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哽咽着,给刘应东说了自己的身世:“我名叫赵一山,本是一家大官儿的账房,不想那官儿犯事,家被抄了,五岁以上男丁全都被流放,女眷和小孩则被遣送回了原籍……”
赵一山从此和老婆还有三岁的儿子便天各一方,这一流放就是十多年,他从一个青年人变成了眼下胡子拉碴的老头儿,前几年老家来信说,老婆孩子死于一场瘟疫,赵一山心都凉了,活着也是挨天天而已。
好容易皇上换了,新皇上赦免了当年的一干人犯,但流放的人还活着的没剩下几个了,他无处可去,只好打算先回老家再说,那天他错过了宿头,天黑时才走到沈家营村口,终因又冷又饿,疲惫之极,昏倒在地上。
“恩公,没有你们,就没有我赵一山,今后,我这条贱命,就供你驱策。”
叶儿觉得赵一山不像个账房,那有管庶务的账房,背一包袱经史书籍的?她没有说破这个,只感觉赵一山不是坏人,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055缓和
刘应东却不疑有他,一听赵一山是账房,便想跟着他学打算盘。还好他还算是个有眼色的人,知道此刻并不适合说这话,而是跑出去,帮忙买了几张树皮纸和笔墨纸砚,赵一山写了个招生的告示,让刘应东帮忙贴到大街上,刘应东又把门房里的杂物,全都搬到了东厢房,在房子中间,盘了个炕一样的土台,四边向里凹,给孩子放腿,台子里面烧了火。这样,来读书的孩子,就趴这上面读书写字,既不会冷,也解决了书桌的问题。这么安排叶儿不仅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暗叹这大概是当地人的一大发明,她心里还有点小钦佩。
农村的冬天,正是闲的时候,有想法的人家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认字算账,沈家营也不是个穷村子,几天下来,断断续续的,来了十七个孩子,一个月十五文束修,外加轮流管先生吃饭,每家一天,十几个孩子轮着来,一个月还不到两天,负担并不重。因为笔墨纸砚很贵,刚开始,赵先生教孩子写字,都是在石板上面。街上的杂货店就有卖,一个两面打磨地很光的青石板,四边用木头镶嵌,一种和石膏差不多的石头,磨成细条,叫石笔,能在石板上写出白色的子来。
叶儿看赵先生教孩子写字,一个石板一个石板的写,觉得太费事,就买了六块石板,让刘应东把边上镶的木边去了,用石灰嵌在墙上,当黑板,赵先生的工作量一下子减轻了十几倍,他一个劲给刘应东夸赞:“弟妹真是兰质蕙心,善良又聪慧,恩公是个有福之人。”说得他对叶儿更加呵护。
刘应东每晚,在先生吃饭回来后,跟着他学记账、打算盘,赵一山见他聪明,还经常给他讲一些经史、人情世故、待人接物的礼仪等等。刘应东学得如饥似渴,经常回到房间,还捧着赵一山借给他的书看,叶儿便假装好奇,让刘应东再教自己,刘应东有时,讲着讲着,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学通,便会有点不好意思,叶儿便为他辩解:“你肯定自己会了,就是还不能讲出来,明天,你再问问先生,看他是怎么讲的,回来再教我。”
刘应东不知道叶儿是用这种方式,巩固和强化他所学的知识,还为能给老婆当先生,感到骄傲呢。叶儿见他最感兴趣的,是打算盘,每晚都要噼里啪啦地练一阵儿,刚开始看着手指还挺笨拙,一个月下来,已经相当熟练了。
眼看要进入腊月,天气更加寒冷,官道上的行人反而开始多起来,都是贩年货的,沈家营集日上的人,也多了许多,饭馆的生意,就比前一个月好多了,刘应东眉头,渐渐舒展起来,脸上的笑容也灿烂起来。
可是主院儿那边的人,看他却更加不顺眼了,原因无它,那边的生意毫无起色,反而还更糟了,因为刚开始去吃的人,出来都摇摇头,说一声“和东头的差远了”,渐渐的,知道他们做得不好的人越来越多,谁还去吃呢?
刘善民把刘英群大骂了一通,要把饭馆再改回杂货铺,眼看要过年,正是卖货的黄金时间。刘英群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少不了抱怨何春娇几句,怪她出了这个馊主意。
“是你说的本事都学好了,你嫂子扯出的面条又细又薄又匀,你扯的厚的厚薄的薄,厚的没有熟,薄的都煮烂了,自己学艺不精,怎么能怪我?”
刘英群被何春娇噼里啪啦一顿,说得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低三下四地问:“这可怎么办?”
何春娇歪着头想了想,忽然高兴起来:“我记得上次老大骂你,说想做生意,可以让车氏教你一招,现在我们就去想她请教,让她教,哼,咱们生意要是还不好,就找她算账。”
刘英群一听,果然是好主意,忍不住咧嘴笑起来。刘应东回到家,刚吃过晚饭,刘英群后脚就进来了,他就像忘了刘应东曾经扯着他胳膊,让他滚的事儿,满脸堆笑地叫了声“哥!嫂子!”
