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懒得去深想，起身给倒了两杯热水，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周意白。也许是声响惊动了内间的母亲，她说了句“小渊回来了，以后再说吧。”便挂断了电话走到客厅来。
本来不好奇的林渊这下却好奇了，喝了口水问：“妈，你跟谁打电话啊，还不能让我听到？”
林妈眼神闪烁了一下，抬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还能有谁啊，就是你姑妈，问你那些照片看好没有，好了叫我告诉她，她还跟人家小伙子联系。”
林渊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周意白，发现他的表情果然有些僵硬。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啊，谁叫他那时候也不跟她联系一下，再说，这也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妈，你不会是趁我不在借高利贷了吧？现在人家催款还不起了？那你别自己扛着啊，我手头还有点钱呢。”林渊忽然想到这个可能性，有些焦虑地说：“不过你到底借了多少啊？”
林妈在她额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这孩子胡说什么你！”
林渊揉着发痛的额头苦恼了：“那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没什么事。”又转身准备去厨房：“我去收拾一下。”
“还没收拾完啊，老妈你别装了，我太了解你了。一有事情你就逃到厨房去，以前和老爸吵架的时候……”林渊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林妈有些落寞的表情。
忽然想起今天是除夕，别人家像她妈妈这个年纪的人，都是和丈夫孩子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说笑，打闹。像他们这样，真的是冷清了点。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想不出什么办法好来补救。
林渊心里有点难过，毕竟母亲这些年自己在家，怎么可能不孤独。
而她不愿意一辈子呆在这个虽然风景优美，却没有未来可言的小镇。母亲却因为在这个地方呆了大半辈子，不想离开。
“阿姨，快到十二点了，一起守岁吧。”周意白忽然开口说。
林妈看了周意白一会儿，笑了笑说：“好啊，你肯定从来没有守过岁吧？”
周意白摇摇头：“没有，我只在中国过过几个春节，并且家里人没有守岁的习惯。大多时候是一家人一起吃个饭，然后聊聊天，就算团聚了。”缓缓垂下眸子，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
林妈果然动了恻隐之心，看着这个孩子年纪也不大，却没在家过过春节，一定是现在工作压力太大，竞争太大，连过年的时间都空不出来。
对周意白的同情加怜惜顿时上升了好几分：“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怜呢。”
“嗯嗯。”周意白睁着又大又漆黑的眼睛，把头点得像捣蒜：“阿姨也同情我是不是，我过得可不容易了！自己在外边，一年下来吃不了几顿米饭，有米饭吃的时候，也吃不饱。住的地方又不方便，连自己做个饭的机会都没有。”
林渊瞪着眼睛听着周意白说出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一年吃不了几顿米饭，属实；有米饭吃的时候，也吃不饱，属实；住的地方不方便，连自己做饭的机会都没有，也属实。
可几句实话从他嘴里凑合出来，就变成一句大谎话！
没米饭是因为吃西餐，有米饭吃不饱当然是因为高级餐厅想来重质不重量，就像林渊自己也觉得去高档酒店吃饭跟没吃一样，而住的地方不方便，压根就是因为没厨具！
也不想想他丫一年下来学费生活费加起来多少钱。
她从幼儿园到大学的整个费用都够了吧。
偏偏林妈被周意白哄得全信，一副同情地不得了的样子：“哎，你跟林渊是邻居，以后想吃米饭上林渊家蹭去，要吃多少有多少！”
到底为什么帮她做了决定……
“阿姨您真好，我都没见过您这么善良的人。我刚去外面读书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跟他们交流，天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呢……哎……”
“哎，这孩子真是可怜。现在大城市的孩子也真是的，该照顾照顾我们这些穷苦地方的苦娃娃啊……”
林渊：“……”
周意白表演地卖力，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林渊在旁边抱着胳膊无语地看着林妈被周意白感动地一塌糊涂，就快要认下一个干儿子以后当自己儿子宠爱了。
林渊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这对失散多年的母子：“……快十二点了。”
