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来,你只是想尽快摆脱宋家声吧?”沉默中,辛仲远突然开口。他靠在椅背上,身体微微后仰,双腿有些不自然地分开,一手搭在巨大的肚子上,样子虽比没怀孕时温和了许多,但话还是一针见血,让人无法逃避。
陈硕也没想过逃避,答道:“你这么说也不算错,我确实被他整得受不了了。结了婚,一则可以摆脱他,二则可以给自己一个家庭,有什么不好?幸福不幸福的,也不是现在说了算。先结婚后恋爱的人多了,我会好好爱我的妻子,将来也会爱我们的孩子。”
“你就那么讨厌宋家声?”辛仲远问。
“不讨厌就一定要在一起吗?还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帮他?”
“我…。。”辛仲远有点儿答不上来,当初回答宋家声的那个答案,似乎不太合适。
“是愧疚吧?”陈硕问道,“你们以前是一对,因为误会,你有了新的家庭,他却落单了,你过意不去。只有找个人给他,你心里才能踏实,对吧?”他看看庄林,又说,“当着庄林的面这话我本来不应该说,但是……你对宋家声还有感情吧?至于是哪种感情我不清楚,但你这么做,就说明你想让一个人代替自己的位置去爱他。”
此话一出,庄林和辛仲远都愣了。陈硕又说:“或者你自己没感觉到,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当然无法干涉你做什么,但我有权利不让自己成为那个代替你的人。”
“我,我不明白……”辛仲远的气势和睿智没有了,他低着头,抚着自己的肚子,不知如何是好。真是他说的那样吗?自己对那个人还有感情?怎么,怎么会呢……。
“我不是想责怪你,只是想跟你们表明我的态度。之前拒绝过宋家声无数次了,但他锲而不舍的,让我很没办法。你们也知道,我斗不过他。大家既然是朋友,所以我希望你们别再撺掇着他乱来了,如果可以,我还希望你们能劝他放手。我感激不尽。”
“就因为你是直男,所以连试试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这件事发生以后,我也去试过自己对男人有没有感觉,但是…。。。真的不行。”
“试?你怎么试的?”一直没出声的庄林突然叫道。
“泡吧之类的,我能做的也就是欣赏,根本没办法成为其中的一员。”
“也就是说你曾经试图过要接受他对不对?”辛仲远问。
“你在说什么?”陈硕苦笑,“难道商人看问题的角度真的跟我们不一样吗?我试试自己对男人有没有反应,并不代表我要接受他。就像你们,也不可能对每个男人都有反应是个男人都接受吧。”
辛仲远没说话,心想,从心理学潜意识分析,他这么做确实有可能是因为受到暗示啊。
“那你真的决定要结婚了?”庄林又把照片拿起来,反反复复地看。
“决定了。这女孩看起来很面善,我妈也说了,是个会过日子的。”
“嗯,”庄林表示赞同,“那也不错,看着有人家收留你我就放心了。”
陈硕笑,辛仲远却向庄林投来一记眼刀:这么快就投敌了,真没骨气。
“好了,话说到这儿也够了,这桌子好菜,再不吃要凉的,”陈硕笑着说,不客气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很久没吃庄林做的菜了,好怀念。”
“以后有你媳妇给你做,估计两天就把我忘了。”庄林笑着附和,端起酒杯跟陈硕哥儿俩好。
辛仲远左右看了看,自己倒像个外人。陈硕也是个犟脾气,看来很难有结果。挺着肚子往餐桌前靠了靠,一向不适合掺和这种事的人,到头来果然是失败啊。
吃完了饭,陈硕没让辛仲远动手,帮着庄林收拾完了才走。庄林在厨房里擦擦洗洗,他一手托着肚子,努力弯腰想要揉揉腿——刚才保持一个姿势坐了太久,两条腿都麻了。
隔着大肚子做什么都艰难,努力了半天,腿上的麻痹反而有增无减。
“庄林,来扶我一下。”一边嘲笑着自己的无能,一边责怪胎儿给予的负荷,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倒是很知情识趣,一听见求助赶紧擦擦手就飞奔而来。
他从腋下架起辛仲远,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问:“哪儿不舒服?”
