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街市,陈浩好不容易才挤到寺院前。将要准备一会关门的知客僧,在接受了几个香油钱后这才让陈浩进入寺庙。此刻寺庙的香客已然少了很多,只有零星二三人在寺庙中穿行。知客僧一边咕哝他们快点,一边给陈浩三人引路。
陈浩抬眼四处望去,寺院规模不小,至少可容百名伽蓝,建筑装饰华美,看来这个寺院香火倒也不差。右边的一排厢房住满了挂单的僧人,形形色色的诵经之声不绝于耳。不过让陈浩唯一感动奇怪的是,陈浩从始至终就没有看到寺庙的名字,在刚入寺的门楼处也未见树碑立匾。
心中生有疑窦倒是激起了陈浩探寻究理的兴趣,于是只身进入大殿,双手合十微笑地跪拜佛祖。陈浩的这一番举动,让一旁打坐念经的老和尚看的一清二楚。见眼前这位年轻人虽然器宇不凡但却如此轻浮,于是便道了一句佛偈道:“阿弥陀佛,施主为何发笑?”
陈浩闻听老和尚问他,初是微怔,他没有想到这名老和尚竟然是个汉人,但随后便郑重回应:“笑由心生不能自抑!”
“阿弥陀佛,若不虔诚礼佛,又岂会佛心深种?”老和尚双手合十手挂念珠,脸上无悲无喜甚是祥和。
一听这话陈浩不禁又笑了,也不予辩驳,于是恭身一礼问道:“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阿弥陀佛,老衲法号觉远!”
“那不知觉远大师可否告知,此寺为何名?”
见陈浩问及此事,玄苦大师却是眉头微动,正欲要回应陈浩之时,殿外却传来一句戏虐之声:“此寺名为无名寺,已有百余年历史,本寺首位主持乃是大唐高宗年间奉命渡法的玄苦大师,玄苦大师至此之后,却不知将建好的寺院名为何名,之后顿觉所悟:‘佛在心中寺可有无,既虽如此何须有名?’故而此寺绵延百年未有其名,故此称之为:无名寺!”
这一些话不但将陈浩给怔住了,也将坐如古松的觉远大师神色一震。二人纷纷移目看向大殿门口。只见从大殿门口缓步走进两名男子,为首说话的年轻男子身材不高面色白皙,头戴灰黑色方巾帽,一条天蓝色衣巾甚有条理围脖子上。穿着虽与奚人相似,但是细弱打量仍旧有些诸多区别。而身后的一人虽略微年长,但却是身材高大孔武有力,黝黑的脸上挂着一双鹰目。此人的装束更是明显,一瞧就知道是契丹人。
从二人的气度上看定是契丹贵族无疑了,又逢明日是奚王选婿之日。陈浩暗自思忖,这二人定是与明日选婿之事有关。不过让陈浩为之动容的是,这座寺庙竟然源自于中原。此次本欲前往长生涧,因此对于这弱水城的一些资料陈浩还真是知之甚少。
这时二人已经进入了大殿,白面男子率先向觉远大师行礼,继而尊称道:“见过大师!”
觉远大师对眼前年轻男子,道出本寺渊源也是颇感意外,于是好感顿生道:“施主所言一句不差,老衲佩服!”“大师过誉了!弟子深知,不通佛理便不知佛,既不知佛又谈何信佛!”白衣男子瞥了陈浩一眼,继而揶揄道:“这位施主还是听觉远大师慧言,若不虔佛,岂种佛心!?”一更。……by:89|10054351……》
第九十九章何须镀金身
第九十九章何须镀金身
这时觉远面向陈浩打了一个佛偈:“阿弥陀佛,施主可还有疑惑?”
“弟子请问大师,方才弟子笑跪拜佛可是不诚?”陈浩双目有神盯着觉远,深邃无底的眼神让觉远大师也不禁一怔,但毕竟是得道高僧自有几分定力,于是轻声道:“施主礼佛过于轻浮又何谈诚与不诚?”
