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始至终在发着愣,偶尔看着覃蒂云肆无忌惮地哭,泪也悄悄落了下来,再抹净。她问,云云,你喜欢的不是以法迦么?
你喜欢的不是以法迦么?覃蒂云被问得云里雾里的,并没有回答。多年后,当覃蒂云真正理解此话的玄机时,已然物是人非了。只有年轻,拥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感情来尽情地挥洒,来充分地表达,想笑便笑,想哭便哭。
时从泊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从头到尾,他都像是一个看故事的人,神情庄重凝沉。覃蒂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抽烟,罂粟般的美丽而妖娆的一抹烟雾扶摇直上,令抽烟的人看起来无比寂寞孤独,她在想,他寂寞孤独个鬼啊!像他那样以捉弄别人为乐,一点儿也没爱心的人是不会明白寂寞孤独的滋味的!但是时从泊静静地凝视着她,透过袅袅烟雾,眼神寒冷得稍微忧郁,他说,伊诺妮所说的事全是他一个人的错,与丝妆无关,与花白镜无关。他说,蒂云,对不起。他还说,别哭了,我心疼。
覃蒂云愣了。那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差点儿就毁了她一切的事情,时从泊用三句话就带过了,好像一直以来他就是游戏的主人,游戏里怎么可能会有真感受,他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别人的感受,他只顾自己玩得欢腾就行了,然后,三句话做了游戏最后的总结,完结了。她一气之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这一次是来真的,她的巴掌从来不轻易打过人,只有让她恨到深处才能享受这种“福利”。她还略显恶心地将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
时从泊仿佛很享受这一巴掌,什么话也没说。
“从现在开始,我就当从不曾认识过你。你对我所做过的一切伤害,我认了!是我命不好,拜托你以后也把我当作陌生人,我会很感激你的,真的!”覃蒂云说。
陶丝妆吓了一跳,看着他脸上的掌印开始发红,看着她怒发冲冠地火红了双眼,傻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抱歉。”半天,时从泊才缓缓地开口,“我办不到。”
“Are you kidding?你到底想怎么样?真的非要把我弄死才罢休吗?”覃蒂云快崩溃了。
“蒂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真的不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我一直在保护你的,你这个笨蛋……”时从泊说得理所当然,他的歉意依旧带了他对她的小小宠溺,一如他平时就说的,你饿了,我给你做饭去。那样地自在。
覃蒂云捂上了耳朵,她说:“什么?你讲的是笑话吧?好了,我不想再跟你多说,我会消失的。”
“去哪里?”
“要你管!”
、140谁之错(六)
当急救室的红灯一灭,医生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来时,宛若无数次出现在电视里头的画面一样,医生说,我尽力了。然后,他们能感受到当场的所有的景物全部褪了颜色,心都碎得不知不觉。
覃蒂云没有选择哭,没有选择叫,没有选择闹,她转身跑了。这一次是真的跑,并不是逃。有些事情,不面对总比面对让人好过。
坐在宽大的机座上,覃蒂云闭目养神。下一站,巴黎。她的手里,紧紧握的是能走遍天下的护照,身份证和银行卡。上飞机时,一个送行的人也没,一张熟悉的脸也没,只有一片温热的阳光抚摸着她受伤的灵魂。她将帽檐压得更低了,悄悄地走,正如悄悄地来。她对自己说,要忘记,忘记在中国所有的回忆,等到达了家,继续一年前的生活,她还是她,属于以法迦,属于爸爸妈妈,属于巴黎的天和地。
过去了,都过去了,尽管一路以来都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哭过笑过,分分离离,失望过开心过,玩玩闹闹,回想起来总让人揪心得不得了,可是,它真的过去了!覃蒂云在飞机上打了几个瞌睡,全是一场接一场的噩梦,吓得她都不敢闭上双眼了,听着清新优美的轻音乐,她在幻觉中看到了以法迦从远处走来,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
由于天气忽然变得极端恶劣,飞机不得不被迫返航。
当覃蒂云确认从上头传来的甜美声音是真的时,近似崩溃,那个甜美的声音说,为了乘客们的安全,飞机已经顺利返航停在白云机场上了,天气还会持续恶劣下去,此次航班最快三天后起飞。
在医院跑出来时,最后陶丝妆追出来问,你想这样就回巴黎了吗?难道你对中国一点儿割舍都没有?我就不信你对花白镜没有任何感觉。你的戏还没演完,我还没带你玩遍整个大陆,你还没跟我讲完你的整个故事,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参加第四屉电影节吗?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你会后悔的。
此时此刻的覃蒂云并没机会后悔,眼看着快要到家的飞机却返航了,这不是命中注定是什么?她掐腕叹息,真想背后长一对翅膀一呼飞到巴黎去!因为现在广州的大街小巷上都是有关于她的丑闻。
