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之深深看着她的脸,问,“怎么,不忍心?”
新珩听得顾远之的话,似乎像是被吓到,恍然之间,浑身又颤了一颤,她缓缓转头,看向顾远之,苦涩一笑,“是不是……易辛?”
顾远之笑得清淡,眼睛里却毫不掩饰赞赏,“他动作倒是快,一边疯了一样找你,一边也毫不耽搁报复。”
顾远之说着,眼睛里的神色越来越高深,拿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又缓缓笑道,“现在,就只剩下莫相腾了。”
他兀自说得深藏,新珩却完全没有心思去想什么莫相腾,她只听到……那个人找她找疯了。
那么,他会做出什么事……狺。
新珩心头隐隐作痛,她看向顾远之,眼神竟至微微颤抖,“沈言……”
顾远之目光沉黑又透彻,他问,“你担心他?”
新珩不由咬唇,点头。
顾远之轻笑,“你不恨他?他对你做的事,你当真放得开?”
新珩心中一阵苦涩难堪,缓缓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坦言,“恨他,放不开。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他有事,我仍旧希望他能幸福。”
顾远之深深看着新珩,眼睛里全是通透,他问,“你其实,也爱他,至少是,爱过他。是不是?”
顾远之的话,让新珩大脑里霎时一片混乱。似乎,这些混乱原本是被收藏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然后一起被她掩埋进了看不见的角落,她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她的生命里曾经有这么一个盒子,有这么一片混乱存在。然而,顾远之的话,就像是钥匙一样,带着磁力的钥匙,自己就寻到了那个角落,将那个盒子打开。
然后,一切的缭绕、混乱、甚至心痛,刹那破土而出,一瞬间,在她的脑子里旋绕纠缠。
她看着眼前的老人,控制不住,就让心里的凄凉流露出来,她缓缓点头,“是,曾经,爱过。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是到什么时候就结束了。沈言,在我的生命里,完全就是一笔糊涂账。”
顾远之眼神微动,问,“既然曾经也爱,那为什么要让他结束?”
新珩苦涩地摇摇头,“因为得不到。至少,我以为,我得不到。我以为,他不属于我。而在新家,不属于我的东西实在太多,如果我要一件一件的去伤感,一件一件的去记住,那我的生命承受不起这样的绝望。所以,我习惯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也让自己不要去喜欢。于是,就是这样,不知道那个自我强迫的不喜欢,从什么时候起就真的成了习惯,我对沈言,就真的,甚至忘记了我曾经真的喜欢过他。”
顾远之听着,心中动容,幽远的眸子里缓缓升起心疼和愧疚。
新珩却没看他,她自顾笑得无奈,“可是,有一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是什么?”
“沈言,是我的恩人。如果在我人生黑暗的二十年里,没有他保护我,我自己都不敢想象现在的我,会是怎样的绝望。”
顾远之闻言,一震。
新珩说着,唇边的笑,渐渐自嘲,“新昊从来不会保护我,夏暖心从来只会欺负我,还有新珏,联合了她猥琐的舅舅夏小东,许多次对我不轨,还有秦临,我人生一开始的二十年里,真的是……混乱不堪!可是,即便是此刻,我回想过去,还是庆幸,我的生命里,曾经有沈言。即便曾经,我让自己不要喜欢他,甚至让自己讨厌他,讨厌他和新珏的亲近,以致后来我对他的讨厌成了习惯。然而,他保护我,他让我免于灾难,无可否认。因为有他,我才能安然无恙走到今天。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没有沈言,新珩这个女人将会是怎样的残破不堪。”
新珩缓缓看向顾远之,坚定道,“所以,我不要沈言有事。你让我去见易辛,好不好?”
***
宽大的办公室里,厚重的窗帘被沉沉拉紧,密封了每一个可以透光的角落,一丝光线也进不来。使原本的敞亮的气派,终于变得阴森肃杀,仿佛就像是被黑云压着,紧窒杀戾,不知道哪个下一秒,就要崩溃。
正如坐在巨大办公桌后面的那个男人。此刻,他整个人,像是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量,这时,终于衰颓,微微阖了眸子,任自己陷在椅子里,不声不响。然而,这样的平静,却又太不真实,便仿佛是爆发前刹那的安宁。
房门轻敲,“辛少,人已经抓到。”
易辛闻言,如鹰如隼的眸子,一刹那,猛然睁开。那双眼睛,一经打开,竟比此刻的房间还要黑暗,不,不只黑暗,还明显狂乱地躁动着两股猩红,嗜血的猩红。
“带进来!”
