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太爷答应,赵先生若是高中,允许他另开一支,这样,赵先生若是腾达,必会感恩这边,若是没有前途,他也不损失什么,好歹是赵东臣的人,自然由赵东臣负责善后。
抛弃祖宗,赵先生刚开始还想不通,赵东臣劝他:“父母先人,没有不希望子孙后代显赫富贵的,等你有了功名,自立宗堂,为祖先立个牌位祭祀,他们必然会为你欢欣,绝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儿的。做大事不拘小节,这还是你教我的。”
赵先生这几年,和衙门里的人打交道,看到一些官员尸位素餐,心里颇为恼火,可惜他满腹才学,无处施展,心里也是很憋屈,现在赵东臣事业一天天做大,人也日渐练达,对自己的依赖越来越小,赵先生想要帮助他,觉得自己必须得有权势才行。
掂量了一夜,他最后同意了赵东臣的安排。
从卫城回来,赵先生闭门不出,温习四书五经,还买了些时文,在家揣摩这几年科举考试的动向。
赵娘子唯恐说话走路,打扰到丈夫,留了端茶磨墨的小厮铲儿,自己天天来叶儿这边报到,吃住,甚至午睡都在这边。
正儿被送到了安平城外的白鹿书院读书,只有腊月嘟着嘴不高兴,叶儿便在和赵娘子聊诗文的时候,让她在身边玩耍,小孩子还根本没法懂得杨柳岸晓风残月有什么好,却喜欢听叶儿和赵娘子给她讲解这一些,喜欢诗词的朗朗上口,她生吞活剥地记下很多意境优美的诗词佳句。
“这孩子可惜了,若是男孩儿,不比她哥子的成就差,说不定能金榜题名。”赵娘子很遗憾,叶儿就笑,她何尝不这么想呢?可惜这个社会,对女人很不公平。
转眼就过了年,一开春,叶儿再一次喜得麟儿,赵娘子每天都找个由头,过来抱抱小孩子,她也不知道听谁说的,每天抱小男孩,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会转成男孩。
桃花开满山野时,赵先生回卫城去考县试,赵娘子刚刚送走丈夫,不知道担心过甚,还是时间到了,肚子竟然发动了,叶儿生孩子的全班人马早就预定好了,紧张了一夜,第二天上午,顺顺利利生下一个女儿。
赵娘子一听是个女儿,马上就眼泪汪汪的,叶儿赶紧安慰她:“我还盼着你生女儿呢,不是说先开花后结果是最好的吗?尤其是赵先生今年要参加考试,你可不能生了儿子,夺了他的运势,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你生女儿,他登榜首,这才是正常的。”
赵娘子一听,赶紧擦了眼泪:“你意思是说,她爹一定高中哇?”
“嗯,我觉得上天送他一朵花,就是庆贺他金榜题名的。”
赵娘子又高兴起来,子嗣固然重要,男人的前程更重要,毕竟,她还能再生,赵先生若是考试不第,说不定意兴阑珊,又不肯去考了,这一次,她、赵大爷可没少费口舌。
赵先生却不是那么重男轻女的,他考试回来,看到粉嫩嫩的小女儿,笨拙地抱着不撒手。赵娘子看到丈夫这模样,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赵先生现在很懂中庸之道,县试并没有拿出全部力量,顺顺当当的取了个第六名,一个多月后,又去谢州参加府试,也是是轻松而过。
第三次考试,便是去河东府的院试,就在端午前,若是过了,赵先生就取得了秀才的功名,可以参加八月的秋试了。
本来一切很顺利,谁也没想到,他在那里碰上了赵庆林。
赵庆林的大儿子赵宗显,十六岁了,前头参加了一次院试没通过,这次是去再考的。
赵庆林不动声色,回来却悄悄派人调查赵先生。
赵东臣早就给沈家营刘三爷他们打了招呼,一旦有人问起赵先生的事情,就怎样怎样回答。
赵庆林果然不疑有他,还当赵先生真是赵家外室所生,跑去沈家营找赵东臣,是希望能立下功劳,让赵家人接纳,藉此立下一功,得以认祖归宗。
二老太爷见赵先生一路顺风,在家和几位族老合计上了:“谁想赵老五病病歪歪,竟然还留下这么个根儿,现在怎么办?他高中会自立出去的。”旁支盖过嫡支,都会重新开宗立祠的,就是不说,也会这样。
几位族老以为赵先生真的是赵征的儿子呢,有人嬉笑着道:“老五死活不肯认这个儿子,我估计他娘说不定是青楼的魁首,那些女子才情可是少有的好,他这是随了母亲了。”商贾人家,根本没有书香世家的那些讲究,说话也随便。
二老太爷点头,过了一会儿,说道:“这大概也是他想自立宗祠的原因,等他有儿有女时,便是书香世家了,和咱搅和一起,这商贾人家的帽子就摘不掉。”他略停了停,说道,“咱现在是不是给他准备好宅子呀、地呀的,就算将来分出去,也必会念咱家的情,再说,宅子地产也和咱们连在一起,相互间也好走动。”
赵征没留下什么家产,不然,赵先生也没有那么容易记他名下,二老太爷这么做,是想笼络人心。
几个族老都皱起眉头,事情是好,可要出钱,大家一时有些犹豫。
赵东臣知道了此事,给二老太爷了两千两银子。新贵人家就是这样,看着一桩桩生意都极红火,手头却没有多少钱,没积淀呀,当时分家,没人给他分银子。
赵庆曦和赵庆辉,一人一千两。
二老太爷让人打听,帮着买下三百多亩地,建了一桩大宅子。等他忙完这些,赵先生中了举人的消息刚好报过来。
其他几位族老暗暗后悔,看着赵先生回来,宴请卫城的官员时,把二老太爷请到席上作陪,连赵庆辉都跟着沾光露脸。县太爷他们不稀罕,可谢州尚知州,他们可是一心想要巴结的。
尚知州家世渊博,根本不稀罕钱财,商人如草芥,根本就进不了他的视线。
100都是有1心人
赵先生中举,在卫城引起很大反响,好多人都替他不平,觉得赵征有眼不识金镶玉,只有赵庆林犯起了嘀咕,这赵征三十岁以后十分落魄,又没有子女,就算老婆彪悍,不许他纳妾,但后面几年,见自己无出,不也有点惶恐,说话的语气松了许多,赵征为何不说出自己已经有儿子的事实呢?赵庆彰文采出众,就算外室所生,认祖归宗只要能大放光彩,当爹的哪有还捂着不认的道理呢?
