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匈奴,我想回家……”
“深雪,我不会让你有事。”
“我已经拆穿侍卫大人的阴谋,他一定不会放过我,说不定会杀我灭口,我应该怎么办?还有你父王,很快会发现我身患疫症是假的。”两行清泪滑落,她惧怕、绝望的模样惹人心怜。
“你放心,我会帮你。”未蓝天为她拭泪。
“谢谢你,王子。假若没有转机,我绝不会苟存于人世,宁愿永远长眠于月氏,也不会再任人侮辱。”她望着花苑中摇曳的黑影,坚决道。
“深雪,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相信我,再忍耐几日,嗯?”他的深眸中闪动着诚挚的光色。
“你有法子?”
“你不信我吗?”未蓝天自信道,“你放心,我是月氏王子,也是月氏未来的王,保护一个女子还不是很难。”
杨娃娃惊喜道:“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帮我吗?可是,我不想连累你,我也不值得你如此帮我……”
他郑重地点头,“我会帮你。”
她喜极而泣,“可是……”
他笑道:“别可是了,总之,你放宽心罢。方才你和侍卫队长说的那番话,三言两语就拆穿了他的阴谋诡计,不愧是燕国公主。”
她羞赧地低着头,夜色中的眸光缓缓流转。
未蓝天以为她娇羞,实际上,她心惊胆战。
他为什么相信了她所说的一切?为什么没有察觉她在欺骗他?她的演技完美得无懈可击吗?他真的一点也不怀疑她的故事与眼泪吗?难道,他真的对她动情了?
未蓝天抬起她的下颌,锁住她的眸光,犹豫须臾,问道:“方才,是不是你?”
杨娃娃轻轻点头,既然他已经看见,否认又有何用?
他有些不自然,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看轻了我?”
看轻?又不是他勾*引云夫人,何来看轻?她摇摇头。
“我没有立刻拒绝云夫人……让她……”他歉疚道,仿佛做错事的孩子,被大人当场撞见。
原来,他担心她会生气,担心她胡思乱想。
如此看来,他很在乎她的想法与对他的看法。
杨娃娃心中窃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这个……是王子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没有什么想法,王子无须在意。”
未蓝天越发急了,不知做何表情了,结结巴巴地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我……我并不是那种……随便的人,相信我……”
她心中暗笑,“王子不必在意,我没什么想法。”
他静静地看着她,眸色越来越浓,轻轻地拥她入怀。
她浑身一颤,全身僵硬,不敢动弹,任他拥在怀中。
这个瞬间,这种拥抱的姿势充满了暧昧,就像一对深情的男女。
未蓝天轻叹一声,低声呢喃着:“你还是不明白,我希望你……在意,希望你能……在乎我。”
闻言,杨娃娃呼吸一滞,慌张地挣开他,柔声道:“王子未来的王妃应该是一个家世清白的绝代佳人,我只不过是一个上苍永远不会眷顾的女子。王子抬爱,我无福消受。”
话落,她转身离开,隐没在浓重的夜色中。
他想喊她,忽然想到此时正是深夜时分,只能无奈地看着她消失。
站了好久好久,他那双棕褐色的眼眸充满了眷恋。
她知道,那只是他一个人的情意,与她无关。
她的心中只有背叛的愧疚、无奈与痛苦。
每当与他单独相处,她总有一种犯罪的感觉,那就是:背叛与欺骗。
背叛了禺疆,欺骗了未蓝天。
————
两日后的上午,传来侍卫队长鲁权暴毙的消息。
据秋霜说,凌晨时分,一个侍女在王宫北苑发现了鲁权的尸首,死去多时。
医官找不到任何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死得很离奇。
看着秋霜惨败的脸,杨娃娃清冷地笑了笑,挥手让她退下。
未蓝天帮她除掉了最大的隐患,虽然松了一口气,却还有一个更大的危机。
在这陌生的月氏王宫,敌人越少越好。
杀人于无形,想查也无法查不到什么,未蓝天的心狠手辣不可小觑。
他说,会保护她,不让她有事,如果是他的父王,他会如何“保护”她?
正想着,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杨娃娃看见秋霜慌张地奔进来。
“阏氏,不好了,不好了,大王到了。”秋霜着急道。
“大王真的来了?”她心头一跳,心跳剧烈。
“是的,怎么办?”
