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瀛邪镶著碎金璞玉的袖上,残留了一瓣几乎缓缓消融的雪…
“我很想,把你的头碾碎…”聂徵狐此刻已然知道,眼前的男子,怕是对自己,知之不少了…
“是麽?我若给你廉雩宝珠,难道,不能取代那什麽蓝田宝珠麽?”上官瀛邪声线低沈的,自是一种风流味道,“甚至,包括僵命城那颗羲合宝珠?徵狐,和我一并回家吧……”
“如何?那麽,我倒真的,想和你回家了…”聂徵狐略一敛神,漾起醉人微笑,一如罂粟般致命,而夭惑…
“我定是扫塌以待呐…”上官瀛邪轻轻的,拈起他一缕发丝,细细磨挲,不经意,触及他温热的脸颊,却立即反射般的崩开,残留的,有点酥麻的触感…
“那麽,还等什麽呐…”聂徵狐何惧之有,自是沈著应战…
这一战,尚未了结,下一战,自是有所预知了…
……
然而此刻,毕竟在震天堡中,这武林至尊的天下第一堡,又岂是轻易来往之地…
数道阴影,飘然雪地,足不沾地,自是凛冽…
任醍听得外面声音,终於起来,敛了敛神情,高声说道,“震天堡三十六家将,在此恭候聂公子,请随我们,到乐府中,为四公子解毒!”
“所谓江湖大家,不过是仗势之辈…”聂徵狐纵身一跃,自是清逸绝伦,傲然於屋顶覆著雪的鸾瓦上,乱云流转,弦月渐现,一层银晖,映射雪色,将他辉映的,俨若天神一般…
“聂公子此言差矣,我们堡主已命人找来公子所需之人,之药,但请聂公子,前往乐府,为四公子护法…”此等隐讳之事,旁边另一家将竟然不卑不亢,沈著道来…
“你等用假冒蓝田珠诓我,我为什麽要为你家公子护法,没有在你们家施展灭门之毒,已经是给我的新侍寝面子了!”聂徵狐自是撩了一眼阁外雪地上矗立的上官瀛邪,眼底却是决然的冷漠…
“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堡主有言,待到我家公子毒解,自会奉上蓝田宝珠和蓝田翡玉盒…”那家将一顿,“堡主还说,三公子所中之毒,为他对聂公子无礼之惩罚,自是不敢劳烦公子解毒,但请公子遵守交易…”
聂徵狐如此心思玲珑之人,见此情景,心中百转千回,然後得出了两个结论…
两个很有意思的结论…
他於是不想走了,他倒要见识一下,能让厉怀谡找来解那阴阳蛊毒的,是怎样一对男女,还要看看,敢放言解他妖言之毒的人,又是何人…
於是寒拓一笑,“还不带路!”
“多谢聂公子,小人江晟,请公子随我而来…”
飘落几下,聂徵狐和那江晟,身影全无,而其余三十五家将,竟是无所动作的,另一家将上前,冲著已然恢复神思的任醍,和仰望月色的上官瀛邪,“上官公子,此刻堡中有人来袭,堡主和大公子自是相持,大公子请回神农山庄阙庄主,他已许诺为三公子解毒,堡主请二位暗中护佑四公子…”
“来者何人!”厉朔严眉目轻皱…
“一男一女,自称,姓唐…”有人应和…
“难道…”任醍瞬间想到刚才聂徵狐对他而言一番话,呆滞片刻,忽然望向上官瀛邪,神色哀求…
“……”上官瀛邪自是不留痕迹点头成全,然後任醍喝道,“我们走,快!”又是一阵足风,带起一片雪雾,渐渐散去之时,人迹全无…
……
诺大的缀梦阁,须臾之後,只剩下上官瀛邪一个人…
他耐人寻味的,磨挲著自己的颈间,用几乎只有他自己可闻的声音,说著…
“徵狐,你这般自负,可是,让我不敢小觑了呐…”
在那颈间,是一道依旧明显淤紫的勒痕…
月华如练,雪後如沐…
第17章。夭穠醉
【第17章 夭穠醉】
聂徵狐几乎是一踏入这名为乐府的院落,就感应到了某种异样…
江晟自是恭敬一旁,零落几个奴役,压制著一男一女,神色妩媚,明显皆为风尘中人,但是为什麽,他还是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聂徵狐随即冷漠一笑,毕竟,这场游戏多了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所以,从此刻开始,他也要,稍微认真一些了…
震天堡的效率自是非凡,很快的,侍女捧来两只青花瓷碗,已经把药灌入了那对男女口中,但见他们双颊顿时呈现糜烂的潮红,眼神涣散,自是情欲昭现,任醍在旁命令著,“让他们进乐府阁!”於是自有侍卫打开那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禁忌的房门,一股难以形容的蛊臭顿时弥散於整个院落,冯升自是运功抵触,那守门的侍卫亦非寻常之辈,可怜侍女,已然呜呼倒地…
聂徵狐冷冷觑著这一幕幕的情景,心思千折,望著渐渐消逝的男女背影,和渐渐关闭的大门,有什麽,渐渐从缝隙中挣扎而出…
“唐夭,唐穠,你们两个家夥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聂徵狐蓦的绷慑著一缕煞气…
冯升一怔,然後竟也足不沾地的移至阁前,两旁侍卫自是伸手推门,却立即轰然倒地…
……
一股甜豔的花香顿时渗透在周遭空间,但见旁人,一个一个同样诡谲的倒下,昏迷不醒,冯升强撑著神志,立即运功逼毒…
“这种下三滥的靡花,还敢出来卖弄!”聂徵狐随意挥著衣袖,但见一蓬白雾迅速缭绕,淡淡的无名花香,却迅速吞噬了那糜烂味道…
冯升顿觉神清气爽不少,正待推门,救护少主…
“你找死啊…”聂徵狐自是斜瞪他一眼,然後侧身,从他和门缝之间掠入,但见那扇门,随著他身形带起的掌风,轻轻关上…
冯升再要动时,已然发现,自己穴道被封,不能丝毫动弹了…
他不禁涔涔冷汗,这麽匪夷所思的封穴手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想起那些血腥传闻,骇然而默…
乐府阁,淡雅温文,自是有种君子的味道,然而此刻,全是靡然…
且不提满室充斥的淫靡味道,但见那雕花大床上,三抹交缠起伏的身影,被翻红浪,吟哦不断,聂徵狐挑眉兴然,“你们两个小鬼,喝了我的药,还敢来给他解毒?”
