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惶然地抹掉满脸的呕吐秽物和鼻涕眼泪,迅速起身,去浴室洗漱了一番。十多天了,我没洗过脸刷过牙,头发都是擀毡的,睫毛都快被眼屎粘在一起了。
不过,私人医生有定期来给我检查身体,我的皮外伤好得差不多了,走动坐飞机是没问题的,只要……不剧烈运动,不伤到内脏和脑袋。
哽咽着洗好澡,我有点儿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我想了挺多的,比如怿心和幼清要怎么办,如果水耀灵还是有苦衷不跟我回来怎么办。
没错,就算我表现得再怨恨水耀灵,我也还是想见他。因为,我早就跟自己约定好了,要按照季阡仇所希望的轨迹生活下去。
找到水耀灵以后,我是要带着他和孩子们去季阡仇的墓碑前,让他泉下有知,继续恨我的。
不管了,试试看吧!
咬着牙确定了要去见水耀灵,我打开笔记本,留下了一封简短的书信:“抱歉,简瞳,我可能会提一个很过分的要求。因为,我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所以,请你帮忙照看怿心和幼清。等我忙完,会立刻去凇城接他们。真的很谢谢你。”
虽然林陌对孩子们更好,可我实在是太讨厌纪心爱了,没办法只能暂时把怿心和幼清交给简瞳夫妇照顾。
我并没有觉得自己不负责任,我是忍着无数悲恸去给他们万里寻爹。我不愿在信里提起这件事,只是因为我没自信一定能够带回来水耀灵。
相比希望过后的失望,我更愿意让他们觉得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妈咪,因为自己不开心了难过了,就丢下他们离家出走了。
提着行李箱走出房间的时候,还是半夜。房子很大,很空,走在走廊里,我脚步很轻,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孩子们。
两个小家伙比我坚强,这么多天都没有打扰我,此刻也正头挨着头抱在一起酣睡。我轻轻摸了摸他们两个的小脑袋,睡梦中的宝贝儿们,还顺势蹭了蹭我的手。
我明白,带着孩子去找水耀灵,胜算会更大。可我不想利用孩子绑住他,更不想让孩子们切身体会被抛弃的感觉。
俯身在他们甜梦里微扬的唇角各自印下一个吻,我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关上了门。
驱车去往机场的路上,我一颗心飘飘忽忽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微妙而忐忑的心绪乱飞,我根本无暇注意身后还有一台车跟着我。
买了最近一班飞新加坡的机票,我不断深呼吸着在候机室等到天亮,才坐进机舱。
这不是一种大悲之后大喜的心情,更像是大悲之后去赶赴一场迟来的死刑。没有激动,只有紧张。好像非要挨上这么一下子,脑袋真点地了,心才能死得彻底,才能确定独孤更踏实。
用力攥紧了关掉的手机,望向舷窗外的停机坪,我默默地跟巴黎暂别,也跟我的孩子们暂别。
但也许是注意力太过集中,那些话竟幻觉般从嘴边溜了出来:“怿心,幼清,等着妈咪去接爹地回家。”
“姑娘,现在祷告都流行叫爹地妈咪了么?”
耳畔一道性感迷人无比熟悉的低音炮嗓音响起,我闻到了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香水味。
心猛地一跳,我转过脸,以为是我的水大大故意跟我玩儿惊喜套路,结果却失望满满地看到了一张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脸。
丑倒不丑,还有些精致深邃的混血范儿。可他不是水耀灵,不是资料里沈青洲的那张脸。
心下一沉,我懒得理会他的搭讪,闭起眼睛装睡。
断没想到他竟坦然地坐到我旁边的位置,戏谑地在我耳边浅笑:“你好,我叫沈阳,可以认识一下么?”
耳根温热野蛮的吐息吹得我一激灵,睁开双眼,正对上那双近在咫尺古井无波的黢黑眼眸。
猛烈交织的心跳声中,陌生男人似笑非笑地微勾着隐约带疤的嘴角,指节纤长纹路干净的苍白手掌向我伸过来,似乎在等我握住。
突然,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姓沈,名字也是太阳的意思。
会不会……他就是水耀灵?
水大大如约出现浪~
158。真假水大大
“你是水耀灵?”
飞机轰鸣着起飞时,我在失重的震荡中脱口而出问了沈阳这句话,可沈阳就只是不置可否的笑。
仔细一想也对,什么整容改名,都是我这种苦逼写手的脑洞,现实生活哪会有这么狗血的桥段?
身旁这位沈阳,应该只是跟水耀灵用同一款香水罢了。
我于是也笑,在耳朵的短暂失聪里,望向舷窗外铺天盖地的气浪,感受云海如飞花般席卷而来。
正式起航后,我的理智刚刚重新回到身体里,转头正想打开笔记本找个电影看,就和身旁支着脑袋玩味端详着我的沈阳撞上了视线。
他那双眼睛,似幽深,似犀利,似老辣,似清冽,叫人琢磨不透。
被盯得很不自在,我本打算装没看见,继续找单机电影打发时间。
可沈阳那句:“水耀灵是谁?”
