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阳光透过云端照亮树林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的老虎终于选择放弃灰溜溜地拖着疲倦的身子离开。而石猴却只是溜出树洞来拽了两个椰子和一块石头便又钻了回去。
金丝雀悄悄飞落到洞口探出脑袋问道:“你干嘛?还不出来?它已经走了。”
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椰子砸开,捧着椰壳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舒了口气之后石猴才有气无力地说:“你当我傻的吗?还有什么比这里更安全的?我现在有伤又不懂爬树,要是再遇到它没这个树洞我准没命。话说回来,谢谢你啊,山雀。”
“山你妈!说了多少次我是金丝雀了!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还有……帮我盯着那只老虎一点,我真得眯一下了……”
“你……”
还没等金丝雀开口,她已经看见石猴整个昏厥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过度精神紧张的关系吧,整整一夜都在生死线上徘徊的感觉并不好受。
“以后你要再敢叫我山雀,我发誓再也不理你了。”
恨恨地啄了啄一旁的树干,金丝雀转身朝着老虎逃遁的方向追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整天,猴子们和金丝雀交替值班盯梢老虎。若是金丝雀值班还好,她顶多是跟着老虎报告行踪而已,若是猴子们值班……他们会不厌其烦地对着老虎砸东西。
这只昔日的山林之王现在已经堕落得跟一只过街老鼠一样。
无奈,老虎只得跑到空地上去才有片刻的安宁。
不过,这场猴子与老虎之间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已。
第六章
当夜幕又一次降临的时候石猴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狠狠地吃下一堆猴群孝敬过来的水果,然后用树藤和扇叶包扎好自己的伤口。
利用间隙,他还大了个便。
说起大便这档子事又是让他心悸,没有厕纸,唯一能用的只有叶子。而大多数的叶子由于过于光滑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无奈之下他只能使用了一种带有细小绒毛的叶子。
结果,自然是菊花残了。
想到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一直使用这种东西来解决不由得让石猴更加痛心疾首,想念以前的生活。
接下来的几天如无特殊需要他都坚决不离开那个树洞,老老实实呆在树洞里养伤的同时他又开始遥控指挥猴群追击老虎。
追击的办法可谓十分有效,想靠砸水果砸死老虎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他可以饿死老虎!
被分成十组的猴子们昼夜不停地袭扰老虎,同时到处广播老虎的动向。这样一来老虎没到,猎物却已经跑光了。
不堪滋扰的老虎无奈之下只得向花果山外围没有被树木覆盖的区域跑去。
俗话说虎落平原被犬欺,老虎这东西就适合生活在树林里,到了空旷地带,身上那层毛皮是何等的鲜艳啊。大老远地猎物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不至于完全找不到食物,但挨饿却已经成为必然。
昔日的山林之王如何受得了这等委屈,它很明白这一切都是谁在背后搞鬼。于是,几次月黑风高的夜晚老虎杀回去试图擒贼先擒王。
不过石猴也不是吃素的,在生死存亡面前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整个树林都安插了他的岗哨,往往老虎还没到他已经躲到树洞里了。
更何况养伤归养伤他也没闲着,树洞不多那就自己挖!他指挥着猴子猴孙们开始用石刀在大树根部挖起了专门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藏身之地。
此时,整个树林都变成了他的堡垒。
当然,百密也有一疏的时候,特别是当执行任务的下属是一帮不靠谱的猴子的时候。
它们有可能在站岗的时候睡着,可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跑去嬉戏,可能在撒泡尿之后就忘记了吩咐下来的事情……总之,对于这帮猴子来说什么奇葩事情都可能发生。
为此,石猴好几次都身临险境,神经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晚上更是噩梦连连。
本身远离文明,风餐露宿的生活已经让石猴的身心受到极大的摧残,而穷追不舍的老虎更是让他的精神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
从这个角度来说,老虎的反骚扰也并不是毫无建树。
这已经演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谁先撑不住谁就输了。
就这么折腾了一个月,一个月后精神抑郁的石猴伤势痊愈了,而老虎却已经瘦骨如柴,远远看去说是只病猫也不为过。
此时,随着体能的消耗,老虎不得不将更多的精力用于平地上艰难的狩猎,越来越少踏足树林,似乎已经有意结束这场没完没了的战争。
不过石猴可不这么想。
“你还要杀了他?可是他已经五六天都没有来偷袭了,何必呢?”
“它必须死!我要把它架起来烤了吃!”石猴顶着一对浓浓的熊猫眼,近乎癫狂地嘶吼道:“那家伙一天不死,我就一天睡不着!”
