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师兄!”一旁莫紫襄一凛神,却是无言。
“代价你可付不起!”聂徵狐轻晒摇头,“看看我身边这个,可是把自己卖给我做禁脔了,啧啧,可惜啊,我还看不上你!”
这一句话弄得方丹槿并不算英俊的脸霎时红透,他眼底流转千般,终究咬牙,对聂徵狐说,“只要聂公子您一句话!”
聂徵狐却没有理睬他,径自转向莫紫襄,逡巡他半晌,饶有兴致,然後好整以暇,“你家另外那一口子呢?你可否记得我曾给你留过一句话?”
“我家?”莫紫襄一时困惑,“抱歉,聂大夫,紫襄尚未婚娶……”
“我是说上次在你身边那个?尚未婚娶?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就是迂腐,两情相悦到连榻都上了,还要什麽婚娶的形势!?”聂徵狐不以为然道。
於是连莫紫襄一并闹了一个红脸,他嗫喏一阵,也是无言以对,便在这时,一阵低叱传来,“大胆贼人,竟敢闯我净莲派,难道是当我派无人?!”来者有一把浓密的大胡子,眼底精光四射,身形高大昂藏,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
“小师叔,他……”莫紫襄刚要解释,便在这时,忽然又听得一阵冷笑声,一高一低,高则尖锐异常,宛如鬼哭,低则哀婉沈闷,如同闷鼓,周遭不知不觉浮现一层乳白色的雾气,虽无甚味道,却是让人有种身心愉悦的感觉。
“无毁盟嗔痴二将,前来拜访,惠净真人,还不出迎!?”那声音如同腐俎,深深地印入每一个人的骨髓当中。
(11鲜币)第32章。离莲序。下
“哼,微末之术,还敢放肆?”聂徵狐嗅著那浓雾,他周身开始泛起一股似腥似臭的味道,而那浓雾竟然以他为中心开始逐渐消散,就仿佛云收天霁一般,而方才大肆呼喝的所谓嗔痴二将,也一下子了无声息。
周遭净莲派众人似如梦初醒般,谨慎执剑以对,而那大胡子大喝一声,“你家姬泉爷爷在此,何方宵小,莫逃!”说罢便朝方才嗔痴二将消失的方位追去。
“小师叔……”莫紫襄反应过来,刚要追去,又害怕自家三师兄对这位寻魔医应付不急,踌躇一阵,还是停下,求饶般的看著聂徵狐。
“看我作甚!所谓名门大派原来就是这样啊,连杯酒水也没有!”聂徵狐是真的懒得和他们在此番浪费时间。
“聂公子,快请!快请!我师傅已经备下酒宴!就等二位了!”莫紫襄对身边一个旁属的相熟师弟使一个眼色,让他快快前去禀告,随即喜出望外地扶起兰祉,等到聂徵狐二人迈步之後,两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到了殿上,聂徵狐便看到堂上一位谦谦温润的老者,可见年轻时决然风采非凡,那正是惠净真人,而惠净真人见了聂徵狐,却是一惊,随即似缅怀著什麽,须臾恍惚。
“师傅,这位便是寻魔医聂徵狐聂大夫,蒙二师叔的侄儿横渊大哥相请,特来为二师叔诊治!”莫紫襄只是稍微诧异师傅不同寻常的细微失态,却还是尽职尽责的将话带到。
“废话少说!病人呢?”聂徵狐也不在意惠净真人的奇特眼神,他懒得在这净莲派久居。
“聂公子稍安勿躁,眼下已经到了午时,先用膳,再为我师弟诊治也无妨!酒席已经备好,请吧!”惠净真人拂袖道,气度潇洒。
聂徵狐却不管他葫芦里卖的什麽药,大喇喇的跟著他朝偏厅走去,宴果然正待开席,尚且好宴,主宾一一落座,惠净真人却是缓缓倒了一杯酒,又用那般奇特的眼神看著聂徵狐,“聂公子,老夫先敬你!”说罢一饮而尽。
一下子酒席上有些尴尬起来,莫紫襄、兰祉皆不懂为何惠净真人要如此放下身份敬酒,便连聂徵狐也莫名起来,可惜他向来是无所顾忌,看了杯中酒满,却是一饮而尽,然後看著惠净真人,等待这个老头子能有何把戏来耍。
“老夫多问一句,聂公子,令师可好?!”惠净真人似乎迟疑回想了很久,才突然冒出一句。
“我师傅?”聂徵狐微眯起眼,若然说他心中有两处逆鳞,一处便是生他养他的爹爹聂暮霄,另一处便是救他教他的师傅雪堕尘,可惜聂暮霄英年早逝撒手人寰,而雪堕尘乃是出世高人,和银霜祭缥缈三界,避世而居,都没有在他身边,以至於一旦提及这两人,聂徵狐的心情便情不自禁的不豫起来。
“聂公子休要误会,实在是霰仙人曾经对老夫有救命之恩,尚未来得及偿还,如今又要劳烦聂公子为我师弟诊治,我净莲派实在是有所愧疚……”惠净真人叹息道,远远望著曙霞山上的月桂树,桂子尚未飘香,人事竟皆全非。
“你这个老头子究竟有何等觊觎我懒得听,这酒还能算是酒吗?难道区区一个净莲派连好酒也拿不出来了?”聂徵狐寻机挑衅道。
惠净真人失笑,“紫襄,去後面梅潭,拿坛酒来!”
