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江南
彩云之南;早春时节的甘蔗田里,白家的大姑娘们小伙子们一边收割着水嫩的甘蔗,一边吟唱着白族世代流唱的爱花都。
“莫等立夏春归春;春时春节春风起;立春过了落春雨;春雨润得春花发,春鸟枝上啼。蝴蝶双双戏春花,柳燕对对啄春泥。”
忽而远远响起杂乱的马蹄声。西南边疆的茶马贸易往来频繁,运送茶叶的马匹倒不少见,但像这样疾行的却十分罕见。众人不由得纷纷停下手中劳作,张望着马匹来时的官道。
只见三匹高头骏马打从都城大理方向而来,马上之人望之便知不是云南当地人。前头两匹马上骑士是两名彪形大汉,体格高大,虎目鹰鼻。落在后头的那匹马上却端端坐着一位黄色杏袍布衣芒鞋的大和尚,这和尚相貌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但却神采卓然,竟似明珠宝玉般隐隐有宝光流动。众人正暗暗称奇时,内中一位眼力好的小伙子忽而惊诧轻喊道:“马上还有一人!”
只见大和尚身前横放着一个白衣少年,看他的服饰打扮,却是当地富家公子的样子。只是他脸孔朝下,看不到模样,马匹奔驰又极快,那大和尚竟似全不在意马上还载着他人。
待到马匹渐行渐远,马蹄声也再听不到了,劳作的人们才继续手中的活计,这段小插曲也就渐渐抛之脑后。只是有些姑娘们还暗自叹息,也不知道那白衣少年究竟是怎的竟被那几个外地人这般对待,也不知后面又会有怎样境遇。
却说大和尚一行人又疾驰了十余里来到一处山坳,大和尚令那两名大汉停下,自己先跃下马来,取过一根皮带,缚在那白衣少年的腰间,然后单手提住,竟就将那少年从马上提了下来,又向那两名大汉说了几句,却是叽里咕噜的外族语言,两名大汉得了指令,纵马西驰而去。
大和尚单手提着一人,却丝毫不见气力不济,连纵几步便进了山坳里面。
连走了三个时辰,日渐西斜,到了傍晚,大和尚才停下脚步,把少年身子架在一株大树上,用皮带缠住了树枝,又在少年手上点了几下,少年胳膊才似得了解脱般活动了几下,竟然是被点了穴道的。
夕阳和煦的照在少年如玉的面庞上,一路奔波的尘土也无法遮掩他的隽秀,只是此时的少年看上去却有些茫然无措的紧张。
大和尚扫了少年一眼,只以为他被自己掳来,这时才感到害怕,终究还是没离开父辈庇荫的纨绔,掏出怀中干粮饼子扔给少年几块,便自己到一旁休息,一边还盘算着怎样才能让这镇南王世子乖乖默写出六脉神剑的剑谱。
侧眼去看那被掳来的镇南王世子,不由得感到好笑,想他鸠摩智,自幼家境贫寒不得不出家到寺中才能保得不被饿死,多年来苦心孤诣研习武学,吃过的苦不计其数,受过的罪更是难以描述,如今年届五十才总算在吐蕃挣得国师的地位。可眼前这样一个孱弱如小姑娘一般的少年,居然轻而易举的便学会了自己久已垂涎的六脉神剑,不全是拜了他有个好父亲和好伯父的功劳。可见老天的不公平!
