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傅,真的假的,你拿出度牒便明了啦,不必这么生气吧?”赵先生的话引起周围人的议论,但却没人表示愿意跟着那和尚去查看真假。
“诸位大哥,你们仔细看他头上的戒疤。庙里和尚受戒,都有专门的师傅来烧这疤的,谁见过这样,既排列的不匀称,又大小有差异的?”
众人这才往那和尚头上看,果然有人信了赵先生的话,觉得这和尚可疑。前些年沈家营的确来了个假和尚骗财,后来被县里的捕快抓走了。不然,赵先生这话就不会这么有效果,好几个人都挤出来,愿意跟着和尚去庙里验看度牒,和尚脸色很难看,却被拥着身不由己地往外走。
刘善民急了,跑过去想要拦住那些人,反而被别的人拉住了,询问他有没眼看过和尚的度牒,这和尚是不是法术高明等等,这么一耽搁,和尚就出了门。刘善民气得直跺脚,一件本来极严肃的事情,让赵先生搅和成了一场闹剧。
叶儿隔着窗户,看得只想笑,这个赵先生,还真是个人才啊。和尚若是很小的时候烧的戒疤,长了这许多年,大小有可能不一样,排列也许会不整齐,村民们谁会注意这个啊?被他这么一忽悠,等去了普善寺,再返回来,起码一两个时辰就过去了。有了时间,他就可以做别的布置。
果然,赵先生对大家喊道:“都回家吃饭吧,和尚是真是假,一会儿那些问的人回来,就都知道啦。”好嘛,事情变成了判断和尚真假了,他真会转移话题。
刘善民气哼哼地甩甩衣袖走了,屋里终于静了下来。商嬷嬷跑过去,把大门关了,这才急急忙忙去厨房做饭。
隔壁闹哄哄的,叶儿听见刘英群的吼叫,何春娇在哭,陈妈在劝说什么,刘善民回去没一会儿,也加入了战团,叶儿听见他很大声地说“滚”,不知道是说陈妈,还是说何春娇。
陈妈肯定不会让何春娇出了那个门,不过,她声音小,叶儿听不清,大概是求情的吧,刘丁氏尖锐的嗓音响起来,骂着“不要脸”。
叶儿竖着耳朵听了半晌,那边都安静下来了,隔壁大门也没响,看来何春娇是留下了,这个女人,又耍了什么手腕了呢?能拿住刘英群还可以理解,为何刘善民和刘丁氏也能容忍她那么放|荡的行径?虽然何春娇在刚嫁来时被狠狠教训了,这阵子没出什么幺蛾子,但叶儿从来没有掉以轻心过,新人第二天,就敢做那样的事情,并且,她做戏的水平也很高,实在是不能令人省心啊。
商嬷嬷极干练,唯恐叶儿饿着,便烧了醪糟蛋花汤,馏了馒头,再炒个菠菜,一刻多钟饭就好了。
赵先生招呼大家赶紧吃,叶儿见他神情依然很紧张,知道他担心那和尚若是回来,他的安排没有奏效,会再度陷入麻烦。
还好,一个时辰过去时,在大门外叫门的,是了刘应东的声音,伯伯一边应声,一边脚下飞快的开了门。
064搬家
刘应东先冲进房里看了一眼叶儿和孩子都好,这才扭头拉着赵先生,语声颤抖地道谢。
赵先生焦急地一摆手:“其它事情安排好了吗?”
刘应东急忙点头道:“好了,王老爷派人快马加鞭去的,肯定能赶到他们前面。”
赵先生还是有点忧心的模样,刘应东劝他:“放心吧,王老爷派了最得力的两个管事去的。还有,我回来也带人了。”他拉着赵先生往外走,“先生帮我招待一下吧。”
王老爷派了两辆马车过来,刘应东还没到门口就跳下来冲进了屋子,那些人安顿好了马车,刘应东和赵先生刚好出来迎接,他们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嫂子(弟妹)和孩子都好着吧?”