原来是,她和陶丝妆他们之间的对话被媒体直接到电视台上去了,那叫一个轰动啊,震惊呐,大新闻呢!弄得街头巷尾一个个人心惶惶,一个个都在说覃蒂云女扮男装的是是非非,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纷呈,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围着她转,把她弄得不知所措的。
“小饼干。”
就在覃蒂云一脸迷茫地呆在大街上,看着人来车往尘土飞扬时,一辆车子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车窗慢慢摇开,从里头传来了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叫唤,再接着是一张清秀甜丽的脸蛋,带着不变的温和笑颜。
“小梨梨?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唔,我可没跟踪你哦,只是刚好路过而已。上车吧,小心中暑了。”
覃蒂云差点儿就忘记了,在广州,她曾经相识了一个叫做骆梨的好人,那是个有些疯疯癫癫的女孩子,她咧开嘴轻轻笑了。上帝并没有断了她的后路。
、141迷茫(一)
沉默,安宁,轻音乐,窗外的阳光静好,岁月缓缓地淌。但这一切并不会显得尴尬,反倒自然自在,令人心中无比舒畅。
“为什么?”隔了好久,覃蒂云开口问,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嗯哼?什么为什么?你怎么看起来傻傻的?受神马刺激了?”一连串的问题很自然地从骆梨的口中而出,不过不带一丝丝的调侃意味。
“啊,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好啦,我知道你是装出来的。”社会上的人,谁不是这样子的呢?做人三分心,与自己无利益关系的事就装聋作哑。也许吧,这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覃蒂云算是彻底想明白了,深呼气,平缓情绪。
骆梨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跟着音乐哼了几段旋律之后才恍然大悟地说:“哦哦,你是指哪件事啊!大家都在讨论你到底是不是个女这事儿?哈哈,我早就知道啦,你是个女的。你说我有必要装吗?”
早就知道了!覃蒂云怔忡住,她不觉得自己曾做过什么会让人一下子就怀疑她身份的,更何况是早就知道了!难道又有内情。她激动地抓紧了双手,她问:“你是什么意思?我我,我是不是哪一次喝醉了酒跟你说过了?”
“你想太多啦。别大惊小怪的,吓到我了。”
“……”
对于她强烈的疑问,骆梨一笑而过,倒是不折不扣地侃起了他在国外的旅行,他说,他最喜欢的是法国的纳安德尔迷宫,不仅因为那里的风景和风景,还因为迹遇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人。他说瑞士的雪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雪,等下一次一定带上覃蒂云一起去看。他说如果你去过德国北海叙尔特岛,你便会相信了天堂与人间其实只是一步之远。他说一个人沐浴在加州的落日里,比泡在温泉还享受。
他说过一些地方,覃蒂云也去过,听他欢腾地讲着讲着,当初旅行时的心情和风景全都跃然脑海,让她有一股想要立即启程的冲动。她说,有机会去美国就绝对不能错过塞米蒂国家公园的彩虹瀑布,在那里荡涤放空自己,真的会重获得新生命,她一直很喜欢,所以每一年她都会去一次。讲到这里,她才发现今年该找个晴朗安好的日子旅行一下了,是时候让心灵和灵魂得到释放了。
骆梨并没有问她,你要去哪里。就直接开车到了以前一起住过的地方了。老地方,熟悉的地方,会莫名给人安全感的。
覃蒂云呆呆地站在门外,样子甚是迷茫,她说:“我该怎么办?”
骆梨看了一下时间,说:“呃,我觉得你应该吃顿晚餐,泡个澡,然后睡觉,明天上班呢。我警告你,你已经有好几天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没来上班了。哦,听说你去了西安拍戏,见鬼了,瞧你忙得跟国家主席似的,却拿不到他的百分之一钱。”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语气好像一个人呢!”覃蒂云没注意骆梨说话的内容,激动地说,“付弦?”
、142迷茫(二)
“Dear,付弦是我表哥。他长得不像我,难不成像你吗?”骆梨神定气闲地把一大堆东西丢进了冰箱,无奈何地说。
“哦,好像也是。”再一次踏进了这个熟悉的环境里,一股暖流袭上心头,覃蒂云禁不住感叹唏嘘了一番,她还能清楚地看到了当初和骆梨在这间屋子里打打闹闹的身影,笑声充满了心间,一切恍如隔世。发生了太多事,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拎起手机弄了老半天,摁到了一个熟烂于心的号码拨了出来,信号在空中神速般地穿越,手机那头是GAGA销魂的彩铃,不超过一分钟便有人接了:“喂?”高八度的声音,直达到覃蒂云的五腑六脏内,勾起了她多少美好和梦幻的回忆,她未语泪先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晶莹如珍珠,本来在心里念了上千万遍的开场白又说不出口了,以法迦耐心地等待着,沉默了再沉默,终于再次说:“蒂云,你……”
只说了三个字,后来就变成静音了,她一看,原来是死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也太凑巧了吧!她陷入一阵怔忡,脑子一片空白。
“干嘛对着手机发呆?”骆梨好奇地问。
覃蒂云这才反应过来,简直是泪流满面呐,真是把苹果给摔了!她说:“小梨梨,你既然知道了我是个女的,为什么还要收留我呢?你不怕我会陷害你?你不怕被我波及到么?”
