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最少的。
在孤儿院那样的环境下,他当时的性格,他当时的内向,所能够得到的,就是不受人关注之后,被人忽视之后,接踵而来的饥饿和寒冷。
他总是吃不饱肚子,其实后来年纪渐长,每每想到以前,那个自己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不受关注的,饥寒交迫的日子,那个时候只觉得,孤儿院于他而言,是无边黑暗的地狱。
可是她,却是那无边的黑暗中唯一的那一束光。
印象中的小姑娘,胖胖的,明明很多人都吃不饱肚子,可是她看上去却总是像一粒肉丸子,头发稀稀疏疏细细软软的,扎着两个小辫子,眼睛大大的,从来不哭,脸上总是有笑容。
那张童稚的笑脸,像是刻进了他的心里。
饥饿难耐时,她一脸犹豫地走过来,两手背在后头,一脸犹豫地拿出小心藏着的食物给他吃,认真地告诉他,以后他有吃的了,要还给她。
看到他冷着脸接过之后狼吞虎咽地吃着时,她缺着一颗门牙脸上露出来的灿烂笑容。
悄悄带着他去偷吃厨房熬好的稀饭,稀饭太烫他拿不稳,滚烫的稀饭就泼在她的腿上,动静引来了孤儿院阿姨,她疼得龇牙咧嘴,还让他快走。
小哥哥你快走,阿姨们不会怪我的,但是要看到你,以后你就更加吃不饱肚子了。
她腿上的烫伤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渐渐好全,烫伤恢复期间那可怕的疼痛,她也从来没有哭过一次。哪怕面对他自责的眼泪,她也总是缺着牙灿烂地笑。
处理及时倒是没有留下太可怖的伤痕,只是膝盖侧面的地方,一小片淡淡的伤疤,像是蝴蝶的翅膀。
她说,那是蝴蝶的翅膀,不难看,所以你不要难过了,你看我都没有哭。
在孤儿院里四个月的时间,他不曾和任何人说过话,包括她。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哪怕在他离开的时候,小朋友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从来不说话的哑巴,叫什么名字,大家叫他,也都是叫哑巴。
只有她叫他,小哥哥。
院长说是一个非常非常有钱的家庭领养了他,他以后就要去过好日子了。
大家谁也想不到,一个哑巴竟然有这样好的运气。
在离开的那天,他才第一次发出了声音,其实就连当时的她都认为,他或许真的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了,可是他的声音那么好听,没有小孩子们会有的那种口齿不清牙缝漏风,也没有那种奶声奶气的软糯,清清亮亮的。
他说,小西,我会回来找你的,你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等我。
他没有食言,为了能够让姨母收养她,他求了姨母整整六年,每年都是第一名的成绩,每年都捧回最多的奖状,听从姨母的一切教诲,接受她灌输的一切家仇家恨,按姨母所说的,去记恨那些将来一定要报复的人。终于让那个女人松口。
可是,小西却食言了,她放弃了被收养的机会,至于放弃的理由,出于规定,院长一直三缄其口。
他就这么和她错失在这个世界里,哪怕他那么挂念她,怀念她的温暖,缺着牙的笑容。那一年,他十四岁,他没办法做任何事情,除了成长。
杨菱有些震惊,一直都淡得发冷的脸上,都有了些许表情的变化,如若不是小唯这样提起来,杨菱都已经快不记得当年那事情了,没想到那个女孩子……他竟然还记得?!
“你……是找到她了?”杨菱声音低了几分,心中隐隐感觉到威胁,她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将他抚养长大,将他培养出来,花了这么多年时间,她一点儿也不想就这么因为一个女人,而功亏一篑。
“她在哪儿?”她下意识地想知道当年那个一直让欧唯圣念念不忘的丫头的下落,注视着他却是看到了他目光中的柔软。
他眸子垂着,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才抬起目光来,“她在我的保护范围之内,你就不要感兴趣了。”
“你可别忘了……”
又是这样一句开头,欧唯圣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我可别忘了,母亲是怎么死的,你放心,我不会忘,该做的事情,我一件不少的会去做……”
欧唯圣没有将话说完,这句话的后半句,如果说没有找到小西,那么一切另当别论,既然已经终于寻查到了她的踪迹,那么她的安危,凌驾于一切之上,包括……复仇。
所以,一个人的记忆能够留存多久?
如果这个问题问欧唯圣的话,他给出的答案是,永远。
假如从来不曾经历过黑暗无边的地狱,就永远无法理解在最黑暗的冰冷中所感觉到的那一束光有多温暖,有多深刻。
他经历过,感受过,温暖过。于是铭记着。
“还有,你也别忘了,你和程柯从来都不是朋友,你们是敌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别忘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原本,就是应该与你共享的!”
