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觞把沈清石的话简单地理解成,如果秦圣和展砚之纠缠在一起,而展砚之还是一如她和沈清石交往时一样清醒、自持,那么秦圣一定是会吃亏的。因为秦圣没有沈清石那种壮士断腕的果决和勇敢。她可能会在一段无望的等待中,长长久久地消耗下去。这是夏觞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当沈清石说:〃你去,告诉砚之,秦圣是她碰不得的人。〃本来不爱管闲事的夏觞,竟然毫不犹豫答应了。忘记了去细细地想沈清石是本意如此,还是突发奇想。甚至忘记了问问去〃警告〃展砚之的真正目的。
当时,夏觞觉得秦圣开诚布公地向她袒露内心,是把她当成了重要的朋友,自己就要对得起这样的开诚布公,要处处维护她才行。后来,夏觞才意识到,自己当时的立场是有偏颇的。
当然,夏觞疏于思考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心里挂念着写在腿上的那个秘密。 回到家里,她开始准备窥探沈清石的秘密。虽然有点罪恶感,但还抵不过好奇心。脱下裤子,比照上面巨大的字母,在地址栏逐字输入。结果,反复尝试都是拒绝访问。她耐着性子,打电话请去教一只喜欢以电脑为家的小仓鼠。因为两人的水平差太多,沟通了老半天,小仓鼠才找出夏觞听得懂表达方式:她要看的spaces ,除了主人自己,其他人可能都没办法访问。如果一定要看,可以想办法指导她窃取密码,登陆上去看。这种提议,就算向天借胆,夏觞也是不敢的。但好奇心就像一条虫在心里扭动。引诱她记住了小仓鼠给她推断出的用户名。
隔一天,夏觞约了展砚之吃晚饭,准备转告她:沈清石认为秦圣是她碰不得的人。叫夏觞意外的是展砚之喝醉酒后所说的话,动摇了她原本维护秦圣的坚定立场。也逐渐意识到这事根本不该她去插手。沈清石是早就体认到这点,又不甘心自己扮演傻瓜蛋,才叫她去捣浆糊的。
更加在预料之外的是:她被杨清尘打了,而她还不怪他。
现在,夏觞坐沈清石的车里,忍受下巴上的疼痛,越来越觉得自己才是整件事情里,最不幸的一个人。而沈清石这坏女人是造成一切不幸遭遇的元凶。所以她要心安理地偷看这个坏女人的spaces 。打定主意,夏觞开始联络母亲,告诉她,酒醒了,立马就回去。
沈清石到家后,夏觞护送她上楼,然后开着她的车回家。一路上夏觞充分调动思维,策划一场完美的spaces偷窥计划。 尽管沈清石总说夏觞的脑壳是用来装豆腐渣的,但这一次夏觞似乎格外聪慧。关于密码,她觉得用不着小仓鼠的黑客手段来窃取。
沈清石曾经说起过,为了防止遗忘,她只有一个通用密码。夏觞看过她登陆MSN,用的密码是Bu打头的,那么这个密码十有八九和她钱包里那张照片有关,照片上的老男人名叫Buffett。是沈清石最崇拜的人股神。
开车到家,夏觞找出许久不用的笔记本电脑,从书房把网线拖进画室。用洗澡、吃夜宵、乱涂乱画打发时间。她得等到沈清石的睡觉时间才能闯进她的空间。终于,时间逼近凌晨一点。夏觞颤颤巍巍输入小仓鼠猜测的用户名和自己推断的密码。屏息等待。。。。。。
十秒钟后,一个颜色和结构混乱到让人头晕的页面占据了夏觞的视野。漆黑的几个大字在紫色的背景上格外诡异上尉札记。在各种颜色混杂的页面上,夏觞找到了个人资料一栏。里边的内容让她啼笑皆非。名字:巴菲特的小妾。职业:财主。年龄:18。兴趣:发横财。形象照片似乎是一个军衔的肩章,夏觞猜想大约就是上尉的军衔。
相册里循环播放着各种轻、重型武器的图片。夏觞知道,沈清石的外公是屡上战场的功臣,她的少年时代是和外公外婆一起度过的。对军事有兴趣也不难理解。
至于页面两边的大字报似的一块一块豆腐干里,写的都是夏觞平常经常听沈清石叨咕的话,只是用词比较夸张。什么〃我炒短线,发的就是不义之财,你能拿我怎么样〃、〃美元不能像人民币那样坚挺,不然叫我怎么混〃、〃A股、B股,屁股〃。。。。。。
夏觞 随便点了一篇日志,是分析沪深股市的,里边暗藏很多不雅的词汇和比喻。让人瞠目。一向以优雅著称的沈清石,居然会写出这种和优雅完全相悖的词句。原来杨家的人,人格分裂是有传统的。外表沉静的展砚之内心压抑着脆弱无助。阳光、和善的杨清尘其实刻薄凶狠。优雅冷静的沈清石居然还有这么无赖泼皮的一面。
其实,严格说起来,夏觞并不意外。沈清石的优雅、自持是接触陌生世界的保护色,是她为人处事的方式,在熟人面前她总在不经意间流露放肆的另一面。 但如此放肆不羁,的确也只能在她的spaces里看见了。夏觞 随手点过去,都是些对外汇和股市的见解,不乏投机取巧的小手段,几乎可以整理成宝典出版了。
夏觞窃笑着看她不太明白的字句,欢喜地挑出那些淘气的字眼。想象沈清石写下这些文字时是怎样志得意满的表情。 直到,她发现日志里还有和自己有关的部分,而且不少。
