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戴辰光只是嘴上开玩笑，欧阳靳苦笑着向他摆摆手，离开了教练办公室，朝置物间走去。
打开置物柜的锁，取出原本晚餐约会要穿的衬衫及西装。想想也真巧，要会见重要人士的时候，自己恰好有正式的服装可以穿，算是运气不错。
端详着巧音帮他挑选的西装，突然间，一股冲动驱使他掏出了口袋中的深紫色绒布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是闪烁耀眼光芒的小巧钻戒，蓦然，他的心也跟着动摇起来。
这样好吗？…
「当然好啊！我在想什么啊？」
不晓得自己为什么突然产生这种疑问，欧阳靳「啪」地关上盒子，放回西装口袋里收好。
38
原本想要把替换的衣物拿进淋浴间，可是衬衫要是被湿气弄绉就不好了。
欧阳靳思考了片刻，还是把西装和衬衫挂回置物柜，只取出淋浴用的物品及大毛巾。像是要摆脱自己拖拖拉拉的举动，他用力甩甩头，快步朝淋浴间前进。
为了方便球员而设置的淋浴间整理得相当干净，却很少有人使用，尤其是还在练习时间，一间间敞开的小门显得孤伶伶，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之外，寂静到令人发毛。
队友们不喜欢这里简单的设施，连他也不例外，除非练习到太晚，或有重要的事情赶着要办，他也不会踏进这里。毕竟经过一整天的练习，回到家里好好喜个澡放松一下，才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欧阳靳走进其中一个小隔间阖上门，比起学生时代使用的淋浴设施，这里已经宽敞到让人感激涕零的地步了，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扭开水龙头之后，从莲蓬头哗啦哗啦淋下的水柱，冲散一切胡思乱想，也正好让他放空脑袋休息一下。
「！…」
突然间，门外传来奇怪的声响，虽然很模糊，但他确实听到了来自自己之外的声音。
欧阳靳立刻关上水龙头，仔细聆听周遭的动静。
滴滴答答的莲蓬头从头顶降下清脆的水声，然而除此之外，「啪哒」、「啪哒」的脚步声，确实地由远而近地逐步接近。
是谁？…
这个时候，会是教练吗？
不是，那不是教练的脚步声，但相当熟悉。
那是一种让人从背脊发凉，却从心底发热的诡谲躁动，他有听过这样的脚步声，如猫儿般轻巧而从容的脚步声…
即使他已经想不起那个人的脸。
这时，原本阖上的门被从容地打开，伴随着冷空气钻进来的，是慵懒而迷人的笑靥，以及令人难以忘怀的甜腻嗓音。
「好久不见了，亲爱的哥哥。」
「你…」
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欧阳靳倒抽一口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脑袋无法运作，不晓得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
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梦境中那模糊的容貌…然而，一旦真实面对，才知道他一直在欺骗自己，原来他从来不曾遗忘过对方的一颦一笑。
「小策…」
「太好了，你果真还记得我。」
和记忆重叠的艳丽笑容在眼前绽放。
『不要忘记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当年临别时的嗫语彷佛还在耳边回荡，如今已人事全飞。
欧阳靳仔细一看，对方并非没有改变，穿着简单衬衫就很有品味的修长身躯依旧匀称，但个子长高了些，肩膀也变宽了点，虽然和身为球员的自己相比，仍显得娇小纤瘦。
端丽的面容彷佛经过时光的洗链后，更加明媚动人。以往如猫儿般略带稚气的瞳孔，已漾着属于成人的成熟光芒，流转的眼波总散发明显的媚惑气息，彷佛无时无刻都在摄人魂魄。
欧阳靳握紧了拳，独自伫立在悔恨当中的痛苦回忆，瞬间涌上心头，紧接着是深沉的愤怒。
「一点也不好。」
