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的动作很轻很小心,可月夏却还是注意到了。他止住动作,垂着眼睛看着我护着腹部的手,眼中原本浓郁、强盛的金色光芒,竟然一点一点的退却了。他伸手,将我的手从小腹上移开,转而摊开自己的手心,覆上了去。他的手心冰凉异常,让我的身体不自觉的一阵颤抖。
半晌,他终于抬眼看向我,眼睛里恢复了以往的清明,嘴角挂着一抹让我极为熟悉的笑意,道,“小素素,想不到你竟能做到如此,连我都几欲被你骗了……哈哈,真是出人意料呢!”
我别过头,躲开了他的视线,“这些,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只觉得脸颊上突然传来一股强硬的力道,竟是将我别过去的头硬生生的给扳了回去。月夏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眼睛里闪过一丝极为浓郁的阴沉和愤怒。他全然不顾手上的力道,用力的将我脸抬起来,正对着他的眸子,“小素素,到这个时候,你的心里还在惦记着那个杂碎是么?”
我用力的咬住嘴唇,望着他,没有答话。
他定定的看着我,良久眼中的怒意消散,转而又挂上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低头在我的耳朵上轻轻一啄,低声道,“小素素,你可知你现在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的想要狠狠的‘疼爱你’?”这一字一句听起来,像极了爱人间亲密的私语,只是他的语调却很是怪异,阴郁、揶揄、不带丝毫的感情,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由得心中一凛,不安的看着他,脑中不断的猜测着他刚刚话中的意思。正当我思绪繁杂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小腹一暖,却是他贴在我小腹上的手掌突然一反常态的散发出阵阵的热度来,那样舒适的热度通过腹部弥漫到我的全身,将我整个的包裹在了这怪异的温热中。
转而,我只觉身周的空气一滞,竟好似连时间都被定格了一般。“嘭”,宛若似鸟类张开翅膀的声音。红烛不知何时熄了,有大片的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竟是比原本的烛火还要明亮。而月夏此刻的眸子却是比那月光还要夺目。
妖异而强盛的金色光芒自他的眼睛散发出来,但让我觉得更加惊诧的却是……他头顶浓密如墨的长发中,不知何时突然生出了两只尖尖的耳朵,映衬着他的身后九条蓬松的正不安分的摆动着的尾巴,让我在那个瞬间彻底的失了神志。
直到下身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我才从失神中醒过来。我忍着那难耐的不适感,瞥见他嘴角那一抹玩味的笑意,瞬间明白了他的目的。
他的九尾将我与他轻轻的环绕着,就像是一条蓬松、柔软的屏障。我咬着牙,没有吭声,放任着他的胡作非为,只是,心中还是不由得有些开始忌惮起他的粗暴,害怕会对肚中那孱弱的小生命造成伤害。
我努力的握紧拳头,指甲用力的掐在手心里,以此抵御着身体中那一波一波无休无止的冲击,有那么一刻,我竟觉得身体似乎要被这恶劣的冲击给贯穿了。
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孩子……我的孩子……我终于松开紧咬的嘴唇,张开嘴巴想要说话,但眼睛却被他嘴角的笑意深深的刺痛了。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呢,月夏,若你真的这般的毫无顾忌,若你真的这般的不在意这个孩子,那么……我又有什么理由还要这般的在意呢?
若不是当初清远阻止,若不是因着这孩子救了清远一命,想来,我大约早就已经将他扼杀掉了吧?
这般的想着,我终于放弃了所有的挣扎,紧紧的咬住了嘴唇,傀儡一般麻木的躺在他的身下,任凭他无休无止的索取着。仿若灵魂在那一刻脱离了肉体,随着窗外如水的月光,一同飘散在了漆黑的夜空中,化成了繁星点点,寂灭消亡。
月夏止住动作,低头看着我,眉毛蹙着,良久,却是突然从我的身体中退了出去,头上的耳朵以及身后的尾巴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了踪迹。他望着床榻之上一脸空洞的我,轻哼了一声,“真是无趣!”说完,便是直接翻身到了我的身侧,背对着我睡了过去。
无趣么?我不觉抬眼望着房间内皎洁的月光,终于满怀自嘲的扯着嘴角笑了笑,转而背对着他蜷缩着抱着身子,拉过被子将自己完全的没入了大片的黑暗之中。
第71章 第七十章:秋风词
翌日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侧空空如也,不过我却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的惊慌无措,慌乱的起身去寻找他了。这大约便是我心中某些东西消亡的最好的证明了吧?
