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剑难得的没有做声。青石看看他,“你也觉得这样不合理对么?所以,我要来问个清楚。”
银剑回神,顺着青石的目光抬头望去——天府宫。司命星君的宫殿。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因果
二人在仙童的引领下步入正殿,见司命星君在桌上摆了一盘棋,手执一黑子,正皱眉冥思中。
“星君,银剑灵君和青石仙君来了。”仙童道。
司命星君头都不抬,冲着二人方向招招手,“哎呀银剑啊,你可来的正好,快帮我瞧瞧,这一招要怎么破。”
银剑冲青石一笑,满脸写着“看吧,大爷就是这么受人欢迎”,青丝一甩,衣襟一摆,飘上前去。
银剑立身于司命星君身侧,从他的角度观看整个棋局,不多时便夺过司命星君手中棋子断然置于一处,“活!”
司命星君眼睛一亮,拍手大赞到,“这一招绝处逢生走的妙~走的妙啊~!来来来,坐下坐下,陪我把这一盘下完。”说话间扯着银剑的衣服要他在对面坐下。
银剑俯身低声道,“星君,青石有事找你。”
“啊?”司命星君似乎才意识到青石的存在,笑呵呵地看向青石,“哟,这可是稀客啊。”
青石有礼地一拜,“小仙见过星君。”
司命星君请青石落座,转头对银剑说,“银剑呐,今日你先回去吧,改日我定找你把这盘棋下完。”
“那小仙改日再来登门讨教。”银剑从善如流地圆润地滚了。
青石不知司命星君为何要打发走银剑,自己想问的又太多,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望着星君。
星君看看他,乐呵呵地开口到,“小石头哇,我就料到你近日会来找我。不想来的如此之快。……你想问的,我也大约能猜到。你是想问那只妖狐,是吗?”
青石施礼,“星君明鉴。”
星君捋着下巴上山羊般的翘胡须,缓缓道,“天上地下,六道轮回,无不在因果循环当中。七世情劫虽是上天安排,然则每世因果,却全凭你个人机缘。那妖狐本在畜生之时便命数已尽,而你却改变了它的命数。不仅如此,它还因跟你这个仙人的转世常年相处而通了灵性,修炼成妖。它的命是你给的,那么,它把命还给你也是理所应当的。”
青石心里并不能认同,但是一时又说不出什么,只能唯唯点头。
“哈哈。”星君一副了然的模样笑道,“小石头哇,我知道你现在想不通。这世上很多事情没有道理可言——就好比——我想你去了一趟人间,一定知道了何为情爱。那你说,这情爱来的有道理么?”
青石不语。
“凡人都说修仙好,以为成了仙便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却不知成仙后的无聊与无奈。凡人又以为他们的命数都是天神所定,遇事便焚香祈祷,或求天神保佑、或求天神开恩,却不知仙人有时也是自身难保哇……三圣母、七姑娘、天蓬和卷帘,都是很好的例子啊。万事万物于冥冥中早有注定,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并不是你我所能掌控的呀。”
青石闻言陷于沉思中。少顷,抬头问道,“星君,那我这情劫,可算是破了?”
星君神秘一笑,说了句老掉牙的台词,“天机不可泄露。”然后看见青石面有菜色,又说道,“我且问你,你此去人间,可曾懂得何为情?何为心?现在能否持有一颗心,却看开情?放下情?”
青石蹙眉沉默了一会,起身施礼道,“聆听星君一席话深有感悟,受益匪浅。今日便不打扰星君了,这就告辞。”
星君了然地笑道,“去吧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寻觅
青石飞出天府宫没多远,银剑便从身后追上来,“青石,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啊?”
