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看了一遭,便自走开了,这一年一年下来,有灵性的丫头并不少,可到最后,有谁能真把棋当成爱好,只是谋生的手段而已,生生脏了这棋盘。
司棋呆呆的盘坐在蒲团上,眼神透过菱花窗,眼里仿佛看到当日的自己,六岁的小姑娘,天真烂漫,也跟这群丫头一样,在这一手拿着白子,一手和姐妹们讨论得热火朝天
司棋猛的攥紧了拳头,只当是死了,怎的今日又想了起来。不由得目光移向扶风,这个丫头和自己当日太像,只几刻钟,便入了进去。怪道自己莫名想起往事来了,想必只冷了冷脸,自己今日想得也太多,随即收了思绪,仍专心看起棋盘来。
扶风几人却对学棋津津有味,玲珑虽聪明,到底是年纪太小,渐渐的扶风觉得无趣起来,很想找个厉害些的对对。
左侧的卢风此刻也是这般心思,悦铎的着实娇憨了些,对起棋来,更是慢了几拍。便对悦铎道:“妹妹与我下棋厌不厌,不若你和玲珑一遭试试?”
悦铎也觉得卢风一子一子等着自己,挺不好意思,忙说:“也好,我们换个人练没准不一样的意思。”
当下悦铎便拉了玲珑,“玲珑姐姐,我俩来一盘吧。”玲珑正苦思怎么破了扶风的局,绞尽脑汁想不出来,听得悦铎一说话,当下一扔子,说:“好好,来来。”
☆、第45章 学礼
扶风见得玲珑动作,噗呲一笑,“只道,你这个奸丫头,眼看要输了就耍赖。”
玲珑却嘻嘻笑道:“妹妹几时看完输了,明明是悦铎非要缠着我,我这才停了手,不然,非杀你片甲不留。”
扶风哈哈大笑,道:“是是是,你厉害。”
玲珑听得却不好意思,只拉了悦铎一边对练去了。
且说众人说笑间对练了一下午,因着司棋掌事虽面上冷淡,却不曾说得重话,扶风等人偶尔问起棋道,司棋掌事也细细讲解了。
众人方觉棋课好过,又无交代课业,众人高高兴兴的离了棋馆,到花厅用了晚膳。秦姑姑领着众人到了西南角一座院子里。
众人进得门来,主厅里宽敞整洁,并无其他装饰,仅椅子放了几根。厅里约莫六七个嬷嬷模样的女人正低声说着话,见得众人进来,也闭了嘴。
秦姑姑便道:“至今日起,下晌是不用点明的,只到此处,听教养嬷嬷教习礼仪,按屋头人数分组,每四人一个嬷嬷教导。”
秦姑姑交代众人分配了嬷嬷便自出门去了。
扶风几人的嬷嬷姓王,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身姿挺拔,只站在那里,便觉得一座山一样。四十来岁的年纪,竟能看到几丝银丝,脸上却并未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只法令纹很深,显得很严厉。
王嬷嬷身着青布袄子,底下着一条蓝底挑花的辐裙,略带些许银丝的头发只在脑后绾了个圆髻,插着一支梅花样式的银簪。整个人干净利落,愰眼看去,颇有些林嬷嬷的模样。
林嬷嬷领着几人进了侧门的耳房,耳房里一张矮桌,一把椅子,几个腰凳立在墙角,中间留有很大空间,想必是为了教习特意空出来的。
扶风几人对着林嬷嬷行了礼,便束手站着待林嬷嬷说话。
王嬷嬷也对着众人行了一个礼,右手压左手搭在左腰边,右脚后支,微微屈膝,口说“见过嬷嬷,”同时微低头。礼毕盈盈站起,姿势优美自然,无可挑剔。
站直起来后道:“这个礼,行的长辈。要求姿态标准优美,要有敬意,按照我刚才行的模样再来一次。”
众人便明白这是嬷嬷在教导行礼姿势,便照着又行了礼。
王嬷嬷看罢一语不发,只跟着又行了一次,又道:“按照我刚才行的模样再来一次。”
扶风至到了此地,并未得过正经教习行礼,只依着之前杨菜花之母的教导,和看其他人行礼学了些许,根本谈不上标准,更枉说姿势优美了。
其他的几个丫头也都是乡野农家的丫头,行礼姿势各异,只因并无人计较,一直以来,都是一样的得过且过。
此时林嬷嬷师范过后,众人跟着学起来,方觉得差别太大,小腿间的距离,弯曲的角度,手放的位置,低头的幅度等均有讲究。
王嬷嬷虽脸上并无表情,却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教着,几人当中,只有未风学了两次便有模有样了,样子优美,身姿轻盈。
卢风、扶风和玲珑三人只屈膝就学了一刻多钟仍不得要领,双脚支着,听着王嬷嬷说话,“往下一些!”“身子不要抖!”“腿不能叉得太开!”
