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守白头- 第15部分

“千千，别怕，有我陪着你啊，别怕。”侯宵用下颚轻轻摩擦着千水的头顶，像哄一个孩子般哄着千水。

“宵”仿佛尽了所有的力气般，这个名字才终于被千水吐了出来。

“恩恩，我在，放心，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即使是阴曹地府我也陪着你，我要陪你好久，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陪着你。”说着说着，泪水就从那个男子的眼里滑落下来，一直落到了千水苍白的脸上。

伏在地上的柳絮却因为这句话眼神越发怨毒起来，她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子，用力的刺入了侯宵的背，“我让你们一起去阴曹地府，我让你们去！”因为疼痛，侯宵的眼神怔了一怔，然而，很快却又温柔起来，他拥着千水的手却始终没有松过，尽管那个女子早已失去了意识。

我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从心底蔓延开来，越来越让我痛得难以呼吸，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落在青色的地面上，与那些暗红溶为一体。

“都去阴曹地府好了，我才不会让你们去逍遥快活。”柳絮突然用力拂下了桌上的油灯，火，顺着灯油很快的蔓延开来，那女子却笑得歇斯底里，“烧吧，再烧一次，把什么都烧干净！”

火渐渐攀上了房梁，渐渐地，柳絮的脸也被淹没，我渐渐地感觉到了窒息的热，燎的我的皮肤生疼，哪里都是一片火红，要死了吧，我感觉到意识渐渐恍惚，心里这般想到。

“我可找到了。”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隐约中我看到了一个佝偻却矫健的身影，待那身影走近，我才发现他竟然就是前两日我在侯府门外碰到的那个老人。

“就知道你这丫头不会死心，幸好我一看到火就进来了。”略带了些责怪，老人快速的解开了我手上的绳子，背起了我，在渐渐坍塌的火势里吃力的跑着，而我却将头埋进了那瘦弱的背里，任那泪水浸湿老人的衣裳。

终于从火势中逃出，老人一下子就瘫软在了地上，而我，就那么顺势坐在地上，看着一个个携了家私的婢子家仆从那宅子里跑了出来，火越烧越大，却没有一个人去救。

“烧了好啊，烧了好啊。”老人却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笑了起来。

也许，这这的是最好的结局了吧，这世上不仅少了一桩罪恶，侯宵也不用再背负着对柳絮的愧疚活着，千水也终于能和她心爱的人在一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在我泪水纵横的面上蔓延开来。
29。第二十九章　　连晋失踪
第二十九章连晋失踪

渐渐地，周围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有幸灾乐祸的，有拍手称快的，然而更多的却是惋惜，“侯老爷是一个大善人啊，如今却遭了如此不幸。”这些人都记住的是侯宵的好，哪怕这座宅子有着并不好的传言。

我静静的站在人群外围，曾经的宅子早已成了一片废墟，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颜色，焦黑的废墟上依旧还冒着烟，几乎笼罩了整个小城，然后我就看到了挤在人群里的绿衣，也许是料到了些什么，她的眼底有着惶恐，老人，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绿衣。”我轻轻地朝着那孩子唤了一声，她转过头来，眼神带了些许的茫然。

“姑娘，千姨呢？我回客栈没见到你们，差点急死了。”绿衣看着我，小心翼翼的询问道，然而我却看出了她心底的不安。

“她和侯宵一起去往生了。”我抬起头，忧伤的眼神凝聚在那一片废墟里。

绿衣的目光随着我移到那废墟里，脸色一瞬间便白了下来，“千姨这几天一直交代着楼里的事情，总是叫我以后照顾好自己，我就知道，她是要离开我了。”说完这句话，绿衣便安静下来，我以为她会哭，然而，她却只是用力的咬着唇，眼神渐渐空洞起来。

也许在一个人过于悲伤的时候，就会懒得哭泣了吧。

废墟里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在那场大火里，不光是他们的灵魂，连他们的躯体也一同去了通往轮回的黄泉，走的是那么的干净，只留下了一段段记忆在人们的心底。

我和绿衣并没有过多的在徐州逗留，草草的收拾了行李，连夜便赶回了江南。

等我们回到红楼的时候差不多是人定时分，这个时候往往是红楼最热闹的时候，朦胧的灯光，醉人的脂粉味，并没有因为千水的消失有丝毫的减少，是了，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没有谁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我几乎是急不可待的直奔后院，虽然才离开了三天，我却是已经十分挂念连晋了，那个家伙，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养伤。然而，属于连晋的房间却是空当当的，床铺整洁无比。

“这个家伙，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又跑到哪里去了。”我低低的自语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谁？”我进屋没多久，侧室里就传来了一声质问，我转过头，看到慈儿披了件外袍，揉着眼睛站在主卧与侧室相连的门栏处。

