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生活未免太清苦了点。”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低声在她耳畔,“澜澜,我一直希望给你最好的,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好的东西我又不是没有享受过,其实乐趣也不过尔尔。”她想了想说,“说真的,我没有骗你,也没有自欺欺人,我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简单但很开心。”
他轻轻叹气,有些无奈:“你就是容易满足。”
“你想不想吃水果粥?”她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了,抬起脑袋看他,“我给你做水果粥好不好?放苹果,梨,枇杷和山楂一起煮,酸酸甜甜的,多好吃。”
“好。”
湛明澜兴致勃勃地煮了一锅子的粥,待到起锅的时候却突然没有了胃口,看着一锅子的红红黄黄,觉得整个胃很饱很撑,无奈地摇了摇头。幸好封慎捧场,喝了一大碗,她问他好不好吃,他说,好像过甜了。
“是吗?”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尝,好像的确是甜了点。
“你最近好像都没什么胃口。”封慎放下勺子,看着她说。
“可能是夏天,天气太热的缘故,吃不下东西。”
封慎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后,非常自然地问:“这个月有准时来吗?”
湛明澜一怔,随即明白他在说什么,想了想后回答:“没有。”
“别紧张。”他伸手,擦了擦她微湿的嘴角,“如果有了就生下来。”
……
他的态度要不要那么自然,那么坦然自若啊……湛明澜的心跳如擂,她很紧张的好不好,之前说好了不打算在这里要宝宝,一来是他的腿伤未痊愈,二来是他们不会在这里待得长久。
“生下来,怎么生下来?”她脑子瞬间有短暂的空白,傻愣愣地反问。
“我会好好照顾你,让你好好养胎,所以你不用担心。”他说着,伸手覆盖上她的手,“我们先去做个检查。”
“……”
尖棘当地最大的医院,湛明澜拿着报告出来的时候,封慎正站在走廊尽头,背对着她,看墙上的一副陈旧的母婴海报,她慢步过去,他转过身来,眼眸浮上一层淡淡的笑意。
“那个,你自己看。”她将报告递给他。
他接过后认真地看完报告上的结果,然后动手将这张报告折好,放进口袋,伸手拉过她的手,察觉她的手心凉凉的,反问:“怎么手这么凉?”
“我很紧张。”
“澜澜。”他将她搂进怀抱,宽厚的怀抱是说不出的暖意,声音也透着无限的温暖和令人心安的力道,“这是好消息,你应该和我一样高兴,你要做妈妈了。”
“嗯。”她的身子在他怀里发颤。
他低头,轻啄她的额头:“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宝宝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很紧张,我不知道……”
“可以理解,我们都是第一次做父母,紧张是难免的。”他被她惊慌失措的样子逗笑了,轻轻摸着她的长发,安抚道,“相信我,一切都会很顺利的,我保证。”
“你好像很高兴。”她抬起脑袋,看他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硬朗的线条在白炽光下一点点柔和下去,眉眼间的笑意一点点渗透出来,眼眸闪动着一种类似“慈爱”的光晕,很坚定,很从容……却温柔得过了头。
说起来她怎么会突然怀孕呢?追溯到那个月色很好的夜晚,他要了她两次还是没尽兴,第三次的时候套子用完了,她有些犹豫,但拗不他在她耳畔一次又一次地哄,还是顺了他的意,来了一回最亲密的接触……结果是在酣畅淋漓,颠鸾倒凤,无限情迷意乱中,他没把持住,要退出已经来不及了……
他轻咳了一下,认真地说:“有哪个男人知道自己要当爸爸了,是不高兴的?”
她伸手拧了拧他的腰:“都是你,如果不是你那晚那么禽兽……”
“嗯,都怪我。”他很顺从地担下罪名,将她搂得紧了一些,“不过,既然有了,就该认真,负责地对待。澜澜,开心点,他是我们的小生命。”
小生命……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有说不出的绮丽和温柔,她埋在他的胸口,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觉得这个小生命真的是不可思议,就这么意外地来了,立刻分走了他的一部分情感。
就在刚才,排在她前面的一对年轻男女,在拿到报告的刹那面面相觑,她亲耳听到那个男孩小声对女孩说:“你要想清楚,我们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要孩子,如果生下来负担会很重的,毕竟生养孩子是大事,不能草率……我当然也喜欢孩子,不过……”
对比起来,封慎从容,坦然的态度让她逐渐心安之余,心底升腾起一丝甜蜜。
这是她和封慎的小生命吶。
*
娱乐城被恶意纵火后,负面消息接踵而至,营业额急速下滑,让高仇很是烦心,频频找言敬禹商量对策,无奈言敬禹却对此事不怎么上心。那把意外之火彻底点燃了他对高介的情绪,他向高仇坦承,要他继续接管娱乐城的事宜可以,前提是高介不得再干涉,阻扰他对娱乐城运营管理上的任何计划。
高仇允许了言敬禹开出的条件,花了很长时间做高介的思想工作,高介表面上不再有异议,但正常人都瞧得出他的不服。
深夜,下起了暴雨,轰轰的雷声响起,华筠被惊醒,转过身去摸左边的言敬禹,却发现身侧空空如也,她一身冷汗,赶紧跳下床,出了房间,沿着长走廊向前,看见书法的门是虚掩的,一道光从门缝透出来。
她脚步一滞,轻轻地吸了口气,走过去,眼睛透过门缝看里头的情景。
烟雾缭绕中,言敬禹正闭眼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没有任何特别。
她的手贴在红木门上,屏气敛息地听着里头的动静,过了好一会,他似乎叹了口气,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呢喃似的自言自语。
“澜澜。”
……
华筠收回了手,紧紧攥成拳,心里的酸涩骤然翻涌,他还是忘不掉湛明澜,睡觉的时候叫她的名字,连醒着发呆的时候也叫她的名字。而且,每次叫澜澜,那种温柔又惆怅的语气让她无法承受,他何时用那种语气喊过她的名字?