侍女们伺候我穿戴、洗漱完毕之后,便又是伺候着我用早餐。山庄中的餐点从来都是非常丰盛的,这早餐当然也不会例外。因着现在孕期反应的愈渐强烈,吃早餐对我来说倒是变成了一件非常难耐的事情,不过为了不让那些仆人们为难,我最终还是强忍不适,稍稍的吃了些东西。
之后便是有些百无聊赖起来。
因着天澈随着莫先生离开到现在至今没有回来,而香竹则带着玉茹留在了安府,虽然之前我也有想过要接她们过来,但一想着玉茹那孩子现在大约是讨厌极了月夏的吧?毕竟月夏毁了她的护身符,而且还害得我与她以及天澈三人差点徒步回京。
由此可知,依着玉茹这丫头的性子,现在过来的话决计是不会给月夏什么好脸色的。我也不想因为她而惹得月夏不快,毕竟现在云清远的性命完全的掌握在他的手中呢。
还有香竹。当初云清远在院子里替我把脉告诉我有了身孕的时候,香竹是绝对听到了的。而在第二天月夏就出人意料的出现在了城南云清远的马车里,纵使知道他是天狐后裔,但……再如何的法力高强也不会知道得这般的巧吧?所以,除了是香竹去通风报信之外,我真的想不出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我一度对香竹这般的做法很是愤怒,不过之后我倒是能够理解,她这般做不过是希望我与月夏能够早日和好,纵使做得有些欠缺考虑,但出发点终归是好的。虽然我不想去怪责她,但也不想再将包括她在内的无关的人牵扯到我与月夏之间的事情里来,因着月夏的脾性,一个不小心,就会给他们引去祸事。
如此……便是不见也罢。
因着无事可做,于是我便回了房间,看见琴桌上那长久未动的古琴,却是突然的心怀感触起来。缓缓的走到琴桌边,坐了下来。
这琴是我特意遣人放置在这里的,因着父亲说母亲生前尤擅弹琴,而如今我既决定要尽职尽责的做好母亲的替代品,那么便会用尽全力的去做好,而这弹琴便是第一步。
是时心境闲,可以弹素琴。我伸手随意的拨弄着琴弦,那“铮铮”的音调让我不由心生触动,转而终于忍不住循着记忆,幽幽的弹奏了起来。
弹的却不是这个世界的曲子,而是前世我除了《仙翁操》之外,唯一记得的《秋风词》,当初因着喜欢这《秋风词》的词,所以尽管琴技不堪却依旧极为用心的背下了曲谱。
心随琴走,随手的挑拨却像是倾尽了心血一般的感怀,这般的感触着,却是不觉开口轻声的唱起了词儿来: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境的变化,这本就让人伤感颇多的词儿,更是让我宛若杜鹃啼血一般的伤感至极。是呢,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这句话,不论是放在月夏还是云清远身上,都再合适不过了。
若当初没有认识月夏,那么一切便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更不会将云清远牵连其中;若当初没有认识云清远,他便不会被我这般的牵扯,受到那般的苦楚。早知一切如此,倒不如当初便不要相识呢!
这当我思绪万千,心怀悲戚的时候,突然觉得手指一紧“锵”的一声,却是琴弦被人一把压住,再也弹奏不动半分。
我抬起头,看见月夏站在我的身前,依旧的白衣如雪眉目如画,但是此刻他如画的脸上却是含着满满的嘲弄的笑意着的,见我停下来看着他,揶揄道,“想不到这么久了,小素素你的琴声还是这般的难听呢。”转而松开压住琴弦的手掌,就好似炫耀似地,伸出手指随意的拨弄着琴弦,那流水一般动听的乐声便从他的指间汩汩的涌了出来,说不出的动人。
我望着他一脸玩味的笑意,答,“因为弹得不好,所以才要更加努力的练习才是,这样一直坚持的话,总有一天会弹好的!”
“是么?”他微微一扬眉,“但是你可知道,纵使你再如何的努力,如何的去学着轻舞的模样,在我心中,你终究是及不上轻舞的!”
“我知。”
“哦?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何还要如此?”
“因为你喜欢。”我轻声答道,转而视线落到面前的古琴之上,“我知你喜欢的是月轻舞,不是安素年。我既决定做她的代替品,那么我便会拼尽全力的去做好。因着,我知道,你会喜欢。”
他听了,却是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讥诮道,“我是喜欢轻舞不错,但你又如何能肯定我便会喜欢你扮的轻舞?”