大和尚鸠摩智的心思暂且不说,却说这镇南王世子……根本就不是镇南王世子,而是一位千年后的来客。他此刻心中的苦恼只怕比这自怨自艾的鸠摩智大国师只多不少。本来好端端的当自己的小艺人,虽没有大红大紫,可热播的偶像剧里总能演个不大不小却很讨喜的角色,还出过唱片,销量不多好,可也没扑街。忽然有一天不知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媒体报纸网络铺天盖地的开始揭露他的同志身份,爆料称他被某财阀公子包养多年,能接拍当红影视剧都是该财阀的力捧。多年来的努力被否定,本就不够亮的光环彻底发了黑,他也就毫无疑问的被公司雪藏。天知道他根本就连这所谓财阀公子到底是谁都不认识!这就够倒霉的了吧,只好去借酒浇愁,一个不小心喝多了,被酒吧里不长眼的某男抱着揩油时又被狗仔队拍到,吓得他酒也醒了一大半,慌不择路逃离现场,结果半路上稀里糊涂撞上了路障……一睁眼,居然来到了天龙八部的世界。
他穿过来的时机太不巧了,偏偏在段誉被鸠摩智抓走的时候才穿来,段誉的本尊估计是被六脉神剑的霸道之气给搞的走火入魔才翘掉了,一进入这具身体就觉得五脏六腑疼的一抽一抽的,刚喘了几口气好一点,立马就被鸠摩智抓在手里,保定帝段正明和镇南王段正淳一口一个的“誉儿”喊得急切,再看看抓着自己这个番邦大和尚,他恨不得立刻再撞一次路障。
然后新任镇南王世子就这么被横放在马鞍上,大头朝下憋了大半天,气也喘不匀,还吃了一路马蹄子溅起来的尘土。
他当然知道鸠摩智要带他去哪里,姑苏,燕子坞。
古时的姑苏就是现代的苏州,水榭歌台,吴侬软语。
鸠摩智对这些东西自然一点心思都没有。他爱武成痴,天下间除了至高武学,其他的东西一概都勾不起他的兴趣。
最初几天里,段誉倒也沉得住气,刚穿来武侠世界的新鲜感还在,也不觉得无聊。连续几天下来,他就有些吃不消了。鸠摩智提着他的手腕倒是极其稳当,轻功又极其高明,虽然提着一个人,却仍然健步如飞,一点都不受影响。被倒提着的段誉心内暗暗叫苦不迭,却又无计可施。鸠摩智分明就是故意的。
鸠摩智想得到六脉神剑剑谱的心思昭然若揭,却非要做出道貌岸然的样子,谎称是要完成故友慕容博的遗愿,逼迫段誉默写出剑谱,声称自己绝不会看一眼,只是要带到慕容博坟前焚化以慰英灵。
这话换成谁都不可能相信,更何况熟知天龙剧情的盗版段誉。再说,原版段誉是不愿将家门武学泄露给外人,可他是想泄露也没的泄露。他穿来的时候段誉已经因为修习六脉神剑灵魂出窍腾出了地方给他,他又怎么会知道那劳什子的六脉神剑剑谱究竟是什么。
鸠摩智一面威逼利诱,一面又脚下不停的赶路。二十几天后,他们便到了姑苏城外。
段誉心知接下来就要见到泛舟湖上的阿碧,二十几日的苦头总算要结束,也不去多想后面如何,纵目观看风景。这时正是三月天气,杏花夹径,绿柳垂湖,暖洋洋的春风吹在身上,当真是醺醺欲醉。
鸠摩智最近几日里已经瞧出来这小王爷愈发的满不在乎,竟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软硬手段都用上也没逼他写出剑谱,这时见他神情自在和乐,忍不住出言讥讽:“死到临头,亏你还有赏风景的闲情逸致。”
段誉笑道:“早死晚死都要死,最多你再多活几十年,你又有什么好开心的?”