忽然让我像被点穴一样顿住了动作。
水耀灵是谁?
水耀灵是强j犯,是心理医生,是我曾经的情*人、丈夫、债主,也是欠了我最多的人,更是我孩子的父亲。
水耀灵是我身体里、心灵深处、灵魂尽头溃烂的伤口,是让我一想到就会痛入骨髓的顽疾。
可就是这个和我牵绊最深的人,这个霸道蛮狠地强行占据了我大部分生命的男人,这个让我把原则、理智、道德、家人、朋友、金钱、名利……全部视为粪土的……人渣。
他装死装了整整五年,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独自生活整整五年。
跌回到靠背上,我恨恨磨着牙,直视前方,冷冷地慢悠悠地对沈阳说:“水耀灵,就是水耀灵。”
沈阳耸了耸肩,感慨万分似地追问:“你很恨他?”
我有些茫然地扯了扯嘴角:“……大概是吧。”
“那为什么不忘了他呢?”沈阳似乎很不屑地摊开双手,“如果他没欠你一大比巨款,忘了比较轻松。”
我顿时又是一愣,惊觉自己居然跟一个取了二人转演员艺名的陌生男人聊了这么多,麻溜手忙脚乱地去开电脑。
沈阳明显看穿了我的慌乱,长臂一伸,替我开了电脑,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德普的成名作——《剪刀手爱德华》。
什么鬼?熟悉得好像用过我的电脑一样!
惊愕地看着他隐隐约约漏着浅淡疤痕的侧脸,我越发觉得这个男人奇怪。
他倒自然得很,插上耳机,分给我一只,笑吟吟地问:“你不喜欢看?”
我摇了摇头,本想再观察他一会儿,无奈德普的颜比他好,我很快就被吸引走了注意力,一部接一部地看下去。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单独出远门。
去巴黎出差那次,来回都是整个团队随行。被水耀灵送去巴黎那次,季阡仇最后一刻追上了飞机。如今,却是全新的航线,纯粹的陌生人在侧,不断提醒着我,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几千米的高空,偶尔隐约能看见群山困兽般的剪影,洋流如泣如诉的浮沉。到了夜晚,云潮静谧,城市的灯火宛若碎落满地的繁星。
笔记本的屏幕里,舷窗的玻璃上,除了我,都是身旁男人被岁月细细锤炼打磨过的眉目深刻的轮廓。
非常神奇,坐在他身边,我没有对尹鸩、林陌那些陌生人的排斥,甚至觉得特别安定踏实,恨不得航道再延伸出几圈,恨不得就这样飞到世界尽头去。
笔记本没电以后,我迷迷瞪瞪地这样想着,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还做了个梦,美到足以乱真,难以置信的梦。
梦里水耀灵给我盖上毯子,垫好护颈枕,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捧住我的脑袋,温柔怜爱地亲吻我的额头、眼睑、鼻尖、脸颊、嘴唇、下巴。
他紧紧搂住我,理着我额前散乱的发丝,近在咫尺的声音和气息无比清晰而真实:“花姑娘,这些年受苦了。”
觉得哪怕只是换来这么一句站着不腰疼的话,为他也值得,我幸福得直流眼泪,偎进他怀里,喃喃地叫他的名字:“水大大,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是我,我来晚了,来得太晚了。”他低低地在我耳边应着,轻轻拍着我的肩膀。
忽然我很怕这个梦会醒,我怕梦是反的,我希望永远留在梦里,拒绝接受任何人任何形式的死亡和离弃,永远留在水大大身边。
可惜,连怿心和幼清都知道,是梦就会醒。
而我醒来的时候,正缩在沈阳怀里,好不害臊的孩子妈!
幸好,沈阳没跟我一般见识,只是礼貌地松开搭在我肩膀的手,微笑着解释:“抱歉,怕你会磕到头,所以就明目张胆地吃你豆腐了。”
我老脸一红,没搭腔,随手翻了本杂志掩饰尴尬。
可这沈阳真的是不知羞耻,不依不饶,笑眯眯地凑过来问我:“喜欢看书?”
我无奈地干笑着点点头,摆明了不想理他。
他倒好,还兴高采烈地塞给我一张名片:“我刚巧是去新加坡见一位出版商,有兴趣的话,可以给我捧捧场。”
原本我只是无心扫了一眼名片,可看见名片上的名头,我瞬间就不淡定了。
ax心理咨询室首席心理咨询师。澳大利亚某某某、某某某和某某公立大学,临床心理学客座讲师。
世界上真会有这么巧的事?ax真的不是安心疗养院的缩写?
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看那张名片,再瞪大眼睛警惕地看看沈阳,我又重复了一遍刚上飞机时的那个问题:“你是水耀灵?”
沈阳依旧不置可否,清冽而凛然地淡淡笑道:“你是第一个听见我的名字,没有反问小沈阳的华人。”
嘿!有点儿意思!估摸我应该猜得**不离十了!
