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芙不搭理他:“所以,之后你突然对我好起来,只是因为你觉得心虚,是不是?现在总是说要加班,是为了陪她是不是?”
她的语气那么刺耳,林查忍不住大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约你你总是没时间,你却陪Max逛街!”
“什么?”艾芙瞪大眼睛,“你怀疑我?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林查无法抑制地反问:“那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就算我可以相信你们确实没什么,”艾芙的鼻子开始酸,“但是,林查,但是。”
林查愣了愣,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和倔强地弯起的嘴唇,有种不祥在开始心里蔓延:“但是什么?”
“但是,”艾芙吸了吸鼻子,“你握了她的手。你承认你最少有一些时候喜欢过她。而且,你不信任我。这些已经足够。”
林查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上前抓住她的肩:“对不起,你千万不要想多了。我信任你,我只是气话。”
“那又怎么样?”艾芙终于忍不住眼泪,“我原以为,这是你和我的初恋。所以——”
她咬了咬唇。
“所以,我原以为,你对我好——可是,不过才两年。”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所有事情当中,我独独不可能原谅的,就是出轨。尽管我们现在不过是男女朋友,但,这依然让我觉得,极度恶心。”
她撇开他的手。
她后退了一步,“我还以为,你是不会伤害我的。”
“你,”林查动弹不得,皱着眉,“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我真的——”
“我知道,我相信,”艾芙扬起下巴,“但是我也很自私。你为什么不早些说呢?现在,我也说服不了我自己了。你不是说这是简单的事情吗?这,真的,再也不简单了。”
她的眼泪流到下巴,轻轻滴落。
林查看着她水雾迷蒙的双眼,突然觉得她离得好远。
“你不要傻,我真的——这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原谅我,好吗?”他不知道,原来心慌是这样让人脑筋打结。
“越是亲近喜欢的人——我再也不相信你了。”艾芙深吸一口气,忍住持续落下的泪水,“你以为我会做什么傻事吗?我觉得已经无法忍受再继续站在这里。就算我到现在还是在意你的,也没有用了。”
没有用了,没有用了。
不喜欢了,真的不喜欢了。
她太清楚自己的感情洁癖。心里涌上的,全是逃离的冲动。
是否被欺骗一次,便不会再相信?
是的,是的。
她闭上眼睛:“林查,我们结束了,彻彻底底结束了。”
艾芙转身就走,慌不择路。林查追上,却已经太晚了。
晚上开邮箱,几封北欧大学的录取信好巧不巧地出现。艾芙却感觉不到一丝快乐。
亲手结束最喜欢的东西,或许是残忍的。
她打电话给老妈,或许只是想听听唠叨,或许只是想知道除了所有那些不可信的,至少还有人对她是真心的。
“不错啊,”老妈有些开心,“这么快就有录取了。可是你明年才毕业呀。”
“嗯。”艾芙的声音淡淡的。若是林查知道,是否也会恭喜她?记得他说,她要是现在能拿到offer,他请她吃半年饭。
呵呵。
“你好好读书,争取早毕业呀!”
“老妈,不可能的——”
“那也不要紧,在国内多待一段时间也挺好,多回家住几天。”
“嗯——”
“现在你不用太辛苦啦,大部分都弄完了吧?前段时间太辛苦了吧?要多注意休息,好好吃饭。”
“嗯。”艾芙的眼前有一团光晕般的模糊。
妈妈,妈妈,我为什么会像是一无所有般难过。
这话怎么说。
“老妈,陆小寒是怎么出去的?”
“他好像是中途退学了,出去重新读研究生。”
“哦,是这样。”
放下电话时,世界还是老样子。星光黯淡,城市的光污染无处不在。
什么都不会消失,你讨厌的也是如此。
林查现在会怎么想呢?
艾芙摇摇头,不,他怎么想,已经不再重要。或许可以在他的头上贴张字条,叫做“永不原谅”。
所有的一切思绪,都更加鲜明。
我愿遗世独立,又恐琼楼玉宇。
该结束的,便放手了吧。以后再没有关系。
五.青色(1)
[启程,梦想之下。]
坐在Max的车上,由Tracy驾驶着风驰电掣奔赴北京,艾芙缩在座位里捧着瓶酸牛奶,沉默地看窗外。
几个月,想想也真是快。到现在仍然像做梦一样。人被逼迫到一定时候,爆发出来的能量,常常十分惊人。
若是……艾芙不敢想。
几个月前,退学,择校,准备各种出国材料。尽管喜欢卡罗林斯卡,但因为要出去重读硕士,她最后选择了斯德哥尔摩大学——是不是因为,靠得近一些?
她捏着瓶子的手指弯了弯,嘴角也弯了弯:原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来。
也许早就有了隐隐约约的想法?
这算是逃离吗?
