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提到月影，其他门派都是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哼，那些个捡破烂的，上辈子都是垃圾桶被熏死的天使。”
舟入平生和江明绿的脸色自然也不太好看，长发男子慌忙自辩：“哎哎哎，我可是个有节操的月影，别瞎猜！”
“那为什么会有人追你？”
“我不是说了因为我长得帅嘛！我体力快没了，懒得吃药。两位宝贝儿，不介意我带你们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吧？”
江明绿觉得这个人现实中一定是个拉皮条的。
舟入平生见江明绿气喘吁吁的模样，问道：“你体力也快不够用了吧？”
随着等级的提升，在游戏里玩家的各项属性会增加那么一丁点，可真就只是一丁点而已。对于江明绿这种体质本来就不咋地的人，几乎是杯水车薪。
江明绿强撑着摆了摆手，舟入平生却早发现了他的窘迫，对披发男子道：“走。”
这个月影果然不走寻常路，到达目的地以后，就连踏遍半个夜雨的舟入平生也说不清他们到底在哪里，只知道自己身处参天大树掩映下的一间朴素泥屋中。
江明绿捡起小树枝戳了戳这个泥瓦房的四壁，害怕它就这么毁在自己的手里也不敢太用力，嘴上问道：“你确定这安全？”
“当然安全！你看这小破屋窝在犄角旮旯里，四面都是树林子，路过也不会对它多看一眼。”
“我是说……这豆腐渣工程真的安全？不会突然砸下来么？”
“放心吧，从我二十级到现在，它一直很稳固。”他声音不小，震得房顶上的土渣子哗啦啦下雨般抖了下来。
其余两个人黑着脸看着他，这完全没有说服力！
舟入平生自己找了个舒服角落呆着，长而疏的睫毛向上一翻，睁开眼问：“你为什么会被追杀？”
长发男子把手从发梢移到了脸上，摸着自己的脸部轮廓满足地说：“首先，是因为我这张脸。”
的确因为你那张脸，舟入平生想，叫人看到就想抽。
“然后，是因为我不小心捡了个好东西。是真的不小心，他们打架的时候我不在，还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免费馅饼。再说，谁知道那玩意就是谁的啊，什么证据都没有，空口无凭。你们说是不是呀——”他拖着长音，加了舟入平生和江明绿的好友，“平生宝贝儿和月下宝贝儿。”
舟入平生撇过脸，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吃早饭，不然会吐一地。
而江明绿则是扶着柱子直接对那个名为垂杨影断的人表示：“别这么叫我。”
舟入平生追问道：“你到底捡了什么？”
垂杨影断打着哈哈答：“这个不重要，先说说看，为什么他们看到你以后都停了下来？真是因为你偷了东西？”
“他们怀疑罢了，我当然没偷。不过我是打算和他们讲清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拉着我跑，还跑得那么快。”
他斜睨江明绿，责怪意味直白露骨。
江明绿尴尬道：“我还以为他们是想追杀你呢……所以，追杀你的人就是冤枉小舟偷东西的人？就是……你们帮会的人？”
他指了指垂杨影断又指了指舟入平生。
垂杨影断捏紧拳头，忿忿道：“是啊！都是原上草那个傻叉指使的！”
“我擦！”久违的名字给江明绿带来的震撼冲击着脑海，甚至让他忘了自己身处危房，直接一拳头上墙，置全体同仁安危于不顾，砸得灰尘簌簌往下落。
幸好他没什么力气，要不然这么个彪头大汉，十个豆腐渣工程都不带毁的。
垂杨影断更加惊奇，他大声问：“你也认识原上草？”
“化成灰我都认识！”
“他是抢你老婆了还是杀你兄弟了？”
“你别管了，总之我和他此仇不共戴天。”
这回换舟入平生震惊了，一个才二十级的人，能和夜雨某大帮的帮主有什么血海深仇，他真的会多看他一眼吗？
垂杨影断直接把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你到底怎么和原上草结下梁子的，他可是夜雨风云榜的头几名。”
“公测那天新手村认识的，我们之间发生了点不愉快。”
算……认识了吧，不打不相识，虽然因为江明绿跑了，他俩压根没打上。这样说来，饮恨的分明该是原上草。
垂杨影断的神色已平静，他很容易就想通了：“连主城的狗都避着漓漓的人走，跟漓漓的帮主有仇也不算奇怪。”
江明绿很自然地发问：“离离？离离原上草？”
“不，三点水的那个漓，漓漓。”舟入平生随口答道。
垂杨影断接过他的话头，啧啧几声，满脸遗憾：“那是因为他的女神就叫漓漓，可惜已经不玩了，不然还可以一睹佳人风采啊。”
江明绿瞧他那发酸的样子，把身子往舟入平生那边靠了靠，不忍去想自己在夜雨里第一次死亡经历是因为恶寒。