扶风半日却不得要领,却见王嬷嬷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把戒尺,如有不对,戒尺便啪的拍了下来,力道并不重。比起上次钟婆子打手心要轻多得多。打在身上其实并不很疼,是觉得很难堪。
几人中就未风没怎么挨打,扶风和玲珑确实挨得最多的,卢风还稍好些。弯腰、曲腿、手势位置
足足折腾了两刻钟,几人才堪堪符合了标准,没有继续再受戒尺的拍打。
稍有模样之后,王嬷嬷让众人行礼后保持姿势站着。
四人站作一排,曲着腿一动不不动的站了三炷香,正月间里,厅里并未摆火盆,几人额上却都沁出了汗。
扶风咬着牙,死死撑着,双腿跟灌了铅一般。膝盖感觉已经僵了,脑子里只对着刚才王嬷嬷讲的要点来回的背。
卢风和玲珑二人也不好过,额头上的汗水顺着白嫩的脸颊滚了下来,滴在铺着青砖的地上。
未风姿势虽标准,却也没有例外,一起站着,站了这会子,已经摇摇欲坠了。
几人都觉得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忽听得王嬷嬷说,“站起来罢。”
几人松了一口气,忙站直了身子,未风差点就瘫倒在地。练了将近一个时辰,却只习了一个见面礼,王嬷嬷却都不满意的模样,几人都有些气馁。
王嬷嬷容众人稳了气息后道:“今日便到这里吧,明日里继续。”便坐了下来,就着椅子旁边的矮桌喝茶。
几人行礼告退,王嬷嬷看着众人告退礼,脸上又难看了几分。
几人便出得门来,跟着雁翎回了屋。只到得屋里便躺倒在床榻上,再不肯动弹。
☆、第46章 监视
扶风躺在床上,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连着两日下来,时间都排的紧紧的,跟填鸭子一样的不停的学。毕竟是个小孩子的身体,缺乏休息的几人躺在床上不到一炷香时间都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又是一样的起床时间,点卯。
因着昨日一日都未有人受罚,众人对于点名不再如头一日那么恐惧,稍有些懒洋洋的模样。
林嬷嬷却在同一时间板着脸到了敞厅,面无表情的听小丫头点名,待点到香榧、魏紫时,丫头连叫了三声都没有人答应,顿时,满厅里懒散的气氛一扫而空,噤声闭气。
待到所有人的名字都点完了,仍不见香榧、魏紫的身影。扶风暗暗为春桃,也就是取名为香榧的担心,这责罚定是要受了。
林嬷嬷的脸越来越阴沉,更漏一点点的漏下。约莫过了一刻多钟,才看到两个粉红色身影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只因这二人是当初分配房间时因不足四人,独独二人一间房的,昨日的礼仪教习课程,就是因站姿不够优美,头顶了两碗水足足练了一个时辰,所以太累睡得太死。
也该二人命苦,昨儿个管房大丫头便说了今日要去外院给采买仆妇送冬衣,叮嘱二人早起后就未回来叫二人起床。
香榧二人进得门来,只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名叫魏紫的看着是个明朗大气的小姑娘,只拉着香榧跪在林嬷嬷面前,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二人迟了,甘愿受罚,请嬷嬷责罚。”
林嬷嬷听得二人不曾狡辩,脸上稍缓,却没有歇了责罚的意思。一如上次一般,冷冷的吩咐:“钟家的。”
钟婆子上得前来,照着魏紫抬起的手心一板子拍下来。魏紫双眼一闭,身体一哆嗦,啊的一声喊出来。
二人一阵呼痛声,结束了责罚。
林嬷嬷又一声不吭的离去。众人一阵唏嘘。
扶风心里吐槽,这林嬷嬷,每次出现,就是点名和责罚,一天没事干吗?
有了这个小插曲,众人都有些戚戚然,早上的描红课上都分外卖力,只恐不足数挨罚。悦铎因为有了扶风教的姿势,也足数完成,众人才松了口气。
用了午膳,香榧和扶风等一处说话。
卢风率先问候:“妹妹可捱得住,可抹了药?”
香榧嘴角咧出一丝笑容:“多谢姐姐关心,并无大碍。”
香榧说完,拉着扶风快走了几步,扶风轻声问:“怎么回事,好好儿的,怎么来那么晚?”
香榧这才把原由给扶风说了,扶风好奇的问:“也不知道这管事丫头到底是作何事,为何还兼着内外院送物件?”
香榧对着扶风咬耳朵道:“我听贯月和悦铎说过,管事丫头只是一开始两天引导出入各学堂,日后熟了是不管的,她们主要是监视我们的,所以我和魏紫就有些防着她,谁道她见我们不是很听话,才故意给我们颜色的瞧的。”
扶风大吃一惊,之前听得贯月说起管房丫头,口气轻蔑,还以为就是个粗使的丫头。不曾想还是用来监视人,只是几个小丫头,又有什么可监视的?
香榧又道:“你莫不当回事,你们私底下的说话举止,通通是要报上去的,林嬷嬷成日里什么事儿不管,就梳理这些事情,若有那出了格的。”香榧四顾看了看,用更低声的说道:“不合适继续待在这儿,是要卖到花楼去的!”
