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张老丈的儿子同样一身麻衣,在恒隽行礼之后,哀痛道,“现下我爹也不在了,恐怕也没法子留您……”
恒隽点头,“我知道,只是老丈待我极好,我想亲自送送老丈!”
张老丈儿子眼中一红,“多谢!”
恒隽和张老丈儿子正说着,听着外面迎送的村民忽的喊了声,“县城方家前来吊唁——”
随着例行拖长的尾音,院中内外的村民们都或多或少的愣了愣。
相对村子,县城就已经很强大的存在了。方家又是县城里最大的大户,据说连县老爷对方家都恭敬有加,不为旁的,只为方家近百年出了数位五宗门的门内弟子,就足以在州府横着走。只是张老丈什么时候和方家有关系了?
恒隽听闻也是一怔。张老丈的儿子脸色变了变,赶紧的擦了泪,迎过去。
来人穿着蓝色锦湖绸缎的袍子,鼻子上留着两撇胡子,和张老丈儿子站在一起,只显得精瘦干练。寒暄了几句,莫约的听着张老丈儿子称呼那人“方管事”,那人就执着香给张老丈上香。
囡囡照着之前的样子,跪在一旁行礼。
趴在囡囡身后的余浩只在那人进来的时候瞥了眼,就闭上了眼睛,默念《道德经》了。
……太辣眼了。
那人他见过,昨儿晚上他在方家上空晃荡的时候,那人正就和女人鬼混。
男人嘛,看到这种事情总免不了想要瞧瞧那女的有什么出奇,漂亮,脸蛋儿,还是胸之类。
尤其这还是他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看。
结果他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儿没魂飞天外。
那女的长的堪比某个经常出现在电影里的“如花”:浓浓的眉毛粗粗的眼。晃荡着张着鼻毛的鼻子,张着红艳艳犹如香肠的嘴。
而那人还能啃得下去!不止如此,嘴里还喊着,“美人儿……”
“噗——”
余浩差点儿隔夜的饭都吐出来。
……这里的人审美就是这么变态的?
最后他抚着胸在半空中喘了半天才算是想起来自己来这里到底是干嘛来的。
本以为这么恶心的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到,没想到转天就又跑到他跟前来了!
从张老丈出事到现在还不到三个时辰,方家就赶过来了,还真是快——
*
上香,行礼。
方管事和张老丈的家人一一说着“默哀”,目光渐渐的就落到了跪着的小囡囡的身上。
张老丈的儿子有意无意的站到了囡囡的跟前,挡住了方管事的视线,“请方管事这边走!”
“好!”
方管事点了点头,眼角余光又扫向了囡囡,只是余光散落,看到囡囡身后的大狗,嘴角的胡子不由挑了下。
“这狗不错!”方管事道。
张老丈儿子笑了笑,“是恒修士的!”
张老丈的儿子指了指那边正和村民站在一处的恒隽。
恒隽察觉到视线,抬头看过来,笑了笑。
方管事扫了眼恒隽,嘴角上的小胡子翘了翘,直接走过去。
张老丈儿子一愣,也忙跟过去。
“恒修士!”方管事拱了拱手。
“这位是方管事!”张老丈儿子介绍。
就是不介绍,恒隽也知道来人,恒隽也回礼,“方管事!”
“狗不错,让给方家!”方管事道。
简短有力,直达中心。
连看某个家伙都觉得辣眼睛的余浩都忍不住睁开眼睛瞧过去。
这一张嘴就冲着他来了!
胆儿还真肥!
四周的村民们神色各异,张老丈的儿子脸色也变了下。
好歹恒隽是自己爹爹生前的故交,方管事在自己爹爹灵前就这样说,岂不是根本不把自己爹爹当回事!
恒隽脸上的笑容不变,“恐怕不行!”
“哦?”
方管事的小胡子翘了下。
恒隽脸上的笑容更深,“我还要回御海宗禀明师尊!”
方管事讶然,“那是你御海宗要的?”
“是!”
“哈!你不过门外弟子!”
方管事说着,明目张胆的瞧了眼恒隽的腰间。
若是门内弟子,都会把自己的心头血玉悬挂在腰间,昭示宗门。而恒隽的腰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御海宗会让你干什么?”方管事的语气很不屑。
恒隽仍笑的开心,“可方管事不也瞧上了吗?”
恒隽往余浩那边扬了下下巴。
方管事的脸色沉了沉,“好胆!”
随后拂袖离开了。
后面张老丈的儿子抬眼瞧了下恒隽,忙跟上方管事。
院子中村民们一顿的悄声议论,看向恒隽的视线中多了不少的可惜,遗憾。
恒隽才没管他们,走到囡囡身后,余浩旁边就闭眼不语了。
而实际上元气暗涌。恒隽的声音传到了余浩的耳中,“他的修行不低,已经接近门内弟子。刚才弟子离的近,好像感觉到他的身上另有杀招。”
“……”
余浩没回应,换了个姿势继续闭眼睡觉。
*
院外。
方家的马车外,方管事的脸色阴沉如水,“旁的也不多说了,三日后就让你家女儿嫁过来吧!”
