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归田- 第97部分

傅紫萱忙止了脚步，问道：“杨庄主今天怎么来了？”

傅紫萱自从在小玉庄养了鱼后，就让杨盛专在小玉庄帮着照看。荒地那边倒是由他大儿子领着小玉庄的佃户在做活。

那杨盛脸上没有平日里的冷静淡然，竟然奇怪地有些扭捏起来，看得傅紫萱大为惊奇。那杨盛看了傅紫萱一眼说道：“东家，能不能找个地方说说话？”

傅紫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家里，傅紫萱是在想着，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吗？而那杨盛是在想着如何开口。

两人在堂屋里坐下，丫头奉上茶又离开。杨盛喝了两口茶，才慢慢对傅紫萱说道：“其实我是想向东家自荐当个教书先生的。”

傅紫萱听了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

那杨盛看了傅紫萱一眼才说道：“其实我从学堂开始建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在关注了。听说学堂里还缺一个教认字的先生，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天，才下定决心来找东家的。东家一定对我家的来历好奇，一个穷种地的有时候还讲究一些学问人的做派，家中的女眷也不像寻常农妇。”

傅紫萱点了点头，她对杨盛一家确实好奇。但她不是那种寻根究底的人，人家不说，她便不问。

那杨盛喝了口茶，复又说道：“其实我是前朝庆元年的举子……”傅紫萱听到这惊讶地瞧了他一眼。比傅天河还早了几年。

“原先我家里也是个殷实的小户人家，因我从小读书有悟性，父母辛苦供了我读书，指着我改换门庭。后来我顺利地考了秀才又考中了举子。只是后来连考了三届，次次都名落孙山，我这才觉得再不能向上了，仕途之路算是终了了。”

“后来为了寻摸生计，先是在一家书院授课，后又被新来的知县大人看中，做了个师爷。跟着他在家乡做了几年师爷后，后来他调任京郊再任县令，又随着他去了京城。后来那人在京里心大了，做了一些不妥当的事，又因贪脏枉法被人揭发，还找了我们两个师爷替他背黑锅。我们不愤，而且这也不是我们要背就能背得起的，御史那都已是证据确凿。”

“那人被罢官后，我们一家也回了乡。一直寻不到合适的工作，那年家里又遭逢巨变，家里的生意被人坑了，还欠了一大笔银子。家父急怒攻心故去了。家里变卖了一切能变卖的东西才还清了债务。后来一位友人介绍我到平州府一大户人家做了师爷兼帐房，我们全家便搬到了平州府。”

“干了半年，才发现那家是个为富不仁的。仗着家里有些钱财，做一些欺男霸女的事。我愤而又辞了出来，辗转来到敬县，才在小玉庄把家安了下来，佃了十几亩田地一直到今日……”

傅紫萱听了一阵沉默，这经历可够复杂的，都能写成一本书了，看来这人也是个命运多舛的，有些怀才不遇的无奈。

那杨盛又说道：“我如今来自荐当个授课先生，并不是嫌弃种田辛苦了。事实上，我觉得种田反而能让人心里安宁，种了什么，只要你努力，便会有什么收获，一点都不会做假。只是浸yin书术那么多年，心里还是想着的。而我那两个儿子，原先他们读书也极有悟性，也准备走科举，只是因我才拖累了他们……”

“如今大儿倒是没那考科举的想法了，只是小儿一向聪颖，平白耽误了他倒真是痛心。我想着既然东家这里缺人，我也正好毛遂自荐，将来东家找到人了，再把我换下来。再者我也不要什么月钱，只要东家能准小儿到书院念书，我们全家就感激不尽了。”

说着有些忐忑地看着傅紫萱。

第一百六十一章想法

傅紫萱想了想，这人的经历倒是对自家、对傅天河有些用处。收笼住了，就是个难得的人才。只是不知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想了想就跟他聊了起来，聊他一些做师爷期间的事。那杨盛也是个精觉的，主动把主家是谁、在哪里当过职、又是何年月、又做些什么……事无巨细，都对着傅紫萱说了一遍。

傅紫萱暗记在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让清风云霁去打听一下。若真像他说的这样，这人没准以后会得大用。

两人聊得很是投机。傅紫萱想了想说道：“那杨先生明日就来教初级考学班吧。只是小玉庄的事……”

那杨盛听了脸上杨溢着遮不住的喜意，连声说道：“多谢东家！小玉庄的事，东家买的那宋德一家就完全能够胜任。我观察了多日，那人不仅是个能干的，而且难得的是为人周正，而且做人还活络，是个人才。东家好生培养，将来是个得力人。”

傅紫萱不曾想杨盛对那宋德评价这么高。遂又问了那一家子在小玉庄的事，杨盛也一一向傅紫萱回禀了。傅紫萱倒没想自己收了一户忠心能干的家人，倒是意外之喜。

垂头想了想方才又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带着你小儿住到学堂里去吧，也顺便帮着看守了，我原本打算让王直住进去的。你们住进去后，倒是腾出他来帮着做些跑腿的事了。三进院也修了厨房，你们父子可自行做饭吃。不过可能要带你家娘子或是谁过来帮着煮饭才成吧？”

