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镜片常年面无表情的书呆子,应该不会翘课。”
钟磬瞥她一眼,莞尔,“挺像。”
真的吗?简默这回是真囧了,“难怪导师见面会那天,她听了我的自我介绍,说了句‘人如其名’。”
闻言,钟磬露出久违的牙齿。
走了大段路,两人绕到了操场。
“当时军训就是在这,放假了还不能回家,身心双重折磨。”
钟磬环顾一周,轻点某个角落,“我记得,你在那里拒绝我的告白。”
不是吧?简默差点捂脸,她怎么会忘了这茬?受害者非但记得案发现场,还记得具体位置,要她这个凶手怎么自处?
她呵呵笑,“我那时是激动傻了,说‘对不起’是想回去整理好表情再过来。没想到,几个眨眼你就不见了。”
“是吗?”
伴着这句话的,是传说中的皮笑肉不笑,简默浑身一激灵,忙打哈哈,“唔。我还记得有一次逛操场,逛得太晚,门已经锁了,我们是翻墙出去的。”
“嗯,你的翻墙技术比我娴熟多了。”
简默瀑布汗,“我小时候比较皮,喜欢爬树而已。”
“所以大学期间,我们一共翻了三次墙。”
别这样好吗?不就是表白被拒,自尊心受创?可她当时是真的傻了,不知该怎么反应,说对不起很正常。再者,不久后他那么……非礼她,她不是照样打落牙齿和血吞?
说多错多,简默索性不说了,悠悠荡荡地绕着白线走。
在某个点,她又想捂脸了,另一个案发现场,进入零食管制分配时期的历史起点。
“想到……”钟磬话未说完,被拖走。
事情也挺简单。
简默是吃货,因为家规严,尚懂得节制。但大二下学期的某一天,自国外归来的苏槿想念外甥女,给简默寄了一大包的零食,各种巧克力各种饼干,都是简同学最钟爱的。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简默三天内吃了大半袋,从来不上火的体质上了火。
那时她和钟磬交往两个多月,处在拉拉小手的阶段,鉴于有向亲亲小嘴发展的趋势,上火的几天简默面对钟磬是能躲就躲。
躲了两天后,没办法,好在当时临近800米考试,简默想着去跑上几圈,然后以出汗回去洗澡为由闪人。
只可惜,现实是腹黑的。
她跑是跑了,喘息方定,一只手覆上了她的脸,某人说了句“好像挺烫的”。
当时夜凉如水,意境有;交往两个月,意向有;操场少少人,意外有。最后,交往以来的亲亲小嘴有。
三分钟后,她练800米的效果出了,直线距离两百来米的路程,她半分钟跑完。事后,简默找了个最合适的时间问及当时情况,对方笑容温雅,说道:“默默,其实我不介意。”
哦……你不介意?你都说出介意这个词了,能是不介意?再说,你不介意我介意啊!
回想此事,简默忍不住笑出了声,不由得又想起两人的相识,她慢下步子,转头问:“钟磬,你还记得你来旁听成控课的事吗?”
“记得。”
原来他还记得,简默悄悄地想——说缘,首言巧。
他们两个能走到一起,是真的巧。因为明霏认识楚衡进而与他有了交集,这算巧;大二她提前来修成本控制的课,他身为临校生来旁听,也巧;最巧的是,这一巧就巧了一个学期。
奸/情就是在这种巧合中滋生的。
她帮他占位,最后期末,他拿了两张电影票要答谢她。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谁知他说了句“明霏说你会喜欢”。那会她和明霏已经无话不说,明霏虽然靠谱,但不排除为了替她争取说些不该说的话。为了免欲盖弥彰的糗,她答应了。
然后,看电影,是恐怖片情侣座,他说是别人替他买的票。吃个饭,是西餐厅情侣包,他说是别人替他订的位。最后他送她回来,居然还是下雨天情侣伞,她拿余光乱觑的时候,看见他的肩头湿了一大片,只好把隔了三个拳头的距离缩小再缩小,悄悄地脸红心跳。
这之后,两人熟了,D大是综合型院校,而财大是专业型的,财经类的藏书固然比D大的丰富。这项对比,成了她帮他借书的理由。
她由此笃定,若有人问起她什么事最能促进感情发展,她会说是借书。先不说有借必有还,就是帮借一二三四次,礼尚往来,一顿饭是要的。再凑巧一点,你也读过这本书,彼此可以交换看法,你既然敢说,必然述之以真知灼见,有了共鸣,感情绝对持续升温。
就是没想到,一升温会出意外。
这个意外,简默不愿想,于是打住思路,问个降温的问题,“钟磬,你当时为什么选成控这门课?”
