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伯,世事总是这般千丝万缕,旁观者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身在其中却难以抽离。然此时此刻,又有何意义可言……”青衣男子挥手打断水伯的话,独自忧郁的感慨道。
见少爷依旧不听劝住,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归正题:“那周通来信该如何回复?”
青衣男子沉吟片刻悠然的拍了拍额头:“想来这陈浩离回京之期不远,也没有必要与之较劲,这只老虎还是暂且避之为好。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反而不妙,传令周通,太极门地坤堂弟子全面蛰伏!”
似乎想到什么,继而接着道:“今日那陈浩除此之外有何动向?”
“据来报所述,前几日与陈浩青梅竹马的女子林月瑶被刺杀,究其线索是扬州杜氏所为。陈浩当场便口吐鲜血,其后闭门谢客三日不出……”水伯认真的回答,他知晓少爷对于这个陈浩很是看重。
“哦?竟有此等事!有趣有趣!”青衣男子沉思片刻便亦有深意低声自语,眼神中露出些许玩味。
“少爷,那日在栖霞山为何不将此人灭之?”水伯对当日放走陈浩一直耿耿于怀,若非如此,也不会有这淮南各州的大搜捕。
青衣男子回望楼外蓝天沉吟道:“有人不愿他死,况且我也不愿游戏就此结束……”
夜,风月无声,偶尔些许蝉鸣,点缀了这春末夏初的季节。寿州城内一座宅院,宅庭幽深曲径通幽,在这极清极静的院落中有小轩一间。轩中坐立二人品茶思语,近处观瞧不是陈浩与紫鸢又是何人。
“此间事情已了,你便回金陵去!”陈浩执酒独饮一副颓然之相,然眼神却是异常的沉静。
紫鸢居坐对面有些不舍道:“有紫鸢在此,可保公子安全,为何将紫鸢支开?”说道这里,紫鸢心中不舍之余倒是感叹世事的奇妙。
本来二人是仇敌对立,其后却是因赌约被迫成了陈浩的下属。然而因栖霞山一遇之后,却是坐实了这种关系。自己的师傅师伯都口称陈浩为少主,自己自然成了陈浩的下属。
“有人比我更需要你!”陈浩望向紫鸢轻轻一叹,又接着独自酌饮。
紫鸢深知其意,于是沉静片刻问:“公子暂不取宝藏之财物,不知以后有何打算?”
陈浩抬头瞥了一眼紫鸢冷声道:“自有后用,明善大师就不必过分操心此事了!”陈浩话一说完,紫鸢的脸上顿时尴尬起来。
下山之时,明善大师见陈浩丝毫没有动宝藏的意思,故此吩咐她下山以后询问陈浩的打算。竟然没想到被陈浩一眼看穿,一时间紫鸢觉得尴尬非常。
见天色已晚,陈浩便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在要踏出房门之时,驻足沉声道:“此次回京城定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无我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既然如此……公子您又何必……”紫鸢欲言又止,虽然与陈浩相处无多,但能感受到陈浩是一沉着冷静之人。但不知为何,此次要将自己置身凶险境地之中。
陈浩听罢晒然一笑没有回应,孤身消失于夜色中。脸上满担忧之色的紫鸢望着消失的背影,心中有了些许不安。
刺史府后院书房中,陈浩看到杜权送来的信函。其内容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至于杜权提醒他注意京城的势态他也早有打算。就在这时陆长庆来报刘刺史前来拜见,陈浩便请刘刺史来书房一叙。
刘刺史将各州的文书递交于陈浩道:“大人,此乃淮南十一州各郡县统计的关押名单!”
陈浩接过一沓文书,上下翻了几番便随意道:“黄、和两州刺史暂罢其位,留待本官回京上报朝廷再由圣裁!”
刘刺史听闻陈浩就这么随意的罢免了两州刺史,不由的背后发凉。心道这圣上也真是够放心的,竟然让这位少年担任此等要职。
“大人,是否这两州刺史办事不利?据下官所知和州刺史李大人,此次抓获太极门人,是为数较多的一州!”刘刺史甚是疑惑的询问。
陈浩双眉一皱,抬眼看向刘青山沉声问:“刘大人是如何得知?”
见陈浩面带不善的看着自己,刘青山立刻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中的失当之处,定是大人误认为自己看了各州文书,于是赶忙解释:“大人莫要误会下官,和州李大人乃是下官同窗好友私下多有来往,故此对和州之事略有了解!”
陈浩听了刘青山的解释脸色稍悸,这才拿起文书道:“黄、和二州,较之其余九州抓获人数是最多。然一州竟有近千人之多,莫要告知本官这其中无虚报之数!”
