明灭灭,让对面的男人微蹙眉头。
“我也没想到,会再次碰到你。”
寰阳上仙平静的看着盛衣说。
“哦?你们认识?”
老头子坐在那儿,满眼是笑,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朝两个人来回看了看。
“何止认识,说不准还有肌肤之亲呢,你说是不是,琴徊?”
盛衣扬起一抹邪笑,看着琴徊眼光一闪随即沉默着偏过头去。
“寰阳上仙可是有事?”
老头子问道。
琴徊看了盛衣一眼道“
“玉华天君昨夜独自前往南宫未归。”
“什么?”
“未归?”
盛衣和老头子顿时一脸诧异。
“是。”
“但是这件事应该启奏玉帝才是,怎么来我这儿了?”
“我……”
琴徊话语一滞,竟不知该如何说起。
盛衣皱了一下眉垂下眼睛。
让淮尘前去就是为了能够有所制衡。
南宫那边虽然双方对峙,但是并未传出天兵被俘的消息。淮尘善药,曾经断送在他手上的神仙妖精不计其数。如果那个玉华天君真的被伤,那么能伤他的人也只有淮尘。
隐瞒不报……
呵呵,这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盛衣淡笑一声,抬头看着琴徊说:
“放心,如果玉华天君真的是在南宫被伤,那么一定不会有事。”
“何出此言?”
琴徊挑眉问道。
“因为淮尘在那里。”
琴徊一愣,抿着嘴点头。
“啊~啊~时间不早了,老头子我告辞了。”
“嗯,去吧,小心便是。”
盛衣“呵呵”一笑当时应了,又看了琴徊一眼,微微颔首旋身离开。
眼看着将要走近天门,突然手臂一阵用力把人拽回去,闪身来到天柱后。
看清眼前的人,盛衣无声的扩大了笑容。
“我说寰阳上仙还有什么事?”
寰阳上仙。这个称号在琴徊耳中突然有些莫名的刺耳。
“你……要去哪儿?”
琴徊垂下眼睛问道。
“你关心我。”
盛衣淡淡笑道。并非疑问,却好似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
琴徊一惊,不由自主的抬起眼睛,却正巧对上那一对深邃的眸子。他的轻微惊慌,乱了分寸,却清清楚楚的映在盛衣的眼中。
“为什么?”
盛衣微微倾身与他贴的更近,鼻息纠缠,琴徊轻轻皱眉,无声的向后仰,直到背脊贴在凉凉的柱子上。
“只是这次行动的必要一环。”
琴徊错开鼻息,不动声色道。
“必要一环?”
“当初受伤跌入我的赤笙宫,也是其中一环么?”
盛衣淡淡开口问道。
“你什么意思?!试探?”
琴徊抿着嘴,眉心紧紧皱在一起。
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琴徊的么?
原来当年你对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试探?
盛衣定定的看着他,眼神深邃,仿佛能够吸纳这天地。他缓缓抬手,指尖触碰到琴徊的脸颊轻轻摩挲。
“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你一直都是这般不坦率。”
盛衣靠过去,附在他耳边说道。
琴徊身子一颤,登时瞪大眼睛。那些往昔片段接连自眼前闪过。梧桐落花,阳光漫洒,这人站在逆光里,在午后懒散的刺目光芒中明灭成剪影。那些画面美好静默,寂静无声。他们曾经一起晒太阳,一起品酒,一起下棋,相对无言。还有最后的最后,那个动荡内心的亲吻。
此刻那人就在他的面前,却突然显得如此不真切。
“为什么皱眉?你该多笑笑的。”
盛衣缓缓靠近他,语气极轻,渐渐成了轻喃低语。
他就那样瞪大双眼,看着盛衣靠近他,鼻尖错开,唇瓣轻轻触碰。
“琴徊,我有点想你了。”
尾音被吞噬在细腻的亲吻当中。盛衣无声的揽住琴徊的腰,挑开他的唇齿,温热的感觉一瞬间让琴徊的眼角有些酸涩,内心的窒息感充实又绝望。他在无声的缠绵中闭上眼睛,抬手环住盛衣的肩膀。
微微的停顿,之后时更加疯狂的灼烧,触碰到心灵的最深处。
“唔……”
琴徊轻哼一声,却顿时惊醒了眼前的人。
盛衣缓缓离开他诱人的唇瓣,额头抵着额头轻微喘息。
半晌之后,他将琴徊稍稍拉离自己,邪笑道:
“你还真是没有撩拨别人的自觉。但是我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回
自玉清境走了一遭,于是才有了现在站在西魔山入口垂眼深思的人。
盛衣轻声叹了口气,甩开袖子缓缓走进去。
见到寒莲的时候,对方正懒懒靠在榻上,怀中俊秀的少年衣冠凌乱面色微红。
“看来我是打扰到你了。”
盛衣毫不避讳,他靠在窗前勾起嘴角看着榻上一片情|||色荡漾。
寒莲好整以暇的拉过衣衫缓缓披上道:
“怎么会。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所以演了这一出给我看?”
盛衣调笑道。
寒莲动作一缓,斜睨着他说:
“这么说是因为你在吃醋么?”
“你想多了。”
盛衣挑眉道。
“看来这孩子满足不了你的胃口。”
看着寒莲挥退榻上的少年,盛衣继续说。
“呵呵,是啊。这种货色要多少有多少。除了你,我对谁都不感兴趣。”
寒莲从高座上缓缓走下来。盛衣靠在椅子上不急不缓的端起杯子,茶叶在水中打着转,香味扑鼻。
“这么说,是你派人偷走了盘古幡?”
盛衣笑问道。
寒莲勾起嘴角看着他道:
“我若说不是,你会信么?”
“当然。”
盛衣说着吹开杯沿上的茶花缓缓饮了一口,嘴角扩大的笑容隐藏在杯壁之后。反倒是寒莲愣在了那里。
这个答案干脆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一句“当然”简简单单,却不知为何,让听到的人思绪一乱。这种坚定任谁都听得出,像是多年不曾怀疑的旧识。
眼见半晌没有声响,盛衣抬起头看过去问道:
“怎么,不相信我会这么说?”
寒莲回过神,走到他身边坐下。
“是。我曾经设想过很多答案,却没有预见到这一种。”
盛衣闻言无所谓的笑笑。
“如果我怀疑你,就不会来了。”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寒莲侧过脸问道。
盛衣轻笑一声说:
“我得先知道你要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我要这天下,也要你。”
“所以你准备帮助我收拾了天庭再反过来将妖族一网打尽吗?”
“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将这天下一分为二。”
……
这天下只有其一,不能为二。
……
盛衣恍然。
这句话经过了千年,却依旧清晰可闻。仿佛就在昨天。那人整装待发,语气坚定。曾经的温柔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他对于那一刻的陌生始终记忆犹新。
过往历历在目,说好要带他游遍九州,总是告诉他自己宁可得到自由的人,消失在漫天灰暗的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