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连成偷偷相看过一次,一下子就动心了。觉得常淑良有股子大家闺秀的味儿。阎连成知道自己还没资格娶个大家闺秀,便对常淑良十分上心。势在必得。
没想到导演了一场好戏,演了这么久,竟然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他回家狠狠发了一通脾气。满怀愤恨地睡了。
叶儿早上起来,正拿着绣花绷子,看宝贝女儿腊月做出的活儿呢。小姑娘性格有点好高骛远,才学捏针呢,不肯像别的孩子一样,先纳个鞋垫什么的好好练习着,非要绣什么花儿,伺候她的张嬷嬷,竟然还夸她手巧。腊月就大着胆子把自己绣的活儿拿给娘看。
大概是天气热了,或者前一阵累了,叶儿最近瞌睡特别多。被女儿捣腾起来,她对着绣出的帕子一阵无语,这上面,女儿绣的大概不到十分之一吧。
叶儿正调侃腊月,伺候的小丫鬟荠菜进来通报,说韦氏和常淑良求见。
叶儿让张嬷嬷把女儿带了下去。挥手让人进来。
常淑良跪下就哭了起来,说她就是个事儿精。到哪儿都不能安生,她想告辞,回米庆州去。
“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别哭呀闹呀的,先回房梳洗一下,你看看模样都成什么了。”
常淑良还当自己哭花脸了,赶紧行礼退了下去。
韦氏看了看叶儿,却什么也没说。
“荠菜,坐门口的板凳上守着,有人来,高声通报一声。”荠菜是才来的,还不懂事儿,叶儿只好所有的吩咐都得说得明明白白。
韦氏等荠菜出门,这才低声说话。
常淑良不知道大奶奶会怎么处理自己的事儿,忐忑了一夜,第二天,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在饭馆只能躲进厨房不出来。
王氏劝她干脆嫁了。
“阎大爷虽然成过一次亲,还留下一个小闺女,但他上头没有爹娘,下面没有弟妹,家境又不大不小,你过门既有人伺候,还不事情太多忙不过来,尤其是对你又诚心诚意,我觉得能嫁这样的男人,都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你好好想想。”
早上没有顾客,王氏一边做活一边说,嗓门挺大。
韦氏在剥葱,闻听也接声道:“你从米庆州过来,姑母本就有意让你在这边另找人家结一门亲事,你若嫁给这位阎大爷,姑母也有人照应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看阎大爷让你娘俩吃香的喝辣的,绝对还是能办到的。”
“是啊,不像我跟了你哥,每天操心劳累,谁现在见了我,都叫一声大娘,我还没三十岁哩,都老成啥样了。”
常淑良没说什么,只是嘤嘤哭泣。
阎连成一晚上都没睡好,大清早就过来,本想先礼后兵,若是求不到,就说几句狠话,结果在大门口,听见里面这么说,心里涌出一阵狂喜:女人都没什么长性的,她投奔的表哥表嫂都这么劝着,常姑娘大概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呀,阎大爷来了。”韦氏端着一簸箕葱皮葱根,走到门口看到阎连成。
“韦大哥,别这么叫了,你就喊我连成就行。”阎连成竟然还有几分腼腆,韦氏把垃圾倒进门口的筐里,扭头往回走,阎连成后面跟着,他低声说道,“韦大哥,要是能劝得常姑娘回心转意,我便送一座小院儿给你们。”
“真的?”韦氏惊喜地声音都变了,“那你过两天来听消息吧。”
阎连成本想来看常淑良一眼,闻听,愣了一下,随即满脸堆笑:“好好好,我过两天再来。”
阎连成恨不能用绳子拉着太阳跑,让这两天早点过去。他在家,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眼转圈儿,一个小马仔来报信:“阎爷,生意来了。”
伺候的人都自动退了出去,那马仔还仔细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和主子嘀咕了半天。
好容易有事儿做,阎连成不那么焦躁,熬过两天,他急急忙忙来到飘香面馆,韦氏和王氏都在等他。
“姑母说了,你成过亲,我表妹可还是大姑娘,你必须三媒六证、六礼齐全,把我表妹风风光光娶过去。”
“这没问题。”
“我姑母和表妹,也是大户人家的女人,这是遭了灾,才落魄的,你娶了表妹,要赡养我姑母,她不愿和你住一起,你给她个地方,雇个老妈子就成,行不行?”