她再不愿承认也必须承认,湛博俊说的没有错,他言敬禹只当她是个玩物,可以给她好的物质生活,却给不了她真心真意。他永远不会娶她,她跟着他注定是见不得光的。
尖锐的指甲嵌入柔软的掌心,华筠低下头,情绪起伏得厉害,赶紧转身,轻手轻脚地回了房。
一脚跨进房间,华筠已经是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这样认了?她做不到,她要的是言敬禹的真心实意,她不要优渥的生活,不要华丽的大屋,她要的是言敬禹能真正爱她,和他生活在一起,为他生儿育女。
而言敬禹给她的除了最初的心动和快乐之外,只剩下无止尽的痛苦。
想到这里,她趴在床头闷声哭泣,眼泪再一次湿透了枕巾,胸口痛得难受,心跳像是要蹦出嗓子眼一样,她哭了很久,直到天亮,睁开酸涩的眼睛,发现言敬禹依旧没有回房。
下了楼,阿姨正端着早餐上桌,见华筠走下来,柔声说:“这么早就起来了?要不要现在吃早餐?”
“他呢?”华筠问,眼神空洞。
“言先生有事先出门了。”阿姨看出她情绪不太对劲,轻声回答。
华筠垂下眼帘,没再问了。
“华小姐,你要好好养身体,言先生有空就回过来陪你的。”阿姨想了想说。
华筠抬眸,神情木然,缓缓地反问:“连你也觉得我是他的情妇?整日待在这幢房子里,就是等着他偶尔过来看看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姨赶紧否认。
“你就是这个意思。”华筠说完侧过头,目光茫然地落在不知名的一点上,喃喃,“他根本就没有当我是一回事。”说完,眼前一阵眩晕,她闭上眼睛,人如薄纸一般,像被一阵风吹了似得倒下去。
阿姨一阵惊呼,赶紧上前,搀扶起华筠,用手轻怕她的脸颊,将她抱进房间后,动手拨打私人医生的电话号码。
*
言敬禹从启铭出来的时候已经近八点了,坐电梯到底下车库,迈着长腿走向自己的车,不经意间目光停留在车头雨刷下夹着的一张纸。
他伸出手,拿过那张纸打开一看,眼眸急骤地一缩。
手机铃声却在此刻响起,尖锐的声音划过沉闷的地下车库,他摸出一看,凝视着屏幕上的号码片刻,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抹焦躁,片刻后他按下通话键。
“看见东西了?”
“你什么意思?”言敬禹反问。
“你找湛明澜很久了吧,如果我说现在她就在我手中,你信还是不信?”
言敬禹沉默,颀长的身子立在车前,过了一会,挪了挪步子,环顾四周。
电话那头低笑起来:“说起来,湛明澜也是个标准的大美人,你如果不来,今晚她就被我们一帮兄弟享用了,我们可都等不及了呢,那细皮嫩肉的,腿那么长……”
气血翻涌,瞬间直袭脑门,言敬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深深吸了口气,低声冷笑:“我会信你?”
“我好意通知你,你却不领情,算了,我们不等你了。”说着准备挂电话。
“高介。”言敬禹突然急促地喊了他的名字,声音利如刀刃,“你真敢动她一下试试看。”
对方自然没有挂电话,而是懒洋洋的语气:“言敬禹,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如果要湛明澜,就立刻过来,不许带其他人。”
……
挂下电话,高介抬眸,看着对面沙发上的湛博俊,举起酒杯抿了口酒,笑说:“让底下的兄弟准备好东西,今晚我们恭迎言敬禹。”
湛博俊双手搁在膝头,一言不发。
“怎么?你不会心软了吧?”高介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把玩手里的打火机,“他抢了你的女人,占了你的公司,还害你姐姐,这些羞辱都是他给你的,你不计较了?”
