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庆东醒来时的窘迫,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他离那仓库大门并不算远,在他缓慢的挪动之下,他终于能靠在那扇大门上了,他不由得松了口气,闭上眼睛用双手对准大门的开口处使劲的划着。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铁门上锈迹斑斑,很快他的双手便被染得焦黑,但是他并不在乎,只是拼命的划着,想要借助自己的力量将绑住的双手解脱出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的耸动下,衣裳虽是没有划破,但绑住的结松动了下来,叶文强心间涌出一股淡淡的欣喜,他忍不住的瞅了瞅孔庆东,还好,他还没有醒。叶文强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那干涸的地方已经渗出了血丝,给他苍白的脸色上添了一点红晕。
不一会儿,叶文强便将双手从身后解救了出来,他将自己的衣裳抖开,只见自己的衣裳已经脏污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那上面沾染着血迹和灰尘,还有着散发出阵阵腥气的铁锈,叶文强皱了皱眉头,还是将那衣裳套了进去。他勉强站起身来,捡起了被孔庆东扔在了一边的裤子,看了看被孔庆东撕扯成碎片的内裤,咬了咬牙还是直接伸腿企图将裤子套上去。
但是□传来的阵阵湿意令他铁青了脸,他缓缓的低下了头去,只见自己的大腿上混合着斑驳的白色液体已经干涸的血液,再加上黑色泥土,显得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叶文强扶住了自己的心口,勉强弯下腰去捡起了刚被扔在一旁的孔庆东的衣裳,胡乱的在自己的□擦了擦,便胡乱的套上了自己的裤子。
他试着向前走了两步,却踉跄着差点跌倒。他勉力维持着自己身体的平衡,牙齿不住的咬着自己的下唇,脸色苍白得骇人,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扶住一旁的柱子,不断的喘着粗气,看着一旁兀自睡得香甜的孔庆东,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那眼神愤恨的也几乎将孔庆东身上烧戳出几个窟窿。
不行,不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不然一会儿孔庆东醒了就更麻烦了,他不愿意将自己虚弱的姿态展现在别人面前,尤其这个人还刚刚那般的侮辱过他。他的手在柱子上用力的撑了一下,再度摇摇晃晃的迈开了步子。他朝着来时的羊肠小道走去,速度虽然很慢,但是却不敢稍做停歇,也不敢回头看,就怕看见那个人醒来,自己就算是想走也不可能。
终于,在叶文强不断的坚持下,他看见了那条水泥马路,虽然这里人烟稀少,而马路也不知道通往哪里,但是,到了马路被人发现的机会要大得多啊。在叶文强的胡思乱想中,他的双脚终于踏上了水泥马路,他看了看前方那未知的旅程,眼前一黑,身子便直挺挺的倒在了路上。
清晨的温度还是很低的,众多植物上还沾满着晶莹的露水,叶文强躺在这条不知名的马路上,发起了高烧。他的脑袋不断的摇晃,嘴里喃喃的叫着想要喝水,被牙齿咬破的嘴唇上鲜血已经干涸,只留下那黑色的痕迹,让叶文强的样子显得极其吓人。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被一个晨起打猪草的农家女子所救。
李青青便是那位农家女子,她家经济上很是困难,母亲常年卧病在床,父亲在早年间上山打猎被野猪咬伤失去了生命,村里虽是给她家报了低保,可那每月两百块钱的补助对这个饱受摧残的家里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李青青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她上完小学便辍学了,平日里在家里做庄稼,照顾母亲,晨起还要走很远的路来打猪草。
如若不是这样,李青青便也不会遇见叶文强。她甫一见叶文强的时候,被他的样子吓得花容失色,她跑出去老远才惊魂未定的抚弄着自己的胸口,只是呆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头,回想起叶文强的样子并不像是失去了生命,只是不知为何为瘫倒在路旁。
李青青便折返了回去,摸了摸叶文强高热的额头,她叹了口气,索性将背篓放下,背起叶文强便朝自己家里走去。
☆、 (六)下定决心