张老丈儿子一惊,“方管事,我父亲新丧——”
“这我知道!”方管事不耐,“不是已经给了你三天的时间吗?”
“可这丧事下来就是三天了——”
张老丈儿子没说完,方管事冷笑,“你知道我怎么来的这么快?”
张老丈儿子愣愣的摇头。“不知!”
“给你爹看诊的‘医’传书给方家!”
“什么?”张老丈儿子惊住。
方管事站在张老丈儿子跟前,阴冷的呼吸喷到张老丈儿子的脸上,“你说,要是有人查出来你在你爹的面里下毒,你会怎么样?”
“……”
张老丈儿子踉跄了几步,脸上一片苍白。
方管事看到张老丈儿子的反应,很满意,甩了下袖袍,嘴角的胡子微微一抖,“好了,这几天你也好好想想——”
方管事上了马车,在放下帘子的时候又扔出一句话,“今儿晚上老实待在自己屋里!”
“……”
张老丈儿子懵懵的靠在墙上,直到有村民过来喊他,他才猛地回过神来。虚应的笑了笑,赶忙的进去了院子。
进到院子,张老丈儿子直接到了恒隽跟前,“赶紧走吧!”
恒隽笑了笑,英俊的脸上霎时只若春风拂面,“你怕我连累?”
张老丈儿子一噎,“我怕你死的不明不白!”
“不走算了,别说我没提醒你!”
甩袖就走了。
恒隽瞧了眼似乎正睡的好的师尊,扬了扬唇,“我走了才是连累你!”
“……”
张老丈儿子一僵,回去了自己为父亲守灵的地方。
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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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的黑下来。
帮忙的村民大多都走了。
本来还有几个要留下了帮忙的,张老丈儿子说自己这些年没有尽到孝,今儿晚上就让他一个守灵即可。听到张老丈儿子这样说,村民们连声说他孝顺,更还有近处的村民说好像又看到了他几年前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当夜色深沉,张老丈的院子里已经是一片的清静。
院子正中的灵柩沉放,四周的五行物,尤其是那个火盆,在夜色中燃烧明亮。
曾经是张老丈住着的正房中,张老丈一家躲在屋子里的一角。
囡囡想要说话,可被自己的娘亲死死的捂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张老丈的儿子立在墙边,面色发白,满头冒汗,偷偷的从窗子往外看。
忽的,点在灵柩最前面的长明灯晃了下。
第四十七章 怎么玩儿
五道人影,如五道轻烟落在院中。
旋即,轻烟散开。
分立在五个方位。
恰围住恒隽所居住的偏房。
就在五人立定的同时,黑,白,红,碧,黄,五道光晕从五人的身上浮现,五人一起挥动,五道光晕如破弦之箭从窗子直接飞射入偏房之中。
隔着窗子瞧着这边的张老丈儿子后背上一阵发凉。
往日他也修习过,可也只能勉强把元气逼入利刃,行势如破竹之效。可这种能飞射元气之力,怎么也是到了门外高级弟子的水准……再加上五行齐聚,就是门内弟子恐怕也不能轻易抵挡吧!
恒隽他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是门外的弟子,今日说不定真的就命丧在此地?
自己的爹爹刚去,爹爹的故友就也跟着去了……
那他,他怎么对得起爹爹?
张老丈儿子撑在墙上的手紧紧的攥起来,额角抖动不已……
偏房处,不过片刻,窗户一闪,屋子里白芒乍现。
几乎同时,闷哼传出。
五人的眼中一亮,无声的飞到门口。
为首一人拉开门,五个人一齐窜了进去。
而就在五人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内的转眼,五道闷哼先后传出……刚才才进去的五道身影飞跌了出来。
蒙着面巾的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不是说里面那个人就是个门外弟子吗?怎么会——
就在这五个人飞出来的同时,房门中一个人紧随而出,衣衫飘逸,展袖如飞。
张老丈儿子看的清楚,那紧跟着出来的就是恒隽。
他没事!
他没死!
张老丈儿子惊喜的浑身颤抖。
夜色下,恒隽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而后身形霎时如电,从五人身侧穿梭而过——
“蓬——蓬——蓬——蓬——蓬——”五声。
五个人跌落到了地上,尘土飞扬。
而恒隽则如飘渺轻烟,缓缓落地。
抬手挥袖间,如轻釉浮云。
站在偏房门口的余浩狠狠的嘬了下狼牙。
……这家伙显摆的让他牙根痒痒。
不知道要是这时候过去给他来一爪子,是不是显得他更帅气逼人!
