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我作甚?”宋青书有些无奈,自从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少年格外关注,而少年也十分亲近“师兄”后,这两年就有意想减少用这种方式和张无忌相处。他希望对方更多看到的是“宋青书”,而不是个年纪和他相差太大又来历不明的老鬼,所以每次都会躲起来,没想到今日一着不慎又被这孩子发现了,更没想到他会就这样毫不犹豫追出门。
张无忌又走近些,确定这个距离屋中人听不见了,才道:“你、你这两年都去哪儿了?”
宋青书微微一怔,随即道:“怎么,想我了?”话一出口倒把自己吓了一跳:虽然他这个状态的时候习惯了调侃少年几句,但刚刚这句话委实有些太过轻佻。
不想张无忌居然毫不犹豫的点头:“两年没见,自然是有些……你、你是去找你孙女了吗?”
宋青书不由一怔,才反应过来所谓“孙女”指的是周芷若。这人居然连理由都给他找好了,让他颇有些哭笑不得,顺水推舟道:“是啊!我也是路过这里才想起过来瞧瞧,没想到居然看到这样一场好戏!”
“什么好戏?”张无忌听他说到后面语气渐冷,有些莫名其妙。
“自然是因为你那个水性杨花的纪姑姑!”提到这里,宋青书忍不住斜睨着对方,他以前明明觉得张无忌虽然软弱没用了些,三观好歹还是端正的,可今日一见,似乎有那么点不太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宋青书:“又有许久未见”的“又”是什么鬼?
张无忌:还不是因为你总闹失踪?
宋青书:……说得好像我一直没在你身边似的。
张无忌:我又不知道!
作者:嗯,早晚会知道的~
多谢超级腐女亲的火箭炮,太破费啦!~
☆、第四十四章:一切唯心造
听到老鬼口中的形容,张无忌顿时皱起眉来:“这么多年没见,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
宋青书冷笑:“怎么,嫌我说话难听?我说的都是事实罢了!哼,女人不都是这样?为了所谓的情爱,置其他人于不顾,周……是这样,你那纪姑姑也是这样,包括你娘,你看,你重病独自在外求医,你娘还不是经常抛下你一个人离开?”
“咱们不说这个成吗?”张无忌烦躁的抓抓头发,他实在是怕了老鬼那张利嘴,也不希望两人才重逢就像之前几次那样争执分开。更有甚者,他也隐隐觉得老鬼所言并非无的放矢,毕竟娘的确三番两次留他一人在此……不不,他不该这么想!暗自在心中摇摇头,少年叹口气道:“你别提我娘,纪姑姑的年纪也算是你的晚辈了,你就留点口德罢!”
“……总之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宋青书悻悻然地哼了一声,这么一会儿他多少冷静下来,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面对张无忌时,也终究有些不愿与之翻脸。两人之间一时陷入僵局,片刻后张无忌才温声道:“你不喜欢纪姑姑,我们便不过去那边了,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路过。”宋青书干巴巴地给出一个答案。
“只是路过?”张无忌露出有点遗憾的表情,看着对方飘在半空中,执意不肯落下来,任由自己仰头看他,这副别扭的模样过去张无忌或许无法理解,但如今却能感受到些许对方的心情了,甚至还微妙的觉得有些——可爱。他打量着这许久未见的故人,老鬼已经成了鬼,面貌装扮数年来始终如一,他忽然发现,对方的面部轮廓看起来有些面善,竟和师兄有些相似,心中越发觉得亲近,面上神色也越发温柔起来。
“嗯。”宋青书说着顿了顿,目光望向不远处那间亮着的屋子,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出声:“你打算救她?”
“谁?”张无忌慢半拍才反应过来,道,“你说纪姑姑?当然是要救的。我感觉她是个好人,而且和六叔又是那样的渊源。”
宋青书瞥了他一眼:“难为你还知道他和六叔是那样的渊源!她背叛了六叔,你却去救她,不怕将来六叔知晓怪罪于你?”
“六叔为何要怪我?”张无忌诧异的反问,他年纪尚小,于这男女之情全不了然,心里只觉这位纪姑姑为人极好,至于她何以未婚生子、是否对不起殷叔叔等情由,却是毫不在意的。
见他这副单蠢的模样,宋青书简直要一口老血哽在胸口,他实在不知晓要如何同一个孩童说起情爱之事的后果,可面对张无忌质疑的目光,到底还是叹了口气:
“你之前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问题张无忌好奇许久了,但之前他无论怎么问,老鬼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当做没听见,这次终于肯提起,他当然想知道:“你愿意说?”