“呀,痛。”当叶文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倒下的那一刻,自己是倒在了那条不知名的水泥马路上,他抬手在身下撑了撑,触手处一片冰冷僵硬。叶文强皱着眉头垂下头看了眼,自己是睡在一条看不清原本色彩的毯子上,毯子下方应该是木板一类的东西。
叶文强转动了一下僵硬的颈项,才发现自己是身处一个农家小院里,四周是陈旧的泥土墙,还散发出阵阵霉味。叶文强勉力抬脚下床,脚底下踩着的土地虽是潮湿,但好在还算平整干净,叶文强勉强往前走了两步,却感到脚下踩住了裤脚,他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套,而是套上的了大大的老旧衬衣,而□是套了一条不知是何年代的的确良裤子。
叶文强的眉头紧蹙,他提着裤子小心翼翼的出了这间房间,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没完全恢复,出了房门却发现天空竟然变得绯红。原来这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叶文强撑着自己的脑袋,扫视了一番这个小院。院子里很是杂乱,到处放着竹制的簸箕和背篓,左边还传来阵阵猪叫唤。
叶文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院门原本的红色油漆在风吹日晒下早已泛白,在门脚处还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苔。叶文强推开院门看时,院门前栽了几颗果树,只是那些果子也像这院子般畸形可笑,穷人家的果子也长得这么小家子气。叶文强饿了一天,肚子里早唱起了空城计。可是这院子里也不像是有什么好东西。叶文强摇了摇头,住在这里的人,可不知是个什么德性。
“喂,你怎么起来啦,你身子不是不舒服么?”一个清丽的女音从背后传来,叶文强转头去看时,只见一个背着背篓的女孩吃力的往这院子里走着。少女十五六岁年纪,身着绵绸的碎花小褂,小褂虽是褶皱,却显得很干净。“你是哪个?”叶文强的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自己的声音这般沙哑?
“你的身体还没好呢,咋个能就起来了喃?”少女快步走到叶文强的身边,“你快回去歇到,等我煮好了饭就喊你。”这熟稔的语气好似一个母亲对着儿子唠叨,“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哦!我好歹是救了你这条命,就算你自己想去阎王殿报道,也要先把我的恩情还抻抖了再说。”
叶文强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少女性子活泼讨喜,倒让他的心里好过了些,“那要得嘛,我现在这里谢谢你了。但是你好像还没得回答我先前的问题哈,你是哪个哦?咋个会就把我救了的喃?还有,我身上这身衣裳是哪个换的哦,这们老土,我以为我回到战争年代了嘞。”
“唉,你的问题好多哦,”少女歪着脑袋想了想,“既然这个样子,我看你精神也好了很多,那就不用再去睡觉了,免得睡多了人倒转耙得很。”少女指了指树上挂着的几样东西,“你原先身上那衣裳好脏哦,我用了好多洗衣粉搓,都只搓成这个样子,这个不怪我哈。”
叶文强点了点头,“自然,我感谢你都来不及了,哪们会怪你蛮。”他瞅了瞅那两样被揉得腌菜一般的衣裳,可以想象得出少女洗衣服时是多么的用力。只是可惜了那条杰克的牛仔裤,快五百大洋呢。但是毕竟人家是一片好意,再加上这小院的环境,叶文强知道,就算是和少女说起杰克这个牌子,她也根本不会知道。
“哎,你去帮我把猪喂了嘛。猪草我都切好了的,你只需要把猪草拌着饲料放到那个猪槽里头去就得行了。”少女边说着边迈步进了小院,她熟门熟路的走到簸箕前,将身上的背篓卸下,随手从背篓里抓出一把杂草,三两下在簸箕里切碎,对叶文强道,“抓子了嘛,憨呆呆的立到那里抓子?我都已经把猪草切好了,你只要拌了饲料就可以喂了。”她说着在簸箕后面的桶里洗了洗手。
叶文强踱着步子走到簸箕面前,眼睛却不小心瞄到了李青青刚才洗手的那桶水里。水是没什么,从井里打出来不久,还清清亮亮的,只是那桶的边缘不知道沾染着什么,被水浸润过的地方黄黄的,看起来很像人的排泄物,叶文强禁不住的从胃里泛起一股恶心,他连忙跑出院门对着树脚便干呕起来。
“喂,你。”李青青还在他身后说着什么,但是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将肚子里的酸水吐完了之后,他感觉好多了,这时候抬起头对着站在他身后一脸关心的李青青道,“你知道从这里怎么去未镇街上吗?”李青青点了点头,“你没得事蛮?”她关心的问道,“哎呀,我看你这个样子硬是要去医院头请个大夫看哈才得行。要不,我陪你去蛮。顺道也去二医院头给我妈抓点药。”
“你妈?”叶文强居然生出一股好奇心来,“我先开始在这院子头呆了那们久,哪们没看到你妈喃?”
