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那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
怎么觉得自己今晚会失眠？林于舟觉得额头有点不舒服。
※
躺在外甥的床上，林无意难得地失眠了。沈笑微已经在他催眠的法语中睡着，林无意却了无睡意。不是因为认床，更不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
在海上，有一种远离香港的感觉。但在这里，却明显地认知到这里是香港，是父亲在的地方。以前每次回香港，晚上他都是和父亲一起睡。父亲年纪大了，有他陪着，父亲会多睡一会儿。
握住脖子下的小布袋，林无意在黑夜中释放自己一直压抑着的思念。隔着手机屏幕亲Ethan的时候，他就有点忍不住了。在他儿时的记忆里，自己每天都会得到爸爸的晚安吻，后来出国，因为时差的关系减少了许多，但只要他回国，父亲都会像儿时那样给他一个晚安吻。在父亲的心里，他永远是小淘气。
拿过手表，时间指向一点四十，林无意轻轻下了床，拿了手机去了阳台。坐在吊床上，他翻出手机里的照片，嘴角颤抖。看了两张，他关了手机。不行，还是不行，看到父亲他就更忍不住了。仰头，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林无意希望父亲会在天上的某个地方。
爸，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在梦里见到你了。你怎么不来看我了？站起来，趴在阳台上，林无意努力踮起脚尖，希望自己能有一双翅膀，或者变成一只风筝，飞呀飞呀，飞到父亲的身边，再听他喊自己一声“小淘气”。
爸，你看到我了吗？你在哪里？天堂里美吗？你有没有想我？林无意张开双臂，希望再拥抱一下父亲。
爸，你来看看我，来看看我吧。我是一只失去了方向的风筝，我看到自己在狂风中飘摇。爸，我需要你拽住那根绑在我身上的线，让我重新找回方向。爸，来看看我好吗？我想你，我好想你。
第三十七章
“无意！”
一道充满惊惧的声音在林无意的身后响起，紧接着，他几乎要翻过栏杆的身体落入了一人的怀中，被人用力地抱住。林无意从某种迷幻中回神，他的身体被人转了个身，禁锢在他背和腰上的双臂勒疼了他。
沈笑微浑身冰凉，一头的冷汗，心跳剧烈。看到这人整个身体都趴在了阳台外，好像下一刻就会掉下去，他吓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林无意的双手缓缓抬起，轻轻抱住对方：“笑微……你竟然喊小舅的名字，不尊敬长辈。”
沈笑微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更用力地把人拥在怀里，声音沙哑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林无意的身体微微一颤，然后说：“在和星星进行灵魂的交流。”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自杀。沈笑微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沈笑微的身体紧绷，林无意知道自己把对方吓坏了。他轻摸沈笑微的后背，在他的怀里低低地说：“对不起。我今天好像睡多了，一点都不困。”
“你吓死我了……”
沈笑微后退着把人带回房间，关了阳台的门。
“对不起。”
转身，背靠阳台的玻璃门，沈笑微一直抱着林无意不松手。林无意安静地认他抱着，右手摸到沈笑微的脸，贴着。过了许久，久到都感觉到房间的空调有点冷了，沈笑微才放开林无意，把人带到床边，上床。林无意乖乖躺好，沈笑微看着他，眼里是某种压抑，林无意看不懂。
侧过身，一手按上笑微的额角，林无意放低声音：“睡吧。”
沈笑微掀开了自己的被子。两秒钟后，林无意钻了过去，沈笑微收手，把人抱住。
“睡吧。”
赤裸的双腿贴着笑微的腿，林无意往后挪了挪，不习惯。不过被吓坏的沈笑微不管他习不习惯，往前挪了挪，紧紧贴住对方。
林无意不挪了，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眼睛。
“小舅。”
林无意的脑袋被人按到了怀里。
“你还有我，还有我们。”
林无意伸手抱住了沈笑微，点点头。他知道的，知道的。
“对不起，吓到你了。”
“小舅，”黑暗中，沈笑微的脸上是属于男人的坚决和认真，“你可以像依赖爷爷那样，依赖我们。”
林无意克制着内心的感动，佯装不满：“我是长辈。”
“你是林无意，是林家的林无意。”
“……”