只是她这样做了,也便跨出了第一步,与林查渐行渐远。
她变了,他还在原地。
Tracy打破了沉默:“艾艾,出去要多自己照顾自己。”
“不用担心,这些天,每个人都和我这么说,呵呵。”或许……只除了林查,她压根儿没有告诉他。
一封email或一句通过MSN、手机传达的道歉或问候,已经成为每天的必修课。林查不屈不挠。艾芙每次看过正文,删掉了事。
每天开邮箱,也许就是为了删信件这事儿。
她那天晚上把林查的名字拖进了MSN的黑名单,半夜起夜又鬼使神差地把他拖了回去。
她去Lane Café,对着窗户发呆,一抬眼,就看到林查贴着玻璃站在眼前,于是落荒而逃。
她渐渐习惯,每天晚上看完林查发的消息,骂一句“可恶”再睡觉。
她把玩着手里小巧的手机,他送的手机琏早已拆了丢掉,里面却存了近一个礼拜他发的消息。为什么不删?她任性地想,马上出国了,就再也收不到,留个纪念呗,以后也要记得和这种靠不住的人划清界限。
她不知道,这个纪念,一留就是半年。
Max出国去日本前,把这辆车折价卖给了Tracy。
Tracy说这件事时,眉眼里有丝若隐若现的笑意。艾芙猜测,这折价一定低得离谱。到头来,Max最忘不掉的,还是Tracy本尊,任何影子都无法代替罢。
真好,大家都有了归宿。连在瑞典等着接她的莫莫,也说要带新男朋友给她看。
艾芙沉默着喝了口酸奶,舔了舔嘴唇。最近,居然疯狂地爱上了这东西,酸而醇厚,像过去一样鲜明。
Tracy提出送她去北京搭直达斯德哥尔摩的飞机时,她先是拒绝,后来又接受了。
孤家寡人,有什么别扭气节可讲?有人帮助,便接受了为好。
最后感受一下温暖,就要到寒冷的北欧。
机场送别的时候也就那些话语,欲言又止的Tracy愣了一会儿,又说:“艾艾,谢谢你。”
艾芙笑不出来,问:“为什么?”
“没甚么,”Tracy回避而过,“同时,也很对不起。”
“这又为什么?”
“我后来请Max联系了林查,”Tracy轻声说,“告诉他你要走了。”说着她开始翻包寻找什么。
艾芙扭头看身后:“那,他——要我怎么说你啊,干吗要告诉他?!”
Tracy拍拍她的肩膀:“林查出差了,他让我把这个送给你。”
蓝色封皮,白色书页。看起来是自己打印装订的。
艾芙接过,看也不看,没头没脑地塞进包里。
Tracy叹口气:“干吗这样?再大的不对,原谅他不好吗?”
“不可能了,”艾芙抬头,“有些事情——Tracy,真是太谢谢你了,你不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她努力而认真地对着Tracy笑。
Tracy拥抱了她,轻轻摇晃:“以后多珍惜。”
艾芙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说:“有人送我有人接我,真好。以后——你也是,祝你幸福。”
Tracy松开她,眼圈红了红,却在微笑。
这个女强人,那么努力坚强,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拿得起放得下。
艾芙突然笑了:“要是我是男生,一定娶你。”
Tracy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她的头,算是回答。
飞机呼啸着起飞,不过十个多小时,便能抵达另一番天地。
艾芙倚着弦窗,捧着那本蓝封皮的书。
打开,扉页上是林查清俊的字迹:“爱尔兰咖啡”。
薄薄的一本,拿在手里没多少重量。
简单的事情,怎么会变得复杂?
这一去,遥遥远远,究竟能追寻到什么呢。
人终究只能向前看。
艾芙终于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读完了这本书。
五.青色(2)
[你的价值观,我的价值观。]
艾芙没料到,到瑞典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被莫莫骂一顿。
八月的斯德哥尔摩气候宜人,到达时刚好是当地傍晚,太阳并没有落下去。莫莫看到艾芙时,不由分说便一个猛力的熊抱。
砰!
“哎哟喂,大姐——”艾芙手里的箱柄清脆地摔在了地上,她觉得自己肺里的空气一下子被挤了出去。
莫莫忙松开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最近练跆拳道来着。”
“天!”艾芙看着眼前像是结实了一些的女孩子,摇摇头说:“你以前就那么野蛮,现在真是更可怕了。”
“嘿嘿,”莫莫的脸颊红润,显然受过了北国太阳的洗礼,“你带的东西还真少。早知道我该早点跟你说的,你要多买点衣服带过来,这边人的品位啊,真是不敢苟同。”说着她撇撇嘴,一脸鄙夷。
“切,”艾芙笑着伸手刮刮她的脸,“什么人的品位入过你的法眼?我看周围这些人,穿得挺正常啊。”
“太普通了!太没有江南那种的艺术感了!”莫莫摇头,“算了,不跟你说这个,待会我要问你个事。这边走这边走,我的车停在机场外面。”
“车?”艾芙惊讶地瞪大眼睛,“莫莫你买车了?”