“这……”刘刺史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当初自己听闻此事之时也是为之咂舌。曾经自己私下里揣测是不是也像李大人一样,虚报一些以便图个体面光鲜。现在想来背后发凉,暗自庆幸自己没做这糊涂事。
第四十一章停杯横箸
待刘刺史退出书房后,直到深夜陈浩这才将积陈的公务处理完。回京之日不远,后续的事务却是繁琐陈杂,不知不觉陈浩竟趴在桌案上酣睡入梦……
翌日辰时陈浩方才苏醒过来,待洗簌完毕吃了些点心便迎来一位客人到访。见投送名刺落款是张淮深,陈浩不禁摇了摇头,心道这个人自己还真必须与之一会。初夏已然有些酷热,于是陈浩便在后院凉亭中接待了这位特殊的客人。
“张某冒昧造访,还望大人务要见怪!”张淮深深欠一礼道。
陈浩伸手示意无需多礼:“张公子无需客气,此前张府家宴之上你我便相见如故,又何须这般见外?”
“呵呵,倒是张某太过俗套了。明日张某便要回河西,故此特来与大人道别!”张淮深会心一笑,举杯敬陈浩一杯。
陈浩初是一愣,但随后便释然了。这张老爷子寿辰已过,这军中将士也自当启程回归驻守边关。对于战场,陈浩一直心生向往。于是感慨道:“此路千里之外,本官若想再与张兄相聚怕是难如登天!”
张淮深听闻也是颇为遗憾,一时间味同嚼蜡沉默不语。所谓军令如山不可违抗,再者自身有鸿鹄之志又岂能驻足于此。
陈浩见张淮深沉默不语,便轻轻的拍了拍其肩膀饶有其意的试探道:“若将来有一日陈某兵甲于身纵马疆场,张兄可援助陈某一臂之力?”
张淮深听罢不由一怔,但身为军人自有一份镇定,继而郑重道:“若大人有朝一日有事差遣张某,定不负大人所托!”
“哦?当真?”此刻倒是陈浩颇感惊异,从对方的眼神中丝毫看不出做作。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位晚唐悍将,对自己这么笃定?
“当真!”张淮深毫不犹豫的沉声道,刚毅的脸上疤痕此刻尤为醒目,一种军人的气息在张淮深身上显露无遗。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自己想要的答案。这是陈浩自回寿州后第一次舒心一笑,却也多了几分欣慰与感动。
“不知大人志向在何处?可是西北?”在张淮深看来,若是陈浩在河西置身军旅,他还是能够帮衬一二的。毕竟他是生于河西长于河西,又有其叔父张仪潮的关系。
陈浩饮完杯中酒,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言语,将桌案上两根箸十字交叉,随后抬眼看着张淮深道:“张兄,这便是陈某的答案!”
张淮深脸色变了数变,先是疑惑不解,其后是震惊万分,再则便是担忧与疑虑,最后又是由衷的钦佩。
“受教了!张某此来不虚此行,告辞!”张淮深饮完杯中酒,敬重的施了一礼准备起身离开。然而行至中途却突然折转归来,将一方手绢放在桌案上,朝陈浩深意一笑这才转身离去。
这一笑,可把陈浩笑的心里有些不安。陈浩感到莫名其妙,思忖一个男子留什么手绢,莫非……想到这里陈浩就一阵浑身不舒服。莫非这张淮深有这种不良嗜好?否则怎会抛绢留情?难怪他会如此爽快的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而且还是如此斩金截铁。
想到这里,陈浩感觉这有些闷燥的夏天,突然觉得有些一丝冷意。左手跃跃欲试的想要打开手绢看个究竟,毕竟古时候手卷上都会绣上名讳。
陈浩胆战心惊的缓缓打开手绢,双眼很不情愿的看向手绢。陈浩在想,若是手卷上绣了张淮深的名字,自己有该当作何处理……
陈浩也顾不上手卷上绣了何种花纹图案,此时刻不容缓的便是这手绢落款是谁。当目光落到手绢上时,却发现一个红丝线绣成‘兰’字,赫然印在白色的手绢上。
呼!
陈浩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可以舒心吐出了。心道幸好落款不是张淮深,否则这事情就不好收拾了。但是转而一想却是深深的感叹,自己虽无多情念,却无法阻止他人有情思。
再观其图案,却是那日张府自己所绘制的《空谷幽兰》,几行娟秀的楷体小字更衬托其画意。陈浩默默低语:“所幸将要离开此地,也好断了此念……”
就这样陈浩送走了,此次淮南一行的最后一位客人。时隔数年后,当世人问及尊荣无比的张淮深,为何在陈浩起起落落之间,依旧忠诚维护始终如一时,张淮深神秘一笑之余,给出了世人困惑许久的答案:“停杯横箸!”
……
一阵秋风吹来卷起阵阵落叶,官道上一行队伍向京城疾奔而去。一向不喜场面的陈浩依旧是简装而行,十几匹快马卷起层层黄土。
“大人,尚需半日便可到达京城!”陆长庆由前方调转马头回来禀报道。
陈浩勒住缰绳抬眼看了眼前方,向众人拱了拱手歉意道:“有劳各位了,陪同本官连夜奔袭不辞劳苦!”
陆长庆等人翻身下马单膝行礼惶恐道:“大人此言折煞我等,护卫大人安全是卑职等人职责所在!”
