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又对张好好说:“款式是旧了点,但我猜着你应该会喜欢。”
张好好果然十分喜欢这枚戒指,从李崎给她戴上开始,就老是盯着自己的手指看,晚上与樊长安躺在床上聊天的时候,还时不时瞄两眼。
樊长安见她这样欢喜,心里也十分欣慰,但联想到家中诸事,又有些意兴阑珊,幽幽说:“家里现在是这个样子,你嫁给我哥,也办不了什么大喜宴,总觉得好像对不住你。”
张好好看了看樊长安的侧脸,摇头说:“要是换做从前,我连想都不敢想能嫁给你哥。所以现在有这样的结局,我已经非常高兴了。”
樊长安也侧头看了张好好一眼,抿嘴笑了一下,说:“我哥这个人挺好的,就是性子急,没坏心,哪怕是冲着你吼,其实也就是一时的火气,事后他又会变着法子哄你开心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他应该会成熟很多。而且他喜欢你,就一定会真心实意的对你好。”
张好好认真点头,说:“我一直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吃穿什么的,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相互喜欢。这一生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啊,又没有时光穿梭机,如果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多惨啊。”
樊长安轻轻“嗯”了一声。她最喜欢的那盏落地灯一如既往透过熟悉的花字映出温和的光亮,房间里的暖气发出似有若无的“嘶嘶”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下雪了,那窗外的那些冷风叫嚣的厉害。
刚才她在樊母留下的那一箱首饰里无意翻到了生日时叶至曦送给她的那个红色绒布盒子。她记得她叫朱妈扔了,却没想到朱妈会把它收在这里。
那一刻,真是鬼使神差,她拿起了盒子,然后打开它,看到里面是一对弧形金边镶钻的珍珠耳环。
她记起那晚的长街路边,他把她从马路边拉了回来,她怒不可止的问他想干什么,他拿出了她遗落的那只珍珠耳环,完全不在意她对他的恶劣态度,只笑告诉她,她的耳环掉了。她那时还不了解他,亦或者到现在为止,她也不一定有多了解他,她只觉得他很奇怪,奇怪到让她心里有了一丝慌张,所以她挥手把耳环扔到马路中间,让来来往往的车辆将它碾的粉碎,所以她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叶家人碰过的东西,她是不会再要的。可他送了她这样一份生日礼物,她没打算收,原本也没打算看,看到的时候竟不由得红了眼圈。
下雪那个晚上,他买了一个烤红薯给她暖手。她一路握着回到家,家里刚刚才来电,潘宜兰和朱妈都没吃上东西,见她手里有个红薯,就问能不能吃。她愣了一下,然后把红薯递到潘宜兰面前,可等潘宜兰伸手要拿过去的时候,她又反悔了,连忙缩回手,说:“红薯已经凉了,不好吃,还是给你煮面吧。”
潘宜兰觉得奇怪,胡乱说了句:“吃个红薯怎么想要了你的宝贝似地?”
她像是被人当场戳穿了谎言,急忙把红薯扔到垃圾桶里,解释说:“这红薯真的凉了。”
潘宜兰没什么心眼,自然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而她,无论是那个时候,还是现在,都不会承认自己紧张过什么。
张好好也静了片刻,刚翻了个身对着樊长安的侧脸,想说话,樊长安就先表示:“你和我哥虽然还没领证,但你戴了戒指,就算是我们樊家的人了,要不今晚你还住我哥房间吧,免得他明早起来又明里暗里的说我抢他的媳妇儿。”
、拾荒(6)
李崎和张好好第二天就去领了结婚证。张好好家在杭州,虽然两口子已经决定不在北京摆酒席,但回一趟杭州却是势在必行的。
潘宜兰和樊长安准备了一个大箱子让李崎带去拜见岳父岳母大人,张好好一见里面的东西就摇头说太贵重,又不是卖女儿,拿出了许多来。潘宜兰这个时候十分大方,把东西全都塞了回去,说是作为聘礼。两人一拉一扯之下,张好好突地转了想法,非要邀请樊长安和潘宜兰也一起去。
樊长安觉得这样贸贸然打扰张好好父母不太好,可张好好表示:“已经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而且这次是回去结婚,本来也该有你们去的。”
李崎在一旁忙点头,说:“你们也忍心让我单枪匹马的啊?”