扶风大骇:“贯月如何晓得这事?为何上次不告诉我们?”
香榧捂着嘴轻声说:“听说昨儿个晌午遇到她族里的姐妹在院子里当差,告诉了她这事儿,让她成日里说话办事要注意,留不得一点疏漏的。”
香榧道:“贯月和悦铎一向很好,悦铎没有跟你提过吗?”
扶风心里一冷,面上却不露,只道:“想必还未来得及吧。”
香榧又道:“我与你提这事,莫不能再跟人提起,如有那特别相好的,可提得一提,如若传了出去,管事丫头发现,是要出大事的。”
扶风轻轻捏了捏香榧的右手,道:“我晓得了,你也要注意,只是你们得罪了房里的丫头,日后可怎么办?”
香榧轻轻叹了口气,说到:“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魏紫姐姐是个能干的,我只管听她主意就好。”
扶风蹙了蹙眉,仔细想了想早上看到的那个姑娘,倒是从容不迫的样子,也识得实务。便对香榧道:“看着是个可靠的,只是万事也要想一想,莫要一味听别人招呼,自己也要主意。”
话刚毕,却见卢风带着悦铎、贯月走上前来,几人好奇的道,“你二人叽叽咕咕说什么悄悄话,竟背着我们几个,快快从实招来,是不是说我们坏话了?”
☆、第47章 琴艺
香榧笑道:“哪有什么悄悄话,扶风妹妹叫我不要沾水,注意擦药,恁个小丫头,硬是把自己当姐姐了。”
扶风就抿了嘴笑。
卢风一愣,也跟着笑了,直道:“这扶风妹妹,就是一副小大人模样。”
扶风只暗叹,卢风一向会做人,差不多的小丫头都很喜欢她,这香榧,虽不是个过于聪明的人,却隐约晓得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对卢风也只是一般面子情,倒也通透。
一番打趣之后,众人随管事丫头们顺着一道拱门,进了一处院子。院子东边是一片荷塘,荷叶已经清理过,只偶尔冒出一两枝拆了叶子的光杆。
挨着荷塘一排是个长汀,挂着竹帘子。如若是夏天,定是凉爽疏透的,只是现在正月间里,不免觉得有些冷咧。
长汀里传来叮叮当当的不连贯的调琴音,应着水面,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众人顺着叮咚的琴声进得门去,一个身着大朵牡丹绯红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的俏丽女子正歪着头调试着琴弦。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声音宛然动听。
绯衣女子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正要调试下一架,见得众人进来,脸上绽开笑容:“哎呀,你们来了呀,快来坐下,坐下”
声音甜美,快乐纯净如一个孩童一般。
众人顿时觉得心情就轻快了起来,跟着掌事丫头一同行礼:“先生。”
纷纷落了座,目光随着司琴绯红色身影转动。司琴不若之前的司书掌事一般放任自流,也不若司棋掌事一样冷淡,笑容轻快的一一问了学生姓名,方道:“习琴先得学会听琴,我先给大家弹一曲。”
司琴话毕,将纤长玉手一拨,如缓流的溪水,清清静静,溪水潺潺,鸟语花香,绿草野花竞相开放,似风起云涌,波涛拍岸……
司琴一旦开始弹琴,整个人便入了进去,一抬手一叩头,均有风华。
小姑娘们听得如痴如醉,琴声停了半晌,一个个还跟木鸡子一样呆呆坐着,个别的丫头微张着嘴儿,呆呆看着宛若神仙的司琴。
扶风也呆呆听着,心里道:“这司琴好生了得,一曲弹下来,自己感觉心神都飞了出去,这司琴看着阳光明媚,纯洁单纯,与司棋的沧桑历尽的感觉截然不同,她在这个地方这么多年,怎么保持的这股子纯净的味道?”
司琴见众人都呆呆的模样,掩着嘴儿噗呲一声笑了,双手一击,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司琴笑问道:“好不好听?”
小丫头们齐刷刷的道:“好听!”
司琴便道:“那我们接下来学琴好不好,将来你们都能跟我一样弹这么好听的曲子的。”
司琴指着岸上刚刚弹奏的古琴道:“这是琴,那是筝,那是琵琶,这是笛子,那是箫我们一样样的学来,如若都学会了,大家便可挑一样细细的学精,好不好?”
大家齐齐点头,小眼睛里面都冒着小星星。
扶风不由叹道:这才是真真的幼师呢,一群小丫头平均六七岁,就喜欢司琴这样阳光,可爱的老师,看那司书,一副世外之人的模样,司棋呢,又过于冷漠。
扶风虽在现代学的表演,也有学过钢琴,可并未习得这古琴,倒也跟着小丫头们同样的起点了。
听得司琴开始讲课:“古琴拥有三种不同音色:泛音幽雅、飘逸、空灵,仿若天籁之音,故称天声;散音深远、雄浑、厚重,有如钟磬之声,故称地声;按音细腻、柔润而略带忧伤,极似人的吟唱,故称人声”
司琴声音清脆悦耳,态度可亲,小姑娘们也听得如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