房门打开的时候,终于透进了些微光亮,照在被推搡进来的残败的男人身上,沈言。
沈言的伤还没有好转,脸上原本还残留着淤青,这时,又添了新的血痕。整个人看起来,既落魄,又狼狈。
可是,当光线彻底渗透进来,照落在办公桌后的男人脸上时,才见,那个男人的脸,竟似比沈言还更落魄、更狼狈。
正文 374 情缠(35)'VIP'
这时的沈言,伤在外,再痛也不过皮肉,虽然脸的底色是淤青,着色是鲜红,然而,看向易辛的眼睛里,却全是胜利者的嘲笑,嘲笑易辛。
因为,沈言知道,易辛能站在这里将愤怒和仇恨发泄到他身上,那本身就代表着,这个男人已经走投无路。
他找不到新珩,新珩也没有回来,他们,从此分离了。分离是个未知数,一分,说不定就是一辈子,一辈子,生离;死了,也不能在一起!
——这,正是沈言希望的陵。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言,胜利了。
沈言,是没有得到新珩;但是易辛,却是失去。
失去的痛苦,沈言曾经尝过,痛入骨髓,痛不欲生,让他几乎变了一个人,这时,易辛也尝到了。
这如何不叫胜利?如何能让他不痛快?!
即便是死了,也算是拉了易辛下地狱!
而易辛,也确实是几乎身在了地狱狺。
他没有受伤,他一如既往的美貌惊人,然而,光洁的皮肤里泛着青色灰败,原本深沉莫测藏得极深的眸子里,这时,也全动荡着躁怒狂乱,那么明显,一丝清明和理智也再看不到。这个男人,他是已经亲手将自己的神智给撕碎,亲手逼自己到了躁动不安的境地,再任那分躁动不安疯狂啃噬着自己的心、血、肉。
左胸里,跳动的全是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残破又狼狈,那是比沈言的残破和狼狈还要更加令人绝望的灰败。
都找过了,都没有;怒、乱、血,所有的手段,他都动用了,可是,她还是不见了。
留他一人,怎么办?
他想她,除了想她,还想,她现在好不好?她有没有把他忘了?可是,想了这么许多,他仍旧还是一个人,他没有找到她,她也没有主动回来。
现在,左胸口里,那疯狂跳动着的频率里,全是她的模样,使他常常见到她在眼前,可是,伸手去抱,却只能扑个空。他强逼自己不要去想她,他用尽一切方法逼自己镇定一点,然而,这样的强逼,也只是逼得他整个人更加混乱不堪,更加嗜血疯狂。
他一夜之间,挑了新家和沈家,原本还想留一口气,讨那人欢心,现在,不必了,一起毁灭吧。
沈言,这个欺负了她的男人,他更不会放过,他要沈言死,他要亲自动手!
一句话也没有说,易辛直接走到沈言面前,狠狠一拳揍到他脸上,膝盖一顶,眨眼之间两个动作,直接将沈言打趴在地上,正正匍匐在易辛脚下。
易辛的皮鞋随即重重踩在沈言背上。
然后,房间里只听得到沈言重重咽下什么的声音。咽下什么?应是鲜血。
易辛手上的功夫只会比他的枪法更好,他的枪,曾经一颗子弹就彻底毁了莫相腾的右手,这时,他亲自动的手,下手绝对不含糊。
沈言趴在地上,重重闷哼,却没有讨饶。
然而,即便趴在地上,沈言也仍旧在笑,眼睛里,也俨然是胜利者的姿态,“你想让我死,就和我想让你死,全是一样的道理。你在害怕,如果我还活着,新珩会爱上我,她会因为爱我,而离开你。”
易辛闻言,眼睛里的狠意带着血腥瞬间再次卷涌。
易辛腿上力道随即加重,沈言终于再也控制不住,重重一口鲜血喷出来,霎时,在洁白细腻的羊绒地毯上,染成了一朵残忍的花。
然而,却又笑得愈加地肆无忌惮了,“没用了,你已经晚了。新珩对我说,她爱我,就是在和我做、爱的时候,你不知道,她有多么乖巧,又有多么妖娆,让我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只想要对她更加疼爱,男人对女人的疼爱,你知道的。她躺在我身下,抱着我,低低地告诉我,她爱我,她一直爱着我。”
易辛高大的身子,重重地晃了。
素来运筹帷幄的大脑,终于全成了白茫茫一片凄冷。
她爱沈言……
他不在乎她和沈言发生了什么,只要她回来,他会更爱她,会一直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珍藏,他真的不在乎。可是,他不能接受,她对别的男人说爱。
不能。
她不能……
那个男人,更不能活!
心念一动,随即从腰间拔出了手枪,手指微动,上了膛,动手。
“砰!”
子弹刺入血肉的声音,带着沉闷的,疼痛的节奏。
只是,随即,却从门外传来一声尖叫,“不要!”
