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没有声音,温言初小心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喂?”
此刻温若素正站在名景酒店的大门口,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年风华绝代的影子,生活把她磨得现在看上去就只是个普通中年妇女的模样。
温言初听到电话那头好半天的没个声音,只能够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叫了一句,“妈,你在听吗?”
温若素的声音这才漠然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酒店说,你辞职了。”
“嗯。”温言初应了一声,没多做解释什么。
温若素眉头皱了皱,看着手中的纸张,那是她刚才去楼上人事部的人拿过来的温言初的离职报告,“我知道冯俊德来你上班地方闹过了。”
这话意味不明,听不出是责怪还是其他的什么。
言初想了想,没必要把自己辞职归咎到冯俊德来闹事这一茬上去,“和那件事情没关系,我酒店辞职了,然后调到嘉禾集团总部去上班了。”
其实这话,是想让这事情和冯俊德来闹事那一茬之间的因果关系淡一些。
只是温若素很显然已经归结到了另一个方面去了,“所以,他们说你和嘉禾集团的老板结婚的事情,是真的了。你结婚证上的那个男人,那个陆程柯。”
温言初心里一个咯噔,怎么会忘了这一出,她既然去了酒店,那边没几个嘴巴紧的,光周蜜就是个足够大的大舌头了。
温若素问得这么直接了当,她也不想欺骗母亲什么,轻声嗯了一声。
虽然刚才酒店里头的人都说得那么直接,说得那么绘声绘色的,但是温若素始终觉得有些不太现实,毕竟,那是嘉禾集团。
嘉禾集团于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是个什么概念?恐怕是一辈子都无法有任何交集的地方,除非你足够有钱,能够买下嘉禾开发项目里头的房子,还能或多或少牵扯到一些开发商和业主的关系。
那个在市中心里头如同地标一般屹立着的玻璃大楼,谁能想过自己会和那个地方扯上什么关系?
温若素的表情有些愣住了,有些瞠目结舌,就那么站在酒店的大门口,寒风呼呼地吹过脸上一时之间似乎都觉察不到冷,“他不是你在婚介所认识的男人么?怎么会……怎么就会是嘉禾集团的老板?他这种条件……”
又为什么要去婚介所?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温言初想着就自己的口才,没办法三言两语就将这事儿说清楚,于是简而言之地化为了四个字。
“一言难尽。”
温若素也没有细问,她眼中忽然就有了些许神采,紧紧咬了咬嘴唇,踌躇着,终于是开口说道,“小西,你现在……也算是飞上枝头,你看看能不能……能不能帮冯俊德找个职位,毕竟,家里还要靠他养着。你弟弟他,书都还没读完呢。”
温若素说出这话之后,其实有些忐忑,自己这个女儿从小经历过什么样的遭遇,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她的抛弃,七年的不闻不问,然后带回家之后,冯俊德的拳打脚踢。
其实就算温言初拒绝,温若素也觉得没什么不合道理的。
没有血缘,也没有感情,甚至没有相对平和的回忆。
只是,温言初没有拒绝,虽然她也没有答应,但是给的却不是拒绝的答案,她只是沉吟了片刻之后就说道,“妈,这个事情,我可能帮不到忙,毕竟我进总部,也只是做一个小职位,嘉禾不允许拉裙带关系,我也知道舟舟还要读书,这样吧,冯叔叔以前上班的工资是三千块钱一个月,以后我每个月从工资里拿四千块钱给你,我自己花不了多少钱。”
温若素眉头皱了一下,其实温言初的这个提议,已经是很好的了,不用去做事,还有钱拿,只是她的这话语,却是让温若素心里头隐隐有了些许不快,不是针对温言初,而是……
“他都不拿钱给你么?他不是你老公么?”温若素的语气有些不悦,甚至有了些许中年妇女的那种特有的咄咄逼人,“他一毛钱不花就把你娶回去了,嘉禾的老板娶老婆,就只花个办结婚证的钱?”
“妈……”温言初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我和他结婚本来就不是图钱,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一穷二白,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老板。”
“是啊是啊,所以才惹怒了顾扬,你倒是好了,有了嘉禾的老板给你撑腰,小西啊,你知不知道,冯俊德的工作就是顾扬暗中使的手脚?”