“嗷,你没看到她很正常啊。”李青青道,“我妈得了病了,常年卧床,都没得出来过,你要盯到过她,那才叫奇怪老,你刚才可能也看出来了,我们家有困难。”
叶文强摸了摸脑袋,“对不起,我没想到。”
李青青摆了摆手,“哎呀,说啥子对不起哦,我早都已经习惯了,你可能是觉得我们家穷了点嘛,但是也请你想一哈,要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还在那个路边边上躺起的哟。我可不是说要挟恩图报哈,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有穷有富都很正常,那些富人都不一定有我活得开心,我家虽然穷,但是我有力气,我能做很多活路,我想把我妈妈的病医好,我觉得生活有个奔头,我比那些富人的内心要富有得多。”
叶文强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李青青是个多么坚强的女孩儿呀,年岁和他差不多大,但是已经要背负生活的艰辛,而他呢,却还在父母的庇护下无忧无虑。是,孔庆东是欺辱了他,可是他不能就这样消沉下去,他所经受的苦和李青青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但是这件事情也绝不能就这样算了,叶文强想了想,好像未镇上就有一家武馆。等回去之后就跟爸爸妈妈提,自己一定要学武功,一定要超越孔庆东,一定要将他所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苦楚慢慢的还回去!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叶文强看着李青青微笑道,“咱们一块去镇上吧,你带路,我们边走边说。”
李青青腼腆的笑了笑,“我叫李青青,这里离镇上其实近的很,我看你那身衣裳,你肯定是街上的娃儿哇?你又叫啥子名字喃,等二天你衣裳干了,我又走哪儿去还给你喃?”
叶文强微微一笑,“我叫叶文强,是卫中高二、十三班的学生,你要找我的话就到卫中来嘛,至于我们的教室,你问哈门卫就晓得了。那身衣裳就算了,那个样子看起来也没法穿了,干脆送给你,随便你哪们安排,就是剪了当抹布我都没得意见。”
“哎呀,你们这些娃儿就是这样,好不懂事哦,那衣裳虽然样子不大好看啦,但是那质量还是好得很的嘛,我先开始都扯了哈,硬没扯动,好结实哦。还有你那个裤子,我好像在镇上看到好多娃儿都穿的那种料子,但是有的人穿起好看,有的人穿起都不好看,我头回在服装店头也试了那么一条,就是觉得价钱太贵了,要一百多块钱,一百多块钱我都能扯布打几身衣裳了。”李青青边走边和叶文强抱怨道。
叶文强只是微笑着听她讲话,并没有回答,李青青也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的接了下去,“我和那街上卖布的王阿姨太熟悉了,每次我去她那里买布她都会给我便宜些的,只是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是在同情我,我真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顿了顿,这时候已经到了叶文强先前倒下的那条公路,“你看你看,我就是在那里捡到你的,那时候你身上还有血迹,我以为你是遭了杀人犯杀了,把我吓惨了,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李青青脚步欢快的蹦上水泥马路,“我跟你说嘛,我其实好羡慕你们卫中的娃儿哦,你们还可以有书读,还都穿得是那们贵的衣裳,我却只是个小学毕业,你们过的生活,我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我觉得你好好哦,你居然还听我说话,一点都没得看不起我,也没得同情我。”
叶文强脸上的微笑略微带了点僵硬,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是如何得知自己并没有看不起她也没有同情她的,他只是很佩服她。他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处在她这个情况下,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她这般坚强。“青青,你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孩儿。”他由衷的感叹道。
李青青的小脸上泛起了阵阵红晕,“谢谢你。”她这时候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低了头默默的走路。
☆、 (七)温暖的依靠
李青青家离未镇街上果然不远,但前提是要走小路。李青青对这一带非常的熟悉,带着叶文强左拐右拐的,很快便到了未镇的街上,这时候正是傍晚,由于天气炎热,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叶文强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若是被熟人看见自己这身打扮,那他的面子可真是被丢尽了。
在街边上与李青青道了别,叶文强快速的往自己家里跑去,李青青给他找的那身裤子非常的大,叶文强需要提着裤子跑,他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狼狈过,而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孔庆东。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叶文强想归想,但目前的情况也不容许他多呆,他咬紧了牙关,奋力的往前跑着。
终于,他看到了他家住的那栋房子,但是不知为何,他在越靠近家里的时候越感到心慌意乱,他摆了摆头,却想不出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等到他敲开了家门,看见坐在自己家沙发上的那个人时,便终于明白了。“你咋个在这里?”他感到自己的声音微微的发颤,连自己的身体也好似要支撑不住,他的手紧紧的抓住了沙发扶手,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