他派人四处打听,得到的消息是,赵庆彰见爹爹如此不顾骨肉之情,二十岁后,去四处游历,一去二十年杳无音讯,赵征就是想认,也找不到人了,后来,这赵庆彰似乎经商失败,十分落魄,才不得不想着回了赵家,寻求庇护,然后这几年一直钻研时文,准备考试。听说他不管到了那里,什么都不带,也要背一包袱书。
这话勉强算是说得通,赵庆林还是半疑半信,不停地让人打听这方面消息,毕竟,二老太爷因为支持赵庆林,在赵家一下子威信大涨,现在连沈氏对他都忌惮起来。
那些谣言当然都是叶儿让人放出的,这个赵庆林,实在太碍事了,她做事一直有些心慈手软,可赵庆林若是再这么调查赵先生,迟早会露馅的。
她若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把赵庆林遏制住,就得让他永远闭上嘴巴,关于赵先生,叶儿不狠也得狠。
赵东臣让叶儿暂时别动。害怕影响赵先生考试。
赵先生在卫城只待了二十天,就回到安平城,坐进了书房准备考试。京城离安平城。有大约三个月路程,赵先生腊月中动身,下一年二月中旬到,在那里等一个月,参加春闱,到时候随梅林镇张家商队走,应该不会有差错。
现在才九月底。他还能安心读两个多月的书。
陆氏也注意到了赵先生,想搭上这条线。她不好自己出面,派了儿媳妇尚氏来。
尚氏在家里,就是若有若无的存在,因为只得一女。再也没有孩子,陆氏看她处处不顺眼,到了叶儿这里,尚氏都还是有点缩手缩脚的。
“嫂子,安儿满月时,我偏偏身子不好,怕过了病气给孩子,都没能来看一眼。”那是被陆氏骂地哭肿了眼睛,不好出门而已。
“弟妹不要客气。你身子现在可大好了?”
“略好些了。”尚氏说着,拿了一个荷包放在孩子的小童车上。王氏已经知道了赵家的这些弯弯绕,她笑着过来:“安少爷。谢谢你婶子送来的好东西。”说着抱起孩子,行了一礼,然后就出去了。
叶儿知道她这是小心,唯恐荷包不干净,给孩子带来病气,她不动声色地敷衍:“来了就什么都有了。还送他这么贵重的东西。”
“嫂子您太客气。”尚氏艳羡地看着王氏的背影,她多想要个儿子呀。
尚氏似乎很认真地看了看叶儿铺在床上的小儿棉衣:“嫂子。你手艺可真好。”
“呵呵,凑合着能穿而已。”
两人客套了几句,尚氏小心地说道:“我既然来了,是不是去给彰叔叔和彰婶儿行个礼?”赵先生打乱了赵家以往的排行,为了防止误会,小辈儿就这么叫他。
“彰婶儿和小孩子可以看到,我现在就派人去请,叔叔在读书,现在不见客。”叶儿很耐心地解释,“那边现在谁也不敢打扰,有事都是请婶子过来说话的,你别介意。”
“哦,不介意,不介意。”尚氏说着,却有点不自在。
赵娘子很快就请了过来,身后跟着奶娘,抱着如花。她实在太想早点有儿子,竟然拒绝给女儿哺乳,希望身体能恢复比较快。
尚氏还是说了那些话,从怀里拿出个同样的荷包,给了孩子,奶娘也抱着如玉,给她行了礼。
因为叶儿在场,尚氏似乎有话没法说,最后就那么告辞走了。
赵娘子毫无芥蒂地当着叶儿的面,打开了荷包,里面是一个金锁片,带着大红璎珞,十分贵重好看。
王氏还想着两个孩儿,必是一样的,奶娘抱走了安儿,她便挺高兴地打开了安儿的荷包,里面的锁片颜色明显暗淡,含金量低,还没有璎珞。
一屋子人都很尬尴。
叶儿不以为意地笑着对赵娘子说:“赵先生明年的春闱,可得好好考,千万别辜负了大家的希望。”
赵娘子想要安慰叶儿,却看她在轻轻摇头。
妻子一直生活在非常单纯的环境里,赵先生知道她应付不来这些,便让她碰上赵家的事情,尽量少说话。
赵娘子知道叶儿不稀罕陆氏的东西,这名分上的婆媳,现在就算没有敌对到你死我活,也绝对不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果断换了话题:“如花到底是个女孩儿,没有安儿欢实。”