“好着呢,好着呢,来来来,屋里坐,喝口热茶。”
茶叶也是王老爷赠送的,叶儿嫌对婴儿不好,就一直放着,这时商嬷嬷沏好茶,就用大碗盛了,端去了上房。
众人才坐下没多久,外面又是一阵哄吵,那些去庙里的人都回来了,他们拥着的和尚,却换了个老的,口口声声是要来赔罪的。
现在都进了三月了,地里的麦苗蹿得老高,前几天又下过雨,不种棉花的人就比较闲,跟着看热闹的人就多。东跨院里三层外三层的。
老和尚说很对不起,他病了,刚好庙里来了一个挂单的和尚圆通师傅。便由他帮着主持庙里的事务。他不知道圆通来了这里,惹出麻烦,说已经把圆通赶走了。请求施主原谅云云。
赵先生和刘应东不肯放手,非要让他继续说下去,老和尚只是道歉,却不肯再说。这时,外面挤进来几个人,却不是沈家营的,他们说老和尚知情。嘴里说是赔罪的,却对大家隐瞒。是没有诚意的表示,他们还说,截住了圆通和尚,若是这老和尚不讲。就把圆通拉回来。
老和尚很窘迫,不停地喧佛号,最后被逼不过,简单说了几句:“今天早上庙里来了个刘施主;烧香祷告,说他家里一天折损了两个男孩儿,我听着也秫然,便建议他做一场法事,给亡灵超度,为家里祈福。他说以前算过两次卦,都说的是他家好风水会让大孙子一个独占了,全家人都没好下场。这么多年,他被这个逼得寝食难安,却没人能帮着解了这个危难,我建议他多行善积福,格局自然会改,他却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他走了后我才发现圆通不知怎么让他说动了,跟着到了这里。我原想圆通乃是大寺里来的。比我佛法精深,却没想他要带走那个孩儿。圆通也给我说了一句,自认这是大善之事,既能拯救一家人,还能让这个孩子跟佛祖亲近……”
所有人这才明白,为何刘丁氏和刘善民百般虐待叶儿,是不想让这孩子出生。可有人又说回来,除非刘善民绝后,他总是要有个大孙子的,让和尚带走,他也会把好风水占完了呀。
大家嗡嗡嘤嘤讨论极为热烈,那老和尚说,刘善民算卦说是把这个宅子的好风水都占了去,孩子只要不在这里住就没事。
叶儿这才算是明白了,总而言之,刘善民就是要把她儿子赶走,即使不跟着和尚,也不能在家住,叶儿和刘应东若是不肯,那就是不孝,就是拿一家人换她儿子一人幸福。
赵先生第一个不愿意了,指着和尚说人家造谣。
老和尚不停地行礼,嘴里反驳赵先生:“贫僧从不打诳语。咳咳,老衲本不肯说这些,觉得妄生事端,是施主不依不饶,现在老衲说了,施主又指责我……”
“老和尚,你既然要说实话,怎不彻底说明白?那个挂单的和尚,为何要带走个不到两月的小婴儿?连饭还都不会吃呢,他能养活吗?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
那老和尚额头汗水涔涔,支支吾吾说不下去。
挤进来一个陌生人,大声说道:“这庙里的和尚六根不净,有个妇人男人伤了,想要抱一个孩子,若是如愿,许给五吊的香油钱。你们村的刘施主说,若是把他大孙子弄走,许给两吊香油钱,这老和尚见钱眼开……”
“不是老衲,都是那个圆通干的,我已经把他赶走了……”
院子里的人炸了锅,好多人都骂和尚不地道,那老和尚不停地行礼,说尽好话,最后终于挤出人群,落荒而逃。
刘善民也钻到他家里不出来,唯恐唾沫星子把他淹死。
叶儿几近崇拜的看向赵先生,今天得以脱险,都是他的巧妙布置了。她低声问刘应东:“这老和尚看着有些修为,你们怎么能打动他,得到实话呢?”
“按照赵先生的安排,我们一上来就把那圆通抓住了,那家伙是个孬种,什么都招,老和尚为了保住圆通的命,不得不走这一遭。毕竟他没有作恶,知道我们最多就是让他丢面子,生命不会受威胁。”
“佛家视*为累赘,勘破生死——”
“什么看破生死!圆通怕得要死,呵呵”
叶儿忍不住笑了,若不是圆通贪婪怕死,刘善民为何迫害她,这个秘密还没法揭破呢。到现在,叶儿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是刘应东的父亲了,但刘应东也追查了很久,刘善民的确带着孩子,从北塬来到这里的,没有任何的疑问啊。
最后,叶儿放弃了对这个的猜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她拉过刘应东,低声嘀咕道:“给赵先生说一声,咱们搬走吧。你不在家,公公婆婆又这么能生事,日子过得实在太不省心了。”
“这怎么可以?你还没过一百天呢。”刘应东从小在这里长大。他小时候虽然不得父母待见,但奶奶刘米氏对他非常疼爱,他在这里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和少年。在他内心,这里才是家,是最温暖最温馨的所在,其他地方都不行。他疼爱叶儿,想让她日子好过,才想把他留这里的。
“在哪里养身子不是养?我们在郭镇租个小院儿,一家人清清静静过日子多好。你还能多看儿子几眼呢。”
“可家里这一摊子怎么办?”刘应东脸上露出一丝忧心,家对每个男人来说。就是心中的根据地,在外面的战事不顺,可以撤回来在这里休整,若是战果辉煌。也会把战利品运回来,存储在这里,他们出力流汗,孜孜不倦地努力奋斗,就是要建设好这个根据地,对他来说,心中最重要的人,也要放在根据地里才安全。叶儿心中涌出一股暖流,让她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不就是地嘛,让伯父和伯母帮着种就行了。”