“你怎么还在这?”青石略不耐烦。
“等你嘛~你这要去哪去哪啊?从没见你这么急着赶路的。”银剑充分发挥牛皮糖的本性。
青石停下来瞪了他一眼,“地府!要跟便跟。”
于是现在青石看着身边翻阅生死簿翻得不亦乐乎的银剑深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这种地方都愿意跟过来,真是低估了他。
青石摇摇头,继续一行行地仔细查看。
如果阿狸真的因为失去内丹化作普通的狐狸,那么只怕他命不久矣……又或者已经转世了。不管怎么样,总是要再看他一眼,才能安心。
只是,判官似乎和银剑很要好,两个人捡了几本生死簿,一边帮青石翻找,一边时不时地凑在一起交头接耳。那判官偶尔探头望向这边的青石,似乎深怕他听见二人的对话。
青石在人间的事情,判官自然是知道的。天上送下来渡劫的神仙他可得给看好了。更何况因为和那人的六世纠缠,青石没少找过判官。想必是银剑从他这里听不到八卦,便去判官那套话——反正银剑这种人跟谁都能搭上话,不消半个时辰便能打得火热。如若真是在谈论有关自己的八卦,青石只希望银剑不要总是拿来取笑自己。如果是和自己无关的事,那便随他们去。
生死簿翻了一卷又一卷,始终没有关于阿狸的记载。
“判官大人,你这当真是全部的记载了?”青石举着手中的生死簿问道。
“没错没错,都在这里啦。”判官应道,“哎哟,我想起来了。你要找的那个狐狸我突然有了点印象……大约是一年前,它来这报道过。念在他生前积攒了不少功德,可转世为人,我还给他安排了个好人家……对,是这么回事!”判官双手如飞地在一堆生死簿中抽出一本,翻了翻,“就是这!澄县黎家~这可是个富贵人家~当地有名的大户!”说罢,将生死簿递给青石看。
青石接过来,“金毛红狐,生卒年:庚寅年至丙辰年,岁一千三百七十八岁卒。……判其转生为人,出生于澄县黎家。……嗯,应该是阿狸没错。多谢判官大人。小仙不打扰大人公务了,这就离去。”
“哎哎,不打扰不打扰,慢走不送啊。”判官好脾气地一脸堆笑看着青石转身离开,继而嘀咕道,“你还少打扰了?哼。”说罢,又瞧了眼身边的银剑,“我说你还站在这干嘛?不要妨碍老子公务。”
“不要这么无情嘛,判官大人。”说着,银剑拉起判官的手,将一件玉饰放在他手中,“大人,这是我从紫阳真人那得来的,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倒是觉得与您十分般配,还望不要嫌弃啊。”
神界皆知紫阳真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没事寻玉、琢玉,判官手中这玲珑之物打眼一看便知是众仙求而不得的好东西。判官眼睛亮了亮,别别扭扭地把玉饰收好,道,“你倒是会做人。不过我跟你说啊,你这篓子捅的有点大,我可不能给你保密到底。青元已经升仙,我看你啊,嘚瑟不了几天了,哼。”
银剑摸摸鼻子,苦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突变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不留爪的都是坏人T0T
黎家是澄县有名的大户。黎老爷老来得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儿子满月的时候黎家宴请了几乎全县的人,于是全县的人都知道黎家添了一位小公子——黎青白。
青石第一次寻至黎家见到黎青白的时候,黎青白已经2岁半了,正在一群丫鬟的小心呵护下踢皮球。小青白白白嫩嫩、乖乖巧巧,特别招人喜欢。青石觉得自己从来没这样喜欢一个孩子,忍不住想去逗逗他、抱抱他。但他只是匿了身形远远地看着,一直未曾上前。
那日之后,每日清晨下凡去看望黎青白便成了青石的一门必修课。他每日看见黎青白在家人的百般呵护下又平平安安长大了一些,心里便有说不出的欣慰,也觉得积压在心底那沉甸甸的东西轻了不少。
然而五日后,青石站在一片火烧的废墟中完全震惊了。
黎家怎么了?!
青石现出人形向县民打听的结果是,两月前的深夜黎家燃起熊熊大火,县民们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可抑制。等好不容易把火灭了,黎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烧成焦炭了,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听仵作说,貌似是全家人都被下了迷药,然后被活活烧死的。
青石已经没有心情去吐槽“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这种坑爹的设定,天上睡了一觉,人间竟然已经面目全非神马的简直不忍直视……
“青石?你怎么又来了?……黎青白?他家人是都死了,来这里报道过。不过唯独少了黎青白和他娘。黎青白有前世功德在身,轻易不会死的……他在哪?青石啊,我们这地府只判今生定来世,都是跟死人打交道。他一个活人,可不归我们管。这次我是真帮不了你,你自己去找吧啊?”
青石想着判官的话,茫然地飘在天地间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一个女人带着一个7、8岁的小男孩能去到哪呢……
他访遍了澄县和附近的城市、村落,可是没有人看见过这样一对母子。
青石满心疲惫地回到他的天宫“静心阁”,推开门看见刚放下手中卷轴笑嘻嘻地看向自己的银剑,愣了愣,无视他径直走进卧房栽倒在床上,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对跟进来的银剑说,“我今天有点累……你回去吧。我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
温润的手掌附在额头上,头上传来一反常态的温润的声音,“让我陪陪你吧。别嫌我烦。”
青石倏地捉住那只手,刷地睁开了双眼直直地看进银剑的眼睛里。
银剑吓了一跳,忙从青石的床边站起来,“怎么?你若是不喜欢,我走了便是……”
青石握着他手腕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然后在略迷茫的神色下松了手。青石转身面向墙,“阿狸的家被火烧光了,貌似只有他和他母亲逃了出来。判官说他们还没有死,可是我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所以刚才有些情绪失控。”
银剑静静地听他说完,“所以说……你消失了这整整一日是一直在人间寻他?寻了他近一年?呵,青石,你我相识几千年,我竟不知道你也会为了他人有这般时候。”
仙人你关注的重点有点偏吧?