鸠摩智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就在此时,只听得歌声飘来,湖面绿波上荡来一叶小舟,一个绿杉少女手执双桨,缓缓划水而来,口中唱着小曲,听那曲子是:“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滩,笑脱红裙裹鸭儿。”歌声娇柔无邪,欢悦动心。
段誉在前世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听到这江南风情的曲调,有些心神俱醉的感觉。再加上他本身对金庸笔下慕容家的阿碧和阿朱两个丫头印象都极好,此刻见阿碧果然和书中写的一样娇俏温柔,饶是他不喜女色,也不免心生喜爱。
和书中一样,阿碧听到鸠摩智是来拜祭慕容博的,就请鸠摩智和段誉上了小舟,缓缓撑行,往湖心驶去。
水路曲折,鸠摩智一言不发的坐在船尾,段誉偷偷看他几眼,只见他目光凝注,似是全神贯注,眼观六路。段誉笑笑说:“国师,你就不要费心思了,燕子坞的路没那么好记住的。”
阿碧咯咯娇笑道:“这位公子倒是明白,这道水路除了我们自家人,旁人都走不得的。”
鸠摩智不动声色,却也知道她说的约摸是实情。这水面上生满了荷叶,如果不是这小姑娘撑船,任谁都看不出荷叶间还有可走的路。满湖荷叶、菱叶、芦苇、茭白,都是一模一样,兼之荷叶、菱叶在水面飘浮,随时一阵风来,便即变幻百端,就算此刻记得清清楚楚,霎时间局面便全然不同。鸠摩智不断去看阿碧双目,想从她眼光之中,瞧出她寻路的法子和指标,但她只是漫不经意的撑杆拨水,随口指引,似乎这许许多多纵横交错、棋盘一般的水道,便如她手掌中的掌纹一般明白,生而知之,不须辨认。
这样曲曲折折走了两个时辰才算走到了阿碧的住所琴韵小筑,慕容家的家主慕容复此时并不在家,无论如何阿碧也不会带外人过去燕子坞。段誉已经知道接下来便是阿碧和阿朱演双簧戏耍鸠摩智的桥段,也不动声色的跟在鸠摩智身后下船上岸。
虽然早在看书时就知道阿朱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可待到亲眼见到,段誉仍然还是不免为之惊叹,乔装改扮神乎其技就不用说了,巧还巧在短短片刻就能改装完毕,手脚利落的程度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可她一连换了几次装束,鸠摩智又不是笨蛋,多少看出了些破绽,冷不丁的出手一试探,便拆穿了阿朱的把戏。
鸠摩智为人最是狠辣,昔年和慕容博的相交动机本就不是什么好的,若是慕容复本人在这里,鸠摩智也许给他几分薄面,如今这阿朱和阿碧仅是慕容家的两个小婢。当即动了杀念,却不动声色的笑道:“天下竟有十六七岁的老夫人,你到底想骗和尚到几时?”说毕便回手一掌,喀的一声,将阿朱扮成的慕容老妇人手中木杖震成三截,跟着挥掌又向阿碧劈去。阿碧惊惶中反手抓起桌子,斜过桌面挡格,拍拍两声,一张紫檀木的桌子登时碎裂,她手中只剩了两条桌腿。
段誉见阿碧背靠墙壁,已退无可退,心中忽的一凛,原着中似是讲到这里阿朱阿碧遇险,段誉情急之下冲破了被制住的穴道使出了六脉神剑才保住了三人性命,可是现在……这可怎么办?
