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人缠绷带的手顿了顿,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
时间如沙漏,一点一滴,逝去。
宵风转过头去看佐助,只见他还是在沙发上,右脸颊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两条胳膊上条条血痕清晰夺目,只是整个人像是被夺走了生气的娃娃,精致无神。
宵风垂着眼睛,思考了一会,随即苦涩地一笑。
“很痛?”鸣人扎好绷带,抬头就见着了宵风这个笑容。
“不,你做得很好。比起这个,你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佐助?”宵风朝他扬了扬下巴。
“诶?”鸣人闻言转过头去,也见着了佐助胳膊上的血痕和脸上的巴掌印,轻轻啊了一声,然后噔噔噔跑过去,双手倒像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似地窘迫,摸了摸脑袋,“佐助……对不起哦。”
佐助瞟了他一眼,漆黑幽深的眸子黯然无光,没有答话。
鸣人见他这反应,更是心里没底,“……佐助,你生气了?”
佐助还是那么看他,无声无息。
鸣人从未见过这样的佐助,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两个人僵持着。
然后,清水知的声音打破这里死寂般的沉默。
“宵风……”声音在见到屋子里诡异的气氛后淡了下去。
宵风看向他,“母亲呢?”
清水知顿了一下,“她现在睡着了。”随即沉声道,“其实早就有感觉了。那之后,你不仅有一些小习惯不一样了,连心智也瞬间成熟起来。只是一直不愿意朝那个方面去想。没想到,今日你将一切都挑明了。那种感觉你明白的吧?不是你的错,宵风。不是任何人的错。”
宵风没有答话,确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比起这个,宵风……”清水知站在门口,很是犹豫。
宵风见他这进退两难的样子,直接站起来,对鸣人和佐助道,“我出去一会儿。”
经过清水知身边的时候,听到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七个字。
宵风出了门,感觉小腿的血管好像在突突地跳,回房抓了一套衣服换上,然后直接向谷口走去。到了谷口,解开层层结界,宵风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施了一个高级风魔法,快速前进。
——宇智波鼬,水风舞。
前四个字,无论如何也无法漠视。
等到了水风舞,小腿已经把绷带染红了,宵风没有管它,直接迈进去,上了二楼的雅间。
那个人孓立孤云,一身黑底红云,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前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和几碟糕点。
宵风直接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到对面,伸手端起他的茶,一口喝个精光。
鼬看着他的动作,也没有阻止。
宵风赶得微微有些气喘,将杯子放在桌上,也没给他添上,直接道,“什么事?”
鼬早就感知到他的到来,空气里也有若有若去的血腥味,只是那些都不必说出来。鼬也没有去碰那个被“玷污”过的杯子,“佐助被大蛇丸下了咒印。”
宵风眉头一皱,“纲手怎么说?”
鼬也不惊讶他知道了自己去找了纲手姬,只是摇了摇头。
宵风点点头,“嗯,这个需要点时间。不过自来也的封印在,一年内出不了什么大问题。而且,我这里有大蛇丸关于写轮眼的全部研究资料。”
鼬也没有谴责宵风趁火打劫的行径,转移了话题,“那个浅川理绪,是什么人?”
宵风这回有点讶异了,“你怎么会注意这个人?”
鼬没有告诉他,那时候他们在转角的话刚好全部都被拜访完纲手姬回来的自己听到了,这种事实上的“偷听”实在是对宇智波家一贯优雅的教养的亵渎。于是,宇智波大少爷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他是什么人?”
宵风皱着眉毛,往前凑了一点,仔细看他,然后想通了其中关节,“啊——是我的同乡吧。”
鼬这回挑了一下修长的眉毛,不言而喻地要宵风给个更明确的解释。
宵风忽地叹了一口气,双手交叠,侧趴在桌上,斜着眼睛,横看他,“鼬,我说我有个最简单的‘交换记忆’的方法,你为什么不愿意,非得要这样一句一句问我呢?我都不怕你知道我全部的秘密,难道你还怕?”
——玩笑了,宇智波鼬什么时候怕过?只是你一直不肯交换的缘由何在呢?