范黎绍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也帮起腔来,加上潘宜兰也是一副想去的样子,樊长安考虑了一下,终于同意。
大概是因为樊父病的时间不短,众人对他的离世都有一定的心里准备,又或许是因为每个人都在假装着坚强,所以李崎与张好好的喜事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给满屋子的人带来了很大的宽慰。
樊长安的话也渐渐多起来,讲到明日上午飞杭州,还笑话起李崎来,说他从小就不敢坐飞机,一坐飞机就猛打嗝。于是饭桌上整个都围绕着李崎开涮,十分热闹。
吃过饭,樊长安回房间收拾自己的行李。其实也就三天,连外套都不需要换,所以箱子里只放了些日常用品,显得有些空落落的。她顿了片刻,然后从书架上找出范黎绍之前寄来的关于温哥华楼盘的资料放到箱子里面。
范黎绍正好在外边敲门,说是朱妈给她煮了牛奶,他顺道带上楼。
她去开门。范黎绍把牛奶递给她,笑着问:“有没有空陪我聊聊?”
她点头,挪开步子让他进到屋里来。
他本想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结果一眼瞥见床上箱子里的楼盘图册,于是往床边走了两步,从箱子里拿了图册,随意翻了两页,抬眼问她:“有没有看中的?”
她从前并没有移民的想法,所以这本册子从来也没有看过。她摇了摇头,告诉他:“准备带上飞机看。”
他把图册放回箱子里,告诉她:“不急,你慢慢看,要是没有看中的,住到我那里也是一样。反正我妈过世之后,我爸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你要是在,还能多陪陪他。”
她低低“嗯”了一声。
他看了她一阵,有些话到了嘴边却不太能说出口,于是聊起李崎:“你哥这个性子,我倒是觉得他如果肯一块儿移民就更好些。”
她说:“他公司在这儿,那都是良姨生前的心血,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不会走的。等我到那边安顿下来,过个一两年,看能不能说服他。”
范黎绍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终于问她:“真的决定走?”
她笑了一笑,认真看着他,说:“当初你不是最赞同移民的吗?怎么?怕我去那边把你吃穷了?”
他嘴角弯了一下,表示:“我还指着你去了那边给我投资呢,怎么会怕这个。我只是怕你舍不得。”
她目光里透出一丝闪躲的味道,撇过脸,背对着范黎绍,一边把行李箱合上,一边轻松的说道:“舍不得的,都已经装在心里了,剩下的,都是看了会闹心的。”
他拿不准心里盘算的那些花应不应该讲,但又觉得若是不讲,日后回想起来,大约会自责,于是试着问了句:“那叶至曦呢?”
她怔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手里的动作,把行李箱从床上拎到地板上,笑意浓浓的看着他:“你都是从哪里听了这些谣言的?我哥告诉你的,对不对?你别听他瞎胡说,我和叶至曦没什么。”
他本来只是想稍稍提一提叶至曦,但见她这会儿脸上堆满了不真切的笑容,心里反而更加疼惜了,微微叹了声气,看着她说:“说实在的,我也不希望你和叶家人有什么,但感情这种事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能控制得了的。或许刚开始的时候你觉得能压制住心底里的那些小波浪,尽量让它们成为一潭死水,可等到有一日你压制不住了,那被淹没的就不止你一个人了。我从前觉得门户相对很重要,甚至到这一刻为止,我仍然觉得它很重要,可重要并不等于就一定要固步自封。一辈子就那么长,有些人,有些爱,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断,等他说完,她便很快接上去,笑着告诉他:“我又不喜欢他,不存在什么错过不过错的。”
他知道有些事逼急了不好,亦看出来她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主意,静默了一会儿,露了个笑容给她,缓缓说:“这些事,我只算是个局外人,你长大了,肯定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别的我也不操心了,就一样。叶至曦这几天通过各种方法找了我几次,我觉得他挺不容易的,你如果不是特别不想见他,就抽个时间和他把话说清楚。毕竟他身份特殊,被人知道总这么频繁的联系我,不太好。”
她咬了咬下嘴唇,最后坚定的回答说:“真的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李崎平日里虽然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横模样,但真正临到头要拜见岳父岳母大人了,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从上飞机开始,就掏出张好好给他列的家庭人物关系表和各人喜好的小册子出来看,还让樊长安抽考他。闹得樊长安连地产图册都没法专心研究了,只得配合着他速记。而潘宜兰头一次以李崎继母的身份操办大事,十分重视,整个飞行过程都坐在笔直,就怕一靠在后座就把自己吹了大半个小时的头发给弄塌了。
所以到头来只有张好好比较轻松惬意,渴了喝杯小果汁,饿了啃块小饼干。李崎横着两条眉毛让她严肃点,她就笑嘻嘻说:“看到你们这样,我都能遥想到我爸、我妈,还有我那些舅舅舅妈、姑姑姑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昨晚肯定是通宵没睡。依我看,大家真的应该放轻松点。”说着塞了半块饼干到李崎嘴里,“你们想啊,结婚证都领了,不就是家里人一起吃顿饭嘛,一回生,二回不就熟了吗?真是犯不着太紧张。”
樊长安觉得张好好这话很在理,立马把手里的人物关系表撂回给李崎,问张好好:“我看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杭州在下雪,你说这个时候看西湖是不是应该很美?”