宋青书落到地面上,淡淡道:“我的遭遇,和你殷六叔也是相似的。不过我是咎由自取,他却比我无辜。”
这是宋青书第一次对别人提起他的前世那些遭遇,也将是最后一次。他将前世的那一切简化了絮絮道来,当然,所有人的名字也都用了化名。他讲自己是怎样对周芷若一见钟情,怎样痴心追随不顾对方心有所属,怎样中了算计失手害死莫声谷,又怎样一步踏错步步走错,为了痴情丢了一切,最终丢掉性命……种种一切都毫不隐瞒,那些混账事现在想来都自觉无颜面对。
不说不知道,如今将那些前世的遭遇一一道来,宋青书赫然发现,那些执念他几乎都能放下了。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消磨掉的,上辈子那些痴情,如今说出尽都是些笑料罢了,曾以为刻骨铭心的感情,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我生前活的一塌糊涂,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对她的感情,为此我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到头来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场笑话罢了。情爱之事……嘿,情情爱爱,不过如此。”言罢宋青书低头去看张无忌,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竟已怔怔地掉下泪来,不由失笑:“你哭甚么?!”
张无忌忙抹了把脸,掩饰道:“我才没哭,是风沙进了眼睛!”他说着用衣袖悄悄将泪水沾去,不敢说自己是因为老鬼的遭遇而心疼,恨其不幸,怒其不争。所以他沉默片刻后只是道:“你如此讨厌纪姑姑,到底是因为你喜欢的那个女子像她,还是你像她?”
宋青书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住了,他本该发怒的,纪晓芙的所作所为让他不齿,但张无忌这样一说,他却宛如醍醐灌顶:是啊!他和纪晓芙有何差别?纪晓芙为了爱情对不起殷六叔,他又何尝不是为了情爱对不起师门,对不起小师叔?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原来他之所以如此纠结此事,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吗?看着纪晓芙,就好像看到当初的自己——他竟然还没有一个孩子看的通透!
这一刻,宋青书忽然发现自己的心绪变得有些怪,面对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他有被人看透的羞恼,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比起前世面对周芷若时犹甚——莫非……莫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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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张无忌和陈一建之前替纪晓芙疗伤的缘故,接下来几日,草堂中那十四人也跟着求救起来,那边陈一建便爱莫能助了,一来他的本事没那么大,放到外面也不过是寻常大夫的水平,二来那十四个人伤处可不比纪晓芙,好几人伤口都血糊糊的,他若凑过去只会被系统平白钻了空子。所以干脆专心去逗不悔来玩,时不时向纪晓芙讨教一二。
而宋青书则在张无忌极力挽留之下,以游魂的状态跟在他身边,倒也不必像之前那么东躲西藏。两个人之间倒是逐渐找回了不少以往的默契。而张无忌在给那些人治疗的时候遇上一些疑难杂症,他也能给出不少建议,让张无忌大为惊喜——虽然多数时候他还是得去询问胡青牛治疗方法。
胡青牛的脾气古怪,更是扬言绝不治疗名门正派弟子。但他话语中诸多漏洞,并不把话说死,张无忌将一件件疑难医案,都假托为明教弟子受伤,向胡青牛请教。胡青牛明知他的用意,却也教以治法。如此过了五六日,各人的伤势均日渐痊愈。而在宋青书不加干涉的情况下,张无忌倒也没刻意与纪晓芙生疏,更和杨不悔关系混的相当不错。
这一天早晨起来,张无忌一如既往察看众人伤势,却发现纪晓芙眉心间隐隐有一层黑气,似是伤势又有反复,消解了的毒气再发作出来,忙搭她脉搏,叫她吐些口涎,调在‘百合散’中一看,果是体内毒性转盛。张无忌苦思不解,走进内堂去向胡青牛请教。胡青牛叹了口气,说了治法。张无忌依法施为,果有灵效,可是没多久其他人的伤处却又出了岔子。数日之间,十五人的伤势都是变幻多端,明明已痊愈了□□成,但一晚之间,忽又转恶。
张无忌不明其理,去问胡青牛时,胡青牛总道“这些人所受之伤大非寻常,倘若一医便愈,又何必到蝴蝶谷来,苦苦求我?”但张无忌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这天夜里,张无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询问宋青书道:“周老先生,你觉不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伤势反复,虽是常事,但不致于十五人个个如此,又何况一变再变,真是奇怪得紧。”
宋青书道:“确实奇怪。”顿了顿,终是忍无可忍对少年道,“你不必一直叫我甚么‘周老先生’,我死掉的时候还没那么老。”而且这么恭谨的称呼他也并不喜欢。
“哎?那我该叫你什么?”张无忌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双眼晶亮:“你的名字是什么?之前你都不肯告诉我!”