“若你不喜欢我这般的做,那么……”我伸手轻轻的挑动了一下琴弦,道,“你便告诉我,你喜欢我如何?我要如何做才能够讨得你开心?只要你能说出来,哪怕是倾尽全力我也会去做。”
“小素素,我很想知道,你这般用尽心力的讨我开心的目的何在?”他的语气极淡,就好似一碗白水,寡淡无味,让人分辨不出内中的情绪。
我抬起头,望着他古井无波的脸,幽幽答道,“你说过只要我让你开心,你心情好的话,便会解开清远身上的法术。”
“原来……竟还是为了那个杂碎……”他的声音极轻,轻的让我几欲听不清楚。“对你来说,他当真就那般的重要?”
“清远他是我的朋友,不是杂碎!”
“但我是你的夫君!”
“夫君么?”我不觉自嘲一笑,道,“曾几何时我是那般真心的待你,也将你真的视作了我的夫君。但是你呢?在你的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替代品。若除却月轻舞的影子,我在你的心里,想必连一个杂碎都要不如吧?而且……你竟然还将那么无辜那么善良的清远也给牵扯了进来,那般残忍的对待他,让他受到那样的苦楚。月夏……似你这般的夫君,我要不起!我安素年要不起!”
“既然要不起,那你为何还要嫁我?”
“月夏……你莫不是不知道,那个曾经的安素年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月轻舞的替代品,只是她的替代品仅此而已。这些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哈哈,替代品!对,这些正是我想要的!”他听了我的话,却突然大声的笑了起来,继而又好似梦呓一般的低喃着,“替代品……没错,你不过只是一个——替代品!”
“是的,我只是一个替代品,所以我会尽职尽责的做好这个替代品,留在你的身边,扮着月轻舞,做她的影子,让你开心!只期望你,莫要再牵扯无辜,因为这一切都与他人无关。”说完,我也没有再去理会他会如何的反应,低着头,宛若无他一般的又拨弄起了琴弦来。一声一声清脆、灵动,我那本来波动异常的心境也好似受了这琴声的影响,一下子变得平缓了许多。正当我准备继续弹奏先前没能弹完的《秋风词》的时候,却只觉手指一空,转而听见“轰隆”一声,那原本安详置于我指下的琴,竟是一下子化为了一堆木屑,纷扬于我仍旧悬空中的掌心中。
我不可置信的看向月夏,“你做什么?”
他却并未答话,冷哼一声,便是一甩袖子,摔门而去。
我不知道月夏为何会突然这般的火大,低头看着琴桌上那一对木屑,不觉心中有些可惜起来,转而抬头看向门外,哪里还能寻见月夏的身影?只剩下满目茫茫的雪景,泛着荒凉的白色。
因着琴被月夏毁了,所以我决心练琴的打算也只能被暂时取消。好在山庄中的雪景让我怎的也看不腻,于是这余下的时间里,我便独自一人倚在长廊上看着簌簌的雪花发起呆来。期间意外的却是没有再见着月夏。
直到晚间的时候,当我用过晚膳,回到房间的时候,才发现,月夏竟早已侧卧在床榻之上睡去了。因着背对着外侧,所以看不到他的脸,让人不知他是睡了还是未睡。我也懒得去探究,转而躺在了他的身侧,和衣而卧。
当我迷迷糊糊快要步入梦中的时候,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的法术已经解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的睡意一扫而空,满心诧异的转过头,看向原本我一直背对着的月夏,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话音落下半晌却终究没能听到他的回答。因着睡意全无,我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转而探起身子看向身边的月夏,想看看他是否是睡了。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因为光线的缘故,我发现此刻月夏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苍白,而且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心内不觉有些诧异,忍不住开口想要询问,但张了张嘴巴,终究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的法术已经解了。”我悄悄在脑中回味了一遍他刚刚的话,想来,这个他指的便是清远了吧。
我还道今天我是惹恼了他,让他一整天都不愿意见我,原来……他竟是去解了清远的法术。呵呵……只要清远能够无恙,那么我便也是彻底的放心了。
月夏……谢谢你终于让我放下了所有的顾虑,让我终于能够心无杂念的待在你的身边,全心全意的做好这个替身。扮演好这个所谓的你的妻子。
还有……
再见,清远!
第72章 第七十一章:清秋
之后的日子月夏倒是比以往沉默了许多,亦没有像从前那般经常的揶揄、讥讽我,除了每日用餐的时候偶尔能见着他,多数的时候他都躺在床榻之上休憩。脸色苍白,竟好似是得了什么重症一般。
虽然心里或多或少的有些疑惑,但他既不开口,我也没有理由去那般多管闲事的问他。如此,我们倒是难得相安无事的度过婚礼前夕的时光。
因着按照人类的习俗,是必须由男方去女方家迎娶的,于是,我便在婚期的前一天回了安府。安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父亲更是忙里忙外的都没有停歇过。
虽然月夏的地位很高,但也因着他特殊的身份,所以这场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