这样一来,大家才总算把话题扯开了。其实张好好的父母,以及家中的亲朋友好都十分的好相处,只不过双方都太紧张这事,导致初初见面的时候气氛很是有些怪异。好在上了饭桌上,相互介绍了个遍之后,喝了三两杯,就都放开了。加上张好好的父母都是退休老师,对樊家的情况是很理智的看待,都只盼着自己的女儿幸福快乐。
樊长安一开始还担心张好好家会有微词,见到这样的情景,十分欣慰,端着杯子把张好好家中的亲戚都敬了个遍。她原本不太会喝酒,樊父在的时候,也不太同意她端杯,所以往往都是浅尝即止,今晚因为高兴,稍微喝多了些,最后还是被张好好的表妹冯珩扶回房间的。
冯珩帮她脱了外衣,弄上床,盖好被子,问她还需要什么。她的意识还不算完全失去,只觉得这样麻烦人家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说了谢谢的话之后就表示自己想睡了。
可实际上喝了这么多酒,虽然眼睛迷离的睁不开,但脑子里却越发的清晰,手机突然想起的声音惊得人心里一颤。
她把身上盖着的被子往头上拉了拉,试图掩去不断在回响的手机铃声,可这样的方法比起掩耳盗铃来实在差的太多,最后只能伸长了手从床边的沙发椅上把外套扯过来,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
是陆柏怡打来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她要移民的消息,只差在电话那头滚眼泪。
她一向在人前坚强,这会儿隔着无线电波,眼里竟泛起了酸楚,努力笑闹着告诉陆柏怡:“又不是以后都不见面了,你要是想我,在飞机上睡一觉不就能见到了?”
陆柏怡是个喜形于色的人,哭得累了,喃喃叹气:“长安,要是我们永远都活在二十岁就好了。”
她眼眶里本来就含了泪,听了这话,簌簌的就往枕头上落。那些小泪水跌落的速度那么快,枕头面片刻之间就湿了一大片。
她没再和陆柏怡多说下去。鲜活的二十岁,她已经将它过到了极致的绚烂,落幕后的一切也该由她来承担。她没有不甘心,甚至连最初的恨意都不晓得飘散到了哪里,她只是有些倦了,想有个人在身边,不用说太多话,也不用做什么,静静的等着时间缓慢的过去,翻过这一页,然后将前尘往事牢牢的装订起来,永生永世不再触碰。
、拾荒(7)
因为喝了酒,樊长安第二日醒的很晚,结果李崎和潘宜兰比她醉得更厉害,直到十一点还赖在床上不肯动。张好好觉得把时间耗在酒店里十分不划算,于是拉着樊长安说去逛西湖。
天气还很冷,雪虽然是停了,但大街上那些光秃秃的树枝头都被雪覆盖住了,偶尔有倒霉的人走在树下,还会被突然崩塌的雪块砸的满头满身都是。
张好好和樊长安先去吃了些当地美食才沿着湖边信步走着。从湖面吹过来的风凉丝丝的,张好好先是把樊长安的围巾整理到能遮住大半张脸,然后才把自己棉袄上的帽子套在头上,挽着樊长安的胳膊,呼呼的说:“好冷啊。”
樊长安心里很暖,说了句:“谢谢嫂子。”
张好好斜眼看了她一下,笑着说:“你都叫我嫂子了,还谢什么啊。而且就算要谢,也应该是我先谢谢你。”
她不明白。
张好好心情很好,眼角都是不经意的往上翘,说:“要不是你当初先帮我出头,我今天怎么可能当得了你嫂子?所以说来说去,是你无意中种下的因,然后结出了现在的果。”
她嘴角微弯,笑问:“怎么说的好像很禅似的。”
张好好点头:“其中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原因的,只不过我们没有留意罢了。有时候,我们觉得很小的一件事情,那种做过就忘了的事,可能对别人来说会记得一辈子。而有的时候,我们起先没有在意的人,到头来反而会成就一段念念不忘的感情。这就是缘分,不到入土的那一天,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露了个很大的笑脸给张好好:“听起来有点伤感,你平时写小说的时候就是抱着这种心情去写的?那岂不是很多悲剧收场?”
张好好顿了一下,说:“以前写过悲剧,可那个悲剧的故事我到现在都不敢看第二遍,所以后来写的即便结尾的时候很悲,但番外都会给一个好的结局。要知道生活中本来就已经有许多不如意的事了,为什么不在故事里给人一个圆满呢?”
她心思时而飘着,时而又在听着,缓了一阵,悠悠说:“可惜真实的生活不是你笔下故事。”
张好好还想说点什么,兜里的手机响了,是张妈妈打来的,说晚上到家里吃饭。张好好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