“行,行的。”
阎连成还待韦氏往下说,她却闭上了嘴巴。
王氏连忙补充了一句:“姑母想要偷偷相看你一下,今天下午,你在明堂街辘辘把儿胡同转上几圈,我姑母在门里瞧瞧。”
“你穿前几天的蓝绸子直缀。”
“行!”阎连成毫不犹豫地点头,喜滋滋地去了。
叶儿正在屋里,和姚妈挑选布匹,打算为常淑良做几身衣服,在给她备几床被褥做嫁妆。府里上下都知道有人向常姑娘提亲,对方家世不错,人口少,常姑娘过门就是当家奶奶。
叶儿的仆人,都是才买的,还正在训练期,不懂规矩的比较多,她们一边干活儿,一边叽叽喳喳议论此事,好几个也是逃难过来的,不得不卖身求生存,都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觉得一样的命运,常姑娘还不如她们呢,遇到骗子被卖进窑子,被赵先生救了,现在却比她们高了一头……
满府都是这样的话题,赵先生不想听都挡不住。
他有说不清的难过,心里烦躁异常,觉得叶儿做事太草率,这个阎连成明明不像什么好人的。
但叶儿有她的道理:“好人家,能娶了常姑娘这样,女红厨艺都不怎样,只会掉几句酸文的女子?大户人家的当家奶奶,是那么好做的?小门小户,常姑娘能吃得了那苦?光一针一线地算计,她就做不到。”
常淑良幽怨地凤目直在眼前晃,想到她可怜的身世了,赵先生就忍不住担忧,什么也做不下去,最后,很无奈地给叶儿说:“就让她伺候我得了。”
叶儿一愣,赶紧让姚妈坐去接常淑良回来。
阎连成在明堂街迷路了,怎么也找不到辘辘把儿胡同,他在那一带来来回回地走,还这个门那个院儿地瞧,引起了当地住户的注意,那里最近闹贼啊。就在阎连成又钻进一个小胡同时,地保带着几个精壮汉子,一拥而上要抓了他。
阎连成有功夫在身,寻常三五个人根本近不得身,地保带的人哪里是对手,被他一下子撂倒了一片。
明堂街,因为西平衙门在这里,才这么叫的,他还没来得及离开,几个手提铁索的差役就过来了。
一个凶悍的大个子,上去就把阎连成锁了,不管他如何喊冤,那衙役只说:“我不会断案子,去了大堂,见大老爷再说。”
拉拉扯扯地,把他带走了。
没想到阎连成就这么失踪了,他的马仔找了几天,也无影无踪,西平衙门的差役,根本没有身高六尺的大汉,看来,他是让假衙役抓了。
阎连成作恶太多,马仔也说不清到底是哪个对头动的手,不过,他们最近接的那单生意很蹊跷,马仔就像那个方向打听,果然听出一点端疑。
晚上,安平城外的一个废弃的破园子里,鬼影憧憧,常淑良吓得哭哭啼啼地劝阎连成:“阎爷,他们要知道什么,你就都说了吧,你这么死扛着,他们真的要了你的命,可怎么办呀?我娘俩好容易有个盼头了,呜呜——”
常淑良拿出帕子擦眼泪,衣袖里掉出一个纸团儿,阎连成装着坐累了,把脚伸了伸,纸团就勾到了他跟前。
097好戏连台(2)
常淑良被带走了,第二天晚上,又被带了来,比前一天哭得更可怜,她被带走后,审讯阎连成的人,再一次好言劝他道:“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也是聪明人,不觉得咱们好好合作,更有前途?放心,我们爷,比你想的厉害多了,不然不敢给你说出名字来?”
阎连成的脸上,浮出希望的神色,温顺地点点头:“让我好好想想。”
“这还差不多。”那人起身,“明天是最后期限,你要是不点头,就别怪我们爷用狠的了。”
阎连成急忙点头。
接下来几天,阎连成假装听话,拖延时间,他又见了常淑良几次,和自己的马仔通了好几封信,那边一切就绪,他马上就可以自由了。
阎连成对常淑良非常满意,觉得她很机警,不动声色就给他带了信来,又把他的信带了出去,对头竟然没有一点儿察觉。
“要是普通女人,还不早吓死了?念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阎连成还设想着,若是得以脱困,就八抬大轿的把常姑娘娶回去,今后对她好好的。
阎连成那个马仔薛江,又一次找到飘香面馆取回信时,被人从背后打了闷棍,也被带到了郊外。
他写给阎连成的信,都被拿了出来,阎连成写给他的,也都被重新誊写,放在一个锦衣华服的女人面前。
“薛江。我问你的事情,若你能如实说了,这一包银子。马上拿去翠玉阁,把媚儿姑娘赎出来,我在江南有一个小庄园,一年一百多银子的收益,就送了你们两个,从今以后,天高皇帝远。你和心仪的女人,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女人声音略停了一下。若是你不答应我呢,也简单,就是媚儿今后,不管对你多有意。你也只剩下看的份儿。”
身边一只大手,拿着把雪亮的刀子,在薛江的两腿间比划了一下。
薛江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不怕死,自己从入了这一行,在就把命不当回事了,但他可不想当个活死人,若是今后成了半残废,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薛江犹豫着。
“你信上所写的。‘翠玉阁事后’,这翠玉阁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就是有人被打伤了。”
“谁让人打的?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薛江刚一犹豫。那刀子就化开了他的裤子,薛江只觉得腿根凉飕飕的,吓得一激灵,想想今后,说不定能过上好日子,他咬了咬牙:“有人想要赵司粮不好过。”
“怎么不好过?”