“需要。”
简默想了想,也对。大学老师教什么课一般和其硕博专业有关,实际经历都少得可怜,比如教法学的不是律师,研究古典文化的,也不可能和作古的人物有过对话。会计还好,算一门技术活,资历较深的教授普遍和政、企有往来,当时上成控课的老师就在外企和私企待过,经验丰富。而那时,他貌似在创业。
钟磬在她自以为然的当头侧首,不消多想,就晓得她那个脑袋瓜会怎么解读“需要”二字。
她大二上有十来门课,只有这门没一个同班同学,且课程有三个时间段,他选在和她同一个时间上课,已是巧上加巧。自以为这件事处理得足够暴露,没想到,他会遇上个更自以为是的傻瓜。
“真是顿感。”钟磬不由低叹。
“嗯?你说什么?”
“我说,”他盯紧她,“我选这门课,是为了制造机会,你信不信?”
“什么机会?”
“和某人相处的机会。”
这个某人指她?简默明白过来,迅速摇头,“不信。再说,你刚才嘴唇动得没这么欢,是个短句。”
话落,钟磬白皙的脸浮上一层青色,他定定地看她数秒,一言不发地弃下她往前走。简默怎么会不了解他的脾性,这副样子明显是怒其不争的表现。
好好的,怎么发脾气了?
她站在原地,结果前方的人迈过几步就停了下来,偏头,“知道哪个是南门?”
这是在鄙视她路痴?
“哼,还不是你惯的。”简默嘀咕。麓市大,她不认路正常,财大统共那么点大,她从认路到不认路纯因当年某人找她找得太欢。
嘀咕完,简默还是快步上前,走在了他的右边。
身边不时经过几个人,或戴耳机在听音乐,或三五成群含笑聊八卦,还有的骑着自行车,男前女后,呼啸而过。
依稀,什么都没变,至少回忆不变。
譬如婀娜堪比瘦飞燕的湖边,青青杨柳下,他曾在这里等过她下课;譬如飘红的小径上,斜阳晚照中,他曾牵着她的手惊动粲粲韶光。
教学楼、图书馆、食堂……哪里都有他们踏出的脚印,一大一小,一深一浅,连成串,便成了一幅生动的写意画。
真美啊,以至于觉得秦莳桦神马的,都成了天边的浮云。
简默深呼吸,仿佛能闻到当年穿墙的栀子花香。她矮身拾了一片落叶,回头,双眼弯成月牙状,“钟磬,以后我们每年来一趟吧?这次时间不够,下次再去D大。”
想着,就不由想远了。以后的每年……他们这几个月这么努力,估计明年就能多出个人了。
十月的骄阳下,微炽的风徐徐掠过,钟磬也被感染,深瞳里凝聚了夏末最熨帖的一束光。
“好。”
我无法承诺你到永远,但要到老,何必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
、财大气粗
“收拾一下,跟我去见客户。”长假后的第一天,临下班,内线电话在那头如是说。
简默正在埋头疾书方才窜过的灵感,迅速地“哦”了一声后挂断,写完最后的几行字,站起身。
陆祈晏的助理永远是兼打杂的,打杂的内容包括开车。
一辆简默左看右看都认为畸形的兰博基尼内,她多问了一句,“总监,你的车投过不计免赔?”
“投过,怎么?”
“估算一下如果发生交通事故,需不需要人偿。”
“放心,我怎么舍得我的小助理人偿。”陆祈晏不以为意,靠在座椅上,气定神闲。
简默咕哝,“豪车上街会引起负外部性,有钱何必报复社会呢。”
陆祈晏眉挑得老高,负外部性他不懂,报复社会他是懂的,正想反驳,小助理已经踩下油门。他垂下眼,拿出储物箱中的纸描摹起来,偶尔才懒洋洋地掠一眼后视镜。
“简助理似乎心情不错?”人懒,声音自然也懒。简默认为他是随口一问,回以随口一答:“多谢总监关心,还不错。”
“哦。”陆祈晏扬了扬眉,“简助理,我一直很好奇,如果眼轮匝肌使用过频,会形成笑纹吗?”
“一般来说,幅度大的人,会。”
“原来如此。”陆祈晏不说话了,他不说,就没人说话了。简默是觉察不出气氛尴不尴尬的,照样自若地开她的车,于是乎,已经停笔又不堪寂寞的某人开始没话找话,“简助理的套装是新买的?”
“……是。”
“不错。唇膏的颜色也不错。对了,到酒店再叫我。”说完闭上眼。
唇膏颜色不错?当时红灯,简默闻言瞥去。双手撑在脑后的状态一般显示此人心情放松,所以她可以理解为,陆祈晏默认了她的做法?
目的地上林饭店是麓市知名的五星级酒店,交通顺畅的情况下,与公司不过十分钟的车程。
被饭店侍者引至豪华包厢,一名四十开外的男人已坐在里头,见到简默,眯成一条缝的眼连缝隙也没了,迎上前,风度翩翩地伸手,“陆大设计师,你是大忙人一个,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
“王总说这话就生分了。”陆祈晏淡淡一笑,抽出手。
他在圈子里傲气与才气并驰,那王总显然是被嫌弃,倒也不以为意,不等陆祈晏介绍便转而去握简默,“这位想必就是新晋助理吧?小姑娘年纪轻轻能做陆总的助理,恐怕也是才气过人。”
“敝姓简。王总过誉了,是总监青眼相睐,肯给我机会。”简默堆笑,同样想缩回手,可惜没成功。王总微笑,“看来简小姐不但相貌出众,连说话也漂亮,不多见。”语罢,才放开她的手。
掌心被捏得有点疼,简默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忖着目前的状况。
“王总,”一旁的陆祈晏此时开了尊口,“方才让你久等已是招待不周,这会站着说话,岂不是折煞我们?”