那杨盛连声道谢，说道：“我就带孩子她娘过来。小玉庄那边还有老母亲和我家小女在，倒不用我夫妻二人操心。我家娘子到时也可以帮着缝补桨洗，东家有什么活计尽可指派她做。”

傅紫萱听了问道：“你家娘子可是会绣活？”

“会。”说着把身上带的一方帕子递给傅紫萱看，“这是我家娘子做的。”

傅紫萱接过来一看，花丛中，蝴蝶翩翩起舞，如活的一样。好一副蝶恋花！傅紫萱戏谑地看了杨盛一眼，那杨盛递过帕子方知他今日带了这样的一方帕子出门，老脸红了红，有些不自在。

傅紫萱敛住笑细端详着那方帕子：从配色、绣工到立意，都极为出色，比二丫娘还要出色不少。

没想到自己身边倒是藏着好些人才呢，不由窃喜。将来绣学班开了，学员们练习的绣品，及以后的成品都要有个出处。加上自己空间里的布匹绢子也多得很，运输上又不成问题，开一个绸缎铺子，再接些绣活，正好是门不错的营生。杨盛的妻子只知叫孔氏，这个孔氏倒是可以拉笼拉笼……

傅紫萱想了想就问道：“这帕子不知能不能借我一用？明天再还与你。”

那杨盛忙说道：“东家要是喜欢尽可拿去，不值当什么。”

傅紫萱笑了笑：“这我可不敢拿。要是寻常些的拿就拿了，这帕子我可不敢收。”那杨盛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又浮了上来。

傅紫萱看着好笑，没想到这夫妻俩感情这般好。笑着说道：“明**就可以和你母亲子、小儿搬过来了，顺便帮我问问你家娘子，家里可还有新的帕子或是绣品？若是舍得尽可拿来，我按市价买了。不知你女儿绣活可有这般出众？”

那杨盛听了忙说道：“我回家就让她母女俩寻了来，不用东家给银子。我女儿的绣活倒是学了她母亲八九分。但是家里真正绣活好的，是我母亲。我母亲那一手绣活可是家传的。她是蜀绣传人，嫁到江南后，又学了江南的苏绣，还自己琢磨出了双面绣。不过这些年家里困难，倒是不曾动过手了。我母亲的一手绣活也尽数传了我妻子和女儿。”

傅紫萱听了大喜。急着说道：“不知她二人愿意收徒么？你也知道我办了个绣学班，以后这些学员的成品也要找地方卖了。我是想着，若是你妻子和母亲愿意收些学生，将来绣些好的作品，一方面她们的技艺能得以传承，二也可凭着多得些收入。”

这会她倒是能体会刚才杨盛忐忑不安的心情了，她拉笼个人才容易吗？

杨盛只略想了想就说道：“我们一家倒是没那种藏的掖的想法，老母亲是个开通的。想来是会同意的，这些年她一直跟着劳作，倒是我对不住她。若是她能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也算是我做儿子的一番孝顺之心了。只是若是我再带老母亲来傅家庄，家里白日里就只剩我女儿一个人了……”

傅紫萱听说有门，喜不自禁，立马大刀阔斧地说道：“那你把全家都带来傅家庄！你大儿现在每天往回奔走也累得慌，正好以后就帮我管着荒地。鱼塘也快好了，荒地也一大摊子事，光郭义一人怕是不行。你们一家就住在学堂，那三进院子大着呢。以后沈氏就教些基础和入门，你母亲子和老母亲就帮我收些有基础的，再帮我绣些精品出来。这样的话，店里也有进项，这个绣学班的名头也能很快地传出去。”

那杨盛也是个有远见的，听得傅紫萱这么一说，忙说道：“那我听东家的。我这就回家收拾，明儿一早全家就搬过来。只是我家佃的那十几亩田怕是不能继续照看了。”

傅紫萱埋头想了想说道：“你挑庄里的一户较为可靠的人家再佃了去，收成你家和他家一人一半，算是你转佃的。”

杨盛不曾想自己还能得到这些田的收入，喜上心头。他原本也是极为可惜的，这可是天香米呢！只听说没种过，也是倾了他一腔心血呢。现在听说自家能得原先六成的一半，很是高兴。对傅紫萱谢了又谢，匆匆忙忙转回家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看着大伙脸上都洋溢着难言的兴奋。紫辰和紫嫣吃着饭，嘴里还不停叨叼说着课上的事。之前只是拘在家里描些红，像现在这样与一群同龄的伙伴同坐在窗明几净的课室里读书，对他俩来说是个新奇的体验。

