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赫连兄!真是有缘啊!“裳柏春说著客套话,一派殷勤至极,和赫连良冀相携走入千晴一醉楼,两个人都是虚虚实实,精明至极,明知道对方都是为了这医死人帖而来,却又都不主动提及此事,毕竟谁都留有後手,这期间尔虞我诈,难以一言蔽之!
人潮似因为这两位巨擘停顿一下,然後再度熙熙攘攘起来,虚伪的客套恭维之声不绝於耳,三教九流汇聚在这千晴一醉楼,打的何等诡诈心思,不得而知。
楼上一间雅间,坐著四人,两男两女,为首的男子韬光韫玉,器宇轩昂,一袭白衣更显得出尘脱俗,赫然正是当今天下武林第一贵公子,天山派掌门人祈苒一!原来他听得神农山庄庄主阙羽宸之言,为了替母亲治病,四下寻觅寻魔医,却不得果,正巧富贵浮云贩售医死人帖的盛会举办,他便携三位门人一起至此,只求一张医死人帖。
“掌门,西凉赫连家来了!”祈苒一身边的男子天生一张笑脸,温和斯文,唤作隋黯子,乃是天山大名鼎鼎的十三莲中的笑莲,为人处世圆滑谨慎,颇有名望。
“果然是医死人帖!”祈苒一轻描淡写的说,唇侧露出一抹足以让万千侠女为之倾倒的浅笑,即使只有四张,他也是势在必得!
此间暗潮汹涌,却是乱象横生之始。
待到己时三刻,整座千晴一醉楼响起一阵悠扬动听的琵琶声,宛如珠落玉盘,清脆又摄人心魄。众人霎时静了下来,这琵琶声响,便意味著本次医死人帖的贩售开始,一阵铃铛游弋,两名绝世仙子飘渺而至,让人屏息倾倒,然则随後而来的一个鹅黄纱衣的女子,更是让人神魂颠倒,那女子嫣然一笑,人人便觉如沐春风,绫口微启,仿佛仙音已至…
“各位江湖豪杰,妾身乃是这千晴一醉楼的主人颜眉樱,今日各位贵客临门,实在让我千晴一醉楼蓬荜生辉!”
“眉樱姑娘!快快开始吧!我们可也等不及了呢!事後我们崆峒派已经准备好了上等的胭脂水粉赠予佳人呢!嘿嘿……”一个看起来眉目可憎的男子率先吆喝,带了轻佻之意,让人听得生厌。
“哼!尔等粗鄙之辈,出言不逊,简直侮辱了千晴一醉楼和眉樱姑娘!”一个年轻气盛的世家公子站起来,颐指气使,看向颜眉樱的眼神,充满倾慕之意,以为自己英雄救美,便得佳人芳心。
“原来是苏州戚家的人,哼!果然好家教!”刚才被嘲讽的崆峒派弟子李拜符不甘示弱的耻笑著。
“你!你这个……”这年轻男子唤作戚云河,正待针锋相对,旁边一个冷酷的中年男子狠狠瞪他一眼,那戚云河立即噤若寒蝉,不甘心的看著李拜符趾高气昂,心下百转千回。
颜眉樱也是质素极高,仿佛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直接进入主题,“我富贵浮云受寻魔医委托,每年出售四张医死人帖,凡持有此帖,寻魔医将亲赴诊治,医死人帖当年有效,逾期作废,各位进千晴一醉楼之时,领有一枚号码石牌,以此为凭,第一枚医死人帖,三千两黄金起价,每一次最低加价为五百两黄金!现在开始!”
但见一只精巧的绣旗挥下,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立即举起手中石牌,上书“拾贰”,“四千两!”
“拾贰号客倌出价四千两!”颜眉樱温和一笑,那拾贰号男子立即魂相授受。
“五千五百两!”
“七千两!”
“一万五千两!”
随即“伍拾捌”、“玖”、“拾伍”三张石牌几乎不约而同响起,火药味十足。
……
千晴一醉楼内,酣战正酴醾,楼外春光妩媚,两个男子,缓缓走来,一人黑衫、神情雍容恬淡,却又锋芒内敛,一人绛袍,眉间妖孽气盛,唇侧似笑非笑,这二人,赫然正是从庆虞城一路赶来的上官瀛邪和聂徵狐。
“千晴一醉楼?”上官瀛邪若有所思的说,他看向对方的眼中却是纵容宠溺之意,实在是因为……
“怎麽!说好了一路花销算到你头上!难道堂堂息魂曜帝,掏不起千晴一醉楼一顿饭钱?!”聂徵狐冷嘲热讽一阵,鼻音稍稍有些重。
“是!都算在我身上!”上官瀛邪倒是有些无奈的,握住他的手,觉得入手微寒,随即问了一句,“徵狐,今日吃药了吗?”