“那弟子再问,大师每日里礼的可是佛?”陈浩未有辩驳,而是接着追问觉远。陈浩觉得身旁的年轻人恃才自傲也就罢了,但是身为一寺主持方丈竟然如此不明其理,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陈浩此言一出顿时让在场的众人为之一愣,就连觉远大师也是神色微震,神色变幻之后继而肯定道:“老衲每日礼佛,自然无可厚非!”
一旁的玉面清秀男子却是眉头微皱,随后却自顾的轻哼了一声不屑低语:“自取其辱!”
身旁的魁梧壮汉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于是拍了拍其肩膀道:“与他叫什么劲,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回去吧!”
二人正准备移步离开,却听陈浩开口道:“大师,请恕弟子直言,您礼的不是佛!”
咯噔!
觉远闻听此言不由心中咯噔一下,古井不波的面容此刻终于有了变化,只见觉远陡然双目微眯正视陈浩,继而郑重问道:“哦?那老衲礼的是什么?”
方才欲要离去的玉面男子,闻听口出此等狂言也是心中暗惊。要知晓无名寺在奚族人的眼中,可是有着足够高的影响力。如今这年轻人竟然口出狂言,说主持方丈礼的不是佛。若是此事传将出去,这年轻人还有活路吗。想到这里玉面男子觉得眼前这年轻人甚是狂妄,不过也很想知道这年轻人该如何回答。
陈浩轻轻一笑,一指觉远本人,接着又指向殿中的金身佛像冷言道:“名与利!”
“名与利!?”觉远闻听此言并非恼怒,所剩无几的几缕眉须却微微的颤抖。随后自顾的沉思起来,口中反复的叨念着名利二字。
玉面男子可没有觉远这份修为,见陈浩说出如此荒诞之言,于是便驳斥道:“这位朋友,你可知这无名寺乃是佛门圣地,岂能容你胡言乱语?”
对于斥责之言陈浩并未多作理会,而是神态如常的看着沉思的觉远大师。过了许久,只见觉远大师冲着陈浩施了一礼恭敬道:“老衲受教了!施主年纪轻轻就犹如觉悟与慧根,实乃老衲平生所仅见!”
“大师过誉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弟子不过是偶得佛理两三卷,岂能如大师般佛法高深?”见觉远终于明白他的话中深意,陈浩终于又露出了笑脸。
觉远却不予赞同的摇了摇头,继而尊敬道:“施主何必过谦,老衲久坐枯禅困扰缠身,如今小施主一语道破老衲心中桎梏,实乃功德无量!种善因得善果,小施主将来定会得我佛保佑!”
陈浩微微一笑,未有放在心上:“助人为乐乃快乐之本,天色已晚弟子告辞!”说着向觉远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开了大殿。
待陈浩离去之后,一直未有插上话的玉面男子,甚是疑惑的追问觉远大师:“大师,方才那人明明在羞辱与你,你为何……”
话还未说完就被觉远打断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错了,他并非在羞辱老衲,而是助老衲打破心中桎梏!”
“哦?请大师指教!”
“呵呵!施主须得慢慢领悟!”觉远爽朗一笑,说着便欲要离开大殿。
这时在一旁沉默已久的魁梧壮汉,却疾步来到近前抓住觉远大师的袈裟,接着发出爆喝声:“你与那小子打了半天的哑谜,听得我头昏脑涨,如今我二弟询问与你,你这老头儿竟然百般推攘,究竟是何居心?”
玉面男子见状顿时大惊失色,于是上前劝阻:“大哥,不可鲁莽!”