“嗯,师兄不要再骂我们了嘛!”娇嫩的少女声音,自是妖娆…
“嗯,师兄不要再骂我们了嘛!”清亮的少年声音,也是魅惑…
唐夭,唐穠,是一对双生姐弟,此刻灵犀,声音交叠,别有韵味…
“我倒是有些小觑你们两个小笨蛋了,怎麽会阴阳蛊这麽有趣的毒…”聂徵狐施步来到床榻前,若有所思的,看那两个鲜活的少男少女,和一个半死不活的近鬼之辈翻云覆雨,神色依旧清冽,没有丝毫动容…
也许唯独动情,才会如此百无禁忌…
“那个,不是,不是我们了啦,啊,穠,你轻点好不好…”唐夭媚眼横斜压在两人上方的双生弟弟,那麽用力的驰骋,连她都感应到了那种欲仙欲死的充斥…
“夭,你不要那麽多废话啊,啊,蓁蓁似乎动了哎!”唐穠忽然发觉,和自己交握的鼓胀左手,忽然间,似乎反射似的,挣扎了一下…
“啊,真的啊,蓁蓁,蓁蓁,你是不是可以听到我们说话了呐!”唐夭自是同样感觉那干涸的右手,握痛了自己…
“你们两个给我快点,说,是谁给你们下了阴阳母蛊!”聂徵狐不理会他们情事…
“师兄,是……唐……唐不逢……嗯…”唐夭自己银牙暗咬,情欲累积,面色潮红…
聂徵狐瞬间击碎一旁的木案,唐不逢,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啊,嗯,夭,你,你不要乱动啊…”唐穠低吼不断,“他们给,给我和夭下了不知道什麽蛊毒,我,和夭没有办法,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蓁蓁,蓁蓁,啊…”
聂徵狐极力忍住白眼的欲望,自己聪明一世,怎麽会有这样两个白痴的师弟妹,身为霰仙人的徒弟,还会被人下毒…
……
“你们慢慢玩,记得只有三次,否则他会被你们两个弄坏的…”聂徵狐忽然觉察到一丝诡谲气息,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啊,师兄慢走…蓁蓁,啊,蓁蓁!”唐夭唐穠异口同声,自是情欲癫狂…
他们没有看见,在他们其间的厉蓁严,原本紧闭的眼睛,慢慢的,睁开了浑浊的一条缝隙…
……
冯升自是努力解开被封穴道,但见不过盏茶功夫,房中春色声起,他自是通晓情事,此刻心中,却忽然不知道是喜是忧…
但见一抹彤云,聂徵狐已然转出了阁中,绛衣辗转,不带纤尘…
“聂公子,我家四公子…”任醍低语…
“死不了啦,去找一颗三百年以上的人参,再加上呈紫色的冬虫夏草一两五钱,麋鹿茸四钱,石长生六钱,狼毒三钱,鬼臼四钱,荩草三两五钱,螫休五钱,羊踯躅二两二钱,白幕一两一钱,鸢尾九钱,莨荡子二钱,七碗水熬成三碗,等一下放入三个浴桶中,嗯,再加上三朵百合,让他们三个人完事之後必须洗干净了…”聂徵狐挥挥手,自是离去…
“请聂公子为小人解开穴道…”任醍心急…
“为什麽你们这些江湖人总是这麽笨,到时候自然会解了啦…”聂徵狐人已瞬间无形…
冯升怔怔的,忽然间,如此铁硬的男子,深棕色的颊侧,多了一抹酡红…
人世无辜,自有情孽,非生非死,一览无情…
暗处的上官瀛邪,兴味看著,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
寥月清逸,一层冷辉,静静的,映射著雪後的孤亭…
这是震天堡中唯一的亭,名字唤做孤…
孤枕难眠,孤心不悔…
那里,静立著一个男子,怒发贲张,益发诡谲…
“小狐狸,多日不见,你倒是越发风骚了呢…”男子火爆异常,仿佛随时可能爆发一般…
“唐疯子,你找我也不必如此麻烦啊…”聂徵狐绛衣凝然雪地,竟是如此触目惊心,此刻神色颇为不耐的…
“小狐狸,我……我自是想你……?”男子霎时委屈,耳际一抹可疑的潮红…
“唐疯子,你有完没完了,我们当初不是说好,好聚好散,绝不痴缠…”聂徵狐冷冷回应,相识不短,已是厌倦 …
“小狐狸,我……何苦……你知道我的心思…”那男子自是痛苦的…
“想要我上你啊,好啊,我们走吧…”聂徵狐自然拂袖,正待离开…