“我怎么可能不计较?”湛博俊闷声说,“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高介大笑着起身,走到湛博俊面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么想就对了,要记住,他不是你的什么大哥,他只是你的仇人。”说着低下头,对视湛博俊的眼睛,“待会要不要亲自动手?”
“亲自动手?”湛博俊反问。
“对。”高介的神情阴柔,一字字地说,“他给你这么多羞辱,你不想亲自羞辱他一回吗?”
湛博俊的心随着高介的声音起起伏伏,一种强烈的,未知的不安从心底破土而出。
叩门声。
高介按着湛博俊肩膀的手没有松开,沉声说了句进来。
一个瘦高个子,打手模样的男人拎着一个硕大的笼子进来,笼子上还盖着蓝黑色的尼龙布,显得很神秘。
“打开。”高介松开手,转身命令道。
掀开尼龙布,打开笼子,里面躺着的是一条金色毛发的猎犬,正昏昏欲睡,瞬间,一股动物皮毛的腥味冲鼻而来。
湛博俊看着那个瘦高个子的男人弯下腰,戴上白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针管抽了那条狗的鲜血。
殷红色的液体缓缓入管,男人抽了半管。
“这是要做什么?”湛博俊的视网膜被殷红色完全覆盖,喉头动了动,不安地问。
高介坦然地接过针管,用手弹了弹管壁,里面的一个小泡泡立刻消融在狗血里,轻轻笑了一下,说:“这就是我为言敬禹准备的大礼。”
“你准备……”湛博俊不可置信一般看着他手里罪恶的东西,喉头涩得厉害。
“对,我不会放过言敬禹。”高介的笑声如同鬼魅,在湛博俊的耳畔响起,令他生怖,“这一管下去,任何人都会生不如死,等于是废了。”
湛博俊面色苍白,眼眸急骤缩成一点。
“博俊,这次对付言敬禹那个杂种,属你的功劳最大。”高介对视他,眼眸透着赞许和赏识,“如果不是你想了这个办法,我们不会抓到他的软肋,他也不会乖乖地送上门来。”他说着用小指挑了挑眉尾,“今晚可精彩了,我们十几个兄弟等的就是今晚,他们的手段,啧啧,那叫层出不穷。”
沉静的夜里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湛博俊绷紧的神经像是要断裂一样,终于闭上了眼睛,咬了咬牙。
85
夜色中;言敬禹的保时捷驰骋在主道上,随着夜色中的绿光倏忽而变;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逼人。
微凉的手从方向盘上挪开;拿起收纳格上的那张东西;映入眼眸的分明是湛明澜的笔迹。
她不擅长画画,偶尔会在书本上画一个四不像的猪脸;猪脸上必有一对圆溜溜的鼻孔。
每次她画小猪;他总会笑她自己就是一头小猪,她会故作生气地反问;哪里像了,他点点她的脸颊,说;白白嫩嫩的;哪里不像了。
……
他动手认真地将这张画纸折叠好,放进西服内侧靠近胸口的口袋。天下起了靡靡细雨,一点点的水珠子缀满了玻璃窗,片刻后,他才启动雨刷。
漫长的红灯里,过往的各种片段在他的脑海里交叠起来,再慢慢分开成一帧一帧的清晰画面。他自己都有些惊讶,那些画面竟然如此的清晰。
他第一次进湛家看见个子还不到自己胸口的湛明澜,她当时手里拿着一包话梅,歪着头好奇地打量他;雷雨交加的夏天,他和湛明澜躺在实木地板上,盖着一张薄的羊毛毯,沉沉睡到天亮;他帮着湛明澜逃课,用自行车载她去看烟花大会,在最后一朵烟花熄灭后,两人靠着江边的护栏吃烤肉串;在H市扫墓后,夕阳西下,他背着湛明澜下山,天边的云朵红得要烧起来似的……
总觉得那是上一辈子的事情,回忆起来却清晰得可怕。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雨幕中,红灯变绿灯,他加了车速。
高介约的地点是东郊的工厂群,言敬禹抵达目的地,下了车,关上车门的时候,手轻轻一顿,细密的雨打湿了他的锋利的鬓角,沿着他硬朗的线条下滑,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正好是晚上九点。
这个数字向来不是他的幸运数字。十五岁的那个假期,他躺在宾馆的床上打游戏,手机铃声仓促响起,他接起电话,当地的警方通知他父母发生交通意外事故,他惊愕之余,本能地抬头看墙上的钟,时间正好是九点整。
忘记那天有没有下雨,但天色和现在一般,灰蒙蒙得像是有人洒了一把灰似的。
他放下手臂,转身,径直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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