“不行,不行。成才那里生意不错,我看他的意思,想要接了父母过去,就等你过了百天呢。”刘应东嘴里反对,说话语调也十分温柔,几乎是在哄叶儿。
“啊?才开张生意就这么好啊。”难怪伯母现在那么殷勤。伯父看到她的时候,总有种内疚的样子。
叶儿觉察话题跑偏了。赶紧又拉了回来:“反正麦子再过几个月就要收了,然后我们把地赁出去,你放心,我哪怕做做针线,也能养活自己和孩子的,咱家日子不会过不下去。”
刘应东开始考虑叶儿的话。
湖东府是个好地方,除了偶尔会小旱,大多数年头都风调雨顺,所以当地人就特别落窝(恋家),轻易不出门,守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紧巴巴地过日子。这里往西,也就二三百里路,就是大雍朝西部的最大城市,沈家营人称之为西府。听说那里还有西域来的胡人呢,各式各样的生意人,城市特别的繁荣,这里的男人只需要放开一些,咬牙去跑上几趟生意,家境都立刻会改变。可惜,肯和叶儿这么想的人很少,整个沈家营,除了第一大财主杨家,就没有第二个跑西府的。
刘应东也才跟着王老爷两个来月,出门的少,当地人“落窝”的习性还在影响着他的思维。
商嬷嬷指挥着刘应东带回来的几个王家仆人,把家里弄乱的地方收拾妥当,给叶儿端了一碗醪糟蛋花汤:“东爷,听艾喜说,老太爷想让你把家眷接过去。你什么时候搬家呀?”老太爷就是王老爷,外面的人叫惯了没改口,王家内部的改称老太爷的。
还有让刘应东搬家这事?叶儿听了不禁一愣。
刘应东微微有些羞赧:“车氏还在养身子,什么也做不了,我不想这时候给老太爷添乱。”
“哎呀东爷,这可是你想错了。大老爷和二老爷都不在家,偌大的府邸空荡荡的,你这带个孩儿去,老太爷也觉得热闹些,有空逗小孩子玩玩,老太爷心气也顺和。老太太过世五年了,孙子又都接走在城里的书院念书,难得回来一次,老太爷多寂寞哪。”
王老爷之所以对刘应东特别好,就是因为他的儿子都不在家,也都不肯继承他的衣钵,刘应东和这位热心又睿智的老人相处,情同父子一般,商嬷嬷的话,他一下子就听进去了。
“那好吧,我去安排一下。”
刘应东先和赵先生商议,得到支持,这才郑重把伯父伯母叫了来,征求他们意见,两位老人当然不搀和,只说一定帮忙种好地。刘应东便去了主院儿。
所有的人,都觉得刘丁氏和刘善民肯定会迫不及待地让叶儿带了孩子离开的,因而,没人想起来还要讨论一下,万一没有答应该怎样应对。
却没想到,刘应东很快便黑着脸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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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感谢何小诗同学还是蓝朋友同学开心珞巴同学的打赏!谢谢你们~
赠送了礼物
065脱身
众人一听刘应东说,他在主院儿刚说出带叶儿走的话,丁氏就骂上了,说他忘恩负义、不孝,翅膀硬了,抛弃这一家人只顾自己好过。刘善民的态度也很不好,不阴不阳地说刘应东没把他这当爹的放在眼里。刘应东哑口无言,不是他理屈词穷,而是没见过这么难打交道的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他这儿子真的太难做了。
后来叶儿才知道,刘善民和刘英群当时没有好好锄地,现在地里的野草真的把麦苗都盖住了,满地的野草齐膝高,尤其是米蒿最多,跟油菜花一样黄灿灿的,有人便问:“是不是刘善民打算收米蒿籽儿榨油呢?”这笑话传得半个沈家营人都知道,本来西南五里的雷家庄有个还算富裕的人家,听了陈妈的蛊惑,还有意向刘英连提亲,到沈家营一打听,马上就不愿意了,那家人虽然认为主要还是怪刘善民和刘英群,但证明刘英连也不干活儿,一般的农家,谁能把媳妇儿当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一样养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呢?
刘大爷听来家里买筐的人的嘲笑,特地拄着拐杖去找刘善民,把他训了一通,并建议刘善民把地给刘应东种。
刘大爷很少出门,也没人给他说王老爷有多大的威势,他以为刘应东是被生活所迫,不得不给财主赶马车的呢,当时分家,刘善民不给儿子粮食,也没给儿子钱。刘大爷是坚决反对的。这个时候,他便劝刘善民原谅大儿子,干脆两家再合起来一起过。
叶儿猜想刘善民也有这意思。他算盘打地很精,叶儿的孩子送给和尚,自己就没什么事儿了,刚好帮着种地、做家务。刘丁氏孩子没了,身子一样得养,现在正在坐月子,而何春娇小月子。和大月子一样虚弱,也得养。两家合起来。叶儿可就有的是活儿了,家里一大堆,地里也一大堆。这几天主院儿的饭,都是陈妈做的。这也不是个勤快人,也想把叶儿套住,叶儿要是走了,主院儿的人可怎么办?
再有,刘应东挣了钱,一家人也能帮着花,多好。刘善民肯定在盘算着,找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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