“小舅，你对我们，很重要，对林家，很重要。”
林无意的手臂用力：“我会努力地让自己对你们更重要。刚才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纯粹是下意识，林无意带着安抚地在沈笑微的下巴上轻轻亲了一口，拍拍他：“睡吧。明天你还要上班。”沈笑微被这个吻震得脑袋有瞬间的空白。林无意闭上眼睛，在外甥的怀里安心地睡觉，手掌轻拍。
沈笑微还没睡着，林无意已经不拍了，呼吸平稳。喉结动了好几下，沈笑微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真是的，不过是个晚安吻，有什么可慌乱的。这人常年在国外，有这样的习惯很正常不是么。沈笑微闭上眼睛，第一次明显地发现，怀里的人，太瘦了。
※
林无意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手机不停地发出嗡嗡嗡的声音，打扰了他的好眠。在身边摸了摸，空的。林无意挣扎地摸到床头柜，拉开抽屉，摸出手机。看也没看来电显示，他半死不活地接听电话。
“Hello？”
“是无意少爷吗？对不起吵到您，您还在睡吗？”
嗯？林无意看看手机，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清醒了几分。
“请问您是……？”
“我是容中。”
“容律师？”
林无意的瞌睡虫全部跑光光，他赶忙爬了起来。容律师怎么会来找他？不是已经宣读完遗嘱了吗？在林无意的理解中，父亲去世后，容律师和他就应该没什么关系了。
“我有一件事要和您当面谈。如果您方便的话我们今天可以见一面吗？这件事事关您的私事，所以还请您能一个人来。”
他的私事？林无意一头雾水。爸爸绝对不会有额外的遗嘱，他了解爸爸。额外的遗嘱意味着麻烦和纷争，爸爸不会这么做。
考虑了几秒钟，林无意道：“我今天有时间。您什么时候方便？”
“我随时都方便。那下午一点我们在新界碰头吧。我把见面的地点发给您。”
“好。”
“那下午见。”
“下午见。”
坐在床上，林无意眉心紧蹙，他希望不要是遗嘱的事。他对父亲的遗嘱非常满意，不想再节外生枝。看看时间，11点20，林无意迅速下床冲进浴室。
客厅里，林照贞正在和人打电话，脸色不悦：“林家什么时候成八卦的焦点了？无意他们不过是出去散散心，这些媒体都有得写。”
今天不管是八卦杂志还是报纸，都刊登了林无意他们从游艇上下来的照片。大标题几乎都是——“林家第三代成员陪同回港不久的林无意出海散心”。八卦的内容从林无意在父亲的葬礼上昏厥过去，到住院急救，以及这次回来心情明显好太多。说林无意已经被家人接受、与小辈们相处融洽云云。
虽然报导的内容还算正面，但林照贞很不高兴，她不喜欢媒体太关注弟弟和林家。接电话的是林照东，他自然也看到了报纸。
“大哥，别让媒体太关注无意，他会受不了的。爸若还在世，一定会不高兴。”
“我会给几个朋友打电话，让他们关照一下媒体。无意昨天在你那儿还好吗？”
“表面上还好，会跟笑微他们开玩笑。不过笑微今早去公司之前跟我说要我多注意他，别让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私底下应该还不好吧。”
“那你就多操点心。我和你二哥有些话不好跟他说，你是做姐姐的，好开口。”
“我知道。”
在林照贞和大哥抱怨媒体的时候，林于之、林于鸿、林于舟和沈笑微已经通过各自的人脉和关系开始行动了。他们都不喜欢媒体太关注林无意。林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林无意只有一次被媒体盯上，其他时候都远离媒体，自由自在。林老爷子刚去世，媒体就开始打扰林无意了，骄傲的四人怎么能允许。
不怎么看八卦杂志和报纸的林无意并不知道此事。下楼吃了点东西，和姐姐说了一声他就出去了。林无意不会开车，林照贞特地让家里的司机送他出门。本来林照贞想陪弟弟去，林无意说他要去找于鸿，林照贞就放心地让他出门了。
让司机把自己载到新界，林无意说他要先逛逛，让司机回去。在司机开车离开后，他看着手机里的地址来到一栋公寓楼前。
※
公寓不是很新，林无意停在一家普通的住户门口，有点紧张地按响门铃。门很快开了，看到开门的人，林无意松了口气，笑着打招呼：“容律师。”果然是容律师，不是什么绑匪。
“无意少爷。”容中马上打开安全门，林无意走进去，房间内的装饰很清新，和公寓的普通截然不同。换了鞋走进客厅，客厅里还有一个人，林无意愣了下，接着主动伸手：“您好。”