“腿麻了,宝宝还在里面闹腾。”辛仲远说话时不太流利,看来一直在忍着。
辛仲远迈着有些古怪的八字步被上了床,庄林给他脱掉拖鞋袜子,眉头皱了皱。最近他腿脚浮肿,鞋已经换了大两码的,但还是有些紧。把双腿挪到床上,他说:“裤子也脱了吧?舒服点儿。”
辛仲远正闭着眼睛揉肚子,听到他的话,点了点头,然后努力撑起后腰,方便他脱裤子。
即使庄林是医生,看着那浮肿的双腿也有些惨不忍睹。盖上被子,双手轻轻给他按摩,皮肤和肌肉的弹性早已消失不见,触摸着掌下的身体,庄林一阵阵心疼。
“待会儿再给你用热水好好敷一下,晚上睡觉就好受多了。今天别洗澡,省点儿体力。”十个月对孕夫来说是道砍,有很多孕夫都在这段时间因为各种原因早产,庄林自然马虎不得。辛仲远这个第二胎,前中期基本没受什么罪,但后期各种毛病都来了,比怀辛悦那会儿还要严重。
辛仲远时不时难耐地换着姿势,两手有些没章法的在肚子上运行着。庄林起身坐在床头,半抱着辛仲远,摸他的肚子,问:“宝宝闹得很厉害?”
辛仲远点点头,“一吃完饭就这样,有了劲儿就不停地翻身。”
辛仲远脸上挂着笑,可在庄林看来,那笑容却让他难受。紧紧地把他拥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胎儿所在的地方,低声说:“对不起,让你这么辛苦……”
关于刚才陈硕说辛仲远对宋家声还存在某种感情的事,庄林一直没有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意。因为此时只要看看那让他饱受折磨的肚子,就知道他的心究竟在哪里了。
“傻瓜……”辛仲远笑道,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顿了顿,突然说,“庄林,我们很久没做过了吧?我都想你了……。”说着,他还恶意地用肚子去蹭对方。
庄林赶紧闪开,警告说:“别胡闹,再坚持一阵子,孩子要紧。”
辛仲远还不想放弃,又说:“你应该知道,怀孕的身体很敏感,每次你给我洗澡的时候,我都很煎熬。忍了这么久,不想再忍了。”
听着那半压抑的语气,看着那微微泛红的脸色,庄林也有些按捺不住,思前想后,虽然决定妥协,但还是很理智地告诉他只能用手。其实他也忍得要疯了,整个孕期基本上都没怎么做过,从现在算起,能结结实实地来一次,估计还得等三个月。
没过几天,辛仲远就感冒了,躺在床上下不来,鼻涕眼泪不停地流,枕边放着好几卷卫生纸。几分钟就要擦一次的频率,很快就让他的鼻头变得通红。
庄林用尽各种非西医的办法想要治好他,每次看他挺着大肚子窝在床上不停擦鼻涕的样子实在很可爱,走到房门口就说:“看看看,先要胡乱给人配什么姻缘,接着又不害臊地要我跟你巫山云雨,这下遭报应了吧,不亏不亏!”
辛仲远刚把用过的卫生纸扔进纸篓,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挺起身子抓起枕头靠垫就冲庄林扔了过去,庄林一个个接住,最后那个实在没手接了,正好打在鼻子上,他还故意笑嘻嘻地说:“不疼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看着他的样子,辛仲远怒极反笑,但突然身体就歪到一边。
庄林连忙过去问怎么了,辛仲远若有所思地摸着肚子,说:“感觉这两天又大了,而且经常胸闷,呼吸不过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庄林想了想,笑说:“肯定是宝宝长大压住你的气门了,哈哈哈!”
辛仲远白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庄林不再开玩笑,体贴地说:“其实怀孕很神奇,有很多反应你到医院查也查不出所以然来,别那么担心了。”说着,他趴到辛仲远肚子上听孩子的动静,说:“他真是很调皮,感觉比悦悦那会儿动得厉害多了。”很快他又换了个嗲嗲的语调,“不过臭宝宝我给你说,你可千万别学你爸爸乱扔东西的坏毛病,听见没有!”
阵痛
宋家声心灰意冷地去了德国,关于陈硕要结婚的消息,已经在辛仲远那儿得到了证实,也知道了他的心里话。因此临走前一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是各种简短,各种不知所云,虽然嘴上没有说“我是不会放弃你的”,可他心里,仍然这么想。
一个多月后,辛仲远的肚子大得有点儿吓人,预产期正好在春节前生产,生了以后,正好把父母和辛悦接回来一起过年,热热闹闹的。而陈硕也赶上了这个点,家里的准备都差不多了,让他赶在年前回去,过了年就结婚。
辛仲远直到陈硕快上火车才知道这件事,明显是庄林故意瞒着他。要不是他亲自给陈硕打电话,恐怕还会被蒙在鼓里。这时候,只要一想要远在德国异常拼命的宋家声,就觉得特别心酸。
“庄林,赶紧的,把他叫回来,让他千万别上火车!”辛仲远摆出家中老大的身份,发号施令。
“上次已经说清楚了,你现在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就那么见不得他结婚?”