周意白和林妈这才收住了话茬，林妈略显责怪地看着林渊，周意白则是笑眯眯地望着她，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不一会儿，原本静谧的空中忽然爆发出一阵一阵的爆破声。
零点。
整片天空被各种烟火充斥着，由小变大，散落成不同的形状。有的甚至就像在自己眼前落下，林渊跑到院子里：“我们也放吧。”
“你们两个孩子闹就行了，我一把年纪了，还跟着瞎闹什么啊……”林妈笑了笑说，周意白却没管那么多，只找出几把烟火，递给林妈：“阿姨，一起玩吧。”
林妈噗嗤一下就笑出来，周意白的眼睛一闪一闪，简直就在卖萌。林妈接过来说：“唉，我还跟着你们闹。”
接着递给林渊的时候，林渊却没有接。反而走向一边的口袋，翻着找了很久，“我记得买了震天雷的啊，怎么找不到了。”
“在这里。”周意白指了指放在一边的一小堆震天雷。
林渊立刻笑了：“这才对嘛，烟火什么的，就我妈喜欢看。既然我妈放烟火，我就去放震天雷。”
周意白默在原地：“女人也喜欢玩这个？”
“你大可以不当我是女人。”
“……”
四周充斥着火药的味道和烟火炸开的声音，整片星空都是各种形状、颜色的烟火。
周意白闹着玩，就把一些小鞭炮丢在林渊后面，初次林渊不知道，吓得不轻，心脏跳得快得就像得了心脏病。回过神来之后，也怒了。
抓起鞭炮点燃了就朝周意白身边丢。
林妈笑得无奈：“唉唉唉，你们别闹了，当心受伤！”
林渊一边丢着鞭炮一边说：“妈你别担心，这小子生命里比小强还旺盛呢。周意白，你别跑！”拿着打火机和鞭炮都跟着周意白追。
周意白怎么会停下来，男人运动神经本来就比女人好，更何况周意白还是个坚持晨跑的男人。对于林渊这种宅女来说，速度就像光速一样，没几秒钟，两人的距离就拉开很远很远。
两人已经跑到院子外面，周围黑黑的，能看见远处小镇中心街道上的灯火。
林渊本来就近视，到了黑暗的地方更是看得不甚清楚。
只觉得前方黑黑的，但是对道路非常熟悉，倒是不会摔跤。但是那人明显是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林渊家周围有一片果林，晚上躲人实在太容易了。
但是黑漆漆的，林渊又有些怕，不敢自己踏进去，虽然蛇已经冬眠了……
只能摸出手机，借着微弱地光四处照，还是没有看见周意白。
林渊心跳又有些加快了，“……周意白，你在哪？快出来，不玩了。”
一片寂静。
“别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还是没反应。
林渊急了，心想这混蛋一定不知道躲在哪里拿着鞭炮等着她呢，要是她一不小心走过去，肯定会吓得不轻。
转身就想回家，却听见悉数的声音，然后一双温暖的手就拉住她。太熟悉的触感，“你躲到哪里了？”
“一直在树后面，本来想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抱住你的。”周意白低声说。
林渊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偷袭我呐？”
周意白却并不解释，反而是牵着林渊朝前走。
“去哪啊？”
“我刚才看到一个好地方。”
“这里还有什么好地方我没看到过？”
事实是，对一个地方太过熟悉，就很难发现这个地方的美。
周意白说的是一棵年纪很大的树，长在一个斜坡上，枝干也很粗。他先上去之后，本想将林渊拉上来，却发现林渊已经很娴熟地自己爬了上来。
“……”当下无语。
周意白坐在树干上，并叫林渊一起坐下。林渊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坐下之后，顺着周意白的目光看，才发现，这个地方可以很好地将今夜的烟火风景收入眼底。
“真美。”
不知多少烟火同时绽放着，很好地装饰了除夕的夜空，春节的凌晨。
林渊心里有些动容，却又觉得有些局促。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人带给过她。她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抱了抱周意白。
说到底，还是不适应呢。
更近一步的关系。
本想抱抱就放开，周意白却不是那么想的，顺着林渊的动作，便将她揽入怀中，没有放开的趋势。林渊试探性地动了动，因为脸实在是烧烫地厉害。
周意白揽着林渊的肩膀，并不放开，反而将头靠在林渊的肩膀上，舒服地看着天。
“林渊……”
“干嘛？”
“林渊……”
“干嘛啊？”
“林渊……”
“你到底要干嘛？”
“林渊林渊林渊。”
“……”
ˇ暖冬（4）ˇ 最新更新：20131224 20：00：00
一直闹到两点多才睡。
林渊帮忙整理出一个地方给周意白住，因为周意白怕热又怕冷，所以林渊特地灌了两个热水袋放到被窝里，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又重新弄了个烤炉放在屋子中间，算了时间，应该可以暖两个小时。周意白是那种只要温度合适，即便是站着也能很快睡着的人。
周意白洗漱完进房间的时候，林渊正在调整考虑的位置，让床铺不会太冷，也不会太暖。
屋里是那种老旧的灯泡，瓦数不高，整个房间都是昏黄的。周意白穿着厚厚的睡衣还是很冷的样子，进了屋子很快就钻入被子里面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盯着林渊。
