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珩听着,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
顾远之笑道,“我想,随便一个旁观者,都是这样以为的。莫说旁观,甚至是易辛,甚至是沈言,他们应该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一个,千方百计地要留住你,甚至不惜囚禁你;另一个又千方百计地把你劫出去,自以为自己能给你幸福,甚至以为,在通往幸福的道路上,不择手段一点也无伤大雅。”
新珩听着顾远之的揣摩,终于失笑,“怪不得!”
顾远之看向新珩,目光深沉而慈爱,“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新珩抬眸看他,有些惊诧,她以为,她是怎么想的,刚刚,她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
顾远之似乎理解她的困惑,又解释道,“你真的确定,你对易辛的,是爱吗?还是只是这么多年下来,屈服成了习惯,让你生了错觉?”
新珩听着顾远之的猜测,笑得很无奈,“怎么可能是习惯?是,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屈服。那时,我走投无路,易辛又逼我嫁给他,他这人强势霸道,许多时候根本不讲理。”
新珩说着,又失笑,“不讲理这个东西,也很奇妙。如果易辛无权无势,只是个小人物,他的不讲理,就叫‘无赖’。可是偏偏,他的地位太高,权力太大,于是,他的不讲理就得换一个词来描述,或许就是暴君吧。对无赖,是心里恨怒又唾弃;可是对暴君,就像您说的,恨怒又如何?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不得不屈服。所以说,这个世道,其实也是很现实的,我不可能会和一个无赖共处一室,然而,我却不得不和一个暴君同床共枕,这一同床,就是三年。”
“但是,命运其实是一个最玄妙的东西,能峰回路转,能柳暗花明,却又完全不能预料未来。就像,我嫁给他时,我想过我和他的无数种结局,不瞒您说,最严重的,我甚至想过,要么我死,要么他死,要么我死时拖他下地狱,要么他死时拖我下地狱……”新珩说着,笑着摇头,眼睛里露出点点星光,这时看起来全是快乐,丝毫见不到当年的那种绝望,“可是,结局却是,我真的爱上了他。”
新珩说着,再一次肯定道,“是爱,不是错觉,也不是习惯。”
顾远之紧紧看着她,问,“为什么会爱上他?”
新珩垂眸,“说现实一点,是易辛这个男人,真的值得我爱;说浪漫一点,是易辛这个男人,他吸引我。现在,他已经可以不用再威胁我,囚禁我,他这个人,本身就可以牢牢地抓住我。”
新珩说着,心思一转,便看向顾远之,意有所指道,“所以,即便我现在离开了他,只要我一天还活着,我都会想办法回到他身边。”
顾远之闻言,浑身一震。今天的谈话,太有些超出他的预期。他在暗处,新珩和易辛之间的事,除了感情,那些实在的东西,他知道得甚至比新珩还多。
可是,偏偏就是感情……新珩她
正文 369 情缠(32)'VIP'
顾远之沉沉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终于往新珩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细细看去。
几次见到新珩,他都不敢将目光在那东西上停留太长的时间,每一次心中情绪拨动,都只敢似不经意一般轻轻瞥过。这样的掩饰,既是怕新珩发觉,也是自己本身就怕看到。
可是这时,他忽然很想认真地看一看,这东西,也和他分别了好长时间。
四十多年啊……是人生的一半,还是三分之二?
新珩感觉到顾远之目光专注,忍不住动了动手腕,稍抬,又看向他。
顾远之轻道,“这个,是你姥姥的吧?”
新珩点头,这时顾远之一问,她才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易家,易岚指着她的镯子问她,她和顾远之是什么关系。她当时还觉得奇怪,原本想着要问问易辛的,只是后来……先是恩爱,后是折磨,这一番消磨下来,她却是将这件事完全忘了。
这时,顾远之再问,她就忍不住心中狐疑,“您知道这镯子?”
顾远之深深看着,眼睛里的沧桑终于藏也藏不住,他凝着新珩的手腕,声音明显像是哽了一哽,才道,“知道……这还是我送给她的。陵”
新珩听了,一刹那,既惊,又有些恍然,忍不住玩笑,“我还在想,我那姥姥,哪里来的这宝贝东西,原来是从您这里来的。”
顾远之闻言,凝着新珩的脸,轻笑,“她可从来不把这东西当宝贝,我那时和她说,这东西价值连城,她还不当回事。”
顾远之说着,眼睛里,竟忽然现出了些单纯的光芒,那不是叱咤风云的凌厉,只是简单的对回忆的沉迷。
新珩看在眼里,心脏忽然跳了一跳。
顾远之慌忙稍敛神色,似真似假道,“原来,她是骗我的,她都知道呢。”
新珩看向顾远之,忽然深了眼色,缓缓道,“她不骗人的,她应该只是随口一说。再者,姥姥曾经说过一句话。狺”
顾远之心脏忽然一紧,他紧紧看向新珩,声音竟至不稳,“她说什么?”