即使沐浴在欧阳策毫不掩饰的目光下，欧阳靳还是力持镇定，从容地取下架子上的大毛巾围住下半身，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小恶魔耍得团团转的少年。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和戴先生说我们是旧识，想要给你个惊喜，他便让我进来了。」
「光哥他？…」
欧阳靳疑惑地皱起眉，就算他俩真的认识，教练怎么可能随意让陌生人进来？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见欧阳靳皱眉不语，欧阳策小心翼翼地抬眼望着他，那由下而上仰望自己的晶莹双眸，瞬间让欧阳靳产生回到过去的错觉，用甜腻的嗓音喊他「哥哥」，将小巧可爱的脸庞埋进他怀里磨蹭…
可是，他们已经不是当年那比兄弟更亲密依偎的少年们了。
「靳，当时真的很抱歉，可是我…」
「我没有兴趣听，你可以出去吗？」
一把推开欧阳策，欧阳靳迈步走出淋浴隔间，却被欧阳策拉住。
不耐烦地回头瞪了对方一眼，只见欧阳策嘴角扬起胸有成竹的弧线。
「这样赶我走好吗？我可能是你未来的老板呢！」
「什么？」
难道欧阳策正是对球队有兴趣的公司代表吗？所以教练才会放他进来…
即使欧阳靳再不愿意面对，欧阳策得意的笑容却映证了他的揣测。
「那么，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再好好聊聊球队的事情。」
「我晚上有约。」
「有约？」
被直接拒绝的欧阳策，终于面露不悦，挑起形状姣好的眉，但很快又揶揄地露出微笑。
「不会是和女朋友吧！」
「是未婚妻。」
自己也没说谎，今晚求婚成功的话，就是未婚妻了。
不知为何，欧阳靳就是想要这么说，明知道自己只是个游戏的道具，但有一丝预感，自己这样说会激怒对方…
他无法抑制自己想伤害欧阳策的渴望，如果对方因为玩具被抢而感到在意，他或许会好过一点。
「恭喜你啊！」
然而，欧阳策只是淡淡一笑，口气依旧平静。
「不过为了你将来的完美家庭着想，你现在要做的不该是急着赴约，而是好好想想怎么讨我这个老板的欢心比较好。」
「你说什么？」
「我听说你们这支球队战绩不佳，没有什么公司愿意接手。」
虽然想要叫欧阳策闭嘴，但痛处被准确戳中的欧阳靳，完全无从反驳起。
「我倒是很想接手…不过前提是，因为这是有『你』在的球队嘛！你不在的话，我也懒得跟别人谈，你懂我的意思吗？」
欧阳策脸上仍挂着迷人笑容，像是鉴赏物品似地，伸手轻抚欧阳靳的脸庞，抹去从面颊滑落的水珠，指尖传来的触感让欧阳靳下意识地后退闪避，赤裸背肌抵上湿凉的磁砖，令人寒毛直竖。
「你又想玩什么游戏？」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要是失业了没有收入，可是养不起老婆喔！而且我听说建华叔已经从我们家退休了，和臻姨在家安享晚年，你该不会还要靠他…」
「住口！」
欧阳靳一把扣住欧阳策细致的下颚，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而，即使被粗暴的动作弄痛，欧阳策只是微微蹙起眉，明亮双眸沉静地凝视着欧阳靳。
「如果只是一顿晚餐的时间，我可以等你，等你和未婚妻共享晚餐之后。」
被欧阳策拉开的手塞进一张卡片，欧阳靳低头端详，发现那是旅馆房间的钥匙卡片，被羞辱的怒意顿时盈满全身。
「你！…这是…」
「不过，等太久的话，我会没耐心的…那就晚点见了。」
欧阳策整理了一下有点凌乱的衣物，再次展现醉人的笑靥后转身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小恶魔…不对！已经是进化完成的恶魔了！现在又想要玩弄他了吗？为什么不肯放过他呢？为什么当他以为抛下痛苦的过去时，还要出现在他面前呢？
「对了，靳…」
然而，当欧阳靳还未能从惊讶与慌乱中平复，那纤细的背影却突然回过头来，朝他扔下最后一句道别语。
「忘了跟你说，很高兴再见到你。」
39
你亲眼看过恶魔的真面目吗？
它们披着诱人的外表，用甜言蜜语蛊惑你，在你即将沦陷的时候，微笑着将你一把推入深渊。
当你以为自己从重伤中重新爬起来，它们却不费吹灰之力，以媲美天使的绝美姿态，同样微笑着捻断你的手脚，让你再一次堕落在它们脚边…
恶魔，这就是恶魔的真面目。
最可悲的是，无论怎么憎恨恶魔的行为，却无法将它们降临时的翩翩姿态从脑海驱逐…
「阿靳，怎么了？看起来心神不宁的？」