“坐吧,有事吗?”两兄弟在街上做生意,锻炼了这阵子,都学会忍了,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文章做得还凑合。
“哥,过去的事儿,都是我不懂事,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刘应东和叶儿,都有一种看到黄鼠狼的感觉。其实,叶儿性子还是很宽容的,她也希望主院儿那边好过,无它,只是希望少受骚扰,自己能和刘应东过安宁日子而已。
见两人都不说话,刘英群只好继续检讨自己,刘应东没耐心了,皱眉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我那饭店生意不好,想让嫂子给支个招。”
叶儿想了想:“扯面是个技术活,你下不去那苦功,不如做豆腐脑怎么样?”
“那更辛苦。”刘英群叫道。
“但这个生意好做,咱村还没一家这样的店,你一边卖豆腐,一边卖豆腐脑,不是很好的一桩生意?豆腐脑早中晚都有人吃,尤其村里年纪大的人,身体有点不适,总不能天天喝稀饭吧?有豆腐脑调剂一下,最好不过了。”
刘英群还是摇头。
叶儿皱起眉头“做餐饮本就是最辛苦的事儿,想清闲,爹爹原来的杂货铺就好,收入还稳定,就是比较压资金。不怕不挣钱,就怕货不全嘛。”
刘应东在一边听着,眼睛里冒出的崇拜的小星星,觉得老婆实在太聪明了,怎么知道这么多啊,简直能和赵先生有一拼了。
刘英群在一边的心情,却和老哥相反,他以前看不起嫂子,没想到一分家,嫂子穿了好衣服,每天收拾打扮得利利落落,竟然比何春娇还漂亮,不仅这样,还十分聪明伶俐,他哥现在人模人样的,还不是沾了嫂子的光?靠着嫂子的好手艺挣了钱。他怎么就没有这么好命呢?何春娇也聪明,可惜什么都不会做,缝衣做饭绣花,没有一样拿的出手,也不知道当姑娘时,都在干什么,这些,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何春娇面前,他总有一种理屈词穷的感觉,做什么都缩手缩脚的,伸展不起来。
叶儿见刘英群不说话,还以为他在考虑考虑呢,若是知道他心思这么龌龊,肯定都骂上了。他刘英群也不看自己什么德行,叶儿要是穿越碰上这么个货,不会一头碰死,期望重新穿个好身份,也会想办法和离,靠自己的能力去打天下了。
刘英群想想,觉得嫂子也不过如此,没什么更好的主张,就蔫蔫地离开了,回到家,给何春娇说了这些,何春娇倒是觉得叶儿的话有道理(起五更睡半夜,都是刘英群的事儿,她只管收银,自然只要能挣钱,什么都好说)。
刘善民却不干了,听了刘英群的话,眼睛一瞪:“少再胡折腾了,乖乖给我把房子腾出来,还是在年前把杂货铺赶紧开起来。他见自己家的地也没人好好种,干脆也典出了二十亩,换回银钱,把杂货铺的货好好补充了一下,开张正赶上年前的黄金时刻,生意还不错。
刘应东和叶儿见此情景,心思这才略略放下,他俩都善良得很,一直希望主院儿那边好过些,不要给这边添麻烦就成,从来都没有嫉妒的心思,更不会恨人有笑人无。
056抢险
感谢开心珞巴同学y:y738155同学的打赏!!特别注明,两个y之间的冒号得去掉。之所以这么发,是因为我每次感谢她,都得要编辑审核一次。哈哈哈
刘英群和何春娇又没了事儿做,手里没钱,何春娇跟疯了一样坐卧不宁,不停地唠叨刘英群出门去挣,他俩见老爹生意不错,还磨着刘丁氏要了点钱,跑到城里进了一次货,都是些女孩子头花帕子之类的。何春娇花钱手大,进的货档次偏高,贵得卖不动,她和刘英群又都是没有耐性的人,也不说好好琢磨琢磨,吃一堑长一智,有了经验,后面就能挣钱了,而是互相埋怨,这个说那个没本事,那个说这个瞎折腾,两人天天在家叮叮当当,令刘丁氏烦不胜烦,她瞅准机会把何春娇狠狠骂了一顿,何春娇回头又把气儿都撒到刘英群身上,刘英群再去埋怨他娘,来了个负面情绪大接力,一家子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这么一通折腾,腊月都过半了,眼看着东跨院那边的生意蒸蒸日上,每天顾客盈门,刘应东身上的衣服,也日益光鲜,连人都漂亮英俊起来,主院儿的人,个个嫉妒地发狂。
“哼,都是那边的人把咱家的好风水占去了。”刘英群恨恨地道。
“嗯,就算老天眷顾某一家人,也不可能让人人都好过,总是有长有短的。”何春娇附和。
刘丁氏这时候也不和儿子媳妇内讧了,他们在嫉恨刘应东这件事上,态度从来都是非常一致,三个人总算有了共同话题,立刻前嫌尽释,坐一起讨论起对策来。
“我看,咱们该请个大仙,好好捣置捣置,把咱家风水变一变。”刘英群说。
刘丁氏瞪了儿子一眼,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她家为此都请过好几个大仙了,不少花钱,却没见什么效果。