垂杨影断对舟入平生问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怀疑上你的？”
“原上草的清明任务的奖励放在帮会总堂里，”舟入平生答得很平静，“失窃的那天我恰好在，他看到我了。”
江明绿攀着舟入平生的肩膀，情深意重地恳求道：“退帮吧。”
舟入平生欠过身，任由江明绿的爪子晃在半空，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声调没有半分起伏：“不，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情，凭什么要我自己退帮？”
招安失败。
“那到底是什么奖励？”
舟入平生挪了挪身子，答道：“是个还没打开的红皮大箱子，铜锁，上面写着清明两个字。”
江明绿俯视着舟入平生的小身板，很严肃地思考他到底能不能搬动一个大箱子。
江明绿本着“原上草是个贱人、原上草满肚子坏水”等等带有偏见的原则揣测道：“会不会是原上草故意找你茬？”
“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这个帮会还是黎……十年灯引荐我去的，你想多了……那你呢？你捡了什么才让他们不惜出动一个堂会来找你？”
他下巴一台，直直看向垂杨影断，后者依旧笑吟吟地抱住双臂：“其实也没什么，一本秘籍罢了。”
一本秘籍！
这四个字落在江明绿耳里不啻平地一声雷，他眼里顿时精光大盛，吓得垂杨影断护住胸口，往后连退几步。
江湖通行秘籍，且不说它的威力有多么大，伤害有多高，关键是，它学起来根本不需要任何内力。
内力啊！要了江明绿亲命的东西！
他毫不犹豫地扑向垂杨影断，道：“你这玩意转手吗？怎么卖的？”
全然忘记自己还是个穷光蛋。
垂杨影断费尽千辛万苦才摆脱了他的束缚，义正言辞地说：“宝贝儿，你这么热情我真是消受不起，可我这秘籍不能卖你！”
“什么叫不卖……我？！”
“咱们这里三个人，有资格碰它的就是墙角那小哥。”
墙角那小哥冷冷地提醒他道：“读秘籍的条件是无门无派。”
他晃了晃斜挂在腰侧的竹箫，箫身缺了一角，无光自润。
忘机，陶然而忘机。与山河同奏，与日月同歌，以乐音为器。
“就是因为这个，”垂杨影断咧嘴，变魔术般掏出一个小本，问：“你们有人见过秘籍吗？”
江明绿摇头，舟入平生偏头。
“其实每本秘籍都有它的特殊要求，之前流出来的秘籍要求是无门无派，给玩家造成了误解，但这本……”垂杨影断翻开封面，把秘籍凑到江明绿眼前。
被迷得神情恍惚的江明绿一字一顿地念道：“要求：侠士未满七十级且已加入门派……唉，还没看完呢！”
垂杨影断把秘籍塞回自己胸口的速度媲美光速，“看完你也不算学会，要跟系统确定阅读才行！趁着你还没玷污我冰清玉洁的秘籍，还是趁早收了好。”
蠢蠢欲动的十只手指心虚地垂下了头。
垂杨影断继续介绍：“而这本秘籍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它没有任何效果表述，估计是随机武学之类的，总而言之，学了有惊喜！要知道，秘籍都是无价宝，里面的招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现在学过秘籍的玩家一只手都能数出来，才五个！”
他绕着江明绿转了三圈，眼神之热切就差没问出“你听过安利吗？”了。
舟入平生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干脆地拒绝：“不要。”
傻子才要。
热情瞬时变成水蒸气，垂杨影断颓然问：“为什么啊宝贝儿？”
“要是小舟练了你的秘籍，是惊喜还是惊吓不说，只怕漓漓和他的关系要进化成血海深仇了吧，你可别想丢炸弹。”江明绿算是旁观者清。
“要是我能用我自己早用了。实不相瞒，我和姓原的也有点私仇，这本秘籍白送平生宝贝儿都行。对我来说谁用都一样，因为对原上草来说，也是谁用都一样——一样难受，有什么比看见仇人难受更高兴？”
“他是抢你老婆了还是杀你兄弟了？”
“你别管了，总之我和他此仇不共戴天。”
听到如此耳熟的对话，舟入平生眼角抽搐，宁愿不认识他们两个。
“怎样？收下吧，”垂杨影断的眼神掠过江明绿，停在舟入平生身上，“算我送你的见面礼。”
“这份礼太重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们是萍水相逢，而你与世无争。你没做亏心事，我又找不到理由害你，倒是能找一千个理由害原上草。”
他耸耸肩，等着舟入平生的答复。
江明绿也在等，他倒是希望舟入平生能拿到这本秘籍，强求永远不是他的风格，如果用秘籍的人是小周，他也没什么不甘心的。
舟入平生沉默了一小会，似乎在飞速思考什么。
片刻后，他出人意料地回道：“好，拿来。”