“想必你也着实累了,好好歇着吧,我近几日不会来打扰你的。”
仙人你这是什么神逻辑?难道以你惯常的套路不应该是“我很闲闲的要死,我可以帮你找”吗?
神仙飘来飘去没有声音,但是青石知道银剑已经离开了。
青石起身坐起来,望着紧闭的门缝中漏出的那一线天光,微微眯起了眼。
☆、魔教小教主
有使者来告知青石,判官那里有关于黎青白下落的消息了。
青石匆匆赶到判官那里,发现判官身边有一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眉宇之间隐约有些面熟。略一思量,青石惊讶道,“难道你是……!”
判官接过话,“没错,她就是黎青白的娘。黎杨氏,你来跟这位仙人说吧。”
原来十几年前,黎老爷因为生意场上的事情遭人记恨,最后竟致使全家被灭门。偏巧那日黎杨氏因为跟老爷怄气闹绝食,所以不曾吃饭也不曾饮水,也就未中迷药,才能带着儿子逃过一劫。黎杨氏不敢再在澄县呆下去,带着黎青白一路远行,路上的孤苦自不细说。好在后来遇见一位高人,那人说黎青白根骨奇佳是练武的好材料,问她母子可愿随他去白凤山。当时母子二人已是穷途末路,便答应了。后来才知这白凤山便是武林中令人谈之色变的魔教“傲天教”总坛所在地,此人正是傲天教教主凌傲天。不过凌傲天待其母子却是极好的——他对黎杨氏并无非分之想却礼数周全,对黎青白虽严厉却不乏慈爱——凌傲天欲将黎青白培养成魔教教主的接班人。若至此,黎杨氏还是万分感激凌傲天的。
只是后来出现了一个年轻人,叫做何柏墨。此人乃是武林盟主何林的儿子,但他却全不顾江湖上对于魔教的看法甚至是家父的阻挠,誓有追不到黎青白便不罢休的架势。黎杨氏知道的时候,黎青白已算是对他芳心暗许了。黎杨氏担心何柏墨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派来的卧底,最终会将黎青白害死,更何况两个男人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但是黎青白自小在这魔教山头长大,被凌傲天培养得整个人都变得冷漠寡言,任谁都瞧不出他有丝毫情绪,完全就是外人所说的“冷血魔头”的样子。但就是何柏墨的出现,黎杨氏觉得黎青白又渐渐有了小时候那温润的样子。她还在纠结的时候,两个人的事情被凌傲天发现了。凌傲天二话不说下令将追来魔教的何柏墨关进天牢,命令黎青白去思过崖思过,什么时候肯亲手杀了何柏墨就可以回来,否则跪在那里直到死。事情就这么僵持了。
黎杨氏虽然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但是她觉得如果黎青白肯亲手杀了何柏墨,那他的心也就死了。呆在魔教是她们的无可奈何,但是如果有一丝希望,她绝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变成冷血魔头。又何况何柏墨是武林盟主的儿子,倘若能藉此令黎青白回归武林正道不至于在这山头躲一辈子简直是再好不过。于是母爱泛滥的伟大母亲不惜以身犯险——开始在凌傲天的食物里下微量毒药。现在凌傲天已经病入膏肓了。
无奈黎杨氏本身已是多年顽疾缠身,还没毒死凌傲天,自己先来地府报道了。不过,凌傲天知道自己活不久,生怕黎青白心软,近日又派人给何柏墨喂下了毒药“炽寒蛊”。此药不会立刻要人性命,但会不断损人经脉并令人时而觉得极度寒冷时而觉得极度燥热,受尽折磨后才死去。而解药,只有凌傲天自己才会炼制。
“仙人,青白随我一生命苦,我现在已经别无他求,只要他肯接受何柏墨,此生能有个如我一般疼爱他的人我也就可以放心地去了。可是青白那孩子死心眼,认定了教主对我们母子有救命之恩,只要教主不松口,哪怕教主死了,他也会在思过崖跪到死……教主年岁大了越发的偏执,我真怕他非要青白去杀了何柏墨,以致青白留下一生的遗憾啊……”黎杨氏拉着青石的手,真切道。
“黎夫人你放心,青白的事,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那就太感谢仙人了,我也可以安心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