“……”聂徵狐脸色阴郁不定,然後狠狠地在上官瀛邪腰侧一掐,上官瀛邪一阵隐忍,他腰间那处,这几日早已是淤紫难堪,即使守著无所不能的寻魔医,也不能医,只因为,寻魔医最近身体抱恙……
所谓症状,其实也是寻常伤风感冒,若然说到病因,便颇有些难为情,只因那一夜颠龙转凤,寻魔医聂公子竟然著了风寒,以至於连绵不断,这几日都是无精打采,甚至有两晚低热起来,所谓病来如山倒,能医不自医,於是聂公子便委屈连绵这几日。
只是终究可怜的,还是帝尊大人,不仅平素端茶送水,呵护备至,连房事也全部被禁,夜夜同床共枕,被撩拨不定,却还无法真地销魂,白天赶路之时还要小心伺候,也只有上官瀛邪这般动情,才甘之如饴,将一切任性当成纵容理由。
“我要吃千晴一醉楼的茨菰烧肉、乌龙吐珠、凤凰里脊、琉璃珠玑、玉掌献寿、灵芝恋玉蝉、鸳鸯戏水、绣球乾贝、山珍刺龙芽、 莲蓬豆腐、喜鹊登梅、 蝴蝶暇卷、孤鸿展翅、随便十二道菜,再来一罐煨山鸡丝燕窝,一壶三十年份的女儿红;一盅珍珠嫩柳米!”聂徵狐语速极快,说得得意洋洋,心下想著等会儿那人若是少要一样,自己便有借口,想起这些日子清心寡欲的日子,聂徵狐心下也开始有些痒了起来,这一次定要好好整治那人,索性找一处密林野战,不让他感冒伤风誓不罢休!
“好!全部依你!”上官瀛邪笑得蛊惑。
他二人说话间已经来到千晴一醉楼,店小二眼力惊人,忙不迭的上来,“二位公子爷,想必也是来买这医死人帖吧!请上二楼!”
只是可惜,这一次店小二还是看走了眼,富贵浮云虽是和寻魔医合作,但真正认识寻魔医的,却屈指可数,似这店小二,全然不知。
“医死人帖算什麽东西?本公子饿了!小子!好酒好菜招呼著!”聂徵狐不以为然说道。
“是是!好好!”那店小二也算精巧,并不多问,径自准备招呼他们到了临窗的一桌坐下,“二位爷!来点什麽?本楼的招牌菜是……”
上官瀛邪不紧不慢说道,“茨菰烧肉……两罐煨山鸡丝燕窝,两壶三十年份的女儿红;两盅珍珠嫩柳米!”和聂徵狐所言丝毫不差,末了,还问一句,“徵狐,对吗?”
“哼!”聂徵狐瞪他一眼,在旁人眼中似嗔似孽,那店小二虽然平素也是见过世面,可是上官瀛邪和聂徵狐都是人中龙凤,举止神态又是毫无顾忌,直看得那店小二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奔向後厨。
“舞冷真是越来越放纵手下了,连茶都忘记上!我看这富贵浮云也快要倒了呢!”聂徵狐没好气的说。
上官瀛邪但笑不语。
这时又有数人走了进来,为首的竟然是一个西域密宗的番僧,生得高瘦如同竹竿一般,百会穴处却微陷,明显是高手的象征,他身後跟著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皆是西域装扮,华贵异常。
“穆拉玛大师,这里便是千晴一醉楼吗?”那唯一的女子最先开口,声音清脆,手腕上的铃铛作响,悦耳动听。
“正是,夜雅小姐!”那番僧对女子极为恭敬,他们所言倒都是汉话,只是声调上有些僵硬。
“夜雅小姐,我们先上楼吧,那医死人帖的贩售,应该已经开始了!”旁边一个男子殷勤说道。
“古塔雄,你说寻魔医是怎样一个人?!他真的能救我母……母亲的命吗?”夜雅声音天真可人,竟不知隐瞒避讳,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便说了出来。
“听说寻魔医是中原武林最为有名的大夫,但是盛名之下,谁知道他到底又几斤几两!夫人自有安珂大神保佑,定能够渡过劫难的!”那古塔雄颇有不屑的说。
“如果寻魔医能够治好母亲的病,我便遵照安珂大神的指引嫁给他!”夜雅斩钉截铁的说著,随即四人朝二楼走去。
他们都没注意,靠窗那桌的两个人,一起愣住。
上官瀛邪失笑,“徵狐,你的桃花倒是四处开啊!”
“似她那般蛮族之女,我还看不上眼!怎麽说也要是你这般……啧啧……要身段有身段,要样貌有样貌,要本钱有本钱,最重要的是……很耐操!”聂徵狐针锋相对,倒是丝毫不留情面。
“果然君心同我心呢!”上官瀛邪不留痕迹,手却下探到对方腹股之间,朝那炽热之地摸了一把,还掂量一下,眼神竟然云淡风轻,无辜的很。
“怎麽,你那里又犯痒了?”聂徵狐向来放纵,从不顾何时何地,既然有人愿意配合,他当然乐得逍遥。
“二位!酒菜来了!”那不识相的店小二吆喝一声,竟然插入他们二人的暧昧之境。
“呵呵……”上官瀛邪朗声而笑,见聂徵狐心中所想绮豔之事被打断,倒是颇为有趣。
“小子!你们千晴一醉楼还想不想开了!”聂徵狐咬牙切齿,心下已经将上官瀛邪就地正法一百次。
(12鲜币)第2章。昆仑嶂。上
【第2章。昆仑嶂】
“我这千晴一醉楼,当然要开!”听得脚步声,一个男子缓缓走来。
聂徵狐抬眼看他,一袭锦衣玉袍,眼神灼灼,他只是懒洋洋的应了一句,“真是狗鼻子,一闻到好吃的就来!”