新珩脸色沉稳地看着顾远之,道,“她说,这个镯子,巧夺天工,完美无瑕,以她专业的眼光来看,是无价之宝。可是……”
“可是什么?”顾远之脸上的着急,这时,竟然是一分都掩藏不住。
新珩的心愈往下沉,声音也愈沉,“可是,天然的东西,总或多或少有些残缺,而真正最完美无缺的,要么是无价之宝,要么就是人为仿造。并且,一旦仿到了极致,却是连专业的眼光也可以骗过的。”
“然而,仿的就是仿的,绝不可能是真正的无价之宝,甚至,比起那些即使有残缺的天然,也远远不如。她或许会被迷惑一时两时,却绝对不会被迷惑一辈子。”
新珩说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顾远之的脸,却见他的脸色,在她的声音里渐渐颓败下去,原本熠熠生采的眼睛里,缓缓升起一阵氤氲和老迈。
新珩的心终于沉到谷底。
她稳了稳心神,直问,“你和我姥姥,是什么关系?”
到这个时候,如果新珩还看不出这个顾远之和她的姥姥的关系不寻常,那么,她才是脑子被门夹了。
首先,如果只是寻常关系,哪里会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新珩相信,一旦到了她这里,不要说新昊,即便是顾家,也再难拿得出第二只来。
是什么样的交情,承得起如此的厚重?
再者,退一万步说,若真的只是因为顾远之为人慷慨,随手一送……那么,在听到她作为受赠者对镯子的否定时,为什么一点该有的情绪都没有?
该有的,愤怒。
要知道,这个镯子,千真万确,就是无价之宝,不是什么仿的!然而,她刚刚那样的话说出来,却是直接对它原来的主人一口一个仿造,若真的没有别的交情在里面,就太有些侮辱人的意思了。顾远之为什么不怒?
但是,事实就是,顾远之听了,真的一点怒都没有,有的,全是颓败和悲伤。
其实,这话,的确是俞慎卿对她说的,可是新珩那时候就已经隐约知道,俞慎卿说的,不是镯子,是人,是感情。
这时候,新珩对顾远之说的,却是镯子,然而,看顾远之的表情,他分明就没把镯子放在心上,他分明就知道,俞慎卿说的,是人。
顾远之,镯子,她的姥姥……他们……
新珩心中想想就觉得发紧,忍不住,手揪紧了衣摆。
顾远之心中衰凉,缓缓看向新珩。
***
这两天,接连下了两场大雨,新珩站在窗前,看花园里的草木更多了一层生命。
B市少雨,和A市、H市不同,这里的绿色,少了雨水的滋润,即便绿,也总感觉少了些生命。只有在夏天,雨季到来,几场大雨洗过,才能有些光亮。
其实,她们这些人里,除了姥姥是这里的人,剩下的,都不是。只是没想到,在姥姥死后,大家却聚到了这里。并非刻意,若换个矫情一些的说法,便是,注定。
她来这里,遇上了易辛;易辛在这里,原本也只是短暂的停留,没想到,却在这里和她结了婚,后来,一直停留,她一度将这里当成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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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72 情缠(33)'VIP'
事实上,对这个家,她总归还是少了真正的对家的感觉。不,其实,即便是在A市,她也没有那种对家的该有的牵念。
她的生命,似乎总是与“家”这个字生分。
A市的家里,有夏暖心和新珏。
逃到B市来时,姥姥的公寓见证了她最难堪最走投无路的一段狼狈,而易辛的别墅……
在那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好的,坏的;快乐的,悲哀的……甚至,还包括,怀孕,流产,都在那里。对那栋别墅,她是陌生的,即便住了三年,但每当仔细去想,各种极端一经撕扯,似乎就将一切全都扯平了。然后,剩下的,全是陌生陵。
所以,这个时候,新珩和顾远之住在一起,她甚至并不太想念“家”,她只是……想念易辛了,没想家,不过在想一个男人。
新珩看着窗外的花木,忽然想,也许,如果易辛来这里,她也可以把这里当成家。
有那个男人在,哪里都一样;那个男人不在,也还是,哪里都一样!
她想着,又失笑,她还是真是随遇而安啊!