4月26日:〃小瘪三,用这么下流的步数逼我招供。咬你。哼!吃两份青椒,活该。傻瓜,我说去找砚之,你还真去。笨蛋!为什么我喜欢笨蛋?〃
4月22日:〃踏青,好高兴。小瘪三的头发一直这么好闻。我的!就是我的!好喜欢,春天的味道。〃
接下来一篇里是粉红的字迹:〃好喜欢那副画,我记得的,是新年的那天早晨。嗯。。。。。。我是不是太容易感动了?这时候,小瘪三可千万别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因为我一定会忍不住有求必应的。批评一下没出息的小石头。〃
粉红下面是粉粉的一片篮:〃这样喂牛奶好好玩,小瘪三,好可爱,像只贪睡的小猫咪。亲亲。不想把小瘪三送走,不想!不想!不能任性,26岁的大姑娘是不可以任性的。送走,送走!〃
继续往下看是一片白色:〃小瘪三这么讨厌,最讨厌。不讲卫生的小瘪三,弄这么一身疹子,想吓死我吗?好心疼怎么办?喝点热水,能不能比较不心疼。〃
红色的加大的字体只有一句:〃你在哪?求你告诉我!〃
换了一页看见黄色大字:〃讨厌,讨厌我自己,心里装的全是小瘪三。担心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沈清石,你别担心了,再担心下去,你要得神经病了。〃
鼠标一滑,跳开一大段。视线里是小小的蓝色楷体:〃我真傻气,婆婆妈妈,干啥打电话给砚之,叫她照顾那个小瘪三,像个老妈子。〃
夏觞的思绪一点一点倒退,回到那些话代表的场景里。泪水迷蒙里,继续往下看,是小小的绿色字:〃如果你要做公主,我就是骑士,因为,我会很勇敢的。如果你能做骑士,我就做公主,因为有时候,我会很害怕。如果你不是骑士,也不是公主,那也没关系,我们能不能像两棵行道树,一直在一起?〃
汹涌的泪水,已经布满夏觞的眼底,她不能再继续看清那些花花绿绿的文字。心也疼到不忍心再看那孩子般毫无防备的自言自语。她觉得自己几乎承载不起这炙烈的感情。关掉电脑。拉出脖子里的小钥匙,打开她的百宝箱。拿出大钥匙,开柜子。翻动一摞有点稚拙的水彩画。学着那孩子气的自言自语:〃对不起,最近才开始学。只用来画你。〃
她挑出最满意的一张。搁在画架上。躺上满是杂物的床垫,细细看着,想做个好梦。。。。。。
第八章 【23岁】
单调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沈清石蒙起被子,阻隔刺耳的声音。可打电话的人似乎是个顽固份子,怎么也不肯还人一个清静,沈清石只好伸手搁起电话。这么一折腾,混沌的神智逐渐清醒。那原本因为昏睡而被遗忘的闷痛又变得格外清晰。她只能蜷紧身体,努力催眠自己,分散注意力。可那一阵一阵的闷痛开始有了翻江倒海之势。逼迫沈清石一直处于一种清醒的痛苦之中。吃个止疼片也许是个好主意,可一想到,还要离开床铺到客厅去翻箱倒柜,她就顿时没了心力。况且,按以往经验,那小小的药片似乎并没有广告中说得那么灵验。
清醒着忍耐成了这个阴仄仄的上午,沈清石唯一可以做的事情。消极的时候总是想起消极的事情。对于沈清石来说,眼前最消极的事情,就是昨晚在酒吧里那段不愉快的谈话。她为当时的心浮气躁而后悔不已。无论如何她都该用更完美的方式,讽刺、挖苦那个姓纪的女人,可她却让那个女人搅和得自己心绪大乱。更复杂的场面,她都应付过,为什么一牵涉到夏觞,自己的智商就变得异常的低。想到夏觞,沈清石才猛然记起,今天是她23岁的生日。刚刚的电话,估计就是她打的。眼前沈清石不太想见到她,她还在因为昨晚的事迁怒她,但又有点盼着她能来,好让她知道自己心里无处宣泄的晦气。
沈清石有点讨厌自己这样小家子气。她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她患得患失了。曾经对着杨清尘信誓旦旦标榜夏觞忠诚的她,开始有点隐忧了。夏觞对她的依赖的确曾经炽烈,但,是否存在有效期限呢?她毕竟23岁了,不可能永远做个需要人呵护的小娃娃。甚至,这段时间以来,沈清石已经明显感觉到她在日渐成熟。特别是踏青回来后的第二天,沈清石看着夏觞在狭窄的阳台上摆开她的画架。在画架前,夏觞静静站立。那是沈清石第一次看她画画。当时沈清石就站在旁边,却觉得寂寞。夏觞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是沈清石完全不懂的。
看着她在那一方画布上用笔、用刀,抹着散发着异味的颜料。时而低头沉思、时而眯着眼睛打量。可以一连几个小时不说话。沈清石问自己:〃那时,她是不需要我的吧?〃她看着夏觞收拾了那些暂时搁置在她这儿的画具,准备带回家的时候,竟然觉得隐隐约约的失落浮上来。
所以当那位纪小姐挑衅沈清石的时候,她少了惯常的自信和确定。一个自负的人失去自信的底气的时候,就像一个财主失去了他所有的银票。沈清石厌恶这种感觉,就好像厌恶时不常叫她痛到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的生理期。现在这两件该死的事情同时发生,她懊恼到想先死几天,等天下太平了,再活过来。