“也对,先坐。”王总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保持着还是不疾不徐的风度,仅在陆祈晏款步过去时殷勤地倒了一盏茶,“信阳毛尖,品品?”
简默看着这一幕,感叹这世道果然反了,掏腰包的客户一副谄媚样,还带端茶递水,而设计师一脸的理所当然。可见陆祈晏是谁,现在大概只有别人捧着单子让他随意勾描几笔的份,没有需要他亲自出面的道理。所谓,大人物和老百姓的待遇差别……
“简助理,你去坐在王总身边。”就在她举步欲往大人物身边坐的时候,大人物再开尊口,小老百姓莫敢不从。
老总级别的人,又是在麓市数一数二的大酒店用餐,规格可想而知。上来的菜怎么奢侈怎么来,看得简默兴致缺缺。
王总倒是颇为体贴,不时给她介绍菜品,言谈举止温文而不失风趣,看得出来,是位压得住场的人物。
简默毕竟IQ挺高,已经迅速了解局面,知道这位王总就是“十一”前陆祈晏给她的那沓资料上的主角。听说是哈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抵挡住国际酒店巨头的汹汹攻势,不惑之年领导集团成为国内服务业的东方不败,并提出业界闻名的“小型度假村与地标型商务酒店打造并重”的口。至于个人硬件,除了肚子略大眼睛略小,还算得上帅哥一枚,只是较注重隐私,很少在媒体上露面。
而她得到的资料上列示他明年的大动作之一便是在麓市建立一家五星级酒店。她不知道陆祈晏是从什么渠道获得的消息,但两人今天站在这里,就足以证明此事不虚。
她不明白的是,依陆祈晏的实力,犯得着提前报到,更何况还带个她?
她只能想出两条解释:第一,存心培养她。第二,存心刁难她。她倾向于后者,因为资料上显示这位王总缺点不多,就有那么一项致命弱点——好色,而她好歹算是“色”……
“不知简助理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简默吃了一口袖珍馒头,说:“比较喜欢涂鸦,最喜欢吃和睡。”
“哦?”王总大感兴趣地挑眉,“目前国人的失眠率高居不下,简小姐好福气。如我这般的岁数,腰包越鼓,越是睡不着。这几年倒能睡上五六个小时,再过些时候,只怕要今日事今日毕。”
简默看一眼陆祈晏,后者没一点搭腔的意思,也就十分诚恳地献策,“王总,其实失眠归因于想太多,想太多又归因于要求太多,要求太多通常归因于自知之明太少。”
话落,王总的脸黑了一黑。
那头陆祈晏持着茶杯,被遮挡的嘴边勾出浅丝,风情顿时荡漾起来。他悠悠地喝了口茶,而后自若地起身,从口袋中取出手机,顺便尔雅地赔个礼:“王总,我有事要失陪片刻。”
正在品评三文鱼刀工的简默抬首而顾,四目相对,陆祈晏笑道:“简助理,王总可是我们的大主顾,你要仔细招待。”
果然,她今天是来做花瓶的。简默边怨念边趁另两人不注意时从包里掏出手机盲按一通,然后恭敬道:“是,总监。”
包厢门随即被关上。
简默琢磨着情况,没再说胡话,反而拣了资料上的介绍和王总聊起一些兴趣爱好。王总果然开怀,末了十分绅士地给她沏了一杯茶,“上好的信阳毛尖,饭后消食。”
色亮香清味甘,茶确实是好茶,然而她如果这么说,就不大好了。
简默目光一滞,在闻过茶香后,笑道:“现在入了秋,天气开始转凉,绿茶性寒,而红茶茶性温和,其实王总可以改喝滇红或祁红。另外,听说饭后半小时左右饮茶较佳。”
“……”这位王总着实没想到小助理如此不知趣,顿了片刻才呵呵笑,“简小姐颇通养生知识,想必平时很注重生活质量。”
“这些主要是我丈夫懂,我耳濡目染,懂点皮毛。”
王总的脸色僵住,“简助理结婚了?”
简默端着茶慢慢地啜了口,点头,“是。”
“看简助理的样子不过二十出头,没想到……”说罢,手指在桌上轻扣了两下。
简默迅速瞟了一眼,断定这种动作在初识的人面前出现,通常是下意识的,当事人很可能在思考事情。她便顺水推舟道:“我们是毕婚,所以比较早。”
王总但笑不语。
事实上,有陆祈晏这块金字招牌在,王总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