“我想要你只属於我一个人,小狐狸,和我回唐门吧,我待你,定会一生一世至死不渝…”那男子深情款款的,伸手拉住了那个唯一可以撩拨自己真心的男子…
“我似乎听到了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唐疯子,你还真有胆量,敢随意碰我!”聂徵狐望著两个人碰触的手,凤眼横斜,厉色顿生…
“即使死在你手里,我也甘之如饴…”那男子轻轻的,抚摸著那细腻的肌肤,唇侧,一抹莫名伤痛的笑靥…
须臾之间,聂徵狐忽然感应到,自己体内一阵气血枯竭之感,那是…
“唐不逢,给我下了什麽毒!”说著一阵摇晃,竟然有些颤栗…
唐不逢顺势轻轻的揽他入怀,磨挲著那柔腻的发丝,声音暴戾的,“是竭血蛊,是经由阴阳蛊和我刚才抹在你肌肤上的两仪蛊两相交合而成的新蛊,小狐狸,我知你有蛊王护身,可这一次,你的蛊王能够救你性命吗!”
“你又能拿我怎样!”聂徵狐挑衅一眼,然後放纵自己,陷入昏迷之间,不惊不乱,不迫不急,俨若天下本无任何事,可以令他动容…
“我能拿你怎样,我又能拿你怎样…”唐不逢蓦的打横抱起怀中魅惑众生的男子,笑的猖狂而疯癫,“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折断你双腿,然後用锁链穿入你琵琶骨中,永远囚禁於你,我的小狐狸…”
……
叠云蔽月,北风卷地,夜空冰冻,纷纷扬扬,雪末萧条…
“我想,他是不会情愿的呵,唐堂主!”
像是突兀凭空而现的,那抹黑影,蕴著一如黑曜石般灼灼的眼睛…
唐门蛊堂堂主唐不逢,此刻神色凛然而邪狞的,近乎有些疯狂,“我说过,他是我的!”肌肉贲实的手臂,勒紧了,那劲瘦贲实浑然销魂的腰身…
“原来你根本,就不懂他…”上官瀛邪凝望著那昏厥的男子,眼底,闪若一缕温柔…
“你是在找死!”唐不逢瞬间向後撤一步,丝毫不让…
几乎是同一瞬间,某种凌厉的破空之声,嗖嗖落於唐不逢的身後,与上官瀛邪,恰成鼎足之势…
那是两个人,白衣单薄,赭袍压抑…
那样两个人,白衣者,气度闲雅,光华夺目,自有虚怀若谷的气质;赭袍者煞气逼人,肌肉近乎夸张的贲实著,丝毫不掩饰杀手本色…
“放开主人!”他们异口同声,声音似是压抑了太多愤怒,正是被厉怀谡放了的释夜和楼冰褚,一路追随聂徵狐而来,相反竟遇到这般情景…
“你们以为联手,就是我的对手?”唐不逢冷冷的逼视著依旧不动不静的上官瀛邪,似是在估量,这个尚未有所闻的对手的全部实力…
释夜用剑,三尺余长的薄刃软剑,名曰篆离,恰似一泓秋水,凛然无畏,一如十数年前他还身处少林那样的斩尽罪孽不沾血,但是已然没有了立地成佛救众生的心情…
他在十年前,被一个少年,蛊惑了,从此万劫不复,甘心为他叛离师门,甘心为他留发破戒,三千烦恼丝,垂色轻曳地,菩提亦无情,何人自痴迷…
那样一双翦水般的双瞳,从很久很久以前,只会沾染俗尘和哀伤了…
楼冰褚使刀,殷红色的厚背大刀,名曰灼阳,俨如一团烈火,烧灼一切生灵,无意涂炭,一如十数年前,他还是杀手一族的族长冰屠,纵横写意,杀戮万千…
他在八年前,被一个少年,救活了,从此为奴,从此有心,从此收敛,从此赎罪…
然而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想要杀过一个人了…
那个将他的主人一夜之间弄得遍体鳞伤的混蛋,之後主人足足用了三个月悉心调养,他又如何不心痛…
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先出手了…
……
那一刀,貌似简单的砍劈,但是那一刀角度极为刁钻的,已然封住了三十七种可能的闪躲方法,让刀下之人无处可逃…
那一刀!!作响,那是独特的内功运气於刀上,产生灼烧气流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