何春娇刚开始也很赞成,见他娘俩这样,随即就明白了,既然公婆偏爱他们,肯定早就试过了,看来此路不通啊。她一时也没有计策,三人怏怏而散。时光匆匆,越是到年关,街上的人越多,叶儿肚子大了,不能去面馆,刘应东和车成才的扯面都练得过关,生意倒不耽搁,就是人手不够,刘应东就把叶儿她伯父也叫了来,负责洗碗打扫干杂活,老头很勤快,比刘英群在这里省事多了。(工钱不多,管吃饱饭,老头十分满意)
主院儿的人一看这样,越发妒恨,几个人在一起嘀咕的话越来越难听,刘英群竟然说什么“恨不能杀了他“。的话,一下子启发了何春娇,她说出了一个计策,令那娘儿俩顿时眉开眼笑。
这天叶儿她大伯母又来探望她,她现在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叶儿的帮助让她感动,对叶儿是真心的好,见叶儿肚子大了,几乎三五天就来一次,还帮着叶儿收拾屋子。她本有心给叶儿的宝宝做些小衣服,这也是娘家必修的功课,可知道自己的手艺实在令叶儿瞧不上,干脆买了棉花布匹,拿来让叶儿自己缝,她则帮着叶儿做饭洗衣,算是换工。
叶儿性子本来就与人为善,别人有一分好,在她眼里就是两分三分的,自己个又恨不能拿出五分十分的来回报,伯母就来的更勤了。虽然叶儿预产期应该在正月里,可第一个孩子,很有可能会提前,伯母唯恐万一这样,叶儿的家还没大扫除,这一天,她便不顾叶儿反对,爬上爬下地打扫抹拭,叶儿自然会在一边帮忙,干完活儿,两人都累了,不想做饭,叶儿便和伯母梳洗一下,到街上吃面去。刚走到面馆附近,就看到官道上,发生了惊险一幕。
可能是天色擦黑,牲口也走得躁了,车夫的鞭子又催的急,叶儿就看到拉车的马忽然暴怒地在路上蹦跳了两下,车夫被摔到地上,马车也朝路边的排水沟里掉去,马车后面跟着的两个随从,着急地在侧边使劲往上推。
官道两边的排水沟,叫沿车壕,足有五尺深,也有五六尺宽,这要真掉下去,乘客和马肯定会受伤,尤其是车边那两个随从最是危险,叶儿听说还死过人。街头的人都吓得大叫起来,本来出来迎接叶儿她们的刘应东,忽然箭一般就蹿了过去,没几步就到了车前,只见他弯腰捡起车夫的鞭子,鞭稍一卷发出清脆的“叭”一声,那马吃疼,忽然往前一窜,已经掉到半截的车轱辘被硬硬拖了上来,马在惯性下,又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停在了路中央。
众人都跑过去,扶起吓得瘫坐在地的车夫,也把车里坐的一脸苍白的老头搀了出来。
“来,来,在我家面馆坐一会儿,喝点热茶压压惊。”刘应东一边说着,一边把鞭子插在车辕上,他爱惜地抚了抚马背,刚才还不安地喷着粗气,蹄子乱踏的大白马,很快安静了下来,刘应东伸手拍拍马脖子,他在前面走,那马便在后面跟着,十分温顺,看热闹的人都啧啧称奇,连车夫和乘车的老头,都惊异地望着他。
叶儿也呆了,他果然驭马技术超人啊。
刘应东爱马成痴,面对浑身如雪,高大神骏的大白马,连生意都不做了,由着张富贵和车成才在这里招待客人,自己跑回去提来了草料,把那大马好好饲喂了一番,最后,还用刷子把马全身都刷了一遍,大白马才这么会儿工夫,就亲昵地用头来回蹭着他,好像有几十年的老交情似的。
那一行人这时吃过了饭,神情都恢复了正常,老头拉着刘应东的手:“小伙子,谢谢你!幸好碰上了你,要不我们今天还不知道会怎样。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务必要收下。”身后的随从拿着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交给刘应东。
“不要!不要!你们这是做什么?”刘应东赶紧把荷包塞进那随从怀里,两人你来我往,推拉了好几下,最后,刘应东生气了:“我也没做什么,你们这样,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爱钱的?”
老头儿听了,摆手制止了随从的动作,他们会了饭钱,就急匆匆地告辞走了。
刘应东望着白马,怅然若失。
街上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叶儿吃过,面馆也打烊了,伯母见天黑了,便没有回家,跟着男人在东厢房住下。
第二天,刘应东的神勇被传得纷纷扬扬,事情的经过也被篡改地面目全非,竟有他会马语的说辞,说他跟大白马说了几句话,那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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