水耀灵,你给我等着,看等会儿到了酒店你还怎么跟我装!
自打确定了身旁的沈阳就是水耀灵,我就没再搭理过他,一路专心琢磨着等会儿怎么惩治他,什么满清十大酷刑,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好不容易下了飞机,丫果然装不下去了,一如既往sao包地问我:“你去哪?我在这边机场提前租好了车,可以送你过去。”
得嘞,你既然爱演,姑奶奶就配合一下吧。
挤出一抹官方笑容,我跟他报了酒店地址,和他一起去停车场取了车,直奔酒店。
路上我正脑补着把他捆住,各种皮鞭蘸辣椒水的功夫,他忽然笑了:“就这么跟我走,不怕我是坏人么?”
我板着脸怼了句:“姑奶奶就是坏人。”
他还是笑,笑得特天真烂漫,特人畜无害:“到现在你都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妈个鸡!还演上瘾了是吧?
我沉住气,强堆着笑:“花阳,玫瑰花的花,沈阳的阳。”
我是故意没甩出阳wei那套,就希望他能听出我意有所指。
结果丫还是跟我装傻,一脸蒙娜丽莎的微笑。
我只觉得他虚伪,从没想过,酒店的房间里,真有一位沈青洲等着我。更关键的,是他们俩还认识。沈青洲就是沈阳的出版商。
站在房间门口,听沈阳不露声色地跟我说完,我还以为他是在瞎掰胡诌。
我从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多巧合!跟我邻座的陌生旅客,居然到达目的地以后是要跟我来同一个地方见同一个人!说出去谁信阿?
可房门打开后,看到门里水耀灵那张和以前一模一样、甚至更加年轻的脸,我顿时懵逼了。
这……他妈的……谁跟我开玩笑呢吧?
欲哭无泪地愣怔住,还没反应过来情势,门里的水耀灵忽然扑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花阳,我好想你。”
你谁阿你就想我?
陷在真假水大大的疑团里,我压根没走出来。刚想挣开门里的人,我猛地意识到,沈阳不可能是水耀灵。
水耀灵如果看见有人冒充他抱我,早就暴怒了。
可沈阳的反应,未免也太淡定了,只有一串轻飘飘地自报家门:“沈先生你好,我是澳大利亚来谈出版合作的。我也姓沈,我们还是本家呢,”
所以……真的只是我被飞机上的大叔调戏了?酒店里的沈青洲才是水耀灵?
惶惑不安地脱离了沈青洲的怀抱,我终于听见了沈青洲不悦的声音:“我们不是约的明天见面么?怎么今天你就来了?”
这小动静,听着也就跟我差不多年纪,怎么都想不到会是三十六岁的水耀灵。
估摸着他们是要谈公事,我汗颜地扶额退到一旁,就听沈阳不卑不亢地笑着说:“所以,我们很有缘呐。飞机上花小姐刚好跟我邻座,聊天的时候听说她也是来找你,我就把她给你送来了。”
没错!这个叫沈阳的老流*氓绝对不可能是水耀灵!
水耀灵跟我邻座相遇,不是蓄谋已久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把我送到别人的酒店房间?他的作风,绝对是自己把我扛进酒店房间扑倒猛pa!
腹诽着自己的蠢,我撩了一把头发,借口上厕所想开溜。
说不上来为什么,看见沈青洲,我一点儿心跳加速的感觉都没有,而且想到今晚搞不好会和他同床共枕,我就浑身难受。
局促地编好借口,我刚想夺门而出,沈青洲猛地从背后拽住了我:“房间里有卫生间。而且,该走的也不是你,怕是提前一天把你送来的好心人吧?”
明明是森冷非常不容置喙的强势语调,明明是水耀灵独有的霸道**丝口吻,在我听来,居然怎么都不对味儿。
来来来,来一发互动,猜猜这个沈青洲是谁。
159。看不到的地方,藏满了伤痕
原本我跟沈阳走了一路,始终都带着干净利落的劲头,大步从容,裙摆飞扬,每一个举手投足该说什么,该怎样笑,尺度都掌握得很好。
偏偏这扇门打开以后,看到门里活生生的沈青洲,我却再没了这样的机灵。差点儿我就忘了,无论谁是真正的水耀灵,我都不是来投怀送抱的。我要听的,是那个躲了我五年的男人的解释。
都怪飞机上,沈阳的突然出现,像一颗炸弹投进心底,炸得理智险些粉碎。
幸而沈青洲拽住我的力道很痛,痛得让我反应过来了是哪里不对劲儿,我回神看向沈青洲,淡淡地说:“今天时间不早了,我自己提前订了房间,和他的公事,和我的私事,明天一起谈吧。”
沈青洲早已在我长久的沉默中,维持不住脸上的傲然了,还和当年的水耀灵一样,连最起码的尊重也没有,站在我面前,紧皱着眉心,眼光带火地等我给他解释,就算……明明最该解释的人是他。
终于,他嗤笑似地问出了声:“谈?难道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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