“梅潭……是师傅!”莫紫襄起身离开,聂徵狐却是若有所思,“难道是天下十大名酒之一的梅潭霜雪?”
“我净莲派也无甚佳肴款待聂公子,如今聂公子对我净莲派有此大恩,一坛二十年分的梅潭霜雪,自然舍得!”惠净真人颔首道,不过须臾,莫紫襄已经抱著酒坛前来,那酒坛也非寻常物,虽是陶土色,上面竟然勾勒著一支斜梅几点冬雪,颇有几分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气氛,尚未开坛,仅是那陶坛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已是让人沈醉。
惠净真人径自开坛,替聂徵狐、上官瀛邪一一斟满,然後才是自己和两位晚辈,他向来拘礼之人,风度翩然之余,却让人心生愉悦,宾主尽欢。
“请,聂公子!对了,还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惠净真人面朝那一直沈默的上官瀛邪,尽量做到礼数周全。
“在下复姓上官,惠净掌门称呼在下上官即可!”上官瀛邪却未被那美酒所惑,相反眼神清洌的看著惠净真人。
“上官……原来如此!”惠净真人也洒脱一笑,“聂公子,上官,请吧!”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便在这时,一名弟子慌张闯入,在惠净真人耳边附了两句,那兰祉就坐在惠净真人身边,听得真切,而上官瀛邪和聂徵狐二人武功高超,这些微末之术自然也难以避於他们耳中,他二人相视,却是默契一笑。
惠净真人听得弟子来报,却是微一沈吟,“抱歉,聂公子,方才我那四师弟追踪无毁盟嗔痴二将而去,不料受了暗算,老夫先失陪一下!”
“暗算?恐怕是中毒了吧!”聂徵狐却是不以为然,能使出那迷龙瘴的角色,看来在南疆也不是什麽易於之辈,可惜今日,遇上了他!
“聂公子难道对这两人的底细有所了解?!”惠净真人自然城府不浅,堂堂寻魔医在此,若不善加所用实在可惜,更何况那嗔痴二将来历诡谲,倒是让净莲派徒徒生了不少麻烦。
“了解如何,不了解又如何??!”聂徵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今日算他们倒霉,赶上我心情好……啧啧……我的诊金也不高,战缕宁那份已经有人付了,之余姬泉这一份,我要你三坛六十年份的梅潭霜雪,还有你这位师侄亲自替我打点在净莲派的衣食住宿,不假旁人之手……你们也不要误会,倒倒夜壶,刷刷马桶,清扫房间足亦!就凭他的姿色,我还当真看不上眼!”
“聂公子仗义出手,这诊金我净莲派当然付了!”惠净真人也不顾兰祉再度涨红的俊脸,“如此,聂公子还请先用膳!”
“喂!小子,过来斟酒!”聂徵狐懒洋洋的对兰祉勾勾手指,一旁莫紫襄却是一身冷汗,他有种预感,恐怕自己这位师兄以後的日子不太好过,谁让他得罪了寻魔医。
(10鲜币)第33章。肆余瘟。上
姬泉是被追随他而去的几个三代弟子抬回来的。据他们所言,发现姬泉时,他已浑身如纸色,昏迷不起,想必是嗔痴二将下了毒手,但以他们几人的低微武功,无从发觉,於是只得先回到派中禀告掌门人再做处断。
当聂徵狐迈入那间卧榻的时候,忽然神色一凛,问一旁陪同的惠净真人,“方才所有和姬泉接触过的人有多少!?”
惠净微一沈吟,“大约八九个弟子,怎麽了,聂公子?”
“如果你不想要净莲派倾家荡产或者全部死光光,最好全部坑杀他们!”聂徵狐阴恻恻说道,旁边跟了两个弟子一起目瞪口呆,方才他们也和那位四师叔接触过啊!