也是想得有点多。这里,易辛一旦来了,她就会随他离开,又怎么会成家?毕竟,这是别人的地方,而那个别人,与她的牵系,有一点,却远远说不上深,甚至不得不说,还有些尴尬。
那一天,新珩紧张得心都提了起来,心底里,甚至隐隐升起一股强大的排斥,就仿佛一刹那,忽然就对这个原本她印象还好的老人有了敌意狺。
她不知道,她到底在排斥什么,又对什么存着敌意。那时,时间太短,情绪太强,她来不及细想。
顾远之却极为痛快地给了她答案,“我曾经追求过她。”
不知道为什么,新珩在听到这个答案时,原本紧紧揪着衣摆的手掌莫名其妙松了开来。
后来,她也没有再多问。一来,顾远之这样的男人,他的感情,新珩自知,应该不是她能多做言语的,他能承认到这个地步,她更万万没有资格再问;二来,她……也的确是不想知道更多。
新珩细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烦躁。迅速转身,往楼下去。
她最近常常烦躁,原本也算是个心平气和的性子,偏偏现在就是老静不下心来。她想,她是真的想易辛了。
她对顾远之明示暗示过许多次,她要找易辛。顾远之却都能像打太极一样,将她驳回来。其实,来来回回也就那一个意思,让她再等等。
新珩不知道,她还要再等什么!
这两天,和顾远之在一起,顾远之对她衣食起居照顾得可谓无微不至,这里的下人,个个见着她都恭敬得几乎不正常,一口一个“小姐”,叫得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细细想来,又没能想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她甚至和顾远之顾卿一同用餐,顾远之口味奇怪。
说他口味奇怪,也确实是……奇怪。顾远之是H市人,和易辛易岚一样,明明在B市的时间不长,却偏偏喜欢B市的菜。要知道,B市在北方,本土的菜色……实在有些贫瘠。而H市,A市,却都是出了名的美食乡。
新珩一面觉得奇怪,一面心里却更觉烦躁,所以,这两天下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不可理喻。难得顾远之还能假装不知道,对她一如既往地好。
新珩好几次都忍不住在心里深深感慨,顾远之还真是大人有大量啊!
但是,就是他再大人,他再有手段,他再有大智慧,这一次,她也一定要直说,她要走了,她要去找易辛!
新珩到客厅时,顾远之又在喝茶。这个老人,似乎每天都是在赏花、喝茶,偶尔找她下下棋。但是他也知道,她最近烦躁……所以,接连两次遇上她心不在焉以后,他也就不再强求了。
新珩坐到顾远之身边,刚要开口,顾远之就打落她的话,“再等等。”
新珩心中一阵挫败,她都问烦了,他竟然还能这么泰然地回绝她。她心中着急,声音也不自觉微微高了,“我要等什么?”
顾远之缓缓偏头,眸中含笑看向她,回答得理直气壮,“等我想想。”
新珩差点咬到舌头,“您要想什么?”
易辛又不是你丈夫!……新珩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顾远之清清淡淡一笑,喝茶。
新珩暗地里咬牙。
顾远之不紧不慢道,“等我想想,易辛到底值得不值得你的爱。还记得吗?我曾经告诉过你,容忍也分值得和不值得;同理,爱也是一样,你可以是真爱,但是,仍旧有一个,值得,还是不值得。”
新珩一哽。
顾远之轻笑,安抚她,“别急,若真是好姻缘,我是绝不会给你坏了的。你是她的外孙女,我自然只盼你好。你就相信我老头子这一回,如何?”
新珩张口结舌,她能如何?就是她再不从,凭这顾老爷子的功力,她也不过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一点用都没有!
顾远之闲适笑着,又为新珩沏了茶,“来,尝尝看。”
新珩心中堵着气,也不管他是谁,微哼,“不尝,我要去睡了!”
顾远之凝着她,见她嘴微微撅着,低低笑出声。
这时,原本打开的电视里忽然报出新闻,“据悉,继沈氏集团昨日申请破产之后,今日,地产龙头企业新氏集团紧接向法院申请破产重组。”
“截至目前资料显示,投资界公认股神Landry,所有资产已全部亏空。据相关知情人士透露,目前,Landry负债上亿,Landry本人下落不明。”
正文 373 情缠(34)'VIP'
373情缠(34)文/南觅
新珩浑身不由自主一颤,眼睛直直盯着电视机上的画面。虽然,画面早已经被切开,现在,播的是别的新闻。新珩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看得那么仔细,然而,却完全不知道现在,女主播在说的到底是什么。
她只知道,新家、沈家、还有股神的故事,都已经过去了。
真的,都已经过去了。
心里,忽然之间,全是繁华落尽,曲终人散的凄凉陵。
顾远之深深看着她的脸,问,“怎么,不忍心?”
新珩听得顾远之的话,似乎像是被吓到,恍然之间,浑身又颤了一颤,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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