这时殿外的众多僧人闻讯纷纷赶来,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为围得水泄不通,各个手中都持有棍棒声势赫赫的将二人围在其中。魁梧壮汉见状也是脸色一沉,他没有想到这无名寺竟然有这么多武僧。
觉远被魁梧壮汉抓住,起初实为一惊,但随后却镇定道:“这位施主,佛门圣地岂容你造次撒野!”说完不待犹豫陡然一个反擒拿手,瞬间将这名壮汉擒拿。
魁梧壮汉何曾想过这个年至耄耋之年的老人,竟然是一位隐藏的高手。不过瞧一瞧这群武僧,他也就释然了。玉面男子相比于兄长要沉稳的多,于是便歉意赔礼道:“大师请恕兄长莽撞之罪,弟子在这里赔礼了!”
觉远大师对这位玉面男子本就印象极好,见其为兄长求情于是便放了魁梧壮汉。随后双手合十道:“修佛不修身,礼佛何礼神,佛在自成果,何须镀金身?一切虚妄不过名利二字,老衲言尽于此,二位请吧!”
二人被众僧人涌出了无名寺,魁梧壮汉神情不悦的嘀咕道:“明日便是奚王选婿之日,不在馆驿歇息来这无名寺自讨苦吃,何必呢!”
见兄长依旧对寺中之事耿耿于怀,于是没好气的撇了撇嘴,道:“大哥,父王此次派你我前来可是迎娶奚族公主的,你如此莽撞如何能成其大事?”
“你也说了父王让为兄前来迎娶公主,那为何非要夜逛无名寺?你博学多才在契丹尽人皆知,但是为兄却大字不识几个,岂能听得了那老和尚的哑谜!哼!”
玉面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最后无奈道:“正因为如此,父王才会派我随你同行,那穆鲁诗雅可是文武全才,明日选婿之中必定诸多考题!”说到这里玉面男子回首看了一眼无名寺,最后失落道:“至于为何来此,也是为了一探虚实。据宫中传来消息,明日觉远大师也会参加……”一更。……by:89|10054352……》
第一百章听雨轩
第一百章听雨轩
在听雨轩的一处角落里设了一座简小的佛堂,一位身着粗布衣裳的少女跪拜在桌案面前,供桌上供奉着一尊千手千眼观音,悲天悯人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人世间所有的苦难。少女修长秀美的腿依然动人,乌黑闪亮秀被高高挽成暨,一根简易的乌木簪子斜插在上面,露出了修长白皙的颈子,秋雾迷茫凝月影,寒斋清冷聚冰心。如此倾城容颜,却不敌眉间梅花隐含似水忧伤。
“公主,二更天了,该回宫了!”这时婉儿来到近前,对着背影轻声提醒道。
“哦?时间过得真快,婉儿你整理一番,我们这就回宫!”少女转过身来露出清丽的娇容,眉间红妆平添艳丽之色。少女正是奚王之女穆鲁诗雅,只是相比之前而言倒是清瘦了不少。
“是!”婉儿乖巧的来到供桌前,将所有物什放回原处。
待一切整理完毕,因为穆鲁诗雅久跪在供桌前,此刻双腿还有些麻木,婉儿便搀扶着穆鲁诗雅走出听雨轩。就在二人欲要走出听雨轩时,突然天空乌云密布,接着片刻的功夫便下起了大雨。如此异发情况倒是二人没有想到的,要知道弱水州自冬季一场大雪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雨。
听雨轩位于弱水城南,是奚王匿舍朗三年前命人修建的一所宅院。匿舍朗知道自己的义女是汉人,因此为了迁就穆鲁诗雅可谓是事事顺意。听雨轩距离王宫虽说不远但也不近,每每穆鲁诗雅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就会骑马来到这里静心念佛。
此刻夜雨连绵已然无法夜行,于是穆鲁诗雅只得退回轩内。看着窗外大雨蒙蒙,听着雨打芭蕉之声,她不由陷入了沉思。
