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走远,附近寻了间餐馆,点了两小菜。
“嗳嗳,够了,就咱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钟长平直拦那男人。
“兄弟,你是不知道,这事全靠你了……”那男人感慨,给钟长平满了茶。
“大家都是混口饭,能帮的我也不犹豫。”他说的跟真事一样,笑道:“对吧徐法,嗳,不对。现在应该叫你徐检了,呵……”
他之前遇上桩小官司,也不想往上找,托谁还要孝敬谁,便和办案的法官吃了顿,就是眼前这男人,聊聊还挺投缘,官司也没拖一早就给他把案子结了。
“平子,你这关系处的,可是出师了……”姓徐的男子称赞,年轻那前脑子一热就爱参加些什么运动,想想后悔,不禁倾身,小声近道:“就我这底子别说升了,连工资都加不上去……”
这次竟然让钟长平给他从法院弄到检察院去了,虽说是平级调动,可谁都知道,在汕江市检察院比法院有钱,那条件可好多了,每逢年节都要发下不少东西。
“呵呵。”他笑的挺美,喝了口小酒。
“怎么样平子,最近忙什么呢?”男人叫的可亲了,其实两人也没见过几次。
“没呢,听说海关要建新楼,这不看看……”他说着,突然又想到这事了,便随口去问,“有没有说上话的?”
“海关啊。”男人有些为难的抓抓脑袋,道:“那个常务副关长程建民……”
钟长平一听眼睛就亮了,可男人一个大喘气,又道:“以前党校学习教我们思想政治的。”,他咧着嘴,直摇脑袋,“人家都快退休了,不像咱啊,恐怕难……”
“徐检,你不纯洁啊。”他没接这茬,打哈哈笑道:“像咱这怎么了,互相扶贫有啥不对。”
他就在不知不觉中张开了自己的网,那细细密密的关系网络已经侵蚀到了汕江的每个机关角落。故事竟然是这样意想不到的发展下去,一场惊世大案竟然如此悄无声息的酝酿在汕江,这个平静而美丽的城市。
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他是一个来自乡下的朴实少年吗?他如何把整个汕江拖下水?仅凭一个凤凰镇走出来的土娃子,他真的可以做到吗?他做到的不仅仅如此,钟长平的案件牵连之广前无古人,仅涉案的汕江省几个大市上上下下官员百余人,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多么可怕的统计。
“可你到底耍了什么手段,最后拿到了海关的重建工程?”我稍一倾身,问的有些急切。
他如何一点点腐蚀到机关政府的上层官员?或许从始至终这只不过是个借口,一切都没有结束,不过刚刚开始,开始他为恶汕江的一点星星之火罢了。
当日钟长平和徐检察官的那顿饭吃了很久,两人谈着谈着又聊到海关的这桩工程上了。
钟长平按捺不住,当时就催着徐维国给他问一些关于杨文丽的私事。一顿饭电话始终没停过,可结果却让他有些失望,正如林芳所说杨文丽除了工作确实再没什么喜好,常年操劳有一顿没一顿的就烙下点胃痛的毛病。
这让他实在敲不准从那下手,同徐维国分开后直接回家了。
纵使凤仙承诺了林芳,不会告诉钟长平她来过。但这个聪明的男人还是从烟灰缸里的烟灰看出了痕迹。走的时候干净的,这是从哪来的?
钟长平解开衬衫,里面一件棉织的白背心,来到睡房看见凤仙趴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她一定是等得太久了,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卷翘着。
他觉得对不起凤仙,这些年她一个人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但让他有一点欣慰,就是在外婆临走前还有凤仙陪在身边。她为他付出了太多,他一时心里满是不舍,便守着她席地在床边坐下。
他伸手摸了摸凤仙的小脸,小凤仙醒了。
“你回来了。”
“吵醒你了?”
“没有。”凤仙摇了摇头,尚还睡意朦胧。
“我带你出去转转……”他把凤仙拉了起来。
这时已是傍晚,五六点钟路上车子有点多,可风和日丽全当游车河了,反正凤仙一直趴着车窗往外瞧,一路上新鲜的还不够看呢。钟长平时不时侧脸望望凤仙,看着她梳了十年的两条大辫子,一点都没变,还和他刚出来的时候一个样。
“长平哥,你笑啥呢?”小凤回身望他。
“啊?”他笑了吗?他怎么一点都没觉出来。他转了方向,驶进停车场,附近几幢办公楼,不过有间女装品牌专卖店,就拉着凤仙过去了。走到门口来了电话,钟长平在外面接电话,推了凤仙自己先进去瞧瞧。
这是小凤仙头一次进商店,还是省城的专卖店,紧张兮兮的抓着身前两条大辫子。
这模样售货员一眼瞧见就嫌弃,别说她还伸出小手摸人家店里衣服。
女售货员走去凤仙,站在一旁没好道:“这条裙子五千八,你要吗?”