杨菱的声音很轻,但是字字句句敲进鼓膜,欧唯圣目光依旧看着自己的手指,只是眼神有些放空起来。
程柯现在拥有的一切么?那些是不是原本应该与我共享的,欧唯圣不敢肯定,但是……被你捷足先登的女人,是我的。
你若是敢让她流一滴眼泪,我就要你流十滴血。
第167章 程温氏
粗神经的温言初哪里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原来有这么多。
自己所淡忘的人,会将自己这样铭刻。
她无知无觉地坐在桌边吃饭,听着绍华的话,忙不迭的点头。
绍华刚将先前程柯提前交待他的意思讲给温言初听。
不得不说,程柯真的是挺了解这姑娘的性子的,在去洗手间的走廊上最后就跟他说了,“她可能会有什么异议,可能会觉得这样太麻烦你了,你就只需要丢出一系列让她头昏脑涨不知所谓的专业名词,能讲得多专业就讲得多专业,能讲得多复杂就多复杂,能讲得可能要多费时间就多费时间,她听不懂就会觉得不是自己能办成的事儿,自然而然就乖乖给你授权代理同意了。”
于是果不其然,在绍华提到这事儿的时候,这粗神经的迟钝姑娘先前还不好意思,惭愧地笑着说“那怎么好意思,也太麻烦你了,我和你一起去办就好了,总不能什么都让你做的,左婵要知道我把你当苦力使,会掐死我的。”
绍华朝着程柯看了一眼,对视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也就开始往外丢专业术语,各种温言初瞠目结舌的名词,各种忽悠。
唬得她一愣一愣的,于是到后来,她就微微张着小嘴,感叹着,“居然这么麻烦……”
“所以说,明天我让人送代理授权书过来,我去帮你办就好了。我自己办还方便,没多麻烦。”
这话一出,温言初就已经忙不迭地点头了,像是小鸡啄米一样。
真的……很好骗啊。
绍华忽然有些在心里谴责程柯的行径,难怪他能这么快结婚啊,这么一个好糊弄的姑娘,还真是……挺不好找的。
程柯看着温言初乖乖点头忙不迭的模样,端起茶杯喝水遮掩住唇角的笑容,然后才轻轻咳嗽了一声,“嗯,吃得也差不多了,那就这么散吧,你也早点回去,你现在……也是有人等门的男人了吧?”
绍华笑了笑,想到家里头自己的女人,目光中已经有了柔软,看着盘子上头印着的菜馆标志,明月·江。
忽然有些理解了明姑姑当初的勇敢,当年那样风华绝代的女人,那样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女人。
绍华觉得,自己或许也找到了一个。
“嗯,的确得早点回去,就这么散吧,今天我请。”绍华伸手叫了服务员过来,递了自己的储值会员卡过去,“有什么事情我们再联络。”
程柯嗯了一声,就侧目看向温言初,她唇边还有着些许酱汁没有擦掉,这姑娘点菜的时候分明说着自己不饿不饿,是陪他过来吃饭的,到头来吃得比谁都香……
看着她吃饭香甜的样子,似乎能让旁人也多几分食欲,也难怪名景厨房的厨师长老刘那么喜欢让言初试菜。
他扯了餐巾擦掉她唇边的酱汁,唇角有宠溺的笑容,“你还真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你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就算世界末日了你恐怕也能顽强地活得很好。”
言初知道这应该算是调侃,哦不,这应该能够够得上嘲笑的范畴了!
所以,对于这话,她可笑不出来,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服务员去结了账之后就拿了对账单和绍华的卡过来,三人一起走出门去,途中,言初这才想了起来,目光赶紧往先前欧唯圣的座位看了过去,只是那桌早已经没人,收拾得干干净净。
显然已经吃完走掉了吧?
“看什么呢?”程柯将她瞎转的小脸扳回来,“走个路都能心不在焉的。”
“不是。”言初指了指那桌,“刚才你们去洗手间的时候,我看到欧秘书在这桌吃饭呢,我原本想过来打个招呼的……”
她话还没说完呢,程柯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有什么好打招呼的?”
好好的干嘛要和别的男人打招呼,而且还是他不在场的情况下。
绍华原本走在前头,听到这话也就回身笑道,“啧,看不出来你这醋意还挺大?那欧唯圣不是你秘书么?你是不是啊?和个秘书吃醋?”
程柯也没料到多年的好友会这么毫不留情地拆自己的台,脸上表情一下子有些上不去又下不来的,最终只能够拉开话题,“你是我的妻子,自然是代表我,我是他上司,你要是去和人打招呼,不是破坏人下班时间的心情么?”