抬头看到戴巧音担忧的神情，欧阳靳摇摇头，女友清丽的脸蛋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更显温暖，却不足以减轻他心中的郁闷。
「没什么…」
「抱歉，你练球已经很累了，还要你陪我吃晚饭。」
「不要这么说。」
对戴巧音的自责感到愧疚，欧阳靳强打起精神，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看起来相当美味的餐点，反而是戴巧音放下了刀叉。
「你应该是为了球队交易的事情在烦恼吧！」
「你已经听说了？」
「我有听爸爸说，他每次提到这件事情就眉头深锁，就像你现在的表情一样…」
戴巧音伸手戳戳欧阳靳的眉心，他下意识地往后躲，脑中却闪过曾做出同样顽皮举动的少年。
『哥，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哪有生气？』
『你看起来就像在生气啊！』
够了！不要再想了！
那段时光已经回不去了，虽然，那些愉快而雀跃的心情只是游戏中的一部分，只是虚假的预定情节罢了…
「看你又开始神游了，情况真的很不妙呢！」
戴巧音像个孩子般俏皮地笑笑，但很快又跟着叹气。
「爸爸说，目前只有一家企业有兴趣是不是？你们和对方谈过了吗？」
「嗯…见过面了，还没正式开始谈。」
「这时候就要积极点，赶快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以免人家改变心意。」
在经纪公司工作的戴巧音立刻双眼发亮，欧阳靳下意识地摸摸躺在口袋里的卡片。
下次见面的时间，其实已经约好了…只要自己下定决心的话。
「阿靳，有需要的话，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不用了！」
察觉到自己的口气太过激动，欧阳靳赶紧回复以往的从容，向有点讶异的戴巧音挤出微笑。
「这毕竟是我们自己需要解决的问题。」
「说的也是，更何况阿靳出马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戴巧音举起盛装高贵红酒的玻璃酒杯，向欧阳靳露出全然信任的笑容。
「加油！祝你们找到更好的归宿喔！」
这样算是更好的归宿吗？
就在不断思考这样的问题时，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餐也终告结束。
直到隔着车窗向踏进家门的戴巧音挥手道别，欧阳靳才发现自己早已将求婚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
「唉…我到底在做什么？」
欧阳靳沮丧地趴在驾驶座上，从以前就是这样，他自以为能够扮演好各种角色，能够隐藏不该有的情绪，然而，只要那个人出现，他就会全然失控。这样的魔咒，即时事隔多年，对自己依旧效力惊人…
欧阳靳从左右口袋里各掏出戒指盒及卡片，注视了好半晌。
『要是失业了没有收入，可是养不起老婆喔！』
『加油！祝你们找到更好的归宿喔！』
真是的…为什么挣扎苦恼的都是他啊！
欧阳靳咬咬下唇，将两样东西全都收回口袋里，毅然发动汽车引擎，往目的地驶去。
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
他必须去找欧阳策说清楚，如果这是必须靠自己委身于对方才能得到的归宿，还不如就此放弃，他不想再成为游戏的对象。
但是，真的不想再跟对方有牵扯的话，干脆避不见面就好。为什么一定要亲自见面呢？
为什么呢？…
望着和卡片上相符的门牌号码，欧阳靳伫立在设计精致的客房门前，对自己的行径感到疑惑。
「算了，来都来了。要是有什么不愉快，直接揍那小子一顿也好。」
深吸一口气，欧阳靳伸手将卡片刷过门缝，「喀嚓」一声，门干脆地打开了。
跨进装潢豪华却毫无生活感的客厅，没有看到欧阳策的身影。
「真是的，叫客人来，自己却不晓得躲到哪里去…」
虽然想要开口呼唤「小策」，但这么亲腻的称呼，以他们之间的破碎的情感，已不适用于那个浑身散发性感气息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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