“不是我见不得他结婚,你不觉得这很仓促吗?我只是想让他别做后悔的事罢了。”
“他自己决定的,自己承担后果,后不后悔不由我们说了算。我说你还是别掺和了。”
“你别这么不负责任好不好……”辛仲远抱怨道。
“那你也别多管闲事了好不好?”说起这事,庄林本来就挺不高兴的,现在更是出于愤怒的边缘了,“他们怎么样是他们的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管好自己就行了!”
辛仲远蹬了他几眼,想了想,压下声音说:“那你是不准备去了是吧?没关系,我自己去。”
说完,他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撑腰回房换衣服,戴上了托腹带,否则还真是有些寸步难行。冬天的衣服很多,一件件艰难地穿上,就花了很长时间,更是弄得满头大汗。原本在家一直都穿得很宽松,这下肚子突然被包裹起来,感觉浑身都绷紧了。最后套上宽大的黑色风衣,倒是遮掩了不少。围上围巾,走到玄关穿好鞋,挺了挺身子,很久都没出门,确实有些不适应了。
庄林一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有气,警告说:“这几天就要生了,别没事儿找事儿了行不行?”
辛仲远不予理睬,打开门走得决绝。
自己开车不太现实,他选择打的,但没想到,连司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好像生怕他生在车上。路上给陈硕打了电话,对方已经在火车站了。听说辛仲远一个人来,陈硕也担心起来,坐在候车厅里最显眼的地方等着。
这个城市有四个火车站,开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即使年关将至,因为分流措施很合理,此时的火车站并没有很多人。辛仲远撑着腰走进来,一眼就看到陈硕。陈硕连忙让他坐下,上来第一句话就是:“庄林知道你一个人来吗?”
辛仲远点点头,陈硕奇怪,说:“他知道怎么还……”
辛仲远笑了,“在这件事上,我们俩是对立的。你一定很讨厌看见我吧?但我这次来也不是要劝你回心转意,只是有些事实我不得不说。”
“什么?”陈硕觉得气氛不太对,好像随时面临着陷阱。
“我生了以后准备去宋氏工作,虽然还没签约,但也了解相关的情况。宋氏的欧洲区刚刚建立,现在是打开市场最重要也最艰难的阶段。宋家声过去坐镇,原定计划是三个月,可我听他的助理说,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几乎一天只吃一顿饭,睡两三个小时,就为了把自己必须经手的事情尽快处理完。听说他现在人都瘦了好几圈,也已经病了,但还是坚持着高强度的工作,说他一定要赶在年假之前回来,否则这一辈子都会后悔。”
陈硕怔了怔,苦笑说:“你是想让我同情他感激他?”
辛仲远摇摇头,“我只是想让你看到他的付出。虽说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事是不求回报的,但我认为,如果一个人付出了那么多对方还不知道的话,他就太惨了。”
“世界上悲惨的人多了去了。说实话,这确实让我很感动,包括他做的很多事都让我很感动,但我不能因为感动就改变事实吧。”
顿了顿,辛仲远苦笑说:“一直没发现,你是个如此理智的人。如果换做是我,恐怕已经投降了。”
“这就是庄林为什么能成功的原因。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跟宋家声的死缠烂打异曲同工,正好对象是你,所以都成功了。换一个人,就不一定了。”陈硕突然轻松地笑起来,伸了伸懒腰,“其实你不知道,还有一个原因让我觉得特别别扭,就是我们四个人的关系。如果我真跟宋家声在一起,你不觉得太尴尬了吗?你们可能都不觉得,但我总感觉很怪,我这人或者比较传统吧。”
辛仲远一愣,似确实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好了,我也该进去了,这趟车人不多,我还能挑个舒服的座位。你也赶快回去吧,外面挺冷的,叫庄林来接你,越要生了越不能马虎。”陈硕站起来,把旅行包背上,对着辛仲远笑,“从来没想过会跟你这种成功人士成为朋友,更没想过你会为我着想,谢谢啊。”
辛仲远有点儿意外,自己现在大腹便便的,像个成功人士吗?跟陈硕说不用担心,看他走到候车厅尽头,拐向了进站口才起身离开。自己已经做了最后的努力,也算仁至义尽了。
撑着腰刚走了没几步,就觉得肚子不太对劲,猛地紧缩起来,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摸得出腹部有些发硬。扶着墙忍了忍,疼痛消失了,腰又酸了起来,带着肚子一直往下坠。身处的位置正是风口,感觉冷嗖嗖的,辛仲远四处望了望,找了最近的地方坐下来,微微分开腿,双手托住腹底,缓缓揉起来。仰靠的姿势让腰悬了空,不上不下的很难受。
本以为休息一会儿就好,谁知道没过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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