幸好今日“全副武装”,即使大王来了也不会发现什么,只是医官不来就好了。
她略略定神,竭力冷静下来,“不要慌,我自有办法。”
对了,她听不懂月氏语,于是对秋霜道:“待会儿你站在我身侧,大王说什么,你说给我听。”
秋霜应了,麻利地放下帘幔,帮她整理好“仪容”,拉好薄被,站在床侧。
恰时,月氏王一行人走进来,宫人站在两侧,低着头,看似恭敬,实则战战兢兢。
月氏王心急火燎地直闯内寝,医官连忙拦住他,劝道:“大王不要进去,以免有损贵体。大王先在外面稍候片刻,老臣先看看阏氏的病情再向大王禀告。”
月氏王想了想,转身坐下等候。
宫人摆上了酒壶与酒杯,斟满美酒,那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香醇诱人。
医官步履沉重地走进来,向杨娃娃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担心,有他在,不会有事。
她点头,让医官检查诊视。
“大王怀疑了么?”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仿若耳语。
“大王担心阏氏的病情,定要老夫来看看。”医官轻轻摇头,低声道。
“老大人,你和阏氏说什么?”月氏王响亮的声音透过帘幔传进来。
“大王,老臣问阏氏每日膳饮的情况。”医官不慌不忙地回道。
良久,医官走出内寝,月氏王正引颈向里面张望,见医官出来,问道:“老大人,阏氏如何?”
医官疏淡的眉微微蹙着,面色凝重,禀告道:“大王,阏氏的疫症并无好转,似有加重的迹象。”
月氏王诧异道:“为何会这样?”
医官道:“近来夜里时常起风,寒气入侵,许是夜半没有关好窗扇的缘故,阏氏见风了……”
月氏王看出医官有话想说,看了内寝一眼,“老大人有话就说吧。”
医官沉重道:“大王,阏氏的膳食甚为粗糙,老臣觉得,阏氏气虚血弱,是否可以准备一些滋补清淡的膳食、新鲜的瓜果牛奶让阏氏食用?”
“好!”月氏王豪爽道,面露微笑,“老大人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大王不可在此耽误太久,以免有损贵体。”医官谨慎道。
“都在屋外等候。”月氏王挥退众宫人,深目闪过一抹锐光,“老大人,我入内与阏氏说几句话。”
“大王,大王不可……”医官阻止不了月氏王的步伐。
秋霜小声提醒道:“阏氏,大王进来了。”
杨娃娃心头一紧,拉高薄被,面不改色地望向来人。
月氏王撩起垂地的帘幔,立即闻到这衾香帐暖的内寝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那双深陷的眼眸有着身为君王的傲气与威信,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靠躺在床榻上的女子。
他喃喃自语:“像,真像……”
杨娃娃看见,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接着是痛惜。
秋霜低声重复了一遍月氏王的话。
杨娃娃故作娇弱道:“见过大王,不能下床拜见大王,望大王恕罪。”
“阏氏歇着编号。”月氏王着一袭黑色王袍,颇有威仪,“秋霜,对阏氏说,阏氏一到月氏,抱恙在床,一直不能见好,是不是宫人服侍不周?还是不习惯月氏的膳食与水土?”
“不是,我原本就体弱,与旁人无关。”听了秋霜的转述,杨娃娃忙道。
“阏氏善解人意,与她的脾性一模一样……”月氏王轻叹一声。
王子未蓝天鬼斧神工的俊美容貌,一半来源于月氏王的俊容。
月氏王面带怅惘,目含悲痛与思念,好像陷入了回忆。
杨娃娃猜想,也许他想起了那死去的悠夫人。
半晌,他回神,开口道:“阏氏有所不知,我最爱的悠夫人,与阏氏的容貌甚为相似。让阏氏千里迢迢地来到月氏,我很过意不去;阏氏有何要求,尽管开口,我无不应允。”
“谢大王。”她的嗓音漫过一丝凄哀,愈发楚楚可怜,“我身染疫症,请大王保重贵体。”
“那年,我与悠儿第一次相见,是在她的家中。悠儿只有十七岁,清丽妍秀,聪敏活泼,我与她一见倾心,不过她不知道我是大王。不久,她的父亲参与谋逆之事,我不得不下令斩杀悠儿全家,却不顾众人反对,独独留下她,把她接进王宫,每日每夜陪着她,以防她追随父亲而去。我想方设法想博得她一笑,让她开心起来,然而,她始终沉浸在悲伤与痛苦中,不肯走出来……”月氏王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黧黑的脸上漫开款款柔情。
如此遭遇,年轻的悠夫人必定完全没有预料到。
大王是她喜欢的男子,也是她的仇人,她如何去爱他?
她没有为家人报仇,想必是下不了手,也许是她父亲罪无可赦,她才选择了沉默与逃避……一个柔弱女子,遭逢巨变,很少能够承受得住,悠夫人心气郁结,必定活不长。
月氏王的眼中烁闪着晶莹的泪光,哀伤的语调、深切的情意让人无法不动容,“我一碰她,她就会发疯地尖叫。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抱住她,她抽出一把小刀,刺进自己的腹部……”
此时,他的脸上布满了惊恐,“我差点失去了她……悠儿失血过多,身子虚弱,加上郁气难抒,缠绵病榻,总不见好,两年后,悠儿……终于离我而去……”
杨娃娃震惊了,悠夫人竟然这么刚烈,宁死也不委曲求全。
难道悠夫人没有成为大王真正的夫人?月氏王是正人君子?