温若素本就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原本说得语气还好好的,不知怎么的,似乎一下子情绪有些上来,语气也开始变得阴阳怪气儿,“我这么一辈子,算是全被毁了,当年就因为你,我受那么多唾弃,后来好容易能过点儿正常日子了,又捺不住心软去接你回来,结果就是无止尽的吵啊打啊,终于你也长大成人独立了,怎么就还是不能放过我?我倒是又成了顾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都是因为你。”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温言初脑中,忽然又想起当年温若素一边哭一边打她一边喃喃出的对她而言,最重最痛的话。
第202章 泰然
温言初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妈,我……我还有点儿事,先挂了,那个……那个卡号你发到我手机上就行了。”
温若素的情绪有些上来了,自然是还想说些什么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听到那头传来了嘟的一声忙音,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一口气儿还有些顺不上来,就就看到一辆车子从自己前头开过,开进了酒店,停在了酒店门口,有门童赶紧走了上来迎接,还没来得及打开后座门,西装笔挺的助手先一步从副驾座下车来,恭谨拉开了后座车门。
“二爷,到了。”
助手毕恭毕敬的,只听得后座的男人声音温和浅淡,“嗯。”
应了一声之后,一条腿就迈出了车子,做工精良的小牛皮棕色皮鞋,质地良好剪裁合体的高档手工西裤。
整个人从车里走出来,门童这才看清楚了走出来的男人,四十岁左右的模样,当然实际年龄恐怕比这个数字要大,但是看上去很显年轻精神,一身笔挺的西装更是衬得整个人气质更加不凡。
一张脸毕竟已经看上去四十岁了,真要说什么英俊非凡英气逼人那也太夸张了,只是那脸上,五官不难看出俊秀的轮廓,一副金边的眼镜显得很是斯文,并且时间在他身上沉淀出了成熟的气韵。
从目光中,很明显能够看得出来。
门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多不礼貌,赶紧微微躬身说道,“易先生,总经理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让我来带您过去。”
这位易先生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温和客气的笑容来,“麻烦你了,小伙子。”
小伙子这个称呼让门童愣了一愣,毕竟这个易二爷可不止是什么宾馆顾客的身份,谁没听过易家的名头啊,航空耗材的巨头行业。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正是易承州的叔叔易泰然,他的儿子,就是和绍华一起合伙开了个律师事务所的易清州。
易泰然的和气让门童的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来,“易先生这边请。”
刚准备跟着门童朝里走,助手就从旁边上来递过一个手机,“二爷,电话,是程少打过来的。”
易泰然呵呵一笑很是随和,“这小子倒是催得紧,还怕我放鸽子不成?”
从助手手中接过了手机,凑到耳边就语带笑意地说道,“小柯啊,你这是怕我放你鸽子?我都答应了你过来了,肯定就会过来的,倒是你,究竟有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兮兮的要保密还得派个酒店总经理当代表来和我说?”
程柯在那头的声音也有着清浅的笑意,“当然是有好事儿,也是大事儿,还想要易叔叔帮忙,而且我知道易叔叔人品最好,嘴巴也紧,就算知道了肯定也会帮我保密的。”
程柯一回到公司就开了个高管早会,没花多少时间,那个新项目大地块的事情,自然又被提了提,上次已经通过的初步提案,很显然,后续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到时候再开一次股东决议会,若是复议再次通过,那么这项目自然就是十之八九,要是终议最后通过,那么就板上钉钉了。
得按照那些股东们的意思,又玩老一套的,开楼盘建楼盘卖楼盘了。
于是程柯就联系了易泰然,虽然辈分上年龄上来说,他都是易泰然的晚辈,但是真要说起来,这个男人算是圈子里头最没有架子最平易近人的了。
大概是因为他是最没有功利心的一个老二,毕竟在他们这样一个圈子里头,争家产几乎成了必修的课业,弟弟和哥哥争家产,争掌权,争这争那的屡见不鲜。
所以大家甚至流传着一句话,为了不让以后的子孙后代为了家产打起来,干脆都只生一个算了。
只有这个易泰然是个异类,他是易家二爷,照理说易家那么大的产业,几乎垄断了整个北方的航空公司耗材,收益之庞大可想而知。
可是他却是似乎对家产没有任何兴趣,从来就没有表露出任何想和哥哥,也就是易承州的父亲争家产的念头出来。
也正因为他这一份不争,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处之泰然,易家两兄弟的关系倒是好得不得了,几乎到了众人称羡的地步。
大哥易井然掌管着家业,也特别迁就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易家二爷身份不低,易井然还出资让弟弟发展自己的事业。
于是乎,这座城市甚至包括周边几个城市里头最有规模的连锁酒店,就是易泰然的产业。
倒算是有些自立门户的感觉,反倒是兄弟两人合作愉快,易家的航空耗材还专门分了一条线来做酒店的耗材。
若说到酒店业,没有什么能比易泰然更加理手了。
所以程柯自然就请了他过来,易泰然不是个有架子的人,尤其是自己侄子易承州又和程柯的关系自小就要好。
说过来一趟,那么就过来一趟好了。
只是程柯电话里头神神秘秘的,倒是让易泰然有些好奇起来。
程柯依旧没打算电话里头告诉易泰然整个事情,只说道,“易叔叔,这样,你先到楼上去和名景酒店的总经理聊聊,他是我在美国最好的朋友,我要跟你说的事情,他都清楚,我也给他打过招呼了,我等会这边忙完了就马上过来。”
易泰然眉梢轻轻挑了挑,斯文成熟的脸上,很是温和,听了这话也没拒绝,只觉得小孩子们也是长大了,有时候有了自己的事情要和大人们商量,都还神秘兮兮起来了。
“呵呵呵。”易泰然轻轻笑了几声,“那好,那我现在就先上去吧,等着你过来,是了,你这个好朋友总经理叫什么名字?”