〃砰〃客厅里传来轻微的关门声。然后是急匆匆的脚步声。沈清石以为她是来发脾气的。但事情出乎意料。蒙在被子里的沈清石,听见了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和几声狗叫。探出头去看,〃三观〃也正在用同样好奇的眼睛打量她。环顾卧室,却没见夏觞的身影。倒是〃三观〃一副见着老友的亲热样,兴奋地跑到床边。沈清石恶声恶气:〃走开!〃
〃三观〃呜呜叫唤,有模有样地和沈清石交流起来。这时夏觞走进了卧室,脸上没有沈清石预料的兴师问罪的表情。她慢慢挪到床边,语气平静:〃疼得厉害吗?吃早饭了没有?〃
这句话太温暖,太窝心。窝心到让沈清石本来混乱的思维更添了脆弱和怨天尤人的委屈。
夏觞见沈清石背过身去,终于着急了。
〃我知道,你昨晚肯定不高兴了,我原先还不知道,今天早晨纪竹君给我打了电话。。。。。。你。。。。。。别理纪竹君,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她不会再来说些莫明其妙的话了。〃
沈清石还是不说话,纪竹君的事情只是个导火索。她料想夏觞并不知道她莫明其妙神经质的原因。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有点风雨飘摇的自信。又矛盾地希望她能做点什么缓解自己的忧心。
夏觞绕到沈清石跟前,在那里手足无措,看起来像个吃了辣椒的大猴子。沈清石再次翻身背对她。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办,好吗?〃
沈清石真想告诉她: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办,还用得着这么生这门子闲气,着那些没有来由的急吗?
沈清石依旧不声不响,夏觞被逼急了:〃沈清石,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是那个该死的女人惹你生气的,又不是我,我早八百年前就跟她清算干净了。。。。。。她莫名其妙来跟你叨叨。。。。。。和我没有关系。。。。。。〃
声音越来越轻,整个房间突然归于平静,连 〃三观〃都垂着脑袋,耷拉着眼睛,安静地趴在地下一动不动。沈清石还没来得及惊讶,夏觞就贴到了她背上,急促的气息穿过头发拂在她颈间。耳边是压抑的声音。
〃别丢下我,不要用这样的理由丢下我。。。。。。求你了。〃
上一秒还振振有词,言之凿凿的夏觞,下一秒却抛掉尊严,开始乞求。沈清石突然明白了,患得患失的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怪不得人家说,呆在一起太久了,两个人就会彼此同化。沈清石自嘲地想到,她一定是被夏觞的喜怒无常传染了,不然怎么会突然就窃喜了,踏实了,确定了。。。。。。嗯。。。。。。还有心疼了。
〃好了。。。。。。快起来,别腻歪了,我。。。。。。快疼死了。〃
夏觞连忙挪开身体,卸去加诸在沈清石身上的重量。但却始终没有拉开和她的距离,不甚放心的开口:〃真的?不是要把我丢掉?〃
〃丢掉〃,一个叫人有点揪心的古怪用词,沈清石不明白,这死孩子到底在想什么,真的把自己当成一只小猫了吗?
沈清石的沉默,让夏觞更慌乱地追问:〃沈清石。。。。。。沈清石。。。。。。〃
在沈清石记忆里,除了大学时代上课点名,很少有人连名代姓地叫她。夏觞是个特例,她一旦觉得事情的重要性到达了一个限度,就会这样点名般叫个不停。
〃汪。。。。。。〃回答她的是〃三观〃。沈清石很想笑一下,可小腹里的翻江倒海让笑都成了奢侈的事情。只好勉强象征性地亲亲夏觞的唇,溢出最后一个音节:〃疼。。。。。。〃夏觞对她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已经司空见惯了,驾轻就熟地帮她调高枕头,盖好被子。然后迅速跑出卧室。等折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热水袋。她拿毛巾包好热水袋,塞进被窝,温热的触感蔓延在沈清石小腹上。在沈清石下巴上落下几个亲吻后,夏觞又跑出卧室。
热水袋带来的高温,稍微缓解了难挨的不适,也让沈清石昏昏欲睡。她再度清醒,床头的钟已经默默走了1个小时。热水袋不知去向。肚腹间却温暖依旧。仔细查看,夏觞的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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