自从上次幽州回来之后,她一气之下率军回到了阿会部。此次乘兴而去却是失望而归,这让穆鲁诗雅的心无法得以平复。之后的几个月里,穆鲁诗雅躲在房中谁也不见,因为这一次她彻底的被陈浩伤了心。
穆鲁诗雅不能容忍,她的浩哥哥心中再有别的女人,这是她一直以来苦等六年的寄托。不曾想幽州一战之后,将她所有的梦都摔碎了。她的浩哥哥心里不但有了别的女人,而且在她冲出府外之后没有前来拦阻。
幽州城外的小河边,静下心来的她,曾在心中暗暗决定,只要陈浩能够亲自追出城外劝她回去,那她就会原谅陈浩。然而事与愿违的是,他没有等到陈浩亲自前来。
这一切的一切让穆鲁诗雅痛恨陈浩的无情,更痛恨自己太过痴傻。当奚王匿舍朗提议为她选驸马时,见义父如此忧心她的终生大事,心灰意冷的穆鲁诗雅便木讷的答应了。
但是随着选婿的日子逐渐临近,穆鲁诗雅的心却是愈加的乱,甚至近几日食不下咽。明日便是选婿之日,穆鲁诗雅夜不能寐只得来到这里,默诵心经以图静心。
穆鲁诗雅之所以将宅院取名为听雨轩,是因为当年陈浩经常领着她在亭中听雨。或许是因为她本身喜静,又或许怀念当初的一幕,使得她渐渐地喜欢上了听雨。听雨可以静心,不过今日的雨夜却是让她心生烦闷。于是又重新跪到在供桌旁,手持念珠默诵经文,希望以此能够让烦闷的心绪平静下来。
……
“公主,院外有一人前来求见!”就在这时守卫的侍卫在门外禀告道。
“不见!”
闻听有人拜访穆鲁诗雅神色微动,此处在整个弱水城中是较为偏僻的地方,如今又是夜间二更时分,又是何人前来拜访?若是放在平时她或许会传见,不过今日心绪本不宁烦闷异常,又岂会有心思接见他人。
婉儿见门外侍卫未有离开,于是不耐烦的斥问:“还有何事?”
“婉儿姑娘,那人让属下将此物交公主,他说公主见到此物自会见他!”侍卫犹豫再三,还是如实的回禀道。
穆鲁诗雅听完侍卫的话,心头更是疑云陡升,于是示意婉儿接过侍卫手中的东西。待婉儿轻轻的打开盒子,一股清香迎面扑来。诵经的穆鲁诗雅并未急于查看,可是这股清香迎面扑来之后,就宛若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因为这股清香太熟悉了。
“公主,是一盘烧鸡!”
婉儿也是十分愕然的看着盒子里的烧鸡,据她所知公主是从来不吃烧鸡的。当婉儿看向公主的时候,却发现公主的双手在微微地颤抖,灰暗已久的双眸此刻也明亮了起来。接着婉儿便看见情难自禁的公主,疾步向轩外走去。
情难自禁的穆鲁诗雅本欲要夺门而出,却行至中途却突然驻足,双手手指不停相互缠绞,神情挣扎的不知该如何抉择。婉儿从未有见过公主如此,于是便关切道:“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额……啊,没什么?传他进来吧!”许久的挣扎之后,穆鲁诗雅这才尴尬的决定。随后回到了供桌旁继续诵念经文,但是此刻无论她如何诵念都是无济于事,因为她的心已经乱了。
不一会儿功夫,一名白衣男子手持雨伞走进了这座小院。缓缓的走进小阁,轻收纸伞立于一旁。这时婉儿才在灯光下看清来人的面容,棱角分明显得英气逼人,深邃的双眸之中仿若无底深渊。当白衣男子冲着她微微一笑之时,婉儿蓦然发现她的玉颊已然绯红。婉儿看了佛堂诵经的穆鲁诗雅,心中暗暗羡慕思忖道:“莫非这位就是让公主神情失常的人?”婉儿知道此刻她不益在此,于是知趣的出了房门并且屏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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