对方很惊讶林无意会主动，笑了笑，伸手：“您好。我叫温木云。”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林无意双手接过名片，一看对方的身份，他愣了，“义正”运营部经理？林无意对香港的商界不熟，不过他知道义正。父亲和殷老先生都在世的时候，他和殷老先生吃过饭，知道“义正”是做什么的。而这两天关于“风筝”公司的事情，林无意对“义正”更有了一些了解。
“义正”运营部的经理？怎么会这么巧？林无意对容律师找他来的目的有了几分异样之感。抬起头，林无意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没有名片。”
温木云阴柔地笑笑：“没关系，我知道林先生是谁。”
这句话更透着玩笑，林无意也放松了，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摆着功夫茶具，容中显然是主人，给他和温木云倒了一杯茶。
容中解释道：“这是我父母的房子，他们去澳洲避暑了，我最近都住在这里。”
林无意笑着说：“难怪。我来的时候还在想容律师是不是要把我卖掉，竟然选在这个地方。这下我放心了。”
容律师被逗笑了，温木云的眼里闪过一抹光，眼里的好奇更甚。
喝了两杯茶，容律师道：“无意少爷，本来我是想在外面和您谈这件事，但现在媒体对您很关注，为了不给您带来麻烦，所以选择了这里。”
“媒体对我关注？”林无意收了笑，下意识地问：“我又不是明星，媒体为什么关注我？”难道他们知道他的身份了？不应该啊。
容中无奈地说：“您不是明星，但您是林家人，又那么多年都在国外。现在回到香港，自然会引起媒体的注意。在香港，媒体关注的对象不仅仅是明星，豪门同样是。”
林无意蹙眉：“那我以后不是会没有自由？这太糟糕了。”
容中道：“您刚回来，媒体自然会对您过分关注，我想过一阵子就好了。而且林照东先生他们应该对媒体会有些动作。林先生他们都不会喜欢媒体太关注您和林家。”
大哥二哥他们会出面？林无意紧接着就想到了于之和于鸿他们。这么想着，林无意安心了许多，点点头：“嗯，也是。随便他们好了，如果受不了我会出国躲一阵子。”媒体的事情他管不了，也无从插手，林无意索性不管了，接着问：“容律师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容中看了眼温木云，道：“林老先生给了林于舟少爷一家传媒公司40％的股份，这件事您知道吧。”
林无意的神色稍稍严肃，点头：“我知道。于舟和我说了。不过公司的副总好像想拿到公司的控股权，有15％的股份在一位神秘股东的手里，于舟和那个副总都在找那个人。”说完，林无意眨了眨眼睛，心下一跳。
“那位股东……”
容中微微一笑：“那位股东，就是无意少爷您。”
“我？！”林无意懵了，怎么会是他？！“我怎么不知道？！”
一直都保持沉默观察状态的温木云这时候开口：“林老先生以您的名义投资‘风筝’15％的股份。在林老先生与‘义正’的投资协议中，‘义正’不得透露您的身份，所以除了我和容律师和已故的殷老新生，没有人知道那个股东是您。”
林无意哑口无言，怎么会是他？
容律师接着说：“无意少爷您以前回香港的时候林老先生都会让您签一些文件，其中就包括一些以您的名义投资的文件。您不想要林家的庞大遗产，林老先生又担心您以后的生活出现问题，所以很早就开始安排这些事了。这些投资和资产无法和林家的产业相比，但让您日后衣食无忧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林老先生对我和木云有知遇之恩，林老先生把这些事都交给我们打理。”
林无意的眼眶红了。他猛地站起来：“洗手间在哪里？”
容律师指了一下，林无意在情绪失控之前冲进了洗手间，反锁了门。容中叹息一声，对温木云低声说：“如果不是‘风筝’股份的事情，我并不打算告诉他，起码不是现在。”
温木云看着卫生间的方向，微微蹙眉：“老爷子知道他和家人相处的都不错，应该会放心了。不过这件事若是给林家的人知道，他们会不会对无意少爷产生不满？老爷子对无意少爷的偏袒非常明显。”
容中淡淡道：“有什么不满？遗嘱写得很清楚，老爷子把‘自己名下’的财产几乎全分给了他们。无意少爷手上的都是无意少爷名下的资产，老爷子不过是找人帮他经营而已。如果他们连这些都要不满，我会把老爷子的第二份遗嘱拿出来。”
温木云口吻不详地吐出一句：“有一位这样疼爱自己的父亲，即使什么都没有，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容中带着感怀地说：“无意少爷对林老先生的孝顺，你如果见到就会知道林老先生为什么这么疼他了。”
“可惜我见不到了。”
容中摇摇头：“你会知道的。”
第三十八章
两人在客厅里耐心地等了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