说得倒的确是那么回事儿,言初听了也觉得非常有道理,连连点头肯定了,“对的对的,所以我没过去打招呼啊,刚走过去就听到欧秘书和个女人说话,说不定就是在谈恋爱约会呢。”
绍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转眸看了程柯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你们嘉禾那些要被培养成特助的人,想到他们谈恋爱,总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就像我小叔当年要结婚的时候一样,我根本很难想象他脸上除了严谨严肃沉默一丝不苟之外其他的表情……”
温言初低下头默默地笑,走到门口去之后,和绍华道了别,程柯也就拉开车门让她上车,自己坐进车里去,才问了她,“刚刚偷笑什么?”
言初摆摆手,脸上笑意依旧丝毫不掩饰,“没有,就绍华刚刚说的话啊,其实……你表情不也都是那个样子么?对待外人的时候,你的表情也都是那个样子的。”
她的手已经不安分地爬上他的脸,轻轻捏住他的脸颊朝两边拉扯了一下,“不过,好在你会经常对我笑,你笑起来真是好看多了。”
说着,温言初手中的力道更大了几分,竟是试图将程柯的脸捏出一个笑容的样子来。
他眸子眯了眯,目光中有了些许兴味有了些许危险,像是盯上猎物的慵懒野兽,伸手制住她不安分的爪子,“程小西,你这是要上房揭瓦了?”
听到这个古里八怪的称呼,温言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程小西是个什么名儿?
“程小西?你叫谁呢,我什么时候就跟你姓了?”她乐得笑了起来,程柯已经直接将她牢牢扣在自己怀里,“折腾什么?要在古代,咱们结婚第一天,你就冠上夫姓了,程温氏,程小西有什么不对?”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还想辩,程柯索性直接唇印上去封住她所有声音。唔,吃这么多蒜。
司机原本还觉得小俩口的斗嘴有意思,从后视镜里朝后望呢,看到这一幕,赶紧收敛目光,看着前方的路面眼神比什么都真诚。
第168章 大男人小男人
司机一路目光灼灼的真诚地看着前方的路面,将车速催得飞快,只巴不得快一些抵达绿江小区去,车子开进小区大门的时候,他只觉得仿佛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程柯也觉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温言初红着小脸的模样太过可爱让他无法分心的话,程柯觉得自己真的很想好好表扬一下司机所表现出来的良好办事效率,这开车速度简直太可观,一路飙到了家门口,就赶紧下车拉开车门请少爷少奶奶下车。
程柯赞赏地看了司机一眼,搂着恨不得将脑袋揣到他大衣里头去的温言初,大步流星地进屋去了。
司机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上车的时候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呐……这干柴烈火的还真是让人怪难为情的。”
司机没有说错,的确是干柴烈火。回到家之后,程柯就狠狠地把温言初给办了。
说着是人生大事,想着是就得让她知道,家里头究竟是谁说了算的,他程柯毫无疑问,不算太严重,但多少有些大男人主义,在某些时候就会表现得很是明显。
比如一旦心里头被这个女人占据之后,他所表现出来的占有欲,就会非常明显。
喜欢听到别人叫她的时候,扣上他的名头,比如程太太,比如少奶奶。
若是温小姐之类的,就莫名会有些不高兴。
他像是初识情滋味的毛头小子一般,面对的又是让自己挂心得不得了的女人,于是总有些意犹未尽,像是恨不得就将她按进自己的胸膛融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直到温言初终于忍不住小声求饶,双手合十手掌互相搓着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口中说着‘程柯,你饶了我吧’这样的话都还不能让他满意,除非乖乖地窝在他的胸膛,小声撒娇一句叫上一个他最喜欢的称呼,那么便有求必应。
就连温言初都未曾想过,程柯是吃撒娇这一套的,总觉得像他这样的男人,似乎对什么事情都应该是那样一张淡淡漠然疏远的脸才是对的,像是已经成了固定思维。
只是就一句老公求你了,我太累了。
他就能够乖乖去做任何事情,不再对她继续狂风暴雨般压榨,拧毛巾倒热水伺候得服服帖帖的,温言初看着他裹着睡袍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地做着照顾她的事情,唇角微微弯了起来。
索性趴在床上抱着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程柯刚端了煮好的热牛奶上来,看到的就是姑娘半趴在床上,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小手紧紧攥着被子裹着身体,但是露在外头的肩臂还是不难看出激情的痕迹,好几块紫红色的吻痕散落在上头,像是印在缎子上开出的花。就那么娇俏可人的模样,被子遮住胸口那种若隐若现的模样,看上去惹人怜爱的同时,又有着引人犯罪的诱惑力。
温言初身上的瘀伤已经都好全了,这姑娘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