金丝雀瞪大了眼睛,她忽然发觉眼前这只猴子的报复心不是一般的强。
直到数百年之后,当有人问起石猴他这一生当中所遇到的让他记忆最深刻的对手是谁的时候。他的回答不是如来佛祖,不是玉帝,更不是杨戬。而是这只连名字都没有的老虎。
这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生死挣扎,留下的是永远无法忘却的心理阴影。
又是一个月,食不果腹的老虎更加虚弱了,而处于癫狂状态的石猴则已经掌握了包括爬树在内的所有猴子的生存技能成为一个称职的猴王。
最后的决战打响了。
石猴在自己的身上捆上遮羞的芭蕉叶,带上好不容易弄成的坚实木盾,别着石匕首,领着一众装备了削尖了的木棍的猴子浩浩荡荡朝着老虎所在的地方进发了。
在一个狭长的山谷里这对死磕了两个月的生死冤家又一次碰面。
见到的石猴的瞬间,老虎已经彻底绝望。
“非要这样吗?”它问。
石猴没有回答,只是挥手让手持长棍的猴子方阵推进。
这就是回答。
老虎咧开了嘴,浑身的毛发都竖起,疯狂地对着猴群咆哮,一只猛兽垂死的挣扎确实让人头皮发麻,但却没办法让猴群后退一步。
对于猴王的信任已经压倒了对老虎的恐惧。
这场持续两个月的战争最终以猴子胜利告终,金丝雀永远都记得当天的场景。
石猴亲自上阵,他咧开了嘴疯狂地咆哮,通红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脸上青筋暴露。
几个月来的压抑被彻底释放,他像一只彻底的野兽一样操着石头将奄奄一息的老虎的脑袋砸成了肉酱还不解气,又将老虎的尸体插起来烤熟了吃。
这是石猴一生中唯一一次吃肉,足足让他拉肚子拉了七八天只剩下一层皮才缓过气来。
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众所周知在动物的世界有“领地”的概念。身为“领主”的老虎死了,自然会有新的位于食物链顶端的肉食动物顶替“领主”的位置。
又是一个月后,“新的领主”来报到了——一只金钱豹。
这让本来准备好好修生养性的石猴精神再次处于崩溃的边缘,虽然已经有了对付老虎的经验,但身形稍小并且会爬树的金钱豹显然没有老虎那么好对付。
最让人绝望的是,即使费精千辛万苦再次击败了这个新领主,依旧会有其他的肉食动物接替它的位置。
好在这只金钱豹并不是很有兴趣招惹数量众多并且相对团结的猴群,这使得石猴还算有片刻的安宁。
不过这种安宁也是极其短暂的,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猴群里的一只刚长成的小猴子失了踪,而石猴则在金钱豹的窝里找到了半个还沾有碎肉的头盖骨……
猴群的神经瞬间紧张到无以伦比的地步,警戒网被拉开,因为无法完全信任那帮不靠谱的猴子猴孙石猴不得不每夜起来数次查岗,有时甚至因为找不到站岗的猴子而自己顶替。
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猴群还是会隔三差五地出现失踪人口。
他开始试着反击,但金钱豹的动作极其敏捷,而且滋扰根本无法起到好像对付老虎那样的效果——过来滋扰的猴子便是最好的猎物!
有一次,那只金钱豹远远地透过猴群对着石猴露出诡异的笑容,那猎人对猎物的笑容好像一颗恐惧的种子一样深深埋入了石猴的心底,生根发芽。
无数次,石猴梦见自己在睡梦中被咬开喉咙,血拼命地流。这种无时无刻都存在的死亡威胁让石猴濒临崩溃的边缘……
终于,来到这里才四个月脚跟都没站稳的石猴不得已将目光投向了大海。
“你要出海?”金丝雀惊得尖叫起来。
“我要去西牛贺洲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找菩提祖师求仙学道。”
“西牛贺洲我去过,可是这鬼地方我听都没听过。”
“我记得你说过在游历的过程中曾经遇到过被称为‘仙人’的人,只要找到他们,肯定就知道了。”
“那你怎么渡过这片海呢?连人类都无法渡过这片海到达这里。”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向导,海上最怕的是迷失方向,而我有你!”石猴坚定地说。
“我什么时候答应陪你出海了?”