顿了顿,他看到了她无辜的眼神就心酸了,他想说你是女的,我是男的,难道我还怕你不成?当然只是想想而已,他说:“有什么好怕的,老实说,我特别羡慕你呢!你是我这一生遇到过的最传奇的人物,哦不,应该说是奇葩更为准确一点。嘿嘿。”
“……”她抚额叹息,心中百味难辨。对于骆梨这般冷静从容地说起自己的真实身份,她突然觉得自己假扮为男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呀,为什么会弄得满城风雨呢?还是说骆梨的接受能力太强了,大众的心理太过于不堪一击?听骆梨这么一说,她倒是觉得自豪起来,人生就是得这样子地轰轰烈烈!
只是想归想,覃蒂云的内心依旧止不住一种迷茫,甚至是恐惧,还有天生以来的敏感,她的情绪还低落在苹果突然死机的惨烈之中,以法迦会想要跟她讲什么呢?会是什么呢?她忍不住想像,有些兴奋又气愤。
“你要去哪儿?”骆梨看到她情绪波动很大,又是气势不凡地想要出门去,正是疑问呢。
“手机坏了,我得拿去修一下!我有很重要的电话要打!别拦我了行不?”
“哦,可以啊,你现在出去可正好中了狗仔队和媒体们的下怀,如果你确认你真的能自如地应付他们并且保证你自己平安无事的话,你倒是去啊,我又拦不住你。”
“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我又不是什么天皇巨星,这点小事有多少关注呢!”
“这个问题嘛,也不好说。反正你得有充分的心理准备。”骆梨边乐呵呵地说着,边从容地走过去,当着她的面把门锁得死死的,接着说,“虽然说我们的交情不深,但我还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对吧,打个电话而已嘛,用我的手机不就得了!”
如果能用别人的手机打的话,我又何必等到现在!她快要发疯了!
、143迷茫(三)
覃蒂云微眯起眼盯着骆梨,她就知道一进了这个地方,就没那么容易走掉,她的语气变得凝重:“说吧,你到底是谁?”
拿起玉米将要大口地啃下去时,被这么阴森森地一问,骆梨欢腾的胃口一下子就没了,提起眼皮直直地盯着她,光明正大地,毫不回避地。
“小梨梨,亏我那么信任你,实际上你也一直在骗我是吧?”她咬牙切齿地说。
他的心跳漏了一半,但脸上仍然是风平浪静。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啊,还是我太单纯社会太混蛋了!”她耷拉着脑袋说,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那个,你说什么呢?”
“你还给我装!”她大吼一声,一只脚蹬到了椅子上,呯地一声,非常地气势逼人。
骆梨冷汗直流,从没料想到覃蒂云的情绪起伏这么大,深呼吸了一下,说:“别激动,有话好好讲,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呢?”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呢?这句话讲得骆梨特别地心虚,对于这一句他不想作任何解释,只觉得变装为异性后整个世界精彩了许多,至少他装着装着就越来越不懂女人心了。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呐。但是女人心却是世界上一个人无解的命题,爱迪生也解不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覃蒂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都觉得眼前的人藏点猫腻,这便是女生的第六感,只是她的第六感准确率并不高而已。她再一次问,“你真的是骆梨?还是付弦?你们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她终于把埋藏在心中多时的疑问提了出来,这个问题简直要把她逼疯了!
骆梨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过来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很是不解地说:“奇怪了,你明明就发烧啊,怎么尽胡说八道呢?”
趁现在,好机会!她粗鲁了扯开了对方的衣服,夏天里薄薄的蕾丝衫一下子被扯裂了,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力量也挺大的,但她一低头看到了对方那深深的V形沟,脸刷地神速地红了。
“呃……”骆梨被她莫名而来的举止吓得不轻,以前总觉得她年纪小简单又可爱,很好相处很好说话,没想到短短一两个月没见而已她就变得如此胆大粗鲁了!他都不敢相信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真的就是覃蒂云了!
庆幸的是,自己并没有漏馅,一切天衣无缝着呢!这一对淘宝上淘来的义乳装在了自己的身上,以假乱真,简直比真的还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