“嗯,二手市场捡的便宜货,跟我男朋友的没法比。”莫莫眨眨眼,“考驾照花了老子九牛二虎之力。”
“还这么粗鲁,啧,”艾芙说,“你的新男朋友——”
莫莫打断:“不提他,我待会有问题问你。我去开后厢,你把箱子拉过来。”
莫莫的车,是个艾芙不认识的当地小牌子,黑色略有些掉漆,正是莫莫一贯狂野大而化之的风格,与她对衣服的品位不可同日而语。
不是卡车,就已经万幸了。
不过,莫莫细胳膊细腿,再怎么练跆拳道,也不一定能考到A照,当然也不知道这里开卡车是不是需要相应的驾照罢了。
莫莫在艾芙刚坐定,就一个加速驶出停车位。艾芙觉得自己的胃被惯性狠狠拉扯了一下,正想抱怨,莫莫恶声恶气地开口:
“Tracy是怎么回事!!”
“啊,”艾芙抚着自己的胃,“什么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和Max那个老贱人和好的?”
艾芙听到“老贱人”,禁不住恶寒。
“Max还是很喜欢她——”
“我的意思是,”莫莫拍拍方向盘,“Tracy她怎么会原谅这种始乱终弃的男人!太不可理喻了!要是我,他跪下来求我我才不鸟他!”
“但是,Max只不过一开始,没有想好,没有勇气——”帮他辩解时,艾芙才发现,其实理由太苍白。
莫莫又一狠拍方向盘,艾芙担心地看到车已驶入繁忙的街道。
“还有你!”
又一声爆喝把艾芙吓了一跳。怨不得林查总说莫莫是“男人婆”,到了国外居然愈演愈烈了。
怎么又想起这个人呢。艾芙叹了口气。
最近时常叹气。
莫莫提高音量:“干吗不理我?我在问你呢,你和林查是怎么回事!!”
艾芙愣了愣,迟疑了一下,随即弯起嘴角:“莫莫啊,你想骂我吗?是我甩了他。”
“什么?”莫莫一个急转弯,车厢剧烈晃动,艾芙紧紧抓住拉手。
“干什么?!好好开车,我的天!”
“你怎么这样辜负我的心愿,”莫莫咬牙切齿,“听说你们俩分了,你知道我有多惊讶吗?”
“你不知道原因?”
“你快点告诉我。”
“那还是不说了,”艾芙望向窗外,“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斯德哥尔摩大学的接机的学长,被我彻底遗忘了……”
莫莫再次猛拍方向盘:“小艾!你怎么回事!我们这就返回。”
你怎么回事?
这话问得好。
那本蓝封皮的书在包里,安安静静地待着。
艾芙低下头,问莫莫:“你觉得感情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声音冷落,在引擎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什么意思?”莫莫抬眼看后视镜,正对上她的一脸落寞。
“字面上的意思。”
“那就不简单,要是简单了,哪还有这么多问题!”莫莫立刻回答,“小艾,你也不要消沉,这里帅哥很多,看我帮你介绍一打。”
艾芙立刻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改行做红娘了?”
“我这不一向的嘛,”莫莫对着窗外吹了个口哨,一昂头,“大饱眼福啊。”
“耽美狼。”
“没错。”
“你还真是——”
“小艾,你快看,”莫莫突然打断她,开始减速,“前面举着个牌子的黑头发帅哥,是不是他?”
艾芙通过车前窗向前望去,只见那人手里牌子上有一行看不清楚的字母。
“再近些。”
“我要停车了,”莫莫说,“你赶快下去认亲吧。”
艾芙迟疑地下了车,走过去,果然,牌子上写的正是黑色花体大写的“斯德哥尔摩大学”。
举着牌子的人有些焦急,一头黑卷发随风飘飞,鼻子尖尖。
“嗨。”艾芙犹豫地打了个招呼。
那人立刻转过脸来,睁大湛蓝的眼睛:“你是艾小姐?”
“嗯,”艾芙答,“呃,不好意思——”
“太好了!”那男生立刻笑逐颜开,焦急神色一扫而空,露出亮晶晶的牙齿,像个开心的大孩子,“我还以为错过了。我叫里德,里德·李,我父亲是中国人。很高兴见到你。”
有趣的名字,艾芙不禁笑了一下,见他这么轻松热情,也不再紧张:“我叫艾芙。你好,很高兴见到你。让你等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没甚么。”
“嘀——————”
不远处,莫莫狠狠地按喇叭。
“哦,”艾芙心领神会,“里德,那边车里是我的朋友,她特地来接我。”
“哦——”里德有点迷惑地看着她。
艾芙不说话,示意他一起走过去,莫莫已经从车里一跃而出,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真是灿烂极了。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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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青色(3)
[距离不仅产生美。]
乌普萨拉在斯德哥尔摩的正北方,两个城市间交通便利。人生地不熟的艾芙仰仗莫莫的经常照顾,过得倒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