她的妈呀,小凤仙一听跟被烫了一样将手缩了回去。
“怎么不要了,你这是什么眼神,给我包起来。”钟长平这时笑呵呵的进来了。
“呀,三哥。”
那姑娘见他急忙去招呼,这店面实际是林芳开的,不过当初钟长平注的资,这姑娘的工作还是她介绍来的。钟长平可是大方着呢,足足给凤仙选了三两万的衣服,不过临走时却一分钱帐没付。如果他要就捡个三五千就算了,一下这么大笔数,那姑娘就没敢放他走,毕竟现在的老板是林芳不是他,可也不知说什么好,正两难着,林芳背个手包进来了。
一见钟长平领着凤仙脸就垮下来了,她还以为他无论怎样总会背着点她,没想到非但不是,还堂而皇之的领进她店里来了。林芳走过去看了看帐,有点沉不住气了,对他冷道:“平子,你弄个女人住家里我就算了,现在带到我店里,买了东西竟然还结在我帐上,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还不明白吗,他就是故意带来让她知道的。
她最好别打李凤仙的主意,不然他就只能和她翻脸了。
可林芳毕竟在汕江还有很多人脉,钟长平不想得罪她,可是要说怕,他现在也谈不上。
钟长平一见她脸色就沉了下来,就知道那烟缸里的灰肯定是她去过了,不爽道:“你下午去过家里?”
林芳说完就有些后悔自己嘴快,可话已经出了也收不回去了,便回道:“去了。”
那她还装着不知道,不知她按了什么心。钟长平一听火气上来,真想上去扇她两嘴巴,忍了又忍才压下这腾腾往上蹿的火。他冷冷的盯了她片刻,二话没说,一把将她肩上的背包扯了过去,力气挺大,把林芳拽的一个踉跄。
“你干什么!”林芳追了过去。
“滚。”他扬手一挡,看着蛮凶的。林芳怔了一刻,就再没敢再动。他把里面东西都抖了出来,拿了家里的钥匙拉着凤仙就走了。
“钟长平!”林芳气的直摔杯子,恨道:“好赖你别再回来找我!”
他实在忍不得林芳先前打来的那个电话算计他,他已经不是个乡下的傻小子了,更不是林芳靠上的那些官。像武振江竟然还跟她动了真情,一句“我是爱江山也爱美人,我跟她来的是真感情。”,钟长平已经知道搅在面早晚有一天会出事,但他已经退不了身了。无论是武振江,还是林芳都跟他有着扯不清的干系。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林芳翻脸。
、第9、10、11章
第009章【中南海】
权利与欲望的膨胀,想要改变自己,改变命运,永远抹杀掉那些卑微的过去,这种强烈的欲望渐渐迷失了他的双眼。实际他早就没有方向了,他所追寻的根本就是一片过眼云烟,一点一滴都无法留住的海市蜃楼。
钟长平在一直忙碌着疏通海关关系的同时,山江已经悄悄的在变天了。
小剧场内黑漆漆的,门室紧闭着,四壁挂着丝绒帘,又厚又软,是萧肃的暗红色。大银幕上一闪闪的画面掠过,音量不高,整个剧场内只坐了十几人。他们好像都在看,没有声音非常安静的坐着。
他十指交扣,轻轻的放在身前。因为影片已经播放了很久,所以他没像往日坐的这么挺直,不过也仅是略微的沉了些身子。这只不过是他每日必修课程的一小部分,他已经习惯了。
剧场后的红漆门被悄悄推开了一道缝隙,虽然没有声音,可却射进了一束突来的光线,但这里依旧那么安静,没有人去回身看这道光源的来历。
那个男人走了进来,在他的身旁坐下,他坐的位置并不靠前,中排居后一点的座位,他每次都差不多坐在这里,所以并不难找到。
男人在他身旁坐定,也没去看他,目光看着前面的大银幕,开口道:“你出来一下。”
“对不起军长,我正在上课。”他也没去看他,平静的回复说。
“这是命令。”那男人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康梓烨没再坚持,因为这是命令,一个军人必须要服从命令。尤其在这红墙金瓦琉璃砖,湖光春色满园香的特别之地。他也是一个特别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就连他的所思所想所念都要特别的保持一致,容不得半点逾越。
这里干净的甚至连一粒灰尘都没有,柏油路上的分界线是雪白的,好像刚刚漆上,从来都没人踩过那般洁净。太阳的光是刺亮的,没有遮盖的普照下来。
康梓烨默默的跟在军长身后,走在绿树荫下,两个人没有说话,他们从来都没有什么话说,不仅是对他,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什么话说。他只有绝对的服从,这一切只是冰冷毫无感情的命令。
军长将他领到一所园子,门外有人守卫。他不常来,可却并不陌生,康梓烨跟着走了进去,但在房外却被拦下了,因为里面有人,谈话还没有结束。
仅是一墙之隔,却是永远触摸不到的另一端。
室内敞着窗,窗前是清白的纱幔,有微风吹过,薄纱轻轻舞动。窗外,湖波水色浩如烟海,亭台楼阁缈若天宵。时不时传来阵蝉鸣,绿柳垂丝拂于池畔,碧波荡漾光华如镜。
老人沉目坐在摇椅上,面朝着这千倾湖泊满园青葱。他一头银发苍苍,眉须皆白,但气色仍然不错,身子骨看来也颇为硬朗,面容安详的轻轻摇着椅子。椅子是黑胡桃木雕,看似有些年头且及为珍贵。其实这房里最贵重的,莫过于老人此时坐的这把摇木椅了。
老人家双眸轻合,声音有一丝哑,还有一点沉,良久缓缓说道:“派你过去,只有,三个要求……”,他停下一声,好像在决策一些事情,迟道:“一是,倡廉,清静一方天地。二是,搞经济。”,他又顿了顿,方继续道:“三是,搞建设。”,他轻轻摇着椅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平静道:“那边不行了,要换了……”
老人身旁男子,待他停下话时,方才将沏好已久的香茶送到他手边,轻声劝道:“康老,您该吃药了。”,这男人年纪不大,穿着一套黑色西装,是应届医科毕竟的优秀人才,他现在的工作就是照料眼前这老人。
老人家喝了药,扶着男子站了起来。
“爷爷,您小心。”康梓祺见状,随即拿来拐杖递到老人手中。
“嗯……”他此时方才看了看孙儿,问道:“梓烨来了吗?”