鼬一动不动地凝视眼前懒散调笑的家伙,随即微微垂了睫毛,“你不会喜欢的。”
“什么?”宵风眨了一下眼睛,低声问。
鼬看到他眨了一下眼睛。纤长的睫毛,慢慢掩了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的瞳仁,两排睫毛根根轻轻碰撞交错,然后又分开,那眼睛里就流露出疑惑的神色来了。自然的,不带半点防备的。
——忍界的规矩:生活中,特别是对敌时,千万不能随便眨眼。否则,那一眨眼的瞬间,就可能丢掉自己的性命。
这个人,这个喜欢自己的人,从来都是和顺的,柔软的,不可理喻的,对着自己懒散的毫无戒备的神色,竟然让自己越来越……习惯。
这是不正常的。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知道那是不正常的,忍者没有什么习惯。因为所有习惯的,随时都会变成不习惯;包括随时习惯那些不习惯。
只是,这一刻,鼬奇迹般的,没有绷紧了身体,卸下了一副备战的模样。
很不可思议。
鼬并不清楚此时时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或者说,拒绝去感觉此时的感觉。
鼬面无表情地回答了宵风,“你不会喜欢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万花筒所看到的世界。”
宵风趴在桌上,斜斜地看鼬。
唔,记忆里的黑发,记忆里的眉,记忆里的鼻,记忆里的唇,一切都和记忆里毫无差别。或者说,每见一次,那记忆里的眉眼便会更加丰富饱满,更加生动鲜活。又或者说,每见一次,都会唤醒那些记忆,一幕一幕,清晰深刻。
好像是一种乐不可支又不可告人的小小游戏,自得其乐而已,无关任何风月。
但是怎么可能呢?明明知道,每见一次这个人,他的思虑都会越来越成熟,他的力量都会越来越强大,他的身体都会越来越崩坏,他的心都会……越来越冷。
这个人。从不停止,从不等待。从不畏惧,从不软弱。
是翠若碧玉却比碧玉更坚韧。是秀如芝兰却比芝兰更挺拔。
是,最华美的绸缎裹着百炼过的钢铁。
惊艳。不可方物。
无论风雨如何变幻,这个人永远都是自己,却也……只是自己。
任何想要靠近的念头,任何想要束缚的念头,都会在那种咫尺天涯的气息里,支离破碎,烟消云散。
没有征服,只有臣服。
但是,即便舍去日月分秒风沙星辰和锦衣华服珍馐美景,奉上最为纯洁的信赖忠诚和爱恋眷念,也无法产生半点‘这个人属于自己’的感觉。
高贵而孤单。不可直视,更不可怜惜。
——这么说来,佐助其实是相当惨的。被这么一个人温柔地对待过,又被这么一个人残忍地对待过。
宵风低低地笑起来,“你忘了我喜欢你?想要了解喜欢的人眼里的世界,是很正常的吧。”
鼬的气息有一瞬间的紊乱,这个家伙太不按常理出牌,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他的一贯习性。
宵风侧头,更加横着看鼬,“嗯?”声音里满满地捉弄促狭的意味。
鼬倒是不曾见过这么开心轻松的宵风,不过面上仍旧毫无反应,“我不愿你看到那些。”
宵风脑袋直立起来,撑在手背上,“鼬啊——我希望我没误会——你是不是把我当未经世事的孩子啊——虽然你很关心我让我很感动,可你是不是觉得我就一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啊?”
鼬怔了一怔,难得自己说了那么一句话,还得到这种回复,这个人真正是不能迁就,“无论他是什么人……”
“无论他是什么人,都不能伤害到佐助。”宵风飞快地截断了鼬的话。
鼬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不。”
宵风点点头,心里道,“应该说‘不完全是这样’才对。”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嗯,我只是挑中了你最重要的哪一句而已。你要的还有很多,木叶的安全,世界的和平。说起来,我没想到你这么贪心。”末尾了声音还些微有些鄙夷。
鼬停了一下,完全没有否认他的话,“那你要什么?”
说完二人都僵直不动了,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鼬,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了那么一句。无心之语而已。
宵风,也完全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只是随口问问吧。探究背后的情绪就不对了啊。
“嗯嗯,”宵风含含糊糊地避过了这个问题,“虽然我现在说出来,你可能会一把天照业火烧掉我,但是,我已经把事实真相告诉佐助了。”
鼬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中忍考试时总总迹象表明,这家伙绝对守不住几天秘密了。奇怪的是,自己没有任何感觉。
没有惊慌是当然的,可是也没有担心佐助会怎样,没有担心木叶那边会怎样,没有担心晓那边会怎样。
怎么会这样?因为身边这个人吗?
那是不可能的。
事实是,宇智波鼬,永远都有自己的应对方法。
“计划进行得如何?”