那个声音……他熟悉,他一辈子都不会忘,他想,说不定就是他死了,成了一把灰,他也能识得出这个声音。
她来了。
易辛手里拿了枪,直直地望着那个从门外一路奔跑进来的女人,她衣着干净,形容光鲜,只是,却明显在听到枪声以后,脸色煞白。
因为着急,她的脚步凌乱,一路跌跌撞撞冲进来,直接奔到他脚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身边,去查看那人。
她的眉头蹙得又紧又深,眼睛里是那么明显的心痛和凄切。
易辛就这么立在原地,身体已经僵硬,分毫也动弹不了,就这么看着,眼底里,那个让他思念成狂的女人。
她回来了,然而,她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发了疯一样地寻找她,他为了她,整个人成了魔。而她,变了心,对他,避而不见。
现在,她回来,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她看不到他,到不得不看他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易辛,放过他。”
---
今日更毕,谢谢阅读~~~
正文 375 情缠(36)'VIP'
易辛曾经一直认为,他可以成魔,随时,为她。因为,只要她再回到他的身边,他也可以随时得到救赎。
他一直以为,新珩就是易辛的救赎。
然而,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又或者说,他想不到,一个已经是魔鬼的人,即便得不到救赎,却为什么,心还会被撕扯着痛?
就仿佛是这个女人,亲手捏着他心里最脆弱的血肉,使劲撕扯和揉挤,不到他血肉迸溅,不到他枯槁而死,她不甘心。
可是,他却也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他一个已经是魔鬼的人,还会有心,还会有血,来任她摧残?
他低头,直直地看向她的脸,声音木讷得一点情绪也没有了,不只是没有情绪,更仿佛是连灵魂也已经不再,他听到自己问她,“你在对我说什么?”
新珩看了看沈言,这时的沈言,衣服上全是血,他已经昏了过去。
刚刚,她小心地试了试他的鼻息,还好,还没有到她无可挽回的地步。
“看着我。陵”
那个男人的声音里,仍旧没有一点情绪。
新珩听得一阵心疼,她看向易辛,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去,细细地去看他。
他整个人看起来好颓废,就像是一连酒醉了好几天那样,形容衰颓,像是受了伤,却又偏偏让人看不见到底是哪里受了伤。
她心里一阵酸热,抬起手来,就往他脸上去,“易辛……”
她说着,声音已经哽咽。
而这时的易辛,却只是目无表情地看着她,看着她微微红了的眼,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唇狺。
呵,看起来,还真像是想他了。
易辛任她的手掌细细抚摸着他的脸,却忽然在她的手心里勾唇,对着她笑,“刚刚,在对我说什么?”
易辛的笑容里,全是绝望和讽刺,新珩看得心里重重一惊。
心里又慌又乱,她最怕看到易辛这样的笑,曾经,她看到了,只觉得危险;而现在,她见到了,却更觉得心疼。
她慌忙解释,“你别伤害沈言,他不能死,那是我欠他的。”
“你欠他什么?”易辛的声音里,是森冷森冷的危险;眼睛里,却是比见到新珩以前还要绝望的绝望。
他问她,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随即就打断她,自问自答,“是欠他,下半辈子的陪伴?”
新珩闻言,浑身大震,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易辛,“你在说什么?”
易辛终于狠狠挥开了新珩的手,终于再也压制不住那些自见到她那一刻起,就疯狂撕咬着他的嫉妒和仇恨。嫉妒,他嫉妒得发疯;仇恨,他恨她不爱他!
他终于笑得躁乱疯狂,却又凄厉蚀骨,他一边笑,一边用已经泛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一脸手足无措的她,丝丝阴沉,“我说,我一定要杀了他!”
新珩愣愣看着易辛,整个人,一刹那,彻底懵了。
然而,易辛却极快,已经再次将手上的枪,对准了地上昏迷的男人。
新珩浑身一凛,生死面前,她下意识地反身,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易辛的枪口对面,阻止他。
这样的易辛,他的疯狂和仇恨,让她彻底手足无措。
她看向易辛,哀求,“你别杀他,求你了。”
易辛看向脸色凄惨的新珩,她的弱,她的求,只让他心里的绝望更加疯狂蔓延。
绝望让他更加血腥,更想杀戮,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手指微动,子弹上了膛。
她瞳孔睁大,脸色更惨。
他将枪口稍移,他,始终不舍得对上她。
她却随即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她甚至用手握住他的手,她凄楚地看向他,哀求,“易辛,你放过他,他对我有恩,没有他,我不一定能活到今天。我不能让他死,他死了,我会悔恨一辈子!”
新珩今天穿了纯白的真丝长裙,顾远之为她准备的衣服,都是些奇怪的公主路线。说奇怪,是因为新珩自己都没有什么公主情结,那顾远之,那么一个硬手腕的老人,却竟然有。
她身上这件,据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