“容枫,你叫他容枫就可以了。”程柯在那头语气也很是随和,很显然是和易泰然相熟已久。
挂了和程柯的电话之后,易泰然就准备走进酒店去,只是隐约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像是有什么在看着自己一样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很是明显。
他目光朝着四周环顾一圈,却是没有看到什么端倪。
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也没有多想,就跟着门童朝着酒店里头走去。
躲在喷水池后头的温若素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只手轻轻地捂着胸口,似乎呼吸都有些不畅了,脸上满是紧张。
第203章 还有脸哭?
温若素朝着酒店大门的方向看着,原本停在门口的那辆黑色豪华轿车,也因为主人已经下车离去,所以开走了。
其实温若素还想打电话过去和温言初继续说的,可是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得完全没了心思。
刚才那个男人,如果没有看错,如果不是幻觉的话……是易泰然?
他的样貌和当年依旧没有太大的区别,时间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自己却已经老了。
温若素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这么多年被家务活蹉跎得粗糙的手,唇角勾起苦涩的笑容来。
人这一辈子,就怕做错选择,一步错,步步错。
眨眼就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了。
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易家二爷,自己已经老了。
很显然,她是错了。温若素坐在喷水池边的台阶上,手中还提着自己廉价的包包,用得太久了,边缘都有些秃皮。
温若素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只是眼睛干涸,流不出眼泪来。
就像是她从小就教训温言初的一句话,“你凭什么难过?做错了还有脸哭?!”
现在这话,似乎正好能用到自己身上了,所以,温若素的眼睛始终干涸,一滴眼泪都没有。做错了,还有脸哭?
温言初坐在空空荡荡的房子里,这么大的房子,空落落的,家具啊电器什么都是高档的都还很新,只是,没什么人气儿。
程柯去公司了之后,她一个人呆在房子里头,这就是最大的感觉,没什么人气儿。
将垃圾杂物都收拾收拾了,就拎着垃圾袋准备放到门口去,物业服务品质非常好,放到院子门口每天就会有人过来收,顺便送一份报纸。
温言初有些漫不经心,想着母亲电话里头的内容。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有一个重点,继父冯俊德丢了工作,是顾扬暗中使的手脚。
这不科学,没有道理。
她眉头皱着就算再迟钝,也能够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顾扬明明为了求和,甚至拱手拿出几份产业来过户给她,算是变相的赔偿和讨好。
因为程柯的缘故,因为程柯的身份。
所以顾扬明明是想求和的,又为什么会去找冯俊德的晦气?
温言初眉头皱着,觉得事情有些扑朔迷离,而以她的头脑,她想不明白。
只是被这事情一搅和,也就没了什么睡意,反倒是清醒得可以,索性就打了个电话去了嘉禾总部的人事部,还是去做入职文件的时候记下来的号码。
正好过去询问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得到的答案是下周一开始的时候,温言初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下周一么?
下周一……是米衡的忌日。
她眉头皱着,踌躇了片刻温言细语地对那头的人事部工作人员说道,“下周一的话,我家里头有些事情,你看……下周二可以么?”
人事部那边的人似乎是有些犹豫,只是毕竟也知道,这是顶楼直接招过来的人,据说还是年轻的老板亲自带来的,当然也不敢怠慢。
但是规矩就是规矩,所以这工作人员也没敢马上给出答复,只说道,“因为你是秘书室的员工,秘书室无论是考勤还是绩效在公司都是独立开来的,所以我先打电话上去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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