“呵呵,安儿是个小土匪。”安平城的土话,小孩子太好动,便说匪得很,有时也说小土匪。
赵娘子毕竟不是当地人,知道这个典故,闻听还是被逗得呵呵笑起来。
“我给王二夫人捎信,说同你一起去拜访,那边答应了,咱们在五丈原的庙会前一天去,烧香祈祷赵先生高中,顺便去同知府后衙拜访。”
丈夫还没中进士,便到处拜访官员家属,赵娘子怕被人指责,但她又实在想知道,官员的夫人是怎么打理后院、伺候丈夫、约束家仆的,嫁给赵先生,她只是为他的聪明才智和救命之恩所感动,鼓励丈夫参加科举考试,那是她的本能反映,到了现在,她才恐惧起来,唯恐自己出身低微,就算不被丈夫厌弃,也怕做事不周,给丈夫带来麻烦。
叶儿把赵娘子的意思,隐晦地给王老爷说了,知道老爷子肯定会转告儿子。赵先生中举,叶儿和赵娘子都回了一趟卫城。她和赵东臣趁空去看望老爷子。王老爷精神还不错,但明显老了,不再到处走动,一入冬就在家休养,但老人依然睿智,头脑清醒。
赵娘子拉着叶儿的手握了握,表示心中的谢意。
陆氏无意发现,自己交给媳妇的锁片,竟然留下了一个,立刻明白媳妇把锁片换了,她气得手脚冰冷,在屋里捶胸顿足气恨了半天,越想越是气愤,命人叫了尚氏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不是我换的。”尚氏捂着脸,抽抽噎噎哭起来,“云儿还当是给她的,她自己换的,我回来才知道。”
“她小孩子懂什么!”
“她就是喜欢那璎珞,真的不是我换的。”尚氏一味地哭泣,眼泪大滴大滴的,十分可怜。
陆氏气哼哼地摆手让她走了,坐在屋里生闷气,儿子现在那个样子,还是不能行房,就算娶妾也没用,还徒增烦恼,这尚氏别看一副受气包模样,心眼却一点不少,她换了金锁片,让自己和车氏的关系更加疏远,将来,无论如何都得没法和这个名义上的儿子更进一步了。尚氏这是害怕车氏在婆婆跟前,越过了她去。
无论陆氏怎样让脸上堆满笑纹,车氏总是那样不卑不亢,赵东臣也是不冷不热,他们既不算计自己这边的家产,也不搀和她和沈氏及赵庆林的明争暗斗,摆明不想搭理她的架势。
陆氏以前很喜欢这种状况,可现在却深深后悔,她没想到赵东臣竟然能和王耀国关系亲密,还拐弯搭上了督军府的线儿,就连身边一个落魄文人模样的赵先生,也能忽然发威,四十岁才想起参加科举考试,一路势如破竹,大有一举拿个进士及第的功名回来。
经商的人,哪个不希望背后能有个官员做靠山?有权能有钱,有钱不见得有权,没有权势,家里就是金山银山,心里始终是不安稳的。
赵东臣明明没有她和赵庆林有钱,但在赵家,很短时间就站稳脚跟,现在还隐隐支起了长房长子的架子,全赵家的人,现在没人敢不把他当回事,甚至,有一部分旁支,已经维其马首是瞻了。
赵先生若是真的中了进士,就算他要自己开宗立派,从赵家分出去,但他和赵东臣关系亲密,将来肯定对这边多有照应,赵东臣在赵家,假以时日,必能一手遮天。
陆氏恨完尚氏,又恨沈氏,都怪她出的馊主意,自己才没有及时承认赵东臣,不然,说不定就能和赵东臣关系亲近了。
陆氏的金锁片,就是在赵家银楼里定做的,叶儿听说同时定做了两个一模一样,陆氏还宣称是送给重要亲戚的,便假设,陆氏有心和她靠近。
她还要找根大枪,对付赵庆林呢,陆氏一直冲锋在前,那么,这一回,还是把重要任务交给她吧。
陆氏想了好久,终于在她生日时,派人过来,通知赵东臣过去赴家宴。
叶儿按照常规,送了些尺头、摆件、首饰以及用面蒸出的寿桃,礼物不轻也不重。
陆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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