不过,也许月之王担心闹出人命,才没有霸王硬上弓。
想起禺疆对自己也是霸王硬上弓,想起多年前的纠缠与痛苦,杨娃娃微微一笑,那种刻骨的念想越来越澎湃。
“想不到大王待悠夫人这般痴情,让人感动。”她感叹道,莞尔一笑,“我并不是大王的悠夫人,大王念念不忘的是悠夫人,我与悠夫人完全不同。”
“我知道,我并没有把你当作悠儿。阏氏的绝色容貌与聪慧无双早已传遍草原,就算我远在月氏,也有所耳闻。”月氏王瞬间转换了神色,急忙解释。
“大王过奖了。”
“放眼整个月氏,无人能比得上阏氏,有阏氏相助,我月氏国一定会繁荣昌盛,国势强大,称雄周边邦国。假若阏氏应允,五日后我颁下一道旨意,封阏氏为月氏王妃,成为我月氏国令月氏子民敬仰的王妃,享受我月氏国最高贵的荣耀、我月氏子民最崇高的敬意。”他不容置疑地宣告道,一锤定音。
**娃娃肿么办呢?真的会成为月氏王妃吗?
、【26】沉迷
杨娃娃一震,惊叫道:“大王,不可以……”
月氏王信誓旦旦,“阏氏放心,宫中其他夫人,我不会再看一眼,只宠阏氏一人。”
她烈火焚心,焦灼万分,却只能劝道:“大王,我是匈奴大阏氏,封为月氏王妃,于理不合,一定会惹来非议,有损大王英明。”
他冷哼一声,“谁敢非议?”他柔情似水地看着她,“我已经决定,阏氏不必再说。月氏国未来的王妃,好好歇着,过几日我再来看望你。”
话落,月氏王朗笑着步出内寝,扬长而去,那笑声里洋溢着狂傲与得意。
杨娃娃愣住了,脑中白茫茫一片,不知作何反应。
————
月氏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是日深夜,杨娃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也睡不着。
越是强迫自己睡觉,越是头昏脑胀,她索性坐起来,呆呆地望着窗外惨淡的月色与摇曳的树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夜风肆虐,震得窗扇“咯吱”地响;风声犹如鬼哭,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她不觉得害怕,想着月氏王所说的册封一事。
只有五天,怎么办?
眼下,她有三个选择:一为求未蓝天暗中相助,帮她渡过难关;二是单凭一己之力,打消月氏王封她为王妃的念头;三是逃出王宫、逃出月氏。
不能把希望押在未蓝天身上,假如他临时变卦,或者无力帮她、无力与月氏王对抗,那么,她“必死无疑”。
打消月氏王的念头,必须有合理、可信的理由,可是,什么理由才能让月氏王打消念头?
逃出王宫、逃出月氏,必须有人暗中帮助,打点好一切,备好穿越沙漠的水和干粮。可是,谁会帮她?
这三种选择,似乎都不可能。
哎……眼下的形势如同绝境,怎么办?怎么办?
是否可以对未蓝天明说?他真的会保护她吗?
“咚咚咚……”
有人轻扣窗扇。
杨娃娃心头一凛,紧张地望向窗扇。
又是三声轻叩窗扇的声音,接着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阏氏,是我,未蓝天,让我进去。”
她松了一口气,立即去打开窗扇,让未蓝天进来。
寒凉的风涌进来,掠起她披散的长发,吹起她的寝衣飘飞如蝶翅。
身穿黑衣的未蓝天跳窗进来,迅捷利落。他关上窗扇,拉着她走向床榻,“阏氏快上床,莫着凉了。”
杨娃娃取了外袍披上,打量着他,笑道:“难道王子也学我夜探王宫?”
他俊眉飞扬,“不是,我是夜探飞雪苑。”
黑色夜行衣衬得他愈发显得深沉,薄削的双唇更显无情。他的脸突然一沉,冷冷道:“今日父王来过?”
她知道,飞雪苑发生了什么事,他应该了如指掌,此时,她应该作何反应?
须臾之间,她只是轻轻点头,垂眸低眉。
在未蓝天眼中,此时的她,长发散垂,脸庞瘦削,面色苍白,单薄的寝衣拢着她单薄的娇躯,如此散发素颜、单衣赤足的娇弱模样,令人心生恻隐,又让人心怜又痛惜。
他幽幽地问道:“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什么?
杨娃娃不解地望着他,他俊美的脸是乌云密布的天空,阴霾得令人发寒。
“我知道你不愿意。”他拉紧她的外袍,轻柔地拨开她散落在前的黑发,慢慢移到她的后颈,稍稍使力,将她揽入怀中。
“王子……”她挣了一下,忽然灵光一闪,就不再动了。
“告诉我,父王是不是吓到你了?”他温和道,双臂搂着她柔弱无骨的腰肢。