“聂公子还请赐知究竟是怎麽回事,竟然要出此下策?”惠净真人毕竟经过太多风雨,此刻依旧沈稳如昔。
聂徵狐没好气的说,“祸水东引,很形象的一种蛊毒,中蛊者显示迅速昏厥,病情来势汹汹,看起来就像是下一口气就要断了一般,但是其实也没什麽了不起,若是碰上庸医就真的没救了。在我手下的话也就是一副方子就能解决,但是,麻烦的是凡是那些和中蛊者有过身体接触的人,将会被传染上这种蛊毒,并且潜伏一日,从第二日起凡是和这些人皮肤接触的人再度感染,而最初的那批人发病则是在十日後,浑身毫无症状,会在昏睡中直接死亡,可是在这十日间感染的人几乎可以遍布你们整个净莲派,待到发现第一个死者之後,哼,那是只要靠近死者周围一丈远,就会传染上这种蛊毒……”
“啊……”顿时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连带著惠净真人也眉头加深,而那两个和姬泉有过身体碰触的弟子在意识到自己还有十天的性命之後,更是吓得冷汗涔涔,纷纷哀求道,“掌门师伯,救我们……”
“莫慌!”惠净真人一抬手,“既然聂公子对此毒药性如此熟悉,可否有解救之法?”
“我不是说过了吗?姬泉一个方子就可以搞定,至於剩下的人,全部坑杀!”聂徵狐颇不以为然的说道。
“聂公子,他们也是我净莲派的弟子啊,可否有解决之法?”惠净真人口吻已软下几分,纵使他是一派之主,生死攸关之际,还是要慎而又慎。
“解决?”聂徵狐轻蔑的瞥他一眼,“我说的难道不是解决之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还有七个时辰决定,是杀了眼前这些人,还是待到整座净莲派彻底毁掉,我无所谓!”说罢径自走开。
“聂公子……”兰祉正待追去,惠净真人也示意,一只手却拦住了他,正是自从进了净莲派的上官瀛邪。
“上官公子,聂公子他……”兰祉毕竟历练不够,有些匆忙答道。
上官瀛邪悠悠看著聂徵狐远去背影,却是轻描淡写道,“岑伯父,唤我上官即可!”
惠净真人一震,他的俗家姓氏便是岑,可是自出道江湖起,四十余年,无论是在曾经的天山派还是如今的净莲派,都是以惠净自称,所以江湖上除了至亲挚友,根本无人得知,如今一个陌生如上官竟然知道,自然让他瞠目。
“你,你是……”惠净真人极力回想,并未有复姓上官之人得悉他的身份,却不知他是……
“岑伯父可愿移步一谈?”上官瀛邪却不管聂徵狐所去何方,径自笑道。
不过盏茶时间,惠净真人已经和上官瀛邪在一处书房坐下,那书房颇为简单,平淡无奇,只有一榻,一桌,一柜,一对圆凳,唯独墙壁上挂一幅淋漓尽致的对联,字迹却明显是两人所作,上联狂放不羁,下联清隽异常,却都可从铁画银钩中显出豪情万千。
惠净真人见上官瀛邪一直盯著那副对联,心下一动,却不做声,须臾上官瀛邪却是回道,“廿余年未见,家师还是时常念叨,‘铁血丹心照沧海 念济世苍生平四夷之寇’,可惜多年以後人面桃花不知相逢是否依旧?”
“原来你竟是他的徒儿……廿年……真是……”惠净真人一时间有些恍惚,看著上官瀛邪,又看了看那副下联,幽然吟道,“乱世迷瘴显净莲 愿普洒净瓶解八荒之瘟……”
“家师曾提及岑伯父,却往往少言,只是念到这幅对联,今日一见,上官代家师向岑伯父请安!”上官瀛邪有礼道。
“无妨!”惠净真人话锋一转,“既然这样,上官,对於聂公子所言之法,你如何看?”
“岑伯父既然问我,可是相信於我?”上官瀛邪意味深长说道。
“自然!”惠净真人也是聪明人。
“那请岑伯父将一切交与我处理,保你净莲派度过此劫!”上官瀛邪笃定说道。
“若能如此,那是最好!”惠净真人点头凝重道。
曙霞山,四月杜鹃微绽,颇有几分欲拒还迎的味道,聂徵狐独自一人在杜鹃丛中漫步。这些时日四处颠簸,轮番激战,倒是鲜有闲情。远远一阵脚步声传来,聂徵狐唇侧露出一抹让人惊豔的浅笑。
“徵狐,我找你许久……”上官瀛邪伸手搭在聂徵狐肩上,温柔一笑。
“找我?我以为你跟那个老头儿直接谈到榻上去了!”聂徵狐轻讪道。
“徵,那是师傅的故人而已……”上官瀛邪上前一步,从身後轻轻将他拥入怀中,彼此气息交融,却有种心照不宣之感。
“哦?是吗?”聂徵狐颇不以为然道,静了半晌,“难道你是来当说客的?”
“徵,他们毕竟是外人,和你不同,你说我会怎麽做?”上官瀛邪失笑道。
一句似是而非的情话,却让聂徵狐眉上似喜似嗔起来,可是眼底却是一片睥睨,无动於衷,“死几个人还是全部死光光,我无所谓,今夜若是他们不做决断,我们便离开,哼,我可不愿意跟那该死的祸水东引打交道!”
“难道你对那毒也无能为力?”上官瀛邪适时问了一句。
聂徵狐微一瞥他,“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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