阿朱阿碧虽然古灵精怪,但在这功夫一事上实在算不得本事,鸠摩智本就十分厉害,几招之内便已眼见把二人逼入绝境。
正当段誉担心是否因自己的蝴蝶效应造成现在的危局,耳边忽的听到一声极为细小的破空之声,刚想回头之时,便觉背上一麻,连日被封住的穴道中立时血脉畅通,正诧异的时候,只见鸠摩智手中一柄钢刃朝着阿碧迎面劈去,来不及细想,身体已先于意识反应,微一运气,将内力提到右手中指的中冲穴中,便感中指炙热,手指一伸,剑气便已射出。
阿碧登时得救,就地一滚躲到旁边,狼狈之际还不忘冲着段誉感激一笑。
段誉并不知鸠摩智并非当真要杀阿碧,只是要逼得段誉出手,否则以他几十年深厚修为,阿碧如何躲避得了他的火焰刀?他见段誉果然出手,心下暗喜,当下回掌砍击阿朱。疾风到处,阿朱一个踉跄,肩头衣杉已被内劲撕裂,“啊”的一声,惊叫出来。段誉左手又以少泽剑跟着刺出,挡架他的火焰刀。
正牌段誉在天龙寺中习得六脉神剑,也是以仓促之法习得了皮毛,再加上许久之前于琅嬛福地巧得到的北冥神功,其实内力颇为深厚,又得了天龙寺枯荣大师的点拨,尚且在这六脉神剑上还是似通不通,更别说如今这段誉,在那似通不通之上又要打几个折扣了。
这些鸠摩智自然不得而知,方才对阿朱阿碧两个丫头出手时,一方面是为了她俩肆意戏耍有些怒意,另外更重要的却是因为听到窗外细微之声,来人气息沉稳,是个绝顶高手。鸠摩智对阿朱阿碧出手本是为了迫窗外那人出手,但那人似是对阿朱阿碧并不在意,倒叫他心生疑惑。却猛然想到另一种可能,他千里迢迢带着段誉从西南边陲赶到姑苏,打着要将这六脉神剑传人焚化在慕容博墓前的旗号入了燕子坞的地盘,可这段誉究竟会不会六脉神剑,旁人却都不得知。难道说窗外这人是来一探虚实?
鸠摩智打定了主意要叫那人瞧瞧自己并未撒谎,这大理世子千真万确是会六脉神剑的,遂一边对阿碧挥刀,一边暗自解开段誉的穴道。果然段誉按捺不住使出了六脉神剑。鸠摩智和段誉斗了一会,每一招都能随时制他死命,却故意拿他玩耍,好叫窗外那人能瞧个仔细,但斗到后来,轻视之意渐去,察觉段誉的内劲浑厚之极,实不在自己之下,只不知怎的,使出来时全然不是那回事,就像是一个三岁孩童手上有万贯家财,就是不会使用。鸠摩智又拆数招,忽地心动:“倘若他将来福至心灵,一旦豁然贯通,领悟了武功要诀,以此内力和剑法,岂非是个厉害之极的劲敌?”
他本就在武学之上有些痴狂,此刻有了这等想法,立时便将窗外有人窥探的事忘得干净,只觉应将眼前这大理世子还未成气候时先诛杀了才是上好之计,遂下手越来越重,招招直逼段誉命门。
想段誉一个现代白斩鸡,到这武侠世界来头一次与人对敌就是鸠摩智这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早已力不从心额头冒汗,此刻见鸠摩智似是杀红了眼一般猛下杀招,立刻便大慌手脚,气息一滞,本已到了小指指尖的剑气无论如何也刺不出去。
眼见鸠摩智的火焰刀横扫过来,段誉眼一闭心一横,直挺挺的等死。哪想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眼睛微张一条缝,一袭淡黄衣衫的背影挡在他身前,因为角度所限,他并看不到这人如何挡住了鸠摩智的火焰刀,但立刻便想到了这人的身份。
在姑苏慕容家的地盘上,能挡得住鸠摩智的火焰刀,再不可能是第二人。
只是,这慕容复登场的也太早了。
☆、姑苏慕容
叮叮两声,黄衫人与鸠摩智俱都放下手中兵器,阿碧此刻方才醒过来一般,欣喜呼喊道:“公子,你可回来了!这和尚好生无礼……”
没等她说完,鸠摩智已先哈哈大笑说道:“慕容公子这般年纪就已经有了这等武功修为,慕容老先生泉下有知,定然心怀安慰。”
慕容复声音中亦满是笑意:“是前辈手下留情。”
他的声音清朗无双,令人听之忘俗。段誉不由得对这慕容复生出几丝好奇来。慕容复虽然阴险狡诈,一心只为他慕容家那复国美梦算计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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