“姑娘！”等到看清是我，慈儿欢喜的喊了一声。

“吵到你了？”

“没有。”慈儿顶着凌乱的发顶，用力的摇了摇头，继而又有些惋惜似的说道，“你要是还早一些回来就好了。”

“怎么了？”我歪着头，疑惑的看着慈儿。

“昨天伏公子回来了呢，我猜啊，应该是专程从奚桥赶来看你的，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呢，不过今天傍晚他突然收到了奚桥来的信，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又急急的赶回去了。”慈儿笑着说道，眼里满是暧昧。

我的脸葛的便红了起来，心里不禁想着他来找我做什么。

“他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亲口对你讲呢。”仿佛知道我的想法般，慈儿接着说道。听了她的话，我的心里不禁有了一丝期待，究竟是什么事情，一定要亲口对我讲呢？心，似乎又活了似地。

“对了，连晋呢？我怎么没看到他。”为了掩饰我的尴尬，我赶紧转移了话题。

“他呀，我也有好些天不见了。”慈儿打了个哈欠说道，我的心却突然不安起来，想起他之前种种奇怪的举动，还有那莫名其妙的伤，恐惧仿佛扼住了我的咽喉，让我几乎难以呼吸。

青禾！我的脑海里第一时间便出现了这个名字，“青禾在么？”我抓住了慈儿的手，急急的问道。

“在啊，她这几日好像不大舒服，都没有怎么接客，这会儿应该也睡了。”似乎手腕被我扼的有些痛，慈儿的鼻子皱了皱。

她的话音一落，我赶紧松开了她的手，提了裙摆朝青禾的房间跑去，我与青禾的房间只隔了一条回廊，我却从未觉得这条回廊这么长过。

“青禾，开门！”我用力的敲着她的门，因为急切，声音有了些许的颤抖。

没多久，门就被打开了，青禾披散着发倚着门栏，眼睛隐约有些红，明显是在睡梦中被我吵醒。

“不离姑娘啊，有事么？”青禾懒懒的看着我，打了个哈欠，然而我却一时无语起来，质问她把连晋怎么了？连我也只是怀疑她而已。

“你知道连晋去哪了么？”沉静了许久，我终于缓缓开口。

青禾听了我的话却突然笑了起来，“你们俩还真的把对方当亲人了，呵呵，真是有趣。”她的话虽然令我不解，但是，从她的态度里，我至少知道她是知道连晋的下落的。

“他在哪？”我冷冷的看着她，语气冷冽的开口。

“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吧，说不定你听了就不想知道他的下落了。”青禾拢了拢凌乱的发，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我只想知道连晋在哪。”我直直的盯着青禾，固执的说道。

“你听我讲了这个故事，我就带你去找他，好不好？”青禾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我这时才发现她的指尖夹着一枚泛着青色的银针，所有的一切呼之欲出。

我早该明白，那日我看到的所谓奸情根本就与爱欲无关，不过是青禾杀了云儿灭口后来不及躲藏，便伙同连晋演了那么一出戏。

“你讲吧，我听着。”我突然感觉到好累。

青禾满意的笑了笑，就那么迎着晚风讲了起来，“在与中原无争的蜀中，有着一个受所有蜀中人膜拜的圣教。有一天，教主却突然派了三个教里的执法去中原执行一件秘密的行动。

她要那三个执法杀了一个女子的情郎，然后带着那个女子回圣教，这本来会是一件很轻松地事情。

可是，那个女子竟然失忆了，连她自己是谁都忘了，更别谈她的情郎，三人找到女子的时候她已经被人卖给了牙婆，三人无奈之下只好扮作一同被卖的人伢。

为了完成任务，三人忍辱负重，甚至沦落青楼，终于得知了那个女子的情郎，尽管那个男子武功盖世，可是三人中的少年却是圣教中最顶尖的杀手，若是合三人之力，本来也很容易，然而，那个少年却对那个女子动了真感情，只因为那个女子拿他当弟弟，他就下不了手了。

在同伴的规劝和教中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下，少年终于动手了，然而，在最后一刻却终是狠不下心，放过了那个男子，无法完成任务，少年只好孤身回圣教领罪，竟管他知道那责罚几乎生不如死，可是他依然义无反顾的回去了，只因为，他不想他的姐姐伤心。”说道这里，青禾的眼里有了一丝的轻蔑，也许在她的心里，认为那个少年很傻吧。

“怎么样？后悔了吧，你当做弟弟的人，根本一开始就是为了伤害你而来，可惜，却是晚了呢，我必须带你回圣教，我可不会像他那么傻，杀不了那个男人，带你回去说不定能少受些责罚。”青禾葛的抬起头，眼里泛着同银针上一样的寒意。