而紫阳紫越紫柏三人还从没像今天这样，下了早课还能坐在家里吃中饭。个个脸上带着笑，饭都多吃了两碗。

饭后，傅紫萱与傅天河说了杨盛的事。傅天河原本就对杨盛印象不错，现在听说人家比他还早几年考中了举子，更是肃然起敬。直说要把这个中级班让他来教。弄得傅紫萱哭笑不得。

对傅天河说道：“爹，他这些年，已是把书本放下了，倒是及不上您了。但他毕竟有着那些经验在那里，进士都考了三届。也任过师爷，教个初级班还是绰绰有余的。正好换了德叔去教启蒙班及算学班。我会让清风云霁查一查这人的经历，若是个得用的，将来也许爹还能把他收笼在身边做个师爷或是幕僚也不错。”

傅天河笑着说道：“爹就是一教书的，哪用得着师爷或是幕僚。”

傅紫萱不以为然，说道：“我看爹是能再进一步的。我们先观察着，若真是那块料将来说不定还要倚仗人家。毕竟他在官场上也浸yin了多年……”

正好陈氏也正走进堂屋里来，听了一耳朵，忙问起来。傅紫萱遂又把杨盛的事跟陈氏说了一遍，还把想收笼他妻子和母亲的事也说了一遍。

陈氏看向傅紫萱：“萱儿，你是想开绣庄？”

“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绣庄。女儿只是想着把学员们的绣品卖出钱来，再顺带卖一些敬县没有的布匹、绢子之类。主要是想把咱们学院的名声、把绣学班的名声做出去。将来有一天爹考科举失利，凭着有个好名声也能得到世人的尊敬，弟弟们也能得些益处。咱这书院名声大了也能往各个地方再开，让一些学成的绣娘到别处再按这个模式收徒开课，未尝不是一条来钱来名利的路子。”

傅天河和陈氏听着傅紫萱侃侃而谈，眼睛湿润。不想这个女儿为他这个父亲为家里想得这么远。夫妻俩心里又是慰贴又是酸涩，家里竟是要这个女儿来挣起来……傅天河想做出番样子出来的心意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

下午开课之前，傅紫萱揣了那方蝶恋花的帕子去了学堂。让夏雪替她把布置的功课先检查一遍，而她自己则进了绣学班。

绣学玉与别的课室不同，没有讲桌，在讲桌的位置摆了一张大大的绣架。下面学员的位置分了一人一座，桌子旁边同样摆了一张小型的绣架，是傅紫萱让刘贵订做出来的。傅紫萱进去的时候，正好大伙都在。

傅紫萱把那方蝶恋花帕子递给沈氏看，沈氏接过去看了之后，就不停啧啧称赞，说她自己可绣不出来。问傅紫萱是哪个能人绣的？她要让贤。

傅紫萱笑而不答，让她把那方帕子在底下学员间传看了一遍。三十几个学员脸上皆惊叹连连，恨不得那方帕子是自己绣的，揣在怀里带走。

第一百六十二章规矩

傅紫萱瞧着她们脸上的艳羡，问道：“可知这是样的帕子，又有什么寓意？”

底下有一半是成了亲的年轻媳妇，自然是知道这样的帕子的，而待嫁的小姑娘如紫竹这般的，也是知道的，不过都脸红红地不愿出声。

傅紫萱瞧了她们一眼，笑着说道：“这是一方蝶恋花帕子，寓意情爱男女不离不分的情意，你们想不想也绣出这样的帕子？”

仍然不出声，不过全都脸红红地，拼命点头，傅紫萱和沈氏相视笑了笑，又说道：“这样的一方帕子，不仅能绣给喜欢的人，增添情趣，还能卖了换些私房银子，像这样的一方帕子，可以换到一两银子了，或是再大一些，做成炕屏画卷屏风，能换几十两，甚至上百两都不止，将来不仅可以挣到家用银子，也可以存些私房银子了，再不用伸手跟男人要钱花了，是不是腰杆会硬挺一些？”

底下的学员听了，均挺直腰背，眼睛也灼灼发亮，紫竹左看右看见没人应话，力挺她堂姐，大声应道：“是！”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打趣她，看来你是想着快要出嫁了，自个攒些私房银子吧？还能绣了送你那未来的相公，听说你未来夫家是个殷实的，你攒私房银子做什么？”

“攒私房银子好处多了去了，如果没分家，钱财都笼在婆母手中，还不知时候才能熬出头有银子，想吃就吃，想买就买，不用看人眼色，多好。。。”看来紫竹从傅红菱那，可是吸取了不少经验教训

底下的大姑娘小媳妇听了，纷纷点头赞同，谁不想多攒些私房银子？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学得这样一门手艺，将来可是存身立命的根本。

虽说平日里也会一些缝缝补补的，但乡下人家，多是衣裳做得能穿便罢，补得不漏就不错了，哪有这般绣得跟真的一样的手艺？纷纷表示要用心学。

傅紫萱又跟她们简单透露了一番的打算，说是她们以后绣的成品，不愁卖不出去，会高价收了再转卖出去，让她们学的时候，都用心些，练习的时候也要仔细些，不要白瞎了布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