“他来了,在外面等着呢。”康梓祺垂首应对,搀扶着老人在桌旁坐下。待老人坐稳了,康梓祺一直站在旁边。他和康梓烨虽不是同一父母所生,但却是康家唯有的两条血脉了。
“要求三个,目标也有三个。”老人沉声,拈着手中的两颗羊脂玉珠,虽已年过七旬,可依然声气十足,扶案教道:“一是,要搞好。二是要搞好。三,还是要搞好。”
“是的,我明白。我这就交待一下手头的事情,随后就去。”康梓祺毕恭毕敬,却又被老人家阻道:“不急,把你手里的工作安排安排,来年开春再去吧……”
“是,我知道了。”他拿小壶帮他将茶满上,低声问道:“要不要叫梓烨进来。”
“不必了,叫他回去吧,我也有点累了……”老人家扬手挥道:“让他先去任个职,熟悉一下,等你过去也好有个帮手。”
“是,我这就吩咐他过去。”康梓祺辞退老人,出来时小心的将门掩上,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阁老有什么交待?”高秘书一见康梓祺出来便迎了上去,两人边走边聊。
“三个要求,三项指标。”康梓祺摘下金丝边眼镜,抬手揉了揉眉心。
“有总比没有好。”秘书高泽笑了笑,问道:“下了什么指示?”
“反腐倡廉,搞经济,搞建设。”他接过男人手中近两日的行程,边看边道:“说是要搞好,搞好,再搞好。”
“看来康老是要大刀阔斧搞汕江了。”高泽含笑,尾随康梓祺身后。
康梓祺蹙了眉,脚步微微一停,阁老是想让讪江再晋一级,在人文、环境、社会治安、经济上有所提升,调动汕江配合周边省市的发展。他的压力挺大,可却没敢开口,只说了,“不容易。”
“这是您的政绩,应该多谢康老给的这次机会。”
高泽温和的笑了笑,这几年一直跟在康梓祺身边做事。
他再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一声,出来时见康梓烨仍旧在外等候,便迎了过去。
“梓烨。”
康梓烨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并没有回应。
“老人家说累了,你就不要进去了。”他也是好意,可康梓烨听了面无表情的转身要走。
“你站住。”康梓祺沉声将他喝住。
康梓烨顿下脚步,对这个堂兄没有什么感情,他甚至连自己的堂嫂都未曾见过一面。那只不过是对康梓祺政绩需要的一场婚姻,一过便是十余年。他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怎样,甚至不知道他的妻子会是谁。
“爷爷让你先去汕江军区任职,熟悉一下环境。”康梓祺走近,将话原封不动的传给他。
他仍旧没有说话,目光微微垂下看着石阶。
“你也该去历练一下,自己准备准备吧。”康梓祺无奈的说,垂首推了推眼镜框,交待完便和高秘书一起走了。梓烨只去过汕江一次,除了乌烟瘴气他对那里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倒是有一个姑娘他却记住了,那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乡下姑娘。
康梓烨受的教育是从小开始栽培的,那些花天酒地金锣玉器腐蚀不了他,他也绝对不可能深陷其中。既然如此,康家兄弟百毒不侵,为何还能让钟长平在汕江市独自做大?
这个疑惑一直困扰着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钟长平在某种程度上利用了李凤仙?还是他有更好的办法对付康梓祺?或者,仅仅是出自人的本性,当那些想得到的和需要的成为人最渴望的时候,欲望就形成了,那就是弱点。
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