——就算现在我也不打算告诉你!宋青书干咳了一声,道:“前尘往事都过去了,过去的名字我也不打算再用,你随意罢!之前不都没大没小叫我老鬼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叫我小鬼?”张无忌嘟囔了一句,沉吟片刻,道,“我第一次遇见你是在船上,你又姓周,不如就叫你阿舟吧?”
这什么破名字?宋青书正要反对,却见张无忌自己先摇摇头:“不好不好,姓氏谐音感觉还是有点没大没小,娘说让我待人处事必须有礼……唔。周……舟……就叫兰舟如何?”说着目光期待的看着宋青书。
“……随便你!”兰舟什么的,至少听起来比阿猫阿狗一般的“阿舟”强上许多。宋青书默认了这个称呼,却不知面前的少年心中也在想:老鬼和师兄眉眼间有些相似,性格也和师兄有些仿佛,兰舟对青书,真是再绝妙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无忌:昵称是贴近彼此的第一步!虽然我更喜欢叫师兄来着。
宋青书:那就别叫!
张无忌:那怎么成?喜欢的人岂能没有专属称呼?谁都可以叫你青书或者师兄,只有我能叫兰舟!
宋青书:说得好像这是个多好听的昵称一样!
☆、第四十五章:惧言语道断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绕回最初的话题去,宋青书这几日一直在张无忌身边,倒也没怎么注意外面,但他心中早有猜想,便道:“不如我今晚出去看看,或许能找到原因。”
张无忌本就聪慧,闻言顿时理解了他言下之意:“你是说——有人故意下毒?”
“也未可知。”宋青书说着便飘了出去。不过片刻,张无忌就听外面传来他的声音,“还真有收获!无忌,你小心点出来看看!”
张无忌闻言忙翻身下床,悄然走到窗边,弄破窗纸向外张望,只见不远处有道背影一闪,隐没在槐树之后,瞧这人的衣着,宛然便是胡青牛。他心中大奇:“胡先生起来作甚?他的天花好了么?”但胡青牛这般行走,显是不愿被人瞧见,他也就没高声叫喊,只悄悄关注着。过了一会,就见他向着那些伤者所在地方走去。
张无忌心中怦怦乱跳,纵身从窗中跳出,蹑足跟随在胡青牛后面,宋青书飘到他身边,道:“你在胡先生如此鬼祟,该不会去下毒的罢?”
张无忌不答,只是闷头跟在后面,他快步走到茅舍背后,伏地向内张望,只见纪晓芙母女偎倚着在稻草垫上睡得正沉,胡青牛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投在纪晓芙的药碗之中,当即转身出外。张无忌一瞥之下,见他脸上仍用青布蒙住,不知天花是否已愈,一刹那间,心中恍然大悟,背上却出了一阵冷汗:“原来竟是胡先生半夜里偷偷前来下毒,是以这些人的伤病终是不愈。”但见胡青牛又走入了简捷、薛公远等人所住的茅棚,显然也是去偷投毒药,等了好一会不见出来,想是对那十四人所下毒物各不相同,不免多费时光。他轻步走进纪晓芙的茅舍,拿起药碗一闻,那碗中本来盛的是一剂‘八仙汤’,要她清晨醒后立即服食,这时却多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他走了。”宋青书一直飘在屋顶看着胡青牛的动向,见他离开此处走向卧室方向,才进屋提醒张无忌。张无忌放下药碗,稍一沉吟,也没惊醒纪晓芙,而是端起那碗药出门倒入不远处的溪水中,又去其他人房中一一施为。那些江湖人士虽然都有武功,但如今个个带伤,又被伤病折磨,竟没察觉到他进出来回。
等处理完此事,张无忌回到自己卧室,这才敢开口询问宋青书:“胡先生与他们有何仇怨,为何要下毒害人?”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回来的路上始终惦记。
宋青书却看得分明,摇头道:“那人虽然伪装的好,身量看起来却与胡青牛有些差别。”
“那不是胡先生?!”张无忌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却是松了口气。他这两年与胡青牛相处甚好,实是不愿相信对方喜欢做出这种白日救人,晚上下毒的事情。但那人既然不是胡先生,又为何要伪装成他的样子?
“是与不是,明日你抓到他,一问便知!”
张无忌闻言神色凝重的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询问那人才可知晓了。
第二天乃是月半,月色高照,张无忌在宋青书的指点下悄悄潜到纪晓芙所在的棚屋外,躲在一棵树的阴影处等待昨晚那人。他身体本就畏寒,夜里凉气重,呆了没多久面色就发青起来。他不欲宋青书发现,便咬牙忍着,偶尔询问一下是否有可疑之人到来。
宋青书很快便听出他声音有些异样,原本正飘在半空中张望,这会儿干脆落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