那男子失笑,“小狐,这里是我的地盘,难道你还要宾主倒置不成?”那男子正是富贵浮云的主人裔舞冷,但见他相貌堂堂,年约三旬,精明强悍。
“呸!靠著卖我的医死人帖发家,你还有脸说!”聂徵狐也不阻拦他坐下,倒是顺势把他面前的茶盏推得远远的,一派防小人的姿态。
“以你我亲密的姿态,用得了这般吗?”裔舞冷凑上去含吮著聂徵狐的耳垂,好整以暇的说,他声音酥麻入耳,然後径自端起聂徵狐面前的杯盏,一饮而尽。
“……”一旁上官瀛邪不留痕迹看了看他,两人目光交织,似交换某种不同程度的战意,又似互相探寻底线,裔舞冷不问,上官瀛邪也不急,径自用膳。千晴一醉楼菜肴极为精致,让这几日因为聂徵狐的病而陪著一起茹素的上官瀛邪,也不禁觉得心旷神怡起来。
“亲密?说起来我们倒是好几年没有亲密过了呢!”这般挑情手段在聂徵狐看来实在拿不上桌面,他一根手指在裔舞冷下腹部游弋一阵,只见裔舞冷原本白净的容颜,染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那麽,今夜便住下?”裔舞冷自然不甘示弱,手臂勒紧对方腰身。
“你那医死人帖先给我卖够一百万两再说吧!”聂徵狐似笑非笑瞥了瞥上官瀛邪,但见他无动於衷,然後变本加厉在裔舞冷颊侧一啄,惹得裔舞冷一阵鸡皮疙瘩起来,但在聂徵狐淫威之下,硬生生无法发作。
堂堂富贵浮云的大老板,竟然有种作茧自缚之感,可是裔舞冷还是硬著头皮,在寻魔医无形的煞气当中继续坚持,“上面已经拍卖了两张金帖,你一定想不到这结果!”
“少卖关子!废话少说!”聂徵狐给自己斟满一杯女儿红,想了想又替身边上官瀛邪斟了一杯,偏偏错过裔舞冷。
“第一张金帖被西凉赫连家以四十万两黄金买下,第二张金帖则被鬼火教以六十三万两买下!小狐,难道你没发现其间一些有趣的事情?要知道鬼火教和赫连家为了争丝绸之路的霸主地位,已经征伐近百年了!”裔舞冷试探的说著。
上官瀛邪却对那杯酒熟视无睹,径自啜饮著香茗,他不能饮酒,从未破此禁忌。但在聂徵狐眼底却成了某种示威的表情,他眼神邪魅一转,便是笑靥如花,径自用脚踢了踢上官瀛邪的腿窝,上官瀛邪眉峰一挑,却道无言。
他二人这般打情骂俏,裔舞冷自然没有错过,他虽不知上官瀛邪身份,但也好奇的紧,只是一直压抑,努力将话题往今日的贩售上引,“今日倒是来了不少有趣之人,刚才我下来之极,那第三张金帖已经被叫至八十万两,天山派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崆峒派和苏州戚家又横插一杠……小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随便!买了金帖又如何,我不想医治自然不会医治,当初的温家还不是最好的例子,哼!若然有人想要找事,满门尽灭也无所谓啊!”聂徵狐锋芒尖锐,随即话锋一转,“怎麽,你不喝吗?”他倒是注意到了上官瀛邪面前的杯盏,始终满溢。
“若你想喝,我喂你便是了……”上官瀛邪放下木著,颇为诚恳的看著聂徵狐。
“……”聂徵狐刚要调戏两句,忽然楼上一阵怒斥喧哗,然後竟然有两个人硬生生穿透楼板跌了下来,再看那两人,已经脖颈折断,一命呜呼,竟然有人,在这千晴一醉楼上闹事,聂徵狐凉凉看著裔舞冷,果然他脸色已然冷峻起来。
“二哥!二哥!”楼上飞奔下来一个男子,正是金陵裳家的三爷裳柏豫,悲愤交织,纵身来到裳柏春的尸身面前,粗喘阵阵,竟是半晌不敢上前。
“三师叔……该死的番僧,我跟你拼了!”随即冲下来一人正是崆峒派李拜符,看到其三师叔同样枉死的尸身,竟然翻身折回,一派要找人泄愤的模样。
“风、雨、雷、电!”裔舞冷面色已是铁青,有人敢在千晴一醉楼闹事,简直不把他和富贵浮云放在眼底,他唤出贴身四大护卫,径自朝楼上走去,也没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