安利成功的垂杨影断就差没放鞭炮了，江明绿猜测可能是因为他脑补了原上草便秘一般的表情，于是他也想放鞭炮了。
幸灾乐祸果然是生活的动力。
喜悦的垂杨影断在那一刻对上了江明绿同样喜悦的眼神。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手，深情道：“宝贝儿，你有没有发现我俩异常投契？我觉得，你就是同志啊！”
“你才是同志！”江明绿同志新世界的大门尚未被打开，被这句话吓得受惊过度。
“我是说，宝贝儿，既然我们都那么讨厌那个大傻叉，不如让我们一起干翻他！”
想象着某个重口到不忍直视的画面，舟入平生再一次庆幸刚才没有吃早饭。
江明绿颤颤巍巍道：“你什么意思？就凭我们两个？”
“在这个游戏里，要撼动一个大帮比你想象中容易得多，如果你找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比如我，比如我们帮全体成员！来吧，夜雨闻铃欢迎你！”
果然是个拉皮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更一章
每个大帮会都会有几个死对头，但能互掐到天昏地暗如果这都不算爱的死对头总是只有那么一个。
夜雨闻铃就是漓漓这辈子是谁也离不开谁了。
江明绿被垂杨影断恳切的眼神打动了，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他仔细想了想，作为一个运动残，光靠自己，在全息游戏里除了当人力车夫基本没别的出路了，跟着帮派混总算有点前途。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好的，同志，回主城我就去登记。”
目睹了整个事件的舟先生真想问垂杨影断：夜雨闻铃已经把你提升到了HR主管吗？
觉得放鞭炮还不够又想放烟花的垂杨影断兴奋道：“趁着有空，先别回城了，月下宝贝儿我带你练级去吧！平生宝贝儿你呢？要不要一起来？”
“不，我自己找个地方，”舟入平生懒洋洋地指着江明绿说：“漓漓的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他还怎么升级？顺便说一声，有人闲得没事干，主动请缨要来帮你们。不过你们还是找个显眼点的地方，我怕他迷路。”
半小时后，有个宽袍广袖的小道士总算到了这个他找得无比艰难的练级点，哪怕这里已经够显眼了。
十年灯和垂杨影断的首次会晤充满了火药味，虽然是单方面的，尤其是垂杨影断那张无时无刻不在嬉笑的脸更加加重了十年灯的火气。
他的心态在“哪里来的小子敢抢老子的妹子”和“笑你妹啊再调戏老子的妹子和老子一下试试看”之间摇摆不定。
忍无可忍的十年灯驱使木剑往下直直一斩，野猴子倒了一片不说，顺便擦了垂杨影断小半条血。
他不爱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警告道：“别口出轻薄！”
垂杨影断脸不红心不跳：“我是个正经人，这只是表达友好的一种方式，灯灯别生气。”然后他把袖箭在衣袖上打了几个滚，擦干净血迹，续道，“我相信灯灯你肯定没有公报私仇，我是近战，被远程范围攻击搏击那是常有的事。”
十年灯牙酸，常有的事？只有水货对水货这种情况才会发生吧！
恢复体力的时候，十年灯热情地把无所事事的月下野狼拉到一边，和他详细规划起了今后的长路，刚说到“等我带你打本就会有装备了”的时候，垂杨影断跑过来横插一脚，继续拉皮条：“灯灯你现在在哪个帮会？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夜雨闻铃啊？”
“我是漓漓的。”
垂杨影断不说话了。
若他有心，随便翻一翻好友名册里的资料都能看到十年灯的帮会栏分明写着无。自打舟入平生和漓漓闹僵以后，他就退了帮。
彤云静伫，流风依然，愈发黯淡的天光下，小道士精神十足地甩着剑，长发帅哥每每出现，匕首必会带上几缕血光，而看起来最凶神恶煞的人蹲在一块小草皮上，正想方设法地把投掷圆石子的伤害量从2提升到3。
江明绿刚对好准头，翻滚的草海中便掠起一只乌鸦，鸦啼声过，他动作跟着一滞，缓缓放下石子，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
“这什么情况？！”他张开的嘴巴能塞进整个银河系，“世界末日到了？”
某个欠抽的声音响得恰到好处：“不是末日，是中元节。月下宝贝儿，你要是害怕了就来我怀……你又打到我了灯灯！”
江明绿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刚见鬼了。
一年未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