然后把被子朝下面拉了一点，露出嘴巴，有些艰难地问：“你睡哪？”
“我跟我妈睡。”
这个房间原本是林渊的，在初中毕业之前，她一直都住在这里。
她家并不大，只有两个卧房。周意白占了一个，她就只能和母亲睡了。
“这是你的房间吗？”
“嗯。”
周意白没有再说话，而是仔细巡视着整个房间。
但是不管再怎么看，都会有些心疼的感觉。
墙壁是最老旧的那种砖砌成，一张古旧的桌子，上面放着杯子，几本书。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十几年前，一个矮小瘦弱却倔强的身影，坐在这张桌子前面，皱着眉头，咬着笔尖思考的样子。
听说过，国内的教育与国外不同。尤其是这种较为偏院的地方，师资力量并不雄厚，想奋斗，就只有挑灯夜战。
那么，当时的她，每天晚上都会看书看到很晚吗？
会有一杯温热的牛奶吗？
他在对着电脑沉迷的时候，她咬着笔尖在做作业么？
这些，他统统不知道。
唯一能够看出的就是，她过得一定很辛苦。连同她的母亲，辛苦却又顽强地生活着。
周意白拉开被子站起身子，从背后抱住弯腰查看着烤炉的林渊：“林渊……”
“干嘛？”林渊头也不回，把烤炉弄好。
周意白将头埋在林渊的脖子处，呼出暖洋洋的气息，弄得林渊有点痒：“干嘛啦？跟个小孩子一样。”
周意白摇摇头：“没什么。”
林渊无奈了，早就知道这家伙像小孩，没想到还这么黏人。这才刚在一起，以后不要变本加厉才好。狠狠瞪了周意白一眼，等周意白重回床上躺好，她才问道：“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
“都行，我很好喂的。”周意白说。
林渊噗嗤一笑笑出来：“你猪啊你。”又弯腰蹲在床边上，看着周意白说：“明天我做最拿手的蒸蛋给你吃好不好？”
周意白显然受宠若惊：“好啊。可是你突然变温柔感觉很诡异。”
“你才诡异呢。”林渊白眼。
非要她凶狠狠地对他，他才觉得舒服，这不犯贱嘛。
然后跑到隔壁的屋子，母亲正在整理被子，床并不宽敞，两床被子显得有些拥挤。
林渊睡在外面，有些迟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睡了妈。”
林妈显然不会让她这么早睡，立刻拉住她的胳膊问：“喂，我还没问你呢，你和小周到底什么关系啊，看这孩子也不错，你们是不是男女朋友？别以为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谁没事大过年的追你追到这里来啊，吵架了吧你们？”
林渊被拉得难受，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就陷入被子里，困死了。
看着昏昏欲睡的林渊，林妈叹了口气，想明天也许该把那些照片收起来，顺便再把这些事情给姐姐妹妹们说一说，大家一起出出主意。
便也安心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妈便揣着一沓照片和满肚子心事出门了。
林渊早饭快做好的时候，周意白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来，眼神迷离地端着水杯在院子前面刷牙，又是一个大雾天，周意白的眼神却比着雾还迷茫，整个像是要陷入冬眠的状态。
吃了热腾腾的汤圆，又喝了暖暖的汤，才算缓解过来了。
趁林妈不在，周意白整个就像无骨动物一样靠在林渊身边看电视，就着暖烘烘的烤炉，嗯，还算可以生存。
在南方湿冷的寒冬中，周意白显得有些痛苦。
十一点的时候，开始飘起了小学，这在洛城是很难见到的景观，雪花飘飘摇摇，往往没落到地上，就已经化了。林渊戴着手套，伸手去接雪花，果然是六瓣，还有不同的花纹，不由感慨造物者真是神奇。
初二的时候，母亲又是一大早出门，林渊折了几支开得很好的冬梅去看父亲。山路不好走，本想让周意白在家里等着自己，周意白却执意要跟上来，林渊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嘱咐：“那你小心点，别摔倒，我不会扶你的！”
“切，谁要你扶，我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结果男子汉走起路来也很不男子汉，歪歪斜斜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
墓碑前面的杂草已经长了很高了，黑白照片已经有些模糊，依稀可以分辨出男子年轻的容貌。
周意白看着墓碑，呆愣了一会儿，便跟着林渊整理杂草。
整理完后林渊把花放在目前才松了口气，有些气喘吁吁地在墓碑前面蹲下来，看着照片里的人，抬手擦了擦沾在上面的泥土：“老爸，你看，这是我男朋友，周意白。”
“你以前不老说我大大咧咧将来没男孩子敢娶我吗，这个还是自动送上门的呢。不错吧？”然后笑眯眯地转头看着周意白，周意白也在碑前蹲下来：“叔叔，我是周意白，您放心，我会对林渊好的。”
一本正经的样子把林渊逗笑：“喂，你这是跟我爸保证啊？我爸会在天上看着的。”
“嗯。”周意白点点头。
林渊哼了一声，又说：“老爸我跟你说，我看到老妈鬼鬼祟祟地打电话，不会是要给我找个后爸吧？不过，老妈这么多年一个人孤孤单单，如果真的找个后爸……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