“众位快快请起,半日路程便可抵达京城,届时本官请诸位兄弟开怀畅饮!”陈浩也是翻身下马双手托起众人。
“谢大人!”众人其声称是。
于是众人翻身上马向长安而去,渐渐的天色变得暗了下来,太阳已然开始要隐没而去。眼看着长安城门就在眼前,陈浩对身边众人道:“城门尚未关闭,我等莫错过时辰……”
陈浩知晓这长安城城门闭启有着严格的时间限制,若是错过了时间再想进去,只能等到第二日城门开启方才能进城。五更一点出开门,日入前十四刻出闭门,此刻正好赶上最后一波进城时辰。
十几人如一阵风向长安城门席卷而来,眼看着就要奔至城门口,却突然从城里出来一辆马车,速度之快丝毫不逊色陈浩的快马。
双方均是极道而行,又因天色昏暗,对方马车所套栓的棕色马儿,见陈浩一群人疾奔而来顿时受惊嘶鸣,继而毫无目标的朝陈浩等人斜窜而来。
赶车的马夫大惊失色,惊慌之下急忙左手勒住马车套,右手马鞭不停的拍打着马背。然而马儿依旧不听使唤疯狂乱撞,使得对面的陆长庆众人大惊失色。这一连串的变故,众人警惕的反应之余,脑中均闪现三个字:有危险
第四十二章原来是他
陆长庆等人刀剑出鞘护卫陈浩向一边撤去,紧接着马车堪堪从陈浩这支队伍擦肩而过。见没有出现应有的危机,陆长庆众将士这才稍稍放心下来。这从扬州一路而来经历了时日已然不短,万不能到了京城脚下出甚叉子。
处于马队中间的陈浩,虽有些惊异但却并不慌张。经历生死的他,已然不是昔日初出京城的年少小子。再者而言,在这京城脚下,想必那些置自己于死地的势力们,断不会在此时此地,做出不甚明智的选择。
此刻天已将黑,然行人依旧不少。城外自然与城内的无法相比,城内除却繁华的酒楼房舍,再者便是城中有‘夜禁’。长安郭城被横竖三十八条街道,夜间金吾卫(禁卫军)相继巡查。若发现有人游走于街道定是非奸即盗,先想将其抓获再究其原因。故此夜间城内行人较之城外而言,自然要少上许多。
见马车猛冲直撞完全失去了控制,惊扰百姓尚且不论,出了人命可就有些不妥。于是陈浩急忙喊道:“速去拦住马车!”
陈浩话音刚落,陆长庆反映极快,端坐马上疾奔而去,待追上马车之时一个纵身越上受惊的马儿。军旅出身的陆长庆自有御马的本事,于是便死死的紧拽马缰。马儿见有人骑在身上更加狂野。四蹄如飞之下便听到咔嚓一声,拴绑马车的绳子突然断裂。顿时马车失去了平衡拖曳一段距离之后,从马车上滚下了两个人。
陆长庆神色镇定双腿一夹马腹稳定自身,手拉缰绳之下马蹄跃起声嘶长鸣。见马儿终于停止了狂奔,众人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醉意朦胧的醉汉从酒馆中走来出来。这时马儿双蹄高高而起,其下方的醉汉却云里雾中不知所云。
陈浩见状心中暗道不好,虽然这醉汉并非处于马腹下,然待马儿双蹄落地之时,定会头部撞向醉汉。这等由高至下的冲力,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身在马背上的陆长庆,此刻也是冷汗直冒,心道这哪里来的醉汉挡道。这可真是天不怜见,蛰伏扬州五年之久,本认为此次回京定会得以嘉许,却不想竟遇到此等天杀的事情。撞伤倒算是小事,若是不幸将这醉汉马踏致死,那自己的生涯可就没了前途了……
所有的心念在脑中转瞬即过,当即冲醉汉大喊道:“快走开!”
醉汉醉眼朦胧,抓着酒壶歪着头傻傻一笑,竟还凶险不知其中的自语:“何人唤某家?”
就在众人为醉汉的憨态感到可笑,又为其感到担忧之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马前。只见来人大喝一声一脚踩在醉汉背上,醉汉被踢之下倒向路边。再瞧此人一跃而起抱住马头,然后双手一用力将马头扭了过去。马儿由于疼痛难忍双腿一弯之下,竟然连人一起生生摔倒在地。
嘶!
所有围观的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生生的连人带马都摔倒在地,此人究竟有多大力气。居于远处的陈浩,嘴巴张了又合合了有张,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要说这等境况,陈浩可是从未见过。若说此举是罗飞龙所为,陈浩尚且有些相信。然陈浩瞧得仔细,那站立路中的灰衣男子虽然身材高大但却不算魁梧……
陈浩翻身下马来到近处一拱手行尊敬之礼道:“多谢兄台出手相救,否则今日恐要出了人命!”
灰衣男子回礼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就在陈浩问及姓名之时,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在陈浩背后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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