对于这种说法金丝雀万分鄙夷,但最终却还是被捆上了石猴的战车,或许是因为石猴闲来也会哄她开心的缘故。
她喜欢石猴插到她头上的小野花,喜欢石猴说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鸟儿。
很快,石猴发动了所有的猴子帮他做出海前的准备,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对于这帮远离文明没有任何工具的猴子来说,要砍伐树木运到海边编制一个木筏都是极难的,何况石猴要的可不是一个小木筏那么简单。
而且,在整个准备的过程中他们还要时刻提防来自金钱豹的威胁。
整整三个月昼夜不停地赶工,他们才最终完成了张六丈见方的大木筏,这期间又有四只猴子不幸被金钱豹咬死。
离别的时候整个猴群都红了眼。
“大王,你还会回来吗?我们有点怕。”
“会的,等我学成了七十二变就回来宰了那只豹子!”石猴信誓旦旦地说。
看着石猴踏上满是粗糙树皮的木筏,猴子们抱团痛哭。
这群猴子虽然傻不拉几的,但无可否认的是如果没有它们石猴早就变成老虎的一顿晚餐了。更难得的是当它们知道石猴准备木筏是为了离开的时候却依然信守诺言听从猴王的命令。要知道一旦石猴离开,它们拿什么抵御豹子?
它们简单,淳朴,还傻不拉几,却也傻得让石猴有些心疼。
退潮的海水卷着木筏向着远海飘去,石猴爬上木筏中心特别预留的眺望杆,大声喊着:“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别让豹子吃了。等我回来!”
“大王,你一定要回来啊!”
此时,石猴已是热泪盈眶。
“既然那么舍不得,为啥还要走呢?”金丝雀问。
石猴没有回答,这几个月在这里的挣扎如今活的好像个原始人一般,个中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求道之路,已是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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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穿越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它意味着舍弃过去的所有。
而当穿越不太顺利的时候,当空闲得只剩下思考的时候,仅存的回忆便会成为心智的巨大负担。
在海上漂流的石猴便处于这样的状态,他不单想念花果山,更想念父亲,想念母亲,想念同学,想念老师,想念手机,想念电视机,想念网络……总之,想念一切的一切。
如果能回去,就算给他十个孙悟空当他都会没兴趣。
在花果山的时候他都是在为了能够活下去而奔波,几乎都没有时间细想这些东西,而今……
这几个月来所有在不经意间遗忘的过去都在此时冒出来没完没了地折磨他。
整天盯着永远蔚蓝的天空和永远蔚蓝的大海,一遍遍地想念这些东西那是一种似乎随时会窒息的感觉。
好几次他盯着底下黝黑深蓝的海水看了好几个时辰,差点就跳了下去。
“也许死了就会穿回去。”他想。
回过头看了一眼用枝叶搭建的帐篷以及里面堆着的水果,他又想:“不过就算不跳下去,我也随时会死。”
眼下的情形从诞生花果山到海上漂流,他什么时候不是在催死挣扎呢?
出海实际上是一种疯狂的举动,在这茫茫大海上一只木筏哪怕再大也和一片落叶没什么区别。那些水果也许还不到吃完的石猴就都腐烂掉了。
只希望那些用椰子壳装着的淡水能撑到海的对面。
“说不定今晚来场风暴,木筏就完蛋了,然后我也完蛋了。”
“你在胡扯什么?猴子。”金丝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事情往往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当晚真的来了风暴,一个大浪拍过来整个木筏都散了架,整个猴群三个月的努力化为乌有。
在海里搏命挣扎了一整夜,第二天起来猴子就只剩下一根大树干。
没有水,更没有食物,唯独剩下金丝雀相伴。
“看吧!我说了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了!现在怎么办?”金丝雀拍打着翅膀唠唠叨叨个不停。
“我发现……”
“发现什么?”
猴子望着火辣辣的太阳慢悠悠地说:“发现当真正要死的时候我又舍不得死。”
“你有病啊!”金丝雀都要急哭了。
出海的时候猴子就已经想过这种情况。其实他此次出海唯一的依靠便是鸟类独一无二的方向感,等于拥有了一个天然的指南针。
按照预定的方向,他们是要利用季风,向西南前进到达南瞻部洲,接着穿越南瞻部洲前往西牛贺洲。
而眼下的情况即使有“指南针”恐怕也帮助不大了。
急匆匆地飞上天空,金丝雀慌乱地来回,半天后她飞回来。
“看到岛屿吗?”
“没有。”金丝雀沮丧地摇头。
“没有水,没有食物,在这种情况下最重要就是节约体力。”石猴直接趴倒在半浮着的树干上,只剩下一根尾巴在到处乱晃。
“如果飞得更远一点,也许……”
“你去找岛屿吧,只要找到岛屿我们就得救了。”石猴半眯着眼睛说。
“如果我找到岛屿了又找不到你怎么办?”
金丝雀说的没错,海流是瞬息万变的。
以金丝雀的方向感想要找个岛屿并不困难,可是一旦离开了石猴的视线,找到岛屿后能否再与石猴碰头却是个极大的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石猴没有回答。
这一雀一猴各呆树干的一端,就这么沉默着,许久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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