恒隽注意到了自己师尊显然不太和善的视线,愣了愣,正要开口,忽的感觉到旁边有元气波动……
手中黑气顿生,挥手一扬。
嗜杀之气立时化作利刃,往元气波动之处刺去。
声音隐隐带着雷动。
“啊——”
“噗通——”
一道黑影摔到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那人的脸上没有蒙着面巾,一眼就认出来那人嘴上的两撇小胡子,可不是白日里还要挟恒隽的方管事?
恒隽的脸上浮上一抹笑。
清寒的冷意只教方管事就是一哆嗦。
隔着数十丈,他竟然就能把他给打落。
斜伤过胸肋的痛就像是火烧一样,可伤处流渗进体内的就是御海宗的气息。
若是他没猜错,这应该就是门内弟子才能学得的绝技——嗜杀技。
把五行元气化作杀气,轻则凝结成刃,杀人无形。重则幻化无形,一去千里。
他身上没有挂着表示门内弟子的玉诀,怎么会门内弟子才习得的绝技?还是说他根本就是门内弟子,这次就是故意隐藏了行踪?是只是在他面前隐藏行踪,还是一直如此?……
方管事心慌意乱,脸色也苍白起来。
“饶命!我什么都没做!”
恒隽轻笑,“什么都没做?那他们怎么在这里?”
恒隽一指先前被他弄晕的那五个人,“或者我一个一个的把他们弄醒,问清楚?”
方管事一颤,勉强挤出僵笑,“我们方家也有同宗弟子,您这又是何必?”
恒隽唇角的笑意更深,“呦?这会儿又同宗了?”
“呵,我我说的是实话!”
方管事颤着嘴角,挤出来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笑容。
恒隽看着他,眼底冷光划过,“那明知道人家家里新丧,还逼着这家的小丫头嫁过去,也是实话了?”
“没,怎么会是逼呢?是早就商量好了的!”
“那庚帖呢?”
恒隽一摊手。
方管事左右瞧了眼,干笑,“这家,哪儿有什么庚帖!”
“连庚帖都没有,那嫁过去是做妾还是为奴?”恒隽冷嗤,“还要诬陷家子害死生父!这就是方家的作风?这样的家门也不过是给宗门抹黑罢了!”
话音落地,恒隽周身的杀意顿起。
方管事靠得近,立刻就感觉到了,张皇的惊呼,“你别乱来,我可是方家的人!杀了我,方家不会饶了你的!”
“不过是方家的一个奴才!”
恒隽冷声,手中利刃亮起,猛地扎下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簇金光冲着恒隽射过来。
“糟了——”
里面一直盯着外面的张老丈的儿子急急的窜了出去。
屋子里的老妇还有囡囡等人也赶忙的跟了出去。
*
近在咫尺,恒隽躲闪不及,周身元气猛然升腾,一道水雾屏障挡到了恒隽的身前。
“蓬——”一声,那簇金光射到了恒隽身前的水雾上。
方管事来不及看恒隽如何,就地打着滚儿的想要逃开。
只是还没滚开数尺,忽的一道沉风袭来……
“啊——”
方管事惨呼震耳。
跑出来的张老丈儿子只听到方管事的惨呼,定睛一看,惊愣在了原地。
夜色中,余浩一脚踩在方管事的身上,银亮的身影好似皓月当空的狼影,毛发随风轻扬,飒爽狼姿……
后面跟出来的张家众人也愣住,只有囡囡低呼了声,“小灰——”
余浩闻声,尾巴适当的晃了下。
众人,“……”
*
一个人,还是门外弟子当中的高手,就算是身负重伤,也不会是被一只狗一脚踩晕吧?
若是换做旁的修士,哪怕是那几个晕倒的修士当中有一个醒着的,也会觉得可疑。只是张家的众人没有一个这么想的。因为他们都被这个据说只是门外弟子的恒隽轻轻松松就把这几个人打倒的事实给震惊的脑袋一片混乱……别说是余浩的体形本来就不同寻常的大狗,就算是样子和寻常的狗无异,他们也会说跟在恒隽身边的定然不同凡响。
只是余浩本来也没想出脚。
要不是看着恒隽要专心的去抵挡那道飞射过来的暗器,余浩才不会多管闲事。
——院里院外的都是人,尤其刚才恒隽得瑟显摆的德行,很让他不想自己一个禽兽抢了人家的风头。
幸好,张家的这些人远没有那位张老丈来的精明,除了一开始惊愣的瞧了眼余浩之后,直接冲着恒隽去了。
“怎么样?没事吧?”
“那些人怎么办?”
“要我们做些什么?”
“……”
张家的其他人也就算了,因为裹着麻衣显得异常臃肿的张老丈儿子连声问着,即便寒风瑟瑟,脑门上也都是汗。
他们还是怕——
余浩转身就要回去屋子里,刚转身,眼前赫然竟是小囡囡。
小囡囡歪着头,晶亮的眼睛看着他,直勾勾的让余浩的心底一阵打鼓。
……这么直白的目光,真是让他怎么回应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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