“我不后悔。”我看着面前的女子，一字一顿的开口，连晋心里是拿我当亲人的就够了，每个人的过去如何，不是他本人能选择的，“我要去救他，救我的弟弟。”青禾的眼底因为我的话有了一丝诧异，她大概以为听了这些我一定会痛恨连晋吧，可惜她想错了，我不会，我说过，无论连晋做了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他的，更何况这些他也只是身不由己。

“以免夜长梦多，我必须现在就带你会蜀中。”仿佛对我为什么不恨连晋失去了兴趣，青禾懒懒启唇，手指轻转，我只觉得一抹青色射了过来，脖间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连晋啊，无论你将面对什么，姐姐都将与你在一起。
30。第三十章　　蜀中圣教
第三十章蜀中圣教

月如钩，夜风冽冽，远处时不时的传出几声野兽的嘶鸣，我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辆停着的马车里，掀开帘子，就看到了坐在火堆旁烤着野味的青禾，这个女子的脸上没了往日在红楼里的那种世俗，有的只是冷漠。

我走到了青禾身旁坐下，看到我过来，青禾将手里烤好的野鸡递了过来。

“青禾，你没必要把我弄晕，我说过，会跟你去的。”烤好的野鸡皮香色焦，甚至流着油，然而，我却是一丝胃口也没有，见我不接，青禾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树叶上。

“我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可不担心你逃跑。”捡了根树枝拨拉着烧尽的木炭，青禾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青禾，你们的教主为什么要你们杀我的爱人和抓我？”在脑里盘踞了许久的疑问终于被我问了出来，在我的印象里，我似乎从未招惹过什么圣教，难道是与我以前的记忆有关？我蹙起了眉，从未如此的渴望拥有完整的记忆。

“教主要做的事情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岂是我等有权过问的。”青禾扬着头，眼底的虔诚和畏惧一览无余。

见她这么说，我也不再问了，反正就快到蜀中了，那时，所有的真像自然就知道了。勉强吃了些东西，就在空地里寻了个干净些的地方睡了。翌日一早，青禾就叫醒了我，一路朝蜀中赶去。

离蜀中越近，我的心便越发的不安起来，面对那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手无缚鸡之力，除了知道那个什么教主对我是有敌意的，对其他的事情更是一无所知，想要自保都是那么难，更不谈说救连晋了。

一路马不停蹄，在夕阳即将落下天际的时候，我们终于赶到了蜀中，连绵无际的山脉围绕着这个地方，远远地都能看到山峰间缭绕的雾气，这种大自然的大气美是在婉约的江南不曾见过的，我看着不远处十二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一时竟忘了言语。

“那就是神女峰，传说其中一座便是巫山神女的真身。”青禾同样看着不远处的山峰，不同于我的震惊，她的眼神是尊崇的，一路上我了解到蜀中的圣教正是信奉司欲之神巫山神女。

一旁路过的民众见到青禾，纷纷放下了手中的事情与她打招呼，他们看着青禾的眼神如同青禾看着神女峰时的一样尊崇，青禾却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我想，他们的这种信仰大概是我这一生都不会理解的吧。

“青禾执法，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刚走到一座高大的石门外，一个青袍的男子便神色欣喜的奔了过来。

“教主呢？”青禾点了点头问道。

“教主正在朝露台主持祭典。”男子转过头打量着我回答道。

“我去看看。”青禾说了声转身向石门内走去，我顿了顿，赶紧跟了上去。

朝露台处在一个仿佛被削去了山尖的山顶，此时，早已是人山人海，山顶的中央，有着一座高高的石台，石台上立着一个白色的女子，不只着了白色的长裙，连那长发竟然也是白色，一柄褐色的权杖被她用双手举过了头顶，宽大的衣袖顺着洁白的肌肤滑到了肩际，露出了皓月般的手臂，然而却无一人欣赏这份旖旎，所有人都垂着头，双手向上平举过头顶，整个广场安静无比。

连我身旁的青禾也闭了眼，垂下头，双手虔诚的举过头顶，人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扬着头凝视着高台上的女子，显得诡异无比。

然后我就看到高台上那个女子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穿过人群落到了我的身上，她的嘴唇似乎动了动，那高高在上的面容上竟然有了一丝怨恨，仿佛在指责我什么，在我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更多东西的时候，她却突然下了石台，转身离去。

“教主传音让我带你去神庙见她。”正当我迷惑不解的时候，青禾在我的身旁开口说道。

“刚刚那个女子是你们的教主？”我一直以为做到教主这个位置，应该至少过了四十岁，而刚刚那个女子，虽然一头白发，面容却明明不过三十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