“再也当不成官儿。”
那女人气恨地双手攥拳。长指甲嵌入肉里也不觉得疼。
“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刀子划破肉皮,带来一丝丝钝钝的疼。
“我说。我说,我只知道叫他九爷,有钱的很。”
那天以后,薛江就不知所踪。阎连成被人灌了药,整天浑身无力,谁知整他的人忽然不来了,两天后,他虽然饿地很,但药力散了,他磨断绳索,砸烂破庙门,终于回到了老巢。
等他吃了饭,梳洗过后,却发现最得力的马仔薛江不见了。想着关押自己的人忽然不再出现,他猜想是不是薛江把对手做了。
“好小子,若是你立下的功劳,我定会重重赏赐的。”
阎连成一边让人找薛江,一面招了负责盯着飘香面馆的李三进来。
“阎爷,你不是把飘香面馆的人都放走了?”
“怎么回事?”阎连成一下子站了起来。
“薛江说奉了你的命令,把那一家人都接走了。还说你把常姑娘赏了他了。”
“薛江?”阎连成忽然觉得特别不妙,当时,就是这个薛江先看上常姑娘的,又想到他拿来的那桩奇怪的生意。
“我上当了!”
竟然被自己看不上眼的小马仔摆了一道,阎连成怒火中烧。
“挖地三尺,也要把这薛江找着。”阎连成气得跺脚下令。
没几天,薛江被找到了,不过,不是活的。看他的样子,则是江湖人做事没有保守秘密,被人惩罚而死的样子。
再调查,是九爷那边人动的手,说是薛江背叛了他们。
联想到薛江接走常姑娘,用的马车都是九爷的,阎连成怀疑,自己前一阵黑了赵九一笔钱,这家伙是通过薛江坏自己的事儿,然后杀人灭口,又让他知道,是给他颜色瞧的。
随着他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多,赵九那边的嫌疑越来越大。
薛江,很早就被赵九收买,背着自己做了那边的内应,想想自己黑赵九钱的时候,薛江拼命的劝阻,阎连成越发坚信自己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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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氏这一年,为了儿子的病,银子是流水一样的花出去,赵东贵现在勉强能走路,但还是一瘸一拐的,陆氏一看到这个样子,就恨得牙痒痒。
“东贵,你确定香料铺子不如瓷器店挣钱?”
“母亲,挣钱的香料铺子,都是做了手脚的,朝廷在关上收重税,有人便想着搞夹带,胡人街上的香料铺子没有一家是干净的。价格怎可能那么低,还那么挣钱?我光知道一样,上好的麝香,一斤都三百多两银子的,胡人街卖的还不到四百两,他们挣什么?一斤十两银子的利润?哄鬼吆,一年才能卖出去几斤呀?大药铺子都是论两进货的,小点的药铺子,有时都不敢进货。”
陆氏还不死心,正当她筹钱想要大干一场,赵庆林的香料铺子被衙门封了。
他果然走私香料。
陆氏一下子便蔫了,随即,她忍不住拍手称快,看到敌人倒霉,和自己取胜一样令人愉快。
沈氏来找陆氏,两人见面的样子,比过年时谁也不理谁更糟,眼里都在往外喷火。
“你把庆林整垮,自己又老不到好处,这样的事儿也干?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我哪有?”陆氏气呼呼的,“我现在忙着打理瓷器店呢,哪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若不是赵庆林挖墙角,陆氏的瓷器店至于刚开始几乎要关门吗?她忙了半年,也不过恢复到以前的那种程度,还官府、商会到处打点,挣的钱全都花了出去,陆氏一想起这个,就恨得牙痒痒。
说起瓷器店,沈氏果然被堵住了,好一会儿没话说,不过,她要是知道惭愧,就不是她了。
“做生意互相竞争,那是正常的,所谓商场无父子嘛,可你把庆林的事情捅到官府,算怎么回事?”
“我哪有那闲工夫!最近有人帮我找出在翠玉阁打东贵的人,连幕后指使的都说出来了,那个帐我还没清算呢。”
沈氏当时也觉得儿子做得过头,好歹陆氏还是她亲外甥女呢。赵庆林却恼恨陆氏欲壑难填,觉得给点教学更好,再说,他绝对不允许赵东贵坐大,到时候尾大不掉,对他是很大的威胁。
见沈氏眼神闪烁,陆氏更是气愤:“庆林损失个店子,也不过是身外之物,不耽误吃也不耽误喝的,东贵到现在还不能好好走路,眼看连差事都丢了,这个仇恨,我绝不会放过去。”
这是对自己娘俩宣战了!
沈氏眼珠子转了转,口气缓和了些:“有些事情,你看到听到的,未必就是真的,咱们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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