宵风一愣,才想起是那个所谓“王对王,兵对兵”的计划,“啊——要看佐助和鸣人这三年的成果了。还有你——”
鼬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下半句。
“你若死去,一切都玩完了。”绝对的一本正经的话语,只是这话语的内容让人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鼬转过头去看窗外一枝盛放的花枝,“不会的。”柔和的话语,真正是很荣幸,才能听到。
宵风左右晃了晃头,“话说,鼬,要不要叛出晓?来仙之谷吧。”顿了顿,可能觉得诱惑度不够,又加了一句,“佐助也在哦。”
鼬转过头来,“我已经叛出晓了。”
——不然你以为鬼鲛哪里去了?不然你以为我能有时间看什么中忍考试?不然你以为我能放着那边不管?
宵风这回是真的被震到了,“真的假的?!”
鼬站起身来,淡淡地一句,“走了。”
收回前言,收回前几分钟,收回前几年,收回前几万年的——对这个家伙的赞美。
这个家伙,实在是——很恶劣!
抓紧时间备战
宵风走后,屋子里更是沉寂得压抑。
鸣人摸摸后脑勺,干笑两声,“佐助,太好了呢。你不用找你哥哥报仇了呢。”
佐助侧过头看他,“鸣人,你为什么打我?”
鸣人此刻心里后悔得要死。无论怎么说出手给人家一巴掌都是不对的,何况那个挨了巴掌的人还是佐助!
佐助直直地看着他。
“啊……那个……你一直抓着我……哥哥他很难受……”鸣人红着脸,支支吾吾。
佐助想是受不了这样的鸣人,转过头去,“你明知道他不喜欢你。你明明知道。”
“诶?”鸣人蓝眸有些许慌乱。
“哼!你还不承认你喜欢他吗,大白痴?”
鸣人沉默了。
这下无处可躲了。被扒光了扔在烈日底下暴晒了。皮肤滋滋地响。
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这是不对的吧?那个人是自己哥哥啊。弟弟怎么可以喜欢哥哥?
不,不对,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这样就可以吗?可是……他有喜欢的人了。
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是啊,怎么会想到这些呢?一直叫着“哥哥,哥哥”,却不料他连我哥哥都不是;一直以为自己是他最喜欢的人,却不知道他最喜欢的另有其人。
若我们不是兄弟,那是什么呢?若自己不是他最喜欢的,那又是什么?
不敢去想,不愿去想。
只是这心里的感觉是什么?无法形容。
难受,手足无措。
佐助知道了,那他呢?他会怎么想?会不会……又一次不要自己了?
较之鸣人的窘迫哀伤复杂不已,佐助反而在理智上更加冷静一些。
关于鼬的事情,宵风早就替佐助打过预防针,只不过很含糊。自己回去之后也好好想过,疑点真的是到处都是。这次弄清楚真相了——佐助深知宵风绝对没有撒谎——心里的震撼虽也不小,不过还没到令自己崩溃的程度。
那个人,果然没有背叛自己。
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轻松好多。
只是,怎么可以那么对我?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说,就那么做?怎么可以杀掉……
只是宇智波家和木叶的恩恩怨怨,实在是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还有那个……宇智波斑。
那个人他……也是因为这些原因,才留下自己的性命的?
果然,自己那个时候还是……太小了,太弱了。
因为幼小,所以被饶恕;因为弱小,所以被丢弃。
而宵风的来自异世界的那一茬,佐助就当床前故事一样听了就抛到脑后了。
——开玩笑,宇智波佐助什么时候会去关心旁人的七七八八了?又不是木叶那帮闲得无聊的八卦党!
奇异地,最令自己在意的,偏偏是身边的蠢狐狸的白痴反应。
死命地抓着自己的手,又惊恐又悲凉地看着那个所谓的“哥哥”是什么意思?
他彻底和你没关系,让你难受了?还是说他说起那个人那么悲恸,让你揪心了?
还敢打我!
哼!又不是像那个人一样遇到了绝无余地的事情,还抛下你,叛离了木叶。那个时候你就该知道,他放在第一位的不是你了。
果然该说你是个大白痴吗?连这个都看不清楚。
他哪点对你好了?指使你做着做那,除了逼着你学习平时都不管。比起那个人,他算是什么“好哥哥”?!
你果然是白痴,给点吃的就被收买了。
佐助越想越气愤,起身就往门外跑去。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了——
宇智波鼬!
一瞬间反应。写轮